「這些房間到底是依據什麼變出來的?」她突然問。
南拂了下他們坐臥的軟世界盃。「我在西班牙的一個度假……」話聲頓住。
「可是我沒見過你的任何度假別墅啊!我怎麼會夢得出來?」她搔了搔頭髮。
「這是你的潛意識,應該由你來告訴我才對。」狡黔的光芒在那雙深眸中一閃而逝。
可可大惑不解地想了一下,最後聳聳肩。可能是她某年某月見過的某張旅遊雜誌封面吧!
「我不敢靠近你。」她突兀地道。「那天,在開拍酒會,我不敢靠近你。」
南沉靜地端詳她。「為什麼?」
「我怕……我怕你用看別人的那種眼光看我。」
「我看別人是什麼眼光?」他輕聲地問。
「冷淡、疏遠、不在乎、毫無感情……」可可迎上他輕柔的眼神:「我怕你像看陌生人一樣的看著我。」
「可可,」溫熱的唇輕輕印上她的眉心。「我永遠不會用那樣的眼光看你。」
但是他有。
在酒會那天,他就是這樣看她的。
她舒了口氣,枕在他的肩頭。
只有在夢裡,她才感覺他是屬於她的,他們之間的距離沒有那麼遙遠。
他好聞的味道鑽入她的鼻尖,有力的心跳在她耳畔搏動,溫暖的體溫熨貼看她的肌膚,有時她都不禁要懷疑,這個夢為何如此真實?
如果它沒有這麼真實,或許她就不會流連忘返了。
「現在說這些又有什麼用?」她嘀咕道:「現在你可能正在和蘿莎喝你特藏的好酒,聽古典音樂,然後你們兩個人會回到你的房間,你脫她的衣服、她脫你的衣服,最後你們會一起滾在床單上,你會抱住她光滑的身體,對她——」
忽然掩上來的唇封住她的每一句自我折磨。
雖然她常常說自己的夢是春夢,一直以來,他們並沒有真正在夢中做過任何太出格的事,最多只是擁抱,或他偶爾在眉心、臉頰的一個吻。
他從來沒有吻過她……像現在這樣。
慌亂、焦慮、害羞、困窘、恐懼……各種情緒蜂湧成一團,最後是,狂喜。
她輕歎一聲,雙手抓住他濃密的黑髮,主動迎上他的唇。他的唇溫暖而柔軟,舌熟練地鑽入她的唇間,喉間發出一聲愉快的呻 吟。
可可發現,那聲呻 吟同時也是她自己的。
他的味道好得不可思議,全然的男性化,堅硬的胸膛緊貼在她柔軟的女性胸乳,他喉間的呻 吟轉變成滿足的大貓呼嚕的聲音。
她忙著品味他的滋味,他的唇舌在她唇舌間肆意的美好,直到他帶看硬皮的手指滑進她的衣服裡,罩上她嬌美的緊挺的乳房,她全身竄過一陣興奮的顫抖。
「可可……」
她的名字由他歎息的唇間逸出,誠如最悅耳的音樂。她的腳下意識抬起來,圈住他強健精瘦的腰,兩人灼熱的核 心隔看層層布料相抵,同時興奮地顫抖。
「可可……」
「可可……吾愛……」
一絲清冷猛地灌進她的百會穴。可可突然把他推得開開的,一個箭步跳下軟榻,傻眼地盯著他。
「……可可?」他的黑髮被撥亂,眼神比她還錯愕。
「我的天。」她呻 吟一聲,又開始踱來踱去。「我不敢相信我竟然讓這種事發生!」
南蹙起濃眉,抓住她不讓她再四處亂走。
「讓什麼事發生?」
「我夢到一個陌生男人六年還不夠,現在開始在夢裡剝光他了。天啊!我真的有這麼可悲嗎?」她哀吟。
南的嘴角放鬆下來。「我不介意被你剝光。」
他剛從一個熱吻中被打斷,黑髮凌亂,眼神性感慵懶。
這男人根本一點都不想幫忙!
可可雙手又腰,對他怒目而視。
「我決定了,我要去荻荻安排的那個約會!」
本來她還在想,要不要找個理由躲掉,現在她決定了,她要去!
慵懶的神情消失,南的雙眸微微一瞇。
「哦?」
可可又開始走來走去。
「一定是我太久沒有男人的關係。」她慷慨激昂地自言自語。「我最近的一段關係竟然是跟一個夢中的男人,這種事說出去能聽嗎?決定了,下星期五,只要那個男人不是嘴歪眼斜有口臭,或是變態殺人狂什麼的,我要和他上床!」
「可可,那個男人是誰?」軟榻上的男人言語益發溫和。
「叫傑瑞什麼的,荻荻介紹的一個電腦工程師。」她不甚在意地揮揮手,沒意會到他的眼神有多危險。
「你確定你要跟一個剛剛還熱情擁吻的男人討論另一個男人?]他微笑的表情足以讓許多孩子做惡夢到成年。
「你?」可可瞄他一眼,「別吵,你不算『男人』。」
「哦?」
「我是說,你不是一個真的男人。」她解釋道,「你只是我潛意識的投射,我需要一個真正的男人。唯有回復正常的社交生活,我的生命才會恢復常軌。」
如果可可不是那麼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裡,她會聽見一陣很清晰的磨牙聲。
南深呼吸一下,告訴自己不要打草驚蛇。
「好吧!我們來聊聊這個男人。」他微微一笑,跟老虎一樣的白牙森森一閃。「告訴我,你們下星期五要在哪裡見面?……」
可可決定自己的人生是該繼續往下走的時候了。
從六年前的夢開始,她的愛情生活陷入一整個停頓。
頭一、兩年或許為了白我說服,她還會跟男人出去吃飯,可是每男人都被她拿來和他比較——有的太年輕,有的太老;有的太成熟,有的不成熟;有人太白,有人太黑。總之,每個男人都有比不上他的地方。
就算某個幾近完美、無可挑剔的男人出現,也有一個最大的問題:他不是南!
最後,她不再和男人交往。
現在想想,好傻。
可可看著鏡中的自己。今晚就是她重新開始的第一夭,她和那個電腦工程師初次見面的日子。
鏡中的女人自信高雅,一襲黑色合身的雞尾酒小禮服,將她清瘦的身材包裹出一些婀娜曲線,抹了發雕露的紅髮將立體的顴骨襯托得更加分明,皮膚白哲,綠眸如碧,臉頰上的淡淡雀斑變成最俏麗的點綴。
其實她打扮起來真的不差呢!
她回頭看一下床上的手機,心神總有些不寧。
拿起手機,再撥一次荻荻的電話,一樣是切進答錄機,試了荻荻的手機,這次是語音留言。
「荻荻,是我。」她留言警告道:「半小時原則,記得嗎?你要是放我鴿子,我不會原諒你的。」
很奇怪!以往遇到她要出去跟男人吃飯的日子,荻荻總是比她更興奮,一大早就開始打過來問她要穿什麼、他們今晚要聊什麼、不要穿那件綠的要穿那件紅的,總之麻雀得跟什麼一樣。
可是今天早上,她只收到一封荻荻的簡訊,說她今天有很重要的公事約會,晚點再打給她,接看就音訊全無了。這可不像荻荻的作風!
懷看忐忑的心,她到餐廳門外,拿出手機再試一次。
「荻荻,你跑到哪裡去了?回電話給我。任何時間都成!我真的很擔心。總之,管他半不半小時,你一有空就回電話給我。
收了線,她轉身看著今晚要吃飯的餐廳。
盲目約會並沒有讓她心情變好,一定是因為擔心荻荻……好吧!不只是為了擔心荻荻。
過去這個星期,她都沒有夢到南。
某方面來說,這是她希望的。因為她想重新開始,而不斷在夢裡與他糾纏只會干擾她往前走的決心。
是否就是因為這樣,她的潛意識開始將他從她的夢中割除?
可可止不住的心慌,好像一個小孩子被牽到了人來人往的大廣場,然後引領她的那隻手突然不見了,她一個人站在茫茫人海中四處搜尋,到處都是人,卻沒有一個是她想要的人。
歎了口氣,她振作一下,踏入「英倫玫瑰」裡。
「英倫玫瑰」是紐約近期最紅的餐廳之一,訂位已經排到一個月之後,當荻荻告訴她約會地點是「英倫玫瑰」,她真的很驚訝。
除了訂位困難之外,「英倫玫瑰」是非常高級的餐廳,收費驚人,一般來說,普通人不會選擇這種高級餐廳當第一次約會的地方——如果對方不幸是個讓自己食不下嚥的人,那就太糟了。
「傑瑞·萊德斯。」她走向櫃檯,告訴後面那位妝扮精緻的小姐訂位者的名字。
櫃檯小姐檢查一下預約簿,抬頭對她一笑,「萊德斯先生已經到了,我們的服務生會為你帶位。」
不久,一名穿著黑色制服的服務生走過來,手禮貌地一抬,示意她跟著自己進去。
顧名思義,「英倫玫瑰」是間英國餐廳,裝潢富麗堂皇,走經典的英式宮廷風格,據說是依據黛安娜王妃生前居住的肯辛頓宮為靈感來源。
菜單上所有的菜餚都是曾經出現在英國國宴上的菜色。據說這間店的主廚是個自己國家引以為豪的英國人,對於世人認知的英國菜只有「薯條和魚」非常不以為然,於是在紐約開了這間高級餐廳,打算將英國最精緻的美食介紹到美國來。
美國人向來喜愛英國,因此才開了一年多的時間,「英倫玫瑰」已經迅速走紅,在其他大城市的分店擴展到四家。服務生將她帶到一個靠牆的座位,一名年齡與她相仿的男人迅速抬起頭,眼中閃過一抹驚艷。
「方小姐。」傑瑞·萊德斯立刻站了起來。
他和可可想像中的宅男工程師完全不同,金髮碧眼,接近六呎的身高,非但五官相當英俊,衣看品昧也極為時尚,一點都沒有成天面對看電腦、不擅社交的呆氣。
「你和我想像的完全不同。」可可脫口而出,趕快再補充一句:「我所謂的不同是好的那一種。」
「謝謝。」傑瑞爽朗一笑,露出潔白的牙,光這個笑臉又讓可可替他加了不少分。
兩個人坐下來,可可先端起水杯喝了一口。「雖然你應該知道了,我還是自我介紹一下,我是方可可。」
「雖然你應該知道了,我還是補充一下,我是傑瑞·萊德斯,你可以叫我傑瑞,或傑,我的同事都這麼叫我。」
「傑瑞。」她點點頭。
她開始發現,或許今晚不會如她想像中那麼難熬。半個小時後,荻荻若打來……想到荻荻,她的思緒一頓,眉間不覺鎖了起來。
「有什麼不對嗎?」傑瑞的注意力很敏銳。
可可連忙回神。「不,沒有。我今天一直聯絡不上荻荻,有點擔心而已,或許我是太多心了。」
「真的?」傑瑞立刻拿出自己的手機對她示意:「若你不介意的話,我也試試看。」
可可感激地點頭。
在傑瑞按了號碼,等待手機接通時,她繼續端看水杯輕啜,眸光四處游移,欣賞這間聞名已久的高級餐館。
以豪門千金的方可可,這間店是她隨時可以來的地方,但對小攝影師的方可可,這間店是除非二哥請客,否則打死她都不敢跨進來的地方。
她的目光游移到門口,方纔那位美麗但矜持的櫃檯小姐突然匆匆從櫃檯後繞出來。不曉得又是什麼大人物來了?
可可正想看,驀地——
是他。
那高挑精實的身形,註冊商標的全黑打扮,大天使般俊美的側面。
南。他竟然也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