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做棄婦 第十六章 【主啊,請帶領她歸家】
    聚祿城為都闐王朝的京城,位在碎陽城南方約八十里路的地方,兩城之間有數條官道通行,亦可以繞燕固山而行,兩城一經濟重地一軍政中心,往來極為熱絡,繁華並重。

    當一行人抵達聚祿城時,練凡正在沉睡中,壓根不知道自己是如何進入聚祿城的玉卜別院,等到她清醒時,已是翌日早晨。

    張眼,小彌就守在床邊打盹。

    她疑惑而虛弱地打量著陌生的環境,猶如她第一次來到這個世界,到處貼著刺眼的大紅囍字。

    「小彌……」

    小彌驀地醒來,瞧著她,露出鬆了口氣的笑。「少夫人,你醒了?要不要喝點水?」

    「這是哪裡?」練凡伸手緊拽著她。

    「這裡是……」小彌張口欲言,卻不知道該如何告訴她。

    「為什麼到處都是囍字?」

    如果她沒猜錯,這裡應該是新房,但她怎麼會待在新房裡?

    「少夫人,你別激動。」

    「小彌,我不要待在這裡,我要回去……」她不斷地掙扎著,突覺緊握的掌心有些刺痛。

    她攤開一瞧,是那斷裂的半個束環。

    就連她昏睡著,她也緊握著不放?她怔怔地看著,旋即用力地要爬起來。

    「少夫人、少夫人……」

    就在小彌阻止她起身時,房門被推開,逆光之中,那熟悉的輪廓,令她脫口喊道:「爺兒?」

    那高大的身影頓了下,緩緩走進房裡。「我和大哥有那麼像嗎?」

    練凡一愣,看見他逐步走近,才發覺來人是玉巽之,不禁難掩失望。

    他們兄弟的身形是有幾分相似,不過二爺稍壯一些,但是他們的眼眸很相似,相似到讓她掉下淚來。

    「他真的不要我了……」

    第一次看到刺眼的大紅囍字,是她和他的婚禮,而這一回……他不要她,還把她給了人……他怎能這樣對待她?

    「練凡。」玉巽之歎口氣,不知道該如何安撫。

    真話不能說,假話說不出口,他只能蹙緊濃眉,顧左右而言他,「要是這兩天你身子比較好的話,我帶你到外頭走走吧,聚祿城很熱鬧,你一定會喜歡。」

    這話是隨口說說,因為她的氣色不太好,怕連要下床走路都有困難,可是他知道,她一直很想到處走走。

    「有在賣餅嗎?」

    玉巽之看著她,良久才道:「當然有。」

    「可以買兩個給爺兒嗎?」在北場時,她一直想要買餅,可是總失之交臂。雖然這只是一件小事,可她就是覺得遺憾極了。

    「好。」他不捨地說:「大哥一定會很開心。」

    練凡聞言,不禁笑落了淚了。「不,別跟他說是我的主意,不然,他一定不肯要……」

    「練凡……」

    「他真的不要我了?為什麼,我到底做錯了什麼?」她想起他的無情和決絕,想起他拔下她送的束環,他摔碎的不是束環,而是她的心……

    「你別激動。」瞧她臉色突然蒼白起來,就連呼吸都亂了,玉巽之趕忙輕拍著她的背。「別再想了,沒事的、沒事的。」

    「我怎會沒事?怎會沒事……」她喘不過氣,像是被人掐住喉頭,一股撕裂般的痛楚從胸口深處爆開,伴隨著一抹腥甜,直衝喉頭。「他連讓我說一聲再見都不肯……」

    他不見她,趁她昏迷就將她送出府……斷得一乾二淨,傷足了她的心。

    「少夫人!」小彌驚呼,掏出手巾抹去她不斷溢出的鮮血。

    玉巽之見狀,大吼,「知恩,把衛大夫找來。」

    門外的徐知恩立刻狂奔而去。

    「少夫人,你別這樣……不要再想了,不要再想了……」小彌忍不住抱著她哭泣。

    練凡無力地閉上眼。她不是故意要想,而是失去他,痛楚就烙在心底,張眼閉眼都痛,痛到無法忘。

    她不懂,他為何說不要就不要……

    「少夫人!」

    最後響在耳際的是彌的呼喚,黑暗再次襲來。

    意識似醒不醒,耳邊是來來回回的腳步聲,還有他們壓低聲音的低語,小彌的哭泣,還有誰的歎息……就是沒有她最想聽到的聲音。

    爺兒……為什麼不要她?

    她想知道答案,就算他們真的要別離,她也要跟他說一聲再見。

    再不捨、再不願意,如果他真要她走,她還是會走。

    「也不知道這法子到底有沒有效?先前覺得她穩定許多,但一激動,病情又加劇了……這此消彼長,到底是怎麼樣的命盤糾纏。」

    「看來等她狀況穩定一點,繼續趕往入烽城好了。」

    「就這麼著吧,我會再弄幾帖藥,先穩住她的心脈,看往南走後,會不會讓她的病情穩定一點。」

    「就這麼決定吧。」

    那是二爺和衛大夫的交談聲,掀了掀眼皮,她艱難地張開眼,看見兩人一道離開的背影。

    小彌關上房門,一回頭就見她看著自己,喜出望外地走到床邊。「少夫人,你有沒有覺得好一點?剛剛衛大夫對你施了銀針,說會讓你舒服一些、好睡一點。」

    練凡面無表情地看她,開口便問:「為什麼還要往南走?」

    小彌怔住,沒料到她昏厥時,還是聽到他們的對談。「嗯……二爺想說南方的氣候好,適合你養病。」

    「什麼是此消彼長?」

    小彌腦袋一片空白,答不出話。

    「在北場時,我依稀聽秀緣說過……這和他們要把我往南送,到底有什麼關係?」練凡伸手,緊抓著她。

    小彌一臉猶豫。爺兒們交代過了,這件事必須瞞著少夫人,就怕她反而不肯走了,會辜負了大爺演的一場戲……

    「不說也沒關係,可是……小彌,你帶我走,我求你……我想回碎陽城,我想要問個清楚,我要聽他親口告訴我,為什麼不要我?」她使盡氣力緊抓著她。

    「少夫人,我怎麼帶你走?你現在的身體就連要下榻都很困難,要怎麼走?」

    「你不帶我走……我自己走。」練凡放開她,雙肘撐著床板,用力地爬起身。

    「少夫人,你別這樣子。」小彌跪在床邊求她。「少夫人,如果你的身體有好轉,我就帶你走好不好……你別為難自己。」

    「我沒有為難自己,我知道我可以。」她氣若游絲地靠在床柱上,雙腳踏上鋪上軟毯的地面。

    「少夫人,你現在要是回去,那就是自找死路。」小彌拽著她的手,淚眼婆娑地哀求。

    「什麼意思?我自己的身體我很清楚……我要二爺送我回去,他要是不肯……誰也不能勉強我往哪走。」

    「不是,我的意思是說,此消彼長,指的是你和大爺的命盤互補,你嫁入玉府等同承接了大爺的病體……大爺知道之後,想法子找來當初算出你和他命盤互補的術士,那人說除非大爺休了你,另娶他人,也將你改嫁,這事或許能解套……少夫人,大爺不是不要你,他是不能要……」

    這秘密像一塊大石頭壓在她胸口上,每當少夫人問上一回,她的心就被磨出一回血。

    練凡怔怔地看著她。「……真的?他不是不要我了?」

    「少夫人,小彌不願意騙你,可是為了你的身體……我只好瞞你。」小彌抓著她的手,央求著,「少夫人,別辜負爺兒們的一片苦心,大伙都是為了你好……」

    練凡面無表情,好一會,長睫才顫了顫,乾啞啟口道:「小彌……我不會死的。」

    「少夫人?」

    「因為我不是真正的練凡。」

    小彌瞠目,面有疑惑想再問,便見她乏力地閉上眼說:「小彌,我來自於另一個世界,我在那個世界死去了,是主領著我魂魄來到這裡……我並不是正牌的練凡,我叫紀如穎。」

    「少夫人?」

    她虛弱地張開眼,勉強地勾起笑,「在北場時,練家父子上前認人,可我卻不識得他們……那是因為我不是練凡,自然不認識練凡的父兄。」

    小彌聽得一愣一愣的,忽然想起練家父子說過,少夫人過門前生了病,還是兄長抱上轎的……如果說,真正的少夫人在那時已經死去,那麼……她聽人過借屍還魂,難道真的有這種事?

    「小彌,我不會有事的,你帶我回碎陽城,好不好?」

    小彌陷入兩難,後悔自己把話說破,可她又不願意見她獨自煎熬,深陷死胡同裡。

    「離開他……我才真的會活不了。」曾幾何時,他在她的心裡如此重要,一旦將他剔除,就等於抹殺了自己。

    「不然,我們跟二爺說吧,他要是答應了……」

    「不,二爺不會答應,你別說。」

    「可是……」

    「小彌,算我求你,帶我回去……我想回去……」

    看著她淚水一串串地滑落,小彌咬了咬牙。「好。」

    小彌找了說詞,請大伙在聚祿城多待一日,當天晚上,她要了晚膳和熬好湯藥後,便一如往常地守在主子身邊,直到深夜--「少夫人,我們走。」

    碎陽城,玉府。

    「我希望她可以健康如昔。

    撲通一聲。

    「我希望她永遠沒有病痛纏身。」

    又是撲通一聲。

    「我希望……有一天,她可以回到我身邊……」

    手中的銅板尚未往後拋出,遠遠的聽到凌亂的腳步聲,玉衡之抬眼望去,驚見是弟弟風塵僕僕的出現在小徑上。

    他站起身,連咳數聲,管不了胸口的悶痛,急聲問道:「發生什麼事了?」

    「……大嫂不見了。」玉巽之難掩愧疚。「小彌帶著她走了。」

    玉衡之手中緊握的銅板鏗鏘落地。

    小彌帶著練凡出了聚祿城後,沿著燕固山的山道走,預計用兩天的時間走到往北的官道,屆時再找人幫忙回碎陽城。

    挑這條路,是因為她料想二爺發現她們不見之後,肯定會先從城裡找起,所以走山道,雖然繞了點路,但至少不會被發現。

    她希望完成少夫人的心願,而少夫人也不知是否因為能夠回去,精神出乎意外的好,儘管步伐並不穩健,不過和之前相比,已經好上許多。

    她比較擔心的是入夜之後,找不到可以歇息的地方,慶幸的是在山道上有座破廟。

    伺候主子睡下,翌日清醒時,小彌起身,想要喚醒練凡,卻發現她的臉色青白帶黑。

    「少夫人、少夫人!」小彌驚慌的搖著她。

    好一會,練凡才徐徐張開眼,看著她輕輕勾笑,唇角卻溢出刺眼鮮紅,看得她喉頭一緊。

    「……還很遠嗎?」她氣虛地問。

    「少夫人,還很遠,你要撐下去。」小彌紅了眼眶,掏出手巾抹去她那刺眼的紅。

    那模樣,彷彿就剩一口氣……怎麼走?

    「怎會那麼遠……」她輕歎。

    離開時,那麼快,想回去,竟是那麼漫長。

    「少夫人,你……不能再走了,我回城找人幫忙。」

    「我要回去……」

    「少夫人,我找人幫忙送你回去,你等我,一定要等我。」小彌抓著她的手尋求保證。

    練凡輕輕笑著。「好……我等你。」

    小彌抹去淚,正要離去時,又聽她說:「那件牡丹花衣袍,帶上了嗎?」

    「有,少夫人要的話,我找出來。」小彌俐落地從抱袱裡取出那件始終未完成,少了一邊袖子的印花長袍。

    練凡撫著長袍,想像著那人穿上的模樣。她一定要完成它。

    「少夫人,我走了。」

    她虛弱地看著她叮囑,「……不急,慢慢來,我等你。」

    「嗯。」小彌用力地點頭。

    跑出了破廟,不管山道上的樹叢刮破她的裙,枝葉打傷她的臉,她只想趕緊跑到市集上。

    她知道玉家在聚祿城亦有產業,可是她並不知道位在何處,只好一進城逢人便問,但卻無人告知她位置,想要回到玉府別院,又怕來不及,只能求著街上的人。

    「求求你,救救我家少夫人。」

    「走開!」

    「這位爺兒,求求你發善心救救我家少夫人!」小彌揪著走過身邊的男人,卻被無情地一把推開。

    她跌扑在地,倒在一家餅店門口。

    人來人往,沒有人願意伸手拉她一把。

    她悲從中來,想起還等著她救的主子,趕緊爬起,跪坐在地,對著來來去去的人喊道:「我家少夫人重病,還請救救她,請救救我家少夫人!」

    小彌邊喊,邊磕頭,一下重過一下,可卻無人停下腳步。

    抬起淚眼,額頭滑落鮮血,她還是再磕。「請救救我家少夫人,我願意做牛做馬報答,求求你們……救救我家少夫人……要我做什麼都可以,只求救我家少夫人……」

    那個天真善良的女人,就算她惡意欺負她,她也從未發覺,在得知她爹病重之後,更是沒有二話的幫她……如此良善的人,如今只剩一口氣了。

    老天啊,如果禰有眼,怎能讓她含恨而終?

    不公平、太不公平!

    「要你做什麼都可以?」

    頭頂突然響起一道嗓音,她猛地抬頭,是個方面大耳,身形有點福泰的中年男子。

    「要我做什麼都可以,只求你救我家少夫人。」小彌顫著聲道。

    有機會了,老天終是張開眼。

    「就算要你做我的通房丫鬟也成?」男人笑得猥瑣,上下打量著她。

    小彌頓了下,咬了咬牙。「可以……可是你必須先救我家少夫人,還要將她送回碎陽城。」

    男人伸手將她拉起。「這有什麼問題?」

    「那……是不是可以先跟我去救我家少夫人?」

    「先跟我回府再說。」男人拉著她。

    她抽回手。「不成,要先救我家少夫人。」

    「這還由得了你嗎?」男人用力扯著她。

    「不,你放開我……你根本就不是要救我家少夫人!」小彌用力掙扎著,但男人抓得死緊,她遂拉起男人的手,狠狠一咬。

    「啊!」男人吃痛地鬆開手,惱火地摑了她一巴掌,再將她踹倒在地。

    小彌頭暈目眩,頭髮突然被扯住,一路往前拖行。

    她張眼,圍觀的人很多,卻是沒有一個對她伸出援手。「救命……救我家少夫人……我求求你……」

    蠻橫的力道扯著她,身體在地上拖行,泛起陣陣磨過石板的痛楚。

    好痛,可是少夫人還在等她……

    「誰……誰來救救我家少夫人,誰……」她聲淚俱下地喊著,「我家少夫人是碎陽城玉府的少夫人,求求你們,救救她……」

    「啊!」

    驀地前方爆開殺豬般的慘叫聲,拉扯她頭髮的力道消失,她狼狽地趴在地上,抬眼望去,瞧見中年男人被另一個男人扣住手腕,整張臉漲成豬肝色,像是疼痛難當。

    小彌瞇起眼,那個出手的男人長相斯文,但眉目間卻有股與生俱來的霸氣。

    「這裡,沒有王法了?」男人勾唇,笑意教人頭皮發麻。

    「放手……你要就給你,放手……」

    「這個姑娘是可以由著你說給就給的?」男人低笑,看著小彌。「姑娘,你說要如何處置他?」

    她愣愣地看著他,想起主子,忙道:「這位大爺,我只想救我家少夫人,求你幫幫忙。」

    男人聞言,鬆開對中年男人的箝制,緩緩蹲在她面前,壓根不管中年男人已經拔腿落荒而逃。

    「你說你家少夫人是碎陽城玉府的少夫人?」

    「你……」

    「方纔我瞧見玉府的大爺正縱馬在隔壁街找人呢。」

    「真的?」小彌喜出望外,掙扎著站起身。「我去找我家主子。」

    「何必那麼麻煩?」男人彈彈指,有兩個人從圍觀的人群後方走來,男人比了個手勢,那兩人立刻離去。「你先歇會吧,待會人就來了。」

    「你……到底是誰?」

    「相逢自是有緣,有機會我們會再見面的。」他笑著。

    突然,不遠處響起叫喚聲,「小彌!」

    「徐管事!我在這裡、我在這裡!」小彌轉過頭,放聲喊著,回頭想要感謝那男人,卻已不見他身影。

    而前方,馬蹄聲破開圍觀人潮,徐知恩跳下馬,將她扶起。「小彌,發生什麼事了?剛剛有人引我前來……」

    「徐管事,快,快點救少夫人,她快不行了……」

    徐知恩聞言,臉色遽變。「少夫人在哪?」

    「在城外山道邊的破廟裡。」

    他立刻將她一把抱起,躍上馬背。「先跟爺兒會合,抓緊我。」話落,他縱馬狂奔著。

    不過是眨眼工夫,他便在城北找到同樣縱馬在街上尋人的主子。會合之後,玉衡之和小彌共乘一騎朝山道上的破廟而去,徐知恩則去找衛子禮、玉巽之到破廟救人。

    練凡張眼等待著。

    那是很相似的感覺,她經歷過一次,而此刻,她不禁問:「主啊……我是為何而來……為何而歸?禰讓我來到這裡,到底是要讓我歷經什麼苦痛?而嘗到苦痛之後,得到的是什麼?」

    她問,沒有人回答。

    她不夠聰明,沒有解開疑惑的智慧,可是主啊,讓她再見他一面吧……至少,讓她好好的告訴他,她好愛他……他們是相愛的,如果她就這樣走了,那個男人肯定無法原諒自己吧……

    「可以讓我再見他一面嗎?」她問。

    沒有回答,而她的世界,黑暗開始降臨。

    第一次嘗到死亡的滋味時,她是帶著笑走的,因為她不要父母擔心她,因為她知道自己是歸家而非消逝,可是這一回,她哭了……因為她見不到他,而她想要歸家,是回到有他的家……

    她啟口,血水蜿蜒溢落。「許多危險,試煉網羅,我已安然經過……靠主恩典,安全不怕,更引導我歸家……」

    主啊,引領她歸家,讓她的魂魄可以穿越任何距離,回到他的身邊。

    再見他一眼,讓她知道,他是安好的……主啊……

    她張著眼,豆大淚水滑落。

    她沒聽到由遠而近的馬蹄聲,更沒聽到那聲聲急切的呼喚,更沒看見那抹高大的身影。

    在小彌的引路下,玉衡之來到破廟口,雙眼鎖著躺在草堆上的纖瘦身影。

    她張著眼,就看著廟外,她的身邊綻放著大朵鮮紅牡丹……如此美麗而教他心痛。

    「少夫人!」小彌衝進廟裡,瞪著狀似沒有呼息的主子,不禁捂著嘴,無法動彈。

    玉衡之緩緩踏進廟內,看著今生最愛的女人,兩人四目交接,卻只是冰冷的交纏,他的心頭狠狠一震,麻感瞬間衝向腦門,再向前一步,他看清楚那綻放的並非牡丹,而是她血染的痕跡。

    「練凡。」他輕喚。

    她還看著外頭,彷彿還引頸期盼著。

    那失去生氣的眉眼,像是一根針,扎進玉衡之的心窩,徹底抽去力氣,讓他無力地跪在她面前。

    「練凡……」他輕柔地將她抱起,暖著她逐漸冰冷的身體。「我來了……我來了……」

    她的眼睛還是張著的,淚水還溫著,像還在等,卻不知道她等待的人,已經來到。

    「我不是故意要傷你……我是沒有辦法……我真的沒有辦法……」喉頭抽得死緊,他不斷地摩挲著她的臉。「我愛你,可我不能留下你,因為我要你活……我來了……練凡,看著我……」

    他捧著她的臉,拉起她的手,卻發現她的手還緊握著。

    「……她還活著。」他驚喜的抬頭道。

    小彌抹去淚,跪到身旁,看著主子還緊握不放的手。

    他神色有些癲狂。「小彌,快,去外面等著,子禮和巽之應該也快到了,你去外頭等著,別讓他們找不到路。」

    「是!」

    但就在小彌起身的瞬間,老天像是故意戲弄他般奪走那抹乍現的曙光,練凡鬆開手,掉出只剩半個的白玉束環。

    玉衡之瞪著,再看向妻子,她已閉上眼,滾落最後一滴淚。

    瞬間,強撐的最後一口氣,彷彿隨著那滴淚消逝,他仰天嘶吼,胸口痛得像是爆裂一般。

    「不!」

    小彌見狀,雙膝跪下,放聲大哭。

    「都是我的錯,我不該帶少夫人走,我不該答應……」她跪伏在地。「少夫人說她不是練凡,她不會受命盤影響……可是她……都是我的錯,我的錯……」

    玉衡之顫著唇,將妻子摟得死緊。

    「我不該求老天讓你回到我身邊……我要你活……我要你活在這片天空下,就算永不見面都好,我只求你活……可如果我知道,結局不變……我寧可你是死在我的懷裡,而不是孤零零地嚥下最後一口氣……」

    錯的,是他……

    他不該要她走的……他錯了,錯得離譜!

    不知道過了多久,玉巽之和衛子禮、徐知恩趕到破廟。

    三人一道下馬,站在破廟口前,衛子禮轉過頭去。

    「大哥……」玉巽之走進廟內,哽咽喊著。

    他置若罔聞,緊抱著妻子。

    「大哥。」他單膝跪在他面前。

    玉衡之失焦的眸微移著。「子禮來了嗎?」

    「……你先放開大嫂。」

    「她好冷……我要暖和她。」

    「大哥……」玉巽之喉頭抽顫。

    「再也沒有人能把我們分開了……」他笑著,淚水滴落。「再沒有人……能把我們分開……」

    玉巽之握拳,熱淚盈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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