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頓晚膳吃吃喝喝,廚房還不所地上著菜,等吃到快一半時,丫鬟端上一盤膳食。
艾玉葉見狀,忙道:「擱到大爺的面前。」
玉衡之垂眼望去,瞧見那餅,眸色微動。
「衡之,你已經很久沒吃過髓餅了。」
練凡瞅著,發現那髓餅很像胡椒餅,就不知道包的是什麼餡。「二娘,這餅有什麼名堂?」她故意問道,希望能增加他們之間的互動。
艾玉葉一聽便明白她的用意,不禁動容地笑瞇眼。「這是髓餅,傳統做法是包一些內臟,後來演變成包各式各樣的內餡,得先蒸再烤,可以將湯汁鎖在餅內,烤過之後,外皮極為酥香,咬在嘴裡,酥脆鮮嫩極了。」
「真的?」
「衡之向來愛吃餅類,這道包著鮮肉的髓餅,是他以往最愛吃的。」
練凡趕忙夾了塊髓餅到他碗裡,又夾了一個到自己碗裡。
玉衡之沒動筷,有些意外二奶還記得他的喜好。
而他,打從病後,就再也沒嘗過這餅,連什麼味道都不記得。
她記得這些……是心計,抑或是打從內心視他為子?
忖著,眼角餘光瞥見那嘴饞的丫頭夾了髓餅便要嘗,他要阻止已不及,隨著她大口咬下,肉餡的湯汁噴出,燙著了嘴。
「你這饞鬼,剛剛沒聽二娘說裡頭是有湯汁的嗎?」他惱道,動手抬起她的下巴,就見她的唇上佈滿湯汁,泛著油光,顯得潤澤誘人,她不由得想起下午在浴場吻她的滋味。
「大哥,先替大嫂抹藥吧。」玉巽之建議道。
「痛……」練凡可憐兮兮地扁起嘴說:「不用藥啦,用手巾沾水敷一下就可以了。」
「取水來。」玉衡之啞聲吩咐著徐知恩。
「是。」
徐知恩離去,守在亭外的小彌趕緊抽出手巾,等著徐知恩將水打來。
「看你下次還敢不敢這麼嘴饞。」
「人家不知道這麼燙嘛……可是真的很好吃……」
玉衡之沒好氣地看著她,發現她的唇開始有點紅腫。「用水敷就成了嗎?」
「嗯,有冰塊更好,不過應該是不需要用到冰塊……因為要是敷過頭的話,嘴唇會腫起來的。」
「是嗎?那是非得弄點冰塊幫你敷不可了。」回頭,瞧見徐知恩已經提著水桶而來,他啟唇道:「知恩,去拿……」
話未完,柔軟的觸感捂上他的唇,他微愕地看向她。
「不用了。」練凡忙道。
玉衡之瞅著她。這個丫頭總有出人意表的舉動,而且每每都能影響到他。
「偏要。」他的唇勾笑得惡劣,拉下她的手,喊道:「知恩,去拿冰塊。」
徐知恩和正在浸濕手巾的小彌聞言一愣,但他還是乖乖去拿冰塊了。
「就跟你說不用,你還……」練凡哀怨地看著他。
小彌拿著浸濕的手巾走來,輕敷在她的唇上。
「我這個人,向來有恩報恩、有仇報仇,既然你用冰塊幫我解了熱,那我肯定是要同等回報。」他說得義正詞嚴,但聽在練凡耳裡,只覺得他是在報仇不是在報恩。
「冰塊是衛大夫的主意。」真的不關她的事啊。
玉衡之哪管是誰的主意,橫豎全算在她頭上。「還有,我要趁現在多吃一點,待會不管我吃了多少,你就得吃多少,否則……」他頓了下,湊近她耳邊,壓低聲音道:「少一樣,我就要吻你一下。」
練凡瞪大水眸,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什麼。
她的臉燒燙著,直比桌上燙熟的醉蝦還要紅。
「少夫人,怎麼臉突然紅成這樣?該不是病了吧。」小彌緊張的撫上她的額,卻發現她並沒有發燒。
「不是……」她囁嚅道。
想起玉衡之的警告,她的心跳得好快,胸口有點發痛卻不難受,雖然讓人很難為情,可是……一點也不討厭。
最終戰績,練凡慘敗。
玉衡之共吃了三十樣菜外加兩塊髓餅而拔得頭籌,尾指輕勾著她回房。
但就在兩人剛進房時,外頭便傳來敲門聲。
「進來。」玉衡之不耐道。
練凡鬆了口氣,趕忙走到桌邊坐下,瞧見桌上放了匹綠底印花布,布匹細膩柔滑,教她忍不住一再輕撫,眼角餘光瞥見旁邊還擱著兩三本帳簿,其中有一本還是打開的。
她趁機多看幾眼,並不是想知道裡面什麼內容,而是想確定自己認識的字和這兒的字是否一樣。
慶幸的是,字跡是潦草了些,但字是通用的,不過……像是看見什麼艱深難解的數學題目,她計算著攢眉。
「爺兒,我來拿帳簿。」進房的是年盛中,一瞧她正看著帳簿,走上前,溫聲問著,「少夫人在瞧什麼?這可不是話本,能給少夫人解悶的。」
他話裡藏著諷意,畢竟在都闐王朝,識字的女人並不多,就是一些名門千金,也頂多是看些通俗小說解悶,深奧點的文章就看不懂了,更遑論是她這種村姑。
這話聽在玉衡之耳裡,不知怎地,就覺得有點刺耳。
「嗯……這當然不是話本,我看得懂這是帳薄。」練凡壓根沒聽出弦外之音,有點羞澀道。
年盛中聞言微愕。「少夫人看得懂帳簿?」他問著,看向玉衡之,彷彿在提醒他,該防備她。
但玉衡之卻是不以為意,低聲問他,「練凡,你也看得懂帳簿?」
「我也不確定我看不看得懂……但我覺得這裡怪怪的。」她低吟著。
年盛中心頭一驚,動手想要抽起她正在看的帳簿時,玉衡之涼道:「拿過來我看看。」
「喔。」練凡沒心眼地拿起帳簿,年盛中收回手,趕緊跟過去。
「哪兒怪怪的?」玉衡之問。
雖然盛中固定一月兩次會將帳簿帶來,但他向來不看,除了是信任盛中外,更因為之前的他光是要對抗病魔,就耗費體力,哪來多餘的精神對帳?
「你看,從這裡到這裡。」練凡指著翻開的頁面延伸到下一頁。「這代表的是同一宗買賣,進價出價,外加許多雜支,最重要的是,落在最後的數字是錯的。」
她以往待在病床上,看最多的就是書,偶爾沒東西可看時,她連爸爸公司的財務報表和年度預算表都拿來研究,是以她多少看得懂這些繁瑣而雜亂的帳簿。
玉衡之微攢起眉,而年盛中早已嚇出一身冷汗。
「少夫人如此了得,不需要算盤也能算出數字錯了?」年盛中自持冷靜,開口低諷。
飯桌上,他親眼瞧見玉衡之對她的疼惜,可是他也瞧見玉衡之骨子裡愛捉弄人的劣根性依舊,所以他認為玉衡之對她,不過是一時的新奇,並非全然地信任。
畢竟玉衡之天性多疑,之所以信任他,是因為他從小照顧他,而這丫頭初來乍到,豈能得到他的信任?
「盛中,閉嘴。」玉衡不耐地低斥,再道:「你是怎麼算的,算給我聽。」
「很簡單呀,將買價先記下,再看單價和數量是否有誤,再扣除成本和雜項支出……是說,這帳簿太亂了,雜項根本沒寫清楚,對帳時會很麻煩的。」練凡沒心眼地回答。
玉衡之意外她竟對做帳如此有概念,不過最重要的是--「你還沒告訴我,你是如何在這麼短的時間內算出這些帳款有誤。」
「就這樣一列往下加,再扣掉雜支……就會發現應該是三千八百二十兩,而不是兩千九百八十兩。」她的手在帳簿上指來指去,很快把數字說出。
玉衡之垂斂長睫,面無表情的臉讓年盛中望而生懼。
「爺兒,對不住,肯定是小的一時沒注意把帳給算錯了。」他硬著頭皮道。
玉衡之沒答腔,只是緊握著帳簿。
「對呀,偶爾算錯數字,那是很正常的事。」見氛圍不對,練凡趕忙緩頰。
好半晌,玉衡之才抬眼,勾動唇角,「盛中,把帳目重新核重,將不足的銀兩補足。」他遞出帳簿。
「是,小的馬上處理。」年盛中趕忙接過帳簿,臨走前,順便把桌上其他兩本也一併帶走。
砰的一聲,門關上,玉衡之臉色鐵青地閉上眼,突覺一股柔軟的觸感按上他的太陽穴。
「頭疼嗎?」
一張眼,對上她擔憂的眉眼,他的心底生出一股慾望,想要將她緊緊擁入懷裡,但是眼前的狀況有諸多疑點,他只能壓下渴望先問個清楚。
「為什麼你懂那些算法?」從小他就跟在爹身邊學習管帳,可他從未聽過如此快速的算法。
以她的出身,她實在不應該懂這些。
「嗯……以前,我生病時,偶爾會翻看家裡的帳簿來打發時間,看久了也懂一些。」唉,她很想跟他說實情,可她要是說了,他大概會認為她瘋了吧。
「你家裡曾經經營過生意?」
「嗯,不過後來就……」她有點心虛,不敢看他。
糟,她越來越會說謊了,怎麼會這樣呢?
玉衡之微揚眉,不知道該不該相信她。
她存在許多矛盾。她的言行舉止,像個沒心眼的小姑娘,可是她用膳的舉措卻又非常秀氣優雅,實在不像是貧窮人家的女兒,再加上她懂一些醫術……她的出身困惑著他。
「要不然,你認為帳簿應該如何列條目較妥?」他試性地問。
「很簡單呀,成本一列,賣價一列,雜支再一列,這樣不就一目瞭然了嗎?而且這樣也方便日後再追查之前的帳目資料。」
「追以前的帳做什麼?」
「如此一來,就可以比對每個年度的進帳是否穩定,是不是有天災還是有其他因素,這些都該詳加註明,方便日後參考。」
玉衡之聽著,微瞇起眼,再問:「你怎麼沒跟我提過,你懂這些?」
「你又沒問我。」
「所以,只要我問了,你都會告訴我?」
「嗯。」她用力地點著頭。「我有什麼好瞞你的?」
瞅著她的笑臉,那般純淨無垢,像是沒有半點髒污……所以,他是可以相信她的,對不?「你說沒瞞我,可是今兒個你不是瞞著我在探月亭裡辦了場大團圓?」
「欸,你怎麼知道我的作戰計劃?」她有把作戰名稱跟他說嗎?
玉衡之一愣,低低笑開。
看著他的笑,練凡有些困惑。這個男人老讓她搞不懂,不過算了,沒人規定兩人相處,就非得把對方摸得透徹吧,不過……
「其實,你早猜到我的計劃,所以我說與不說,又有什麼分別?」
「看在賭輸的分上,我沒轉身走人。」他哼了聲。
「你幹麼走人?他們真的不是壞人啊。」
「就憑你的眼力?」
「憑我和他們相處過。」
「一個連被羞辱都搞不清楚狀況的人,要說相處過就能摸透對方的性子……你真的很難說服我。」連被秀緣出言嘲諷都沒發覺,要他如何認同她的眼光?
「我哪有?」
瞧她很想替自己辯白的表情,他一臉同情地摸摸她的頭。「可憐的孩子。」
「我哪有可憐?我一直很幸福。」
「原來被欺負是幸福的。」他揶揄道。
「吃虧就是佔便宜,況且我並沒有被欺負,而且今晚我吃得很開心喔。」她笑咪咪地表示,「所以就算爺兒欺負我,我也認了。」
「……原來也不是太遲頓嘛,還知道我欺負你。」
「你硬要拿冰硬,誰不知道你是故意整我的……也就只有你會欺負我了。」她小聲地哀怨道。
玉衡之閉了閉眼。「朽木不可雕也。」
別人欺負她,她沒感覺,倒是他的捉弄,她一清二楚。
「你啊,二娘真的待你很好,要不然的話,她怎會記得你喜歡吃什麼?」練凡瞧他默不作聲,不禁又說:「今晚你未到之前,就連二爺也很擔心,一直口我你到底會不會來,還好你來了。」
瞧她笑得心滿意足,他忍不住問:「你是和巽之聊天開心,還是陪我耗在這兒比較開心?」
她想了下,「都開心。」
正當他臉色微變時,她又說:「可是,能跟你一起跟大家都交好,才是讓我最開心的事。」
這說法差強人意,但勉強可以接受。想了下,他道:「練凡,櫃子裡有帳簿還有未寫過的簿子,你拿幾本過來。」
「喔。」她順著他指的方向望去,走到櫃子前,拉開門,瞧見裡頭堆著許多簿子,她隨手挑了幾本。
「這是去年的帳簿,你要是有空,就幫我擬個比較簡單的做帳模式。」他接過手,打開簿子。「這裡頭有關於馬隊各分行的押貨和赤目馬的買賣帳簿。」
「好啊,可是這樣好嗎?」練凡沒想過自己要經手這些事。
她再不經世事也知道帳簿的重要性,就這樣交到她手中,害她突然覺得簿子變重了。
「有什麼不好?你是我的妻子,你不幫我分憂解勞,誰幫我?」
「二爺啊。」她不假思索道。
玉衡之皺起眉,「不,時機未到。」他對巽之還存有疑慮,而練凡老是提到巽之,更教他忍不住揣測她和巽之之間到底是什麼關係。
這種念頭讓他感到相當不快。
練凡不急著讓兩人重修舊好,算著手上的簿子,發現自己多拿了一本,開口討著,「這本可以給我嗎?」
「你要做什麼?」
「寫日記。」
玉衡之微揚起眉,「那是什麼玩意兒?」
「就像記帳一樣,我把我開心的事記下,就像是我的快樂進帳多少。」她已經好久沒寫日記了呢,是說,要拿毛筆寫……天啊,那對她真是一大挑戰。
「是嗎?」快樂也能當帳簿記嗎?
他笑著,總覺得她有許多特別的想法,表現出她的豁達,可有時候,她卻是傻氣得教他氣惱。
正此時,突然響起敲門聲。
「爺兒,少夫人已經兩日沒沐浴,今兒個在廚房忙了一個下午,奴婢已經備了熱水,等著伺候少夫人沐浴。」是小彌。
練凡聞言,小臉又燙了起來。「小彌,這種事別說這麼大聲……」給她留點顏面啦。
「看來你不只是個饞鬼還是個髒鬼。」
「我……」她無言反駁,只能訕訕然起身,但才走了兩步,就被他一扯,整個人失去平衡地往後跌去,被他抱進懷裡,驚詫之餘,他已吻上她的唇。
那唇舌毫不客氣,像是要將她佔為己有般,落下自己的烙印。
好半晌,玉衡之才啞聲啟口,「唇還痛不痛?」
她怔怔地望著他,說不出話,只能無言地搖著頭。
「去吧,剩下的,下回再跟你討。」他勾笑地輕點她的唇。「對了,桌上那匹布就算賞給你了,你順便帶回去。」
練凡慢半拍地羞紅臉,跳了起來,一手抓簿子,一手抓布匹,飛也似地往門口沖,開了門差點撞在小彌身上,面對貼身丫鬟錯愕的神情,她羞得急急低下頭,一路衝回玲瓏閣。
望著她的背影,小彌想了下,踏進房內。
「叫知恩進來。」一見是她,玉衡之淡聲道。
「奴婢多謝大爺今兒個替少夫人討回顏面。」
玉衡之瞧也沒瞧她一眼。「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小彌笑睇著他,彷彿相處久了,多少有點懂他的性子。「不管如何,多謝大爺了。」話落,福了福身離去。
好半晌,玉衡之才緩緩抬眼。
他幫她?
不,那不過是因為那個單純的丫頭是他專屬的玩具,能欺負她的,只有他,誰敢不經他的允許欺負她,是要付出代價的。
「爺兒。」徐知恩走進房裡輕喚道。
玉衡之懶懶望去,「知恩,通知旗下所有掌櫃,往後所有銀兩進出,不經總帳房的手,還有,派人去查年盛中近來與哪些人有往來,私底下與誰聯繫,又出入了哪些場所。」
「是。」
他閉上眼,心裡突然覺得諷刺。
一個他信任十年的好兄弟,似乎背叛了他,而他認為傷害了他十幾年的母子,似乎一如往昔……他到底該怎麼做才好?
玉衡之的寢房,兩扇窗半推開,屋外的百樺樹篩落點點日光,伴隨著幾許微風和花香。
「不管怎樣,一個姑娘家竟懂做帳,要說她沒心眼,誰信?她分明就是二房派來的細作,爺兒不得不防啊。」
窗外微風拂亂年盛中語重心長的話,碎成粉末消失在玉衡之耳裡。
他的心裡自有一把尺,因年少遭逢變故,讓他容易信任人,當信任瓦解時,這人他永不採信,就算補足銀兩,修改了帳簿也無濟於事。
同理,年盛中說的每句話,在他的解讀裡,都是為了替自己脫罪,也代表著練凡恐怕一點威脅性皆無。
「爺兒……該不是已經被那不起眼的丫頭給迷惑了吧?」
倚在錦榻上的玉衡之抬眼,似笑非笑道:「盛中,你到底說什麼?」
「方纔,我來的時候,瞧見少夫人和二爺在溪邊玩得不亦樂乎。」
「喔?」他表面上不動聲色,唇角卻緊抿著。
今兒個一早,他特地差小婉去玲瓏閣叫人,得到的回覆卻是她忙著擬帳簿,無暇過來伺候……難道是在騙他?
「爺兒要是不信,可以問徐總管。」他指著站在門邊的徐家兄弟。
玉衡之低聲問:「記恩?」
「這……年爺說沒錯,今兒個一早,二爺帶了幾名工匠,在溪邊不知道弄什麼名堂,我看了一會,像是引溪水再做個小池塘,然後少夫人就來了,如二爺在溪邊比手畫腳,談得很愉快。」他壓根沒加油添醋,完全照實說。
玉衡之垂眸,想起昨兒個便瞧見兩人指著溪水不知道在聊什麼。本來他沒太放在心上,如今看來似乎另有內情。
他們名分上是叔嫂,照理該避嫌的,但看他們的樣子很投緣而且相處融洽,她又一再幫巽之說話,要說她是巽之安排進府的眼線……似乎也不無可能。
但要是如此,兩人光明正大攪和在一塊,豈不是顯得太愚蠢?
「其實,爺兒,我也想跟你說,這少夫人狀似傻氣,但手段高明。」徐記恩掙扎了老半天了才說。
他不想道人是非,可事關主子,他是不吐不快。
「喔?」怎麼他就沒瞧過她高明的一面?
「她進府兩天就收服了小彌,就連爺兒身邊的小婉、冬兒也極為認同她,更遑論少夫人和二爺……她要是真傻,怎能如此快與人打成一片?又是如何讓爺兒願意走出院落,和二房的人見面,甚至是吃飯?」他總覺得少夫人深不可測。
玉衡之沒搭腔,想著她的一舉一動,緩緩站起身。
「爺兒?」徐知恩輕喚。
玉衡之沒睬他,逕自推開門,朝院落外而去。
裝得傻氣些,確實比較容易讓人卸下防備,而他,也栽在她的手裡了?
那麼,秀緣那般待她,又要如何解釋?
他想找出答案,但站在拱門邊,瞧見她被暖陽曬得小臉泛紅,笑瞇眼地對著巽之激動比畫著,他的心驀地一抽。
那臉上的紅暈,是暖陽所致,抑或是為了巽之?
她百般要他和二房重修舊好,不是為了他,而是為了巽之?
是這樣嗎?
他勾著笑,告訴自己,那沒什麼大不了,然而壓進心間的沉悶,卻讓他瀟灑不了。
「爺兒,少夫人畢竟是來自鄉下地方的野丫頭,又正值芳華,心性不定是可以預期的,而二爺高大威武是多少姑娘家所愛慕的對象,如果說他們兩人有私情,那也就……」
「住口!」玉衡之惱極,拂袖而去。
他不想聽、不想看……巽之高大威武,那是因為沒嘗過他受的苦,而練凡……到底是為何接近他?
望著他離去的背影,年盛中斯文的臉泛起幾分得意,垂眼逕自盤算計量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