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門為你開 第十五章
    林思嘉跟在他們身後,坐上他的車,一路上,她一言不發。她無意透過後視鏡,看到她擁著他,而他時不時地將目光投向自己,一臉的憂傷。

    黃昏時的屋子裡有著柔和的溫暖,妮真開心地在房子裡旋轉,然後跳到杜峰身上。

    「親愛的,我好想你,還有房子,我很喜歡!」

    「喜歡就好。」杜峰冷冷一笑,林思嘉為他消毒、上藥,他痛得額角沁出汗來。

    「讓我來,你不會就別亂搞,看峰都痛了。」妮真奪過棉花棒,對著傷口輕輕吹氣,林思嘉退到一邊,像是透明人一樣。

    「你沒事愣在這幹嘛?給我們做飯啊!」妮真儼然女主人的口吻,看著杜峰左右為難,她轉身,走進了廚房。

    折騰半天,終於做好飯菜,可是妮真卻挽著杜峰出門了。

    她歎了口氣,坐在屋外走廊的階梯上,托著下巴望著面前肆意地綻放的白海棠。

    火星和地球坐在她身旁,她摸摸地球的小腦袋,然後手臂搭在火星的脖子上,箍著它毛茸茸的脖子,把它當哥們。

    「其實……我愛上他了。」她自言自語:「可是,你們不要告訴他哦!我知道他為這件事,很為難,不過沒關係,我會爭取的。」

    「不過……唉!」她歎了口氣,愛情,一個人抗爭有什麼用?那是兩個人的事。

    她已經把它們當家人了,她希望它們以後,代她好好照顧他,她低下頭,親了火星一下,又親了地球一下,然後站起身來,落寞地準備走回屋子上樓。

    「杜峰,她有什麼好?你用得著帶我到外面再跟我說分手嗎?」吵鬧的聲音在玄關爆發。

    「好了,我已經說得很清楚,希望你不要再糾纏。」

    「我現在就去找她說清楚,你只是暫時被她迷惑,她乘虛而入,我才是你真正的愛人。」

    「你不覺得很可笑嗎?我的愛人?我的愛人不會在我最想見到她的時候,一聲不吭地離開,我的愛人不會愛上別的男人,然後被別人拋棄後再回來,或許,我應該諒解你,我對你,存在一份最質樸的感情,可是我無法相信,我最愛的人,會跟外人串通一氣,回來算計我。」

    她從沒有見過這樣憤怒的杜峰,或許,只有真正愛過,才會有這樣的恨吧!

    「那麼她呢?她算什麼?」她一把拉著思嘉的手扯到他面前,生氣地質問。

    「那麼,你算是報復嗎?」

    「對!我恨她,她奪走了你,我們認識這麼多年,那麼深厚的一份感情,已經比愛情更厚重,那麼容易就被取代了嗎?」

    「對,很沉重的親情,你的確在我心中,無可取代,可是正是因為這樣,當你用刀剖開這顆心,漸行漸遠的時候,你知不知道有多少個晚上令我痛徹心扉,最後我才不得不接受你已經離開了這個事實,在我最需要你的時候,你竟然與別的男人在一起……」杜峰落下眼淚。

    「現在,我已經無法接受你,所以我寧願那裡有個永遠的空白,也不要再接受你,對不起。」

    「峰,不要這樣對她,你是愛她的,不是嗎?」林思嘉沉靜的口吻,他抬頭看了她一眼,苦澀的笑。

    「不用你貓哭耗子假慈悲!」妮真輕輕用指尖拂去眼角的淚,怕淚水弄花了她的妝。

    「思嘉,你不要管我們的事,對不起。」杜峰坐在沙發上。

    「對不起,我離開就是了。」她快速地上樓,關上門,淚水已經模糊她的眼。

    她一直在等,就算有那麼多的誤解,又算得了什麼?只要最後,她能成為他的新娘,可是人生如戲,換來的只不過是一句雲淡風輕的對不起,這又是一個不眠之夜,直到天色發白。

    她不知道妮真是怎樣離開的,有時候她也怪他太殘忍,為何他無法原諒妮真?他捧著照片時,難道不是回憶起他們曾經一起的快樂時光嗎?

    她一個人吃完早餐,餵了貓狗,準備出門,電話鈐聲突然響起。

    奇怪,自從父母逃難以後,電話一直都形同虛設,幾乎沒響過……心中忽然湧過一絲不祥的預感。

    「喂。」

    「你是……林思嘉對吧?你到底怎麼回事,不是說是杜總的特別助理嗎?他受傷了你不照顧好他不說,早上為了你那個宅子的事又跟集團股東鬧翻了,剛才他還黑著臉出去了,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事?」

    「他去哪裡?」

    「他叫我約一個叫孟輝的人,可是據我所知,那個孟輝是不好惹的,他可以重用李守正那樣不擇手段的人,他自然不是什麼好人,我擔心杜總他……」

    「你是?」

    「杜總的秘書,李敏儀。」

    「那麼,我應該怎麼辦?」

    「想辦法阻止他!要知道,所有一切都是因你而起,他自毀前程,因為你,他不珍惜自己,他所有的言不由衷全是因為你,我不知道你有什麼魔力,可以讓他奮不顧身,拋下準備已久的野心,但是我不希望他為你連命都不要!我有事先說到這,再見。」冰冷的語言已經隔絕,可是那字字句句仍然縈繞耳邊,她緊緊握著話筒,手在顫抖。

    叫她該到哪去找到他,阻止他?

    清晨的溫差裡蒸騰的迷霧繚繞,城外一處古樹參天的偏僻村落。與其說是村落,還不如說是一個綿延的山脈,沒有像樣的路,只有些坑坑窪窪凹凸不平的被長年累月的山水沖刷而成的斷層,被遮天蔽日的盤根古樹籠罩,如同是地獄的裂口,在寒冷潮濕間吞雲吐霧,陰森至極。

    「君子愛財,取之有道,孟輝,你做事夠狠,這麼一個人人稱讚,名號響噹噹的坐堂老中醫,也可以被你一個小人的嫁禍而名譽掃地,逃亡在外有家歸不得,晚輩真是折服!」杜峰道:「不過,最厲害的是,可以讓自己的準女婿易維先扮演林家的上門女婿,然後來一個裡應外合。」

    「嘖嘖,比起卑鄙,我怎麼也不及你卑鄙,杜峰,在你身上,我還真不敢用『薑還是老的辣』這詞,後生可畏啊!」

    「呵。」杜峰冷冷一笑,「我還真聽不出你是誇我,還是損我?」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我這到嘴的肉你也敢搶,你說我是誇你,還是損你?」

    為首的一方正跟以孟輝為首的另一方,在進行著一場表面輕鬆,實質嚴肅的談判。

    「老弟,你不要說,你這次來,是為了那個女人。」

    「實不相瞞,的確是為了她,說個條件,不傷害她的家人,不再打那塊地的主意。」

    「這個……在商言商,你的要求有點過了。」孟輝捻熄手中的香煙,「不過,我早就聽說你很能玩,如果你真想抱得美人歸,又有金屋藏嬌,我倒是有個方法讓你這兩全其美,不知杜老闆,願不願意跟我打個賭?」

    「賭什麼?」

    「命!」

    蒼翠油亮的枝葉被一輛黑色悍馬輾壓在砂礫裡。

    整裝待發的杜峰瀟灑地鑽入車裡,他的左右手靠著車窗叮囑他要小心那奸詐的老狐狸,他微笑著搖搖頭。過上一個這麼會玩的人,他怎麼能不奉陪到底,使出渾身解數?說到底,他也是個喜歡玩命的人。

    孟輝嘴角一絲邪笑,也坐上他那如熊熊燃燒的火焰般的紅色悍馬。兩人準備穿過這片森林,跨過那條江,誰先到達那個斷崖,就誰贏。

    杜峰嘴角漾起一絲笑意,波瀾不驚,面前密密麻麻的荊棘叢林,還有古樹的氣根盤織,只聽到頭頂上的風,將細密的樹葉吹得沙沙作響,難見天日,哪裡能看到什麼江什麼崖,不過路是踩出來的,他杜峰從來就不知道什麼叫無路可走。

    他觀察一下面前那些斷垣殘壁,泥濘遍佈,皺皺眉頭,或許每一步都是一個陷阱,陷進去,便會萬劫不復,可是直奔斷崖,就是他此刻全力以赴的目標。

    一聲槍響,兩輛車開足馬力發動,後輪碾碎的泥土石礫混著樹木殘根向後方揚起,頓時鴉雀無聲的樹林飛出大群受驚的鳥雀,扑打著翅膀向上方的樹梢橫衝直撞。

    車子搖搖晃晃地衝進密林,殺出一條通道,兩耳充斥的不過是枝葉斷裂的聲響,滿目的殘樹斷梗中看到橫亙前方一條奔流的大江,水光瀲濫,可是能否跨越眼前的溝溝壑壑,還是個未知數。

    後面浩浩蕩蕩跟著的車隊,完全不是走在兩個車手開出來的路,果然是喜歡挑戰高難度的傢伙!看來對方也沒做過什麼事前準備,可是兵不厭詐,這個道理他還是懂的。

    車輪與遍地的石塊之間發出劇烈的摩擦,發出陣陣刺耳的聲響,車身在樹與樹之間迂迴曲折地穿梭。忽然地孟輝的車子發出一聲急剎,杜峰警惕地看到面前已是一個斷層,一個急轉彎讓車後塵土飛揚,聽到車身後「嘩啦啦」分崩離析的響聲。

    放低後視鏡,看到後輪的大概地貌,他知道他經歷的不是一場簡單的障礙賽,終於像是找到了路,與其說是路,不如說是一處大自然形成的山脈,一面是雜草叢生的斜坡,一面是無底深淵。

    當他接近那條大江的時候,孟輝也與他並駕齊驅了,車子加足馬力開過那淺灘,如同在地面上飄起一樣,激濺起的浪花百丈,在日光照耀下形成層迭的虹影。

    那壁斷崖就在白茫茫的水光那一頭,突然感覺到他的車身陷入淤泥之中,可是幸好他採取平穩的車速,車子並不會在行進下熄火,而孟輝在他前方不遠的淺灘上,四個輪子正在打轉著。

    一時之間無法前行,四周激起的水花變得渾濁,他嘴角牽起一絲笑意。

    遇僩遊戲,越來越好玩了,看到前方堅硬的石礫,車子上了岸,他所駕的車一個飄移,甩掉了車身上的泥,陽光從黑色的車身劃過,有種邪惡的魅力。

    急速地地顛簸,很久如此激烈,終於感到這是多消耗體力的事,孟輝的車與他還差一大截,而冠軍已經是他的囊中之物,後面一大群的車輛在水裡掙扎著,有的因為開得太快熄了火,有的陷入水中無法前行,更甚者已經沉沒下去……

    後視鏡裡,孟輝的車,來勢洶洶,並緊跟在他車身後,明知必敗無疑,仍作垂死掙扎,突然感到不妥……

    車子穩穩地停在斷崖旁,他輕輕地搖下了車窗,一旁的山花野草,在風中搖曳得可愛,它們不知道一場災難即將降臨。

    當孟輝的車子猛衝向他,他聽到身後他的手足全部叫嚷著,讓他當心,而孟輝則欲將他這塊絆腳石置之死地,原來他孟輝也是那麼一個不按理出牌的人!好玩。

    他的車衝向他並撞到他車身的那一瞬,他從事先打開的車窗一躍而出,重重地跌倒在那片雜草上;然後是他的悍馬跌下山崖的聲響,孟輝見沒有得手,便扭轉車頭,想要將他置之死地。

    「呵呵……」杜峰笑著抹去臉上被劃傷所流出的血污,無法移動因為腿傷面臨危險的處境。

    「卡嚓……」由於摩擦拖長的尾音讓他看到孟輝的後輪正卡在一塊崖石上,由於車速過快,它無法緩和,那強勁的衝力擊碎那塊絆腳石,正因為那塊石頭的碎裂,整片土地龜裂,他的後車身已經緩緩地下沉,前輪也跟隨著上傾,像是垂死掙扎般無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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