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如風般的速度,耳語從她面前輕輕擦過,一隻手已經被他握著,沿著來時的方向快速地跑去,身後傳來快門聲,可是他們只是相視一笑,畢竟拍到的只是背影,並無妨,也因為這樣,有種捉迷藏的感覺,惡作劇般輕鬆,只管不停下腳步。
眼看著前頭是一扇緊鎖的門,忙向右轉,雖然是自己的公司,但不得不承認,他對這裡的環境瞭解得也太少,只顧帶她拚命地跑,一個右轉。
「前面,有電梯可以下去!」林思嘉氣喘吁吁地說著。
「從D樓梯下去吧。」他知道,D樓梯是公司內務人員通道,二人手牽手走了進去。
快速地按了樓層鍵,背靠著電梯內牆喘氣,那一刻只有胸前的起伏與呼吸聲打成一片,靜得出奇,林思嘉想要抬手理那額前凌亂的發,可是在那一刻她才發現自己的右手被緊緊地箝在另一隻手裡,抬頭看到那張側臉,微微仰起,靠在牆上,閉著雙眼,她的臉微微紅了。
「喂,你幹嘛換我手機來電鈴聲?」忽然的質問嚇了她一跳,他睜開雙眼望著她,「你在害怕?」
「哈,我是誰?我會害怕?」林思嘉昂首挺胸,故意裝作理直氣壯,只為能佔上風,要不是那隻手還在他手裡,她早就雙手叉腰,威風凜凜了。
「你還沒告訴我,為什麼擅作主張亂動我的東西。」他雙眼直視著她,就是想看到她驚慌失措的表情,不知道怎樣回答的笨樣子,可是他得裝嚴肅,「我們現在可是冤家路窄,你一個弱質女子,能不害怕嗎?」為了看著她出醜的樣子,他輕佻地伸出手,捏住她的下巴,一臉帥氣的臉夾帶著冰霜徐徐而來,四目相對,電閃雷鳴。
受制於人的處境真是太危險,天生不喜歡示弱的她,也故意扮作凶神惡煞的樣子,把臉仰上去。
「我看你整天跟冰塊一樣,不在生活細節裡面增添一點樂趣,我怕你以後……」她那雙聰慧的大眼睛看得出他故意的逼問,於是對著他耳朵吼道:「喂,我這可是為你好,你懂不懂呀?真是好心沒好報!」
「還有,我告訴你,我不會怕你的!」話音剛落,她下意識地想要一腳踩在他的腳背上,可沒想到他一閃腳,讓她踩了個空。
「笨蛋!這種小伎倆,過去我是故意讓著你,我再也不會讓你的小計謀得逞,所以你有什麼暗招賤招,儘管使出來。」
「我就要踩,踩踩踩,踩死你!」她抓狂一般,咬著那誘人的小嘴唇,瞪著他,使勁地跳著,雖然一隻手仍被他握著,另一隻手握在他的肩膀,只想跳高一些,可是這樣一來,兩人就像在跳著交際舞,看不出其中的烽煙。
「果然是花拳繡腳。」他不屑地望著她的臉,打趣道。
她一把甩開他的手,終於脫離那隻手了,她輕輕地呼了口氣,可是電梯裡面一個搖晃,燈光熄滅,電梯停下。
「糟了,電梯故障!」他掏出手機,胡亂撥了幾個鍵,竟然沒信號。
「怎麼辦?」黑暗中,林思嘉無措地抓著他的手。
「不要怕!」他摸著她的頭,不知為什麼,她總覺得有點不對勁,可是她不知到底是哪裡不對勁。
「我們坐下來吧,等等就會沒事。」他牽著她坐下,擁著她的肩膀。
「我去看看能不能按一下緊急按鈕。」林思嘉起身。
「不要。」他從她身後擁著她,用力地將臉埋在她的頸項。
那一瞬間,他是那麼的溫柔,她被那刻溫柔軟化一般,跌坐在他的懷抱裡。時間靜默了。
「我真想,時間一直靜止在這裡。」
「這……可是困在電梯裡耶。」
「不管是世界末日,還是被親情拋棄,只要有一個人,能讓我緊緊抱著,就足夠。」
她感覺脖子上涼涼的,她知道那是他的淚水,她小心翼翼地問:「峰……你一直是一個人長大嗎?」
「一個人,是,一直是一個人。」
頓時,她終於明白他的孤獨,那種全世界都不要自己了的絕望,深深地從他淚水裡滲出來,擊中她的心。
「不會的,要知道,你永遠不會是孤單一個人。」她撫著他的臉,抬起頭仰望著他,「我會一直陪著你。」她主動吻上他的臉,那一刻的感情,是那麼的真實,她那之前渾沌不清的思緒,終於清晰起來,她是喜歡他的。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電梯門緩緩打開。
李秘書跟他的特別助理,還有公司一些相關職員,此刻正焦急地站在門外,看到那一幕,都不約而同地瞪大雙眼。
「杜總,對不起,讓您受驚了!」李秘書為他披上毯子。
「對啊,杜總,有沒有任何不適,要不要看醫生?還有這位……貌似不是公司員工吧?」
「沒事。」他將毯子披在林思嘉身上,攬著她穿過人群,留下那群疑惑不已的人。
「你噴什麼香水?好香。」她獨自在他背上閉著眼睛陶醉。
「什麼香水,沐浴露的香味好不好?你那是什麼豬鼻子啊?嗅覺那麼不靈敏!」他望著前方,嘴角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意。
「沐浴露?可是我身上怎麼沒有?」她納悶地想著,抬頭聞一下自己週遭,只有淡淡的藥香。
「拜託,你不要動來動去好不好?很重。」感受著她身上的柔軟,像是致命的誘惑。
「好吧,不動就不動。」她聽話地趴在他肩膀上,繼續享受著那撲面而來的香氣,甜甜地閉上雙眼,昏黃的燈光落在他們身上,那麼祥和靜謐。
「你是第一個背我回家的人。」
她傭懶的聲音從他背後傳來,他冷不防一顫,「你爸沒背過你?」他打趣。
「他老來得女,背不動我啦!也許背過是背過,我已經不記得了,可是自我懂事以來,你是第一個。」她瞇著眼睛,懶懶地說。
你也是我第一個背回家的女生,他心中輕輕地劃過,卻沒有透露半點。
「對了,杜峰,我也是你第一個背回家的女生吧?」她難得地讀懂他的心聲。
「呃,你怎麼知道?」他自然而然的驚訝。
「剛才我偷聽到了。」她在他的背後一笑,暖暖的氣流經過他的頸項。
「你在胡說些什麼?」他才不要讓她窺探到心事。
「嘻,你可以賴皮不承認,反正我就是聽到了,我在你身上裝了個監聽器,自然你想的事我都知道。」
她笑聲淺淺,卻有點特別的感覺在散開,那麼的溫馨,「你這女人想像力太豐富了。」
「想像力豐富不好嗎?」
「要是當作家還好,可是當醫生,就得務實,而不是老在那裡天馬行空,胡思亂想。」
「哼,反正我是思考與務實兩不誤,不用你指手劃腳的,到了,你去開車門,放我下來。」
「你不介意我背著你開車門,塞進車,背進家門吧,要知道你現在可是殘障者士。」杜峰背著她徑直走,沒有放她下來的意嗯。
「哼,我現在不要你的施捨了,趕快放我下來。」她在他的背上掙扎。
「好事做到底,況且我是你的僱主,現在丟下你,我的良心會遭到譴責的,你也不想讓我寢食難安吧?」他走到車前饒有興味地開門,將她塞進車裡,一把推上門,回到駕駛座上。
「我說,我的傷怎麼也是因你而起,你就不能溫柔點嗎?」林思嘉抱著傷腳在副駕座上痛得齜牙咧嘴的,不停地抱怨。
「你也不好好回憶一下,哪來的因我而起的,真是惡人先告狀了。」他朝她饒有興味地一笑,把臉湊到她跟前。
她誤以為他要親她,忙閃了個身。車子裡的氣息變得曖昧起來,她能聽到自己一顆小心臟撲通撲通的聲響。
「你想要我溫柔點,我會考慮一下的,現在,先繫好安全帶。」他為她繫上安全帶,邪笑著發動車子,車子開出了停車場,在馬路上疾馳。
這個人,真的是超級可惡!林思嘉心裡在抓狂。
車子徐徐地開到別墅門前,前方停靠著一輛車子,林思嘉眼尖,知道是她朝思暮想的易維的,於是一隻手激動地握著杜峰的手腕,「趕快停車!」
車子穩穩地停在門前,也不等他幫她開門,她已經推開車門一個人跳了下去,看著她勉強地支撐著自己努力向易維走去,他雖然看不到她的面目表情,但是他知道,她那一刻的心裡面,一定盛滿了幸福。
門口昏暗的燈光,幾隻飛蛾扑打著微弱的燈火,他心裡有淡淡的寂寥,抬頭看她正和易維輕聲說著些什麼,她笑容淡淡的,目光明亮,有一種從未見過的嫵媚,那一刻的她,是那麼的溫柔似水,他沒趣地坐回車子裡,開進了家門。
也不知過了多久,月色與露水已然變得清涼,林思嘉輕輕推開大門,走進了院子,當她目送那輛車子徐徐開走,掩上大門時,一隻手一把拉她到牆跟下,一個溫暖的懷抱包圍了她,她在那個堅實的懷抱裡猛然抬頭,看到那張可惡的臉,可是……那一刻,那張可惡的臉,跟平時又有點不同,她……無法拒絕。
最讓她悚然一驚的是,他竟然俯下臉,猝不及防地吻上她的唇,那個吻,比以往那幾個偷襲都要瘋狂熱烈,讓她近乎窒息,理智讓她抗拒著,可是一顆心,卻陷入那甜蜜突圍裡,無法自拔。他鬆開了她,他那好看的眼睛凝視她半刻,便將臉埋進她的頭髮裡,兩個人,就這樣靜靜擁著,不知過去了多久。
直至他的褲腳被牽扯了一下,他才微微地低下頭,望向腿邊,看到火星在咬著他的褲腳,喉嚨裡發出嗚嗚的叫聲,他對她微微一笑,一把抱起她,帶進了屋子裡,為她上藥,給她端來一杯熱氣騰騰的茶。
「你……沒事吧?」她很意外他的舉動,怯怯的問。
「沒事,你就當我鬼上身好了。」他又是一笑,舉起杯喝茶。
「你不會是……」她望著他,雙眼亮晶晶。
「不是,不要多想了。」他起身走上樓。
為什麼?他自問。明明是喜歡的,可是卻一口否定,甚至不讓她把她對他的理解表達出來。是的,喜歡了,怕情難自我控制、自動控制,怕再受傷害,不是嗎?
在轉彎處時,看到她正將傷腳伸進拖鞋裡,掙扎著要起來,他又回過頭,走下了樓梯,默不作聲走到她身邊,一把抱起了她,聞著她身上淡淡的香氣,她也伸出手臂,抱在他肩膀上。
「你為什麼不問,他為什麼找我?」她望著他好看的眉目,淡淡地問。
「我不想有人說我多管閒事。」他不去看她的臉,一步一步走著樓梯。
「他跟我說,不要再給他寫信了,會影響他們的感情的。」她憂傷地一笑,「我覺得我是一個傻子,他跟我說,不要再自作多情了。」
「那為什麼,關上門那一刻,你仍深情地望著他離去呢?」他疑惑地打量她的臉,可是按捺不住的是心裡的驚喜。
「可能這一輩子都不可能再遇見,當是最後的回憶吧,儘管……只是一個黑暗中看不清的背影。」她歎了一口氣。
「我……」怎麼能說出口呢?
「我喜歡你」這一類的話,從來不會出自他嘴裡。就算是對妮真,他也不過是一份同病相憐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