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邵冰漾特別辦了個茶會。
茶會在宅邸的花園裡舉行,請來倫敦最好的外燴主廚、訓練有素的侍者,還有小型的演奏樂團。
這些事主要是艾利克斯負責,但邵冰漾身為女主人,仍沒有閒著,這陣子扶著即將臨盆的肚子忙東忙西,駭得莫裡森連班都不上了,天天跟著她。
「別一直膩著我啦!」
「你快生了……」他很擔憂。
「離預產期還有半個月!」先前做過檢查,胎兒很穩定,還不至於有提早出世的情況。「好了,你幫我去招呼一下客人,時間差不多,他們應該都到了。」
莫裡森吁了口氣,扶著愛妻到躺椅上坐下,親了親她的臉。「好,我去,你別亂動,有什麼需要就交代艾利克斯一聲。」
「是,老公。」邵冰漾甜甜的笑道。
莫裡森寵愛地親吻她,這才百般不捨地離開。
呼!
少了塊牛皮糖,她總算能鬆一口氣。
這些日子,莫裡森對她的關懷程度有增無減,真是很賣力的證明自己的「誠意」!
邵冰漾不禁失笑。
其實他一直對她很好,如今坦承了愛意,更是好上加好,可是,她想要的不僅僅是他單方面的寵愛,而是能和他並肩而行,做人生中的伴侶,一同擔負所有好的、壞的。
以前,她害怕自己多管閒事,但現在,那已不是閒事了,他的事就是她的事。
他們是一體的。
包括肚子裡這個孩子。
這次茶會是邵冰漾的主意,夫妻倆各自決定受邀者,寄出邀請函。
有些賓客已經來了,莫裡森一一招呼著他們。
這時,艾利克斯走了過來,朝他低語道:「老爺來了。」
莫裡森一愣。自己的父親,禮貌上總要邀請一下,但他知道父親平日並不出席這種小型聚會,沒料到……
「好,我知道了。」
自從那回邵冰漾失蹤以後,他們父子便沒有再多交談——一直以來都是這樣,橫亙在他們之間三十幾年的藩籬,不太可能一朝一夕就能消失。
但至少他們不再針鋒相對。
兄長的事,莫裡森也睜一隻眼閉一隻哏,就這麼交代過去。
威利拄著枴杖,從門口走進來。
他始終是嚴厲冷肅的,充滿氣勢,可是歲月多少帶走了他的霸氣。
莫裡森瞅著他心想,他有多久沒有正眼看過父親了?他老了,真的老了,在他記憶裡高大無比的身影,如今已然佝淒,顯出老態。
莫裡森上前,揮開一旁服侍的侍者,道:「我來吧。」
「……嗯。」威利沒有拒絕兒子的攙扶,父子倆一同默默往花園走去。
艾利克斯在後頭看著這一幕,很是欣慰。
他被威利派到莫裡森身邊,從不是為了監視,而是一個父親渴望得知關於兒子的生活點滴,希望這孩子能多照顧自己。
天下父母心。
兩父子走到花園裡,威利看著那跟以前相比更加生意盎然的花草樹木,不禁歎道:「這裡更漂亮了。」
「嗯,冰漾喜歡。」從小就喜歡,所以莫裡森一直請人費心照顧,高薪聘請最好的花匠,就是為維持這裡的景觀。
一陣風吹來,威利沉默了一會兒,緩緩地道:「伍德家的事業……你也管理得很好。」
莫裡森一愣。
威利瞅了他一眼,遲疑了片刻,終究拍了拍兒子攙著他的手。「我可以完全退休了。」
「父親……」
「伍德家,從來都是你的。」說完這句話,威利便拄著枴杖走向前,和一些認識的賓客打招呼去了。
莫裡森愣在那兒,久久回不了神。
當莫裡森回到屋裡,發現邵冰漾已經下樓來。
他連忙上前,不料竟看見一道他不敢置信的身影。
「母親……」
茱莉正在和兒媳談論產前的情沉,聽見呼喚,便轉過頭來。
兩對相似的綠眸注視著彼此,見兩人久久無語,邵冰漾只好連忙打圓場,「這位是我的客人。」
上回她在他母親那兒摔下樓梯,雖說是一場意外,但莫裡森對此無法諒解,連帶遷怒,母子倆原本就很僵的關係,如今更是降至冰點。
但是,歷經了剛才與父親那番談話後,莫裡森的態度不再那般強硬,神情也柔和了許多。「也是我的客人。」
兩個女人雙雙一愣。
「不過,父親也來了。」
自從生下他,他的父母便長年王不見王,從不出席同一場合。
茱莉笑了笑。「沒關係,都這麼多年了。」
都經過這麼多年,很多事是該放下了,那個人有他的家庭,而她也有屬於她的生活。
「有你就夠了。」茱莉說著,挺直了背脊,充滿英格蘭女人不服輸的驕傲。「我去外頭打個招呼。」
這聲招呼是向誰打,兩個小輩都不必問了。
看著茱莉走遠,邵冰漾道:「不知道爸爸會露出什麼表情?」
莫裡森捏了捏她的鼻子。「怎麼不告訴我?」他指的是邀請他母親的事,她還刻意不寫在賓客名單上,害他嚇了一跳。
邵冰漾委屈的癟了癟嘴。「怕你不同意嘛……」
莫裡森吁了口氣。「沒事,就像她說的,都這麼多年了。」
不管放不放得下,那些過去,在他生命裡的份量已經逐漸減輕,而有了更加重要的東西替代——
他摯愛的妻。
「夫人,走吧。」莫裡森朝她伸出手。
外頭的陽光透過敞開的門窗照進來,落在莫裡森身上,邵冰漾看著他,想起小時候第一次見到他時,還以為看見了妖精……
她上前抱住他,說:「我不是故意的……」
「嗯?」
「我那時候正要來找你,可是出了車禍……我來過英國的記憶全沒了,對不起、對不起,讓你一直等……」說著,邵冰漾忍不住哭了。幸好現在他們終於在一起了。「這一次,我一定不走,留下來陪你……」
莫裡森愣了很久。
最後,他緊緊回抱住她,臉埋在她的脖頸間,嗓音沙啞地道:「我們約好的。」
邵冰漾感受到肩頸一陣微微濕漉。
她終於實現了諾言,留在這個男人的身邊——
一輩子。
於是,這幢宅邸再也不是牢籠,而是屬於他們的天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