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轉身施展騰雲術飛走了!
「……」原本已經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胡萬金和忠叔目瞪口呆地看著胡天命竟然……飛走了!他們在作夢嗎?
「你捏我一下。」胡萬金目瞪口呆地推了推忠叔,忠叔還當真不客氣地扯了一把他家老爺的鬍子。
「唉唷!你還真的……」所以這不是夢?他兒子會飛欸!那他會不會其實也會飛,但自己一直不知情呢?胡萬金學著胡天命跳了跳。
忠叔暗暗翻白眼,「老爺,現在不是耍寶的時候,咱們得快點找人給少爺助拳,您那位多年好友須彌子道人他本事厲害嗎?他好像前陣子才說要到附近的山上找靈泉,願道來拜訪您……」
「管他本事厲不厲害,我得廣發英雄帖,任何有點本事的全都找來,就不信對付不了一個老妖怪!」胡萬金說著立刻氣勢騰騰地進屋子寫信去了。
胡天命完全不需要踏破鐵鞋,因為妖道老早守株待兔地等著他,他一來到下河區上空,馬上就闖進了妖道奇門遁甲的範圍裡。
「老妖怪,我已經來了,你快把蘭蘭放了!」
「嘿嘿嘿……縱虎歸山之計果然有用。」
被浸了黑狗血和貼滿符咒的紅繩細住的苗蘭蘭只覺一顆心往下沉。
她猜到妖道打算放走她和胡萬金其中一個把胡天命引來,才賭一把,但她沒想到胡萬金竟然留不住胡天命!
「你的修行不容易,為什麼要自毀道行?好好照正規的方法來不是很好嗎?」身為天庭公務員,理所當然還是要講點大道理開示一下。
「照正規方法?」妖道憎惡地呸了一聲,「所謂正規的方法,是給你們這些得天獨厚的人!同樣照正規的方法來,你們十年二十年就能達到我們所達不到的境界,這根本不公平!我花了數十年心血,身體不斷衰老,法力卻遠不如那些有天分的人的一半,這算什麼?同樣有心修道,老天待我不公,憑什麼要求我走正道?」
「這……」這就是人參啊啊!胡天命發現自己悟了這句話的真意了!可惜他當然不可能真的這麼回答他。「我是不知道你指的『得天獨厚』的人是誰,依我觀來……」他這才想到開天眼探一探對方的底,想不到不探還好,一探他就開始懷疑自己到底能不能救出蘭蘭?
「你的法力已經夠高強了,就算仙界的修道人也未必能有你的境界,為何你還不知滿足?」
「哼,你們這些道貌岸然的所謂『正道』,之所以鄙視我們,還不是怕我們的力量最終凌駕你們之上罷了,看清楚,我現在就讓你明白你們口中的邪魔歪道力量有多偉大!你的靈魂我要定了!」
妖道衝向胡天命,胡天命立刻以記憶裡的咒術和法印回擊,可惜他的肉身還是無法長時間在空中打鬥,沒一會兒便居於劣勢。
妖道見他竟然還留有一點前世的能力,有些吃驚,這幾日他一直感覺到有一股很強的道家正統力量在這附近徘徊,他不想被對方發現,與胡天命周旋下去對他不利,於是他陰險一笑,轉而衝向苗蘭蘭。
「住手!」胡天命大驚,不顧一切地以自己的身子擋在苗蘭蘭身前。
妖道大喜,顯露的原形竟然有如千年殭屍一般可怕,他張開血盆大口,「你的靈魂我就不客氣收下了!」他見機不可失,立刻施展最強的妖法,邪惡的法陣以能穿梭六界的強悍之態包圍胡天命的元靈。
嘶!
在苗蘭蘭的哭喊聲和空氣中不明的電流撞擊聲中,胡天命突然間就像失去意識的傀儡一樣,倒了下來。
妖道卻楞住,他沒有吃到胡天命的靈魂,但胡天命的靈魂卻確確實實不見了!
他的法陣可是能夠上天下地追索胡天命的靈魂,怎麼可能被他給逃了?
「嘖,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啊。」男人輕柔低沉的嗓音響起。
「是誰?」妖道大驚,怎麼可能有人能闖他法陣卻不被他所覺?他的法陣可是一直只針對苗蘭蘭和胡天命大開門戶!
難道會是這陣子他感應到的道家高人?但這股力量不是道家的!是……
依然是盛裝華麗如孔雀的男人自晴處現身,「雖然只要苗蘭蘭活著就好,但這傢伙也活著的話,我會比較輕鬆吧。」他歪著頭打量倒地的胡天命。
「九爺?」苗蘭蘭卻是認得這個一手掌控黑市的地下皇帝的,不知什麼原因,九爺曾經幫過她幾次。
九爺安撫地衝著她一笑,伸手輕傲地拍了拍她的臉,「你放心,很快就會沒事的,回去以後記得洗個澡,好好吃一頓,睡一覺,知道嗎?」
她哪有心情睡覺啊!
「你是……」妖道大驚失色地看著他,憑他的道行,很快地就認出了九爺真正的身份,這讓他立刻露出驚駭的神色,狐王九尾可是真正法力無邊的大妖怪,但是他聽說……
妖道接著露出一個陰險的笑,「我早就聽那些小妖怪們說了,狐王的大限就要到了,你又何必逞強為了一個凡人跟我過不去?」
「是啊,我向來不喜歡多管閒事,可是不巧,你攻擊的人對我來說很重要,至於我大限將至,但對付你倒還是小菜一碟!」狐王說著立刻現露原形,九條巨大的尾巴舞動著,那是苗蘭蘭生平見過最巨大,但也最迷人的紅狐,毛色光澤比晚霞更艷麗,身線優雅而敏捷,那魅長眼閃爍著金光,妖道的法陣因為這尊大妖怪現形而開始崩毀。
九尾三兩下子就將妖道打得魂飛魄散,苗蘭蘭連看戲的時間都沒有!
妖道的法陣隨著他的魂飛魄散一起消失了,他們原來正在王家破敗無人的舊宅內。
「九爺,請你救救天命……」
九爺回復人形,俊秀眉峰擰緊,解開了苗蘭蘭身上那些噁心的血繩,才道,「你放心吧,因為妖道的法陣能上天下地,穿越六界地追捕他的靈魂,所以我把他的靈魂藏到一個就算尋遍六界,也絕對找不到的地方。」
「什麼地方?」
「命中注定。」九爺哼笑,「誰教他要在地府磨磨蹭蹭,要不你們早就正式結為夫妻,有了孩子,也不必有今日這些折騰,我也不用這麼大費周章讓你們再續前緣。他現在只是去了他早該去的地方,去經歷一次他該經歷的,只可惜他活該,過去無法改變,他就只好委屈點了。」
「什麼意思?」
九尾覺得解釋了她也聽不懂,對苗蘭蘭施了安魂術,「睡吧,我的人很快會來把你們送回去,你們各自好好睡一覺,明天一切都會沒事的。」
苗蘭蘭意識漸漸迷濛之時,似乎又聽到九爺說道,「對了,你還是乖乖當回胡家媳婦吧,姻緣天注定,不管他有沒有傻過,你們的姻緣簿上都已經寫好了,不要再找些無聊的借口--我以後可不想住在破爛的大雜院當沒爹的孩子。」
為了躲過妖道那能夠穿透六界的妖法追殺,九爺將胡天命的靈魂藏到「過去」。所謂個人造業個人擔,他當然不可能平白躲過出娘胎到二十五歲醒來那段空白,那個身體留給他的記憶,並非全然跟他無關。
於是,雖然在二十五年後,救回苗蘭蘭,被平安送回胡府,他只睡了一天,靈魂卻回到二十五年前,從頭經歷他最痛苦的那段人生……
前塵像籠罩在迷霧之中,任他怎麼想也想不起過去的點點滴滴,他只知道他不應該是這樣!他要救回一個……一個很重要很重要的人。
沒有靈魂的身體自然不可能存活,他如今的任務就是回到過去應劫。究竟是他必然地延誤了下凡的時間才遭此劫,或是只是糊里糊塗地錯失真正下凡的時機,讓原本不該傻半輩子的胡天命變得癡傻,進而改變了他身邊每個人命運,因此天意做出懲罰?他無法得知。
但九尾說得對,過去不能改變,於是他像被詛咒了那般,有知覺,卻被困在這個「過去已經決定了」無法有任何自發性行為與表達能力的身體裡。
時間久了,他甚至連重生和生為天兵的回憶也忘卻了,他相信他一定是老天的玩笑,餘生只想等待嚥下最後一口氣的那日,他相信那才是他的解脫。
漫長,煎熬,遙遙無期的解脫。
「一拜天地……」
他知道很多人都在看他,看胡家的白癡少爺如何拜堂成親,他被家丁扶著,繞過來又轉過去,跪下來又站起來地做了那些蠢事,儘管他並不願意。
終於,一番折騰過去,他可以回房了,但這回他們還塞了個跟他一樣穿紅衣的丫頭進他房間裡。
縱使是個別人眼中的白癡,他還是因為房裡有陌生人而感到不自在。
那穿紅衣的丫頭踢了踢腳,身子坐不住地扭動了一下,似乎在等待房裡會不會有人斥責她的行為,等了許久,似是安心了,才大膽拉下頭蓋。
「喝!」她沒料到旁邊坐了個人啊!十六歲的苗蘭蘭,還有點嬰兒肥的臉蛋湊向胡天命,「我看你人模人樣的,哪像個白癡?」她看過不少先天異常的孩子,容貌上看來就是不太平常,但是這個胡家少爺--她苗蘭蘭可是學過一點面相的,依她看來,這個胡家少爺明明就是個聰明相,不聰明也是仁慈智慧之人,濃眉大眼,鼻樑高挺,額頭飽滿,下巴方正嚴格說起來還是相當好看的一張臉啊!
苗蘭蘭貼近他,非常仔細地把朝天命瞧個徹底,瞧到兩眼都快脫窗了還是瞧不出端倪。
不是白癡,但為什麼都沒反應啊?難道是裝的?苗蘭蘭挑眉,立刻就扮了個鬼臉,弟弟妹妹們每次不睡覺,她就扮這鬼臉,把他們嚇得驚聲尖叫。
但胡天命還是沒反應,只是兩眼發直地瞪著她。
他從來沒見過有姑娘的臉可以變得這麼醜!這是哪裡冒出來的妖怪?
苗蘭蘭不死心,又扮了個滑稽的表情,她敢打賭這傢伙此刻憋笑憋得很痛苦!哼哼,看誰厲害!
這姑娘還好吧?她腦子有沒有問題啊?
不過,出乎意料的,胡天命覺得很有趣,至少比他一個人呆坐著,每個下人忙來忙去,不把他當成一回事來得有趣。
苗蘭蘭起碼試過十種表情,可胡天命完全沒反應,她臉都酸了。
「唉,算你厲害。」她揉了揉臉,沒注意到胡天命眼裡失望的情緒。
「肚子好餓。」她摸著肚子來到桌邊,「哇……你們家真的很有錢款。」她立刻就沒規矩地用手拾起桌上那些吉祥菜色吃了起來,吃得自嫩的臉頰都是食物渣,她才想到他,「你要吃嗎?」
胡天命對這樣的問句感到胃部一陣翻攪,他那些堂表兄弟曾經這樣欺凌他,問他要不要吃,卻把食物丟在地上踩,然後讓他趴在地上,把他的臉壓在那些踩爛的食物上,而另外那些堂表姊妹們,雖然不參與,卻捂著嘴在一旁笑著,他身子甚至因此繃緊了。
苗蘭蘭想,也許這胡少爺真的有什麼毛病,所以不能言語,也不能哭和笑,委實夠可憐的。她很快把手擦乾淨,拿起碗筷,把盤子裡每一樣菜都夾一點,然後笑得一臉安撫地坐到他身邊。
「我不知道你愛吃什麼,不過這裡是你家,應該每樣都是你愛吃的吧?」她試著夾了塊好嚼一點的芙蓉豆腐喂到他嘴邊,有點懷疑這胡家少爺會不會連吃飯都不能自理啊?
胡天命有點訝異,但他確實餓了,立刻就張口吃了。
「哇,吃那麼急,你很餓哦?」苗蘭蘭立刻又夾了塊較有飽足感的標米糕給他,「別急,我會餵你吃到飽,你吃太快要是噎著了就麻煩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