賴定大捕頭 第一章
    芭蕉新綻,蛙鳴蟬唱,正是初夏好時節。

    今日,更是個薰風和暢、花明柳媚,天氣晴朗的美好日子。

    眾所周知,天氣會影響一個人的心情,好天氣讓人心情愉悅開朗,壞天氣教人心情憂鬱沮喪。然--

    「唉!」一聲與今日舒爽天氣不甚搭軋的歎息,從京城北街一幢大宅邸後院的高牆內傳出。

    說到這幢宅邸,它在京師的名氣可謂響噹噹,那就是有中原第一鏢局之稱的「八方鏢局」;鏢局的主人乃江湖上有「霹靂霸刀」稱號的總鏢頭賀南山。

    賀南山與髮妻結縭後連生五子,好不容易在不惑之年,夫人終於如願替他添了一名千金。中年弄瓦,賀南山對唯一的寶貝女兒自是疼愛有加,尤其女兒五歲時賀夫人忽得急病去世,賀南山心疼小女兒年幼失恃,對她更加寵溺,寵到只差天上的月亮沒能摘下來讓她當球踢著玩兒。

    可想而知,這位賀家小姐從小在被溺愛的環境下成長,自然養成她日後頑皮搞怪的脾性了。哪!就好比現在,她大小姐又很沒氣質地爬上一株大榕樹,坐在枝幹上長吁短歎著。

    「唉!好無趣喔。」賀小心頻頻哀歎,平日總像金陽般燦爛的笑臉,此刻卻愁眉不展,活像粒苦瓜。

    大哥、二哥相繼成親後,就被爹分派到東北及江南的「八方鏢局」分局坐鎮當家;三哥、四哥及小哥最近也各有任務出鏢去了,局裡的鏢師大都也跟著隨行護鏢,平常熱鬧的鏢局變得冷冷清清,害得愛整人的她沒了對象可玩,日子過得實在沉悶。

    「小姐!小姐!您在哪兒呀?」

    此時,一名約莫十三、四歲年紀,長相可愛的小丫鬟在迴廊上出現,她嘴裡邊喊著,一邊邁步跑向庭園。

    嘿!才想著日子太悶沉無趣,馬上就有樂子送上門來了。嘻!

    小名「阿嬌」的賀大小姐,臉上頓時露出不懷好意的詭譎笑容。

    收起垂在枝幹下踢晃著的雙腳,賀小心藏身樹上,一雙活靈靈的大眼透過葉縫窺視著。

    「小姐!小姐!」小丫鬟在偌大的園子裡東張西望,嘴上不斷呼喊著。

    「靠近點,你可以再靠近一點。」樹上的賀小心竊笑地低喃著。

    像是回應她魔咒般的呼喚似,小丫鬟一步步踏入險境而不自知;但見她走到大樹下後,停住腳步自言自語道:

    「奇怪?小姐不在房裡午憩,也沒在園子裡遊魂閒蕩,到底跑哪兒去了?」

    好你個小丫頭,竟敢說我是遊魂,看我怎麼收拾你!

    賀小心皺皺可愛的小瓊鼻,隨即將剛才窮極無聊,在樹上抓到、包在絹帕裡,準備拿回去嚇唬廚娘的幾條毛毛蟲對準小丫鬟的頭頂擲去。

    呀呵!正中目標!

    若非藏身樹上,賀小心差點要跳起來拍掌歡呼。

    就見那團絹帕頃刻間在小丫鬟的頭頂散了開來,幾隻猙獰的毛毛蟲爭先恐後地爬上她的臉頰。

    咦?癢癢的、軟軟的,是啥玩意兒?

    小丫鬟皺著眉心,伸手詫悶地往臉上一抹--

    「哇嗚!」殺豬似的尖叫聲霎時響徹雲霄。

    像丟掉燙手山芋般,小丫鬟忙不迭甩開手中恐怖的毛毛蟲,嚇得像只蚱蜢般直跳腳。

    「啊哈哈!哈哈哈哈!」整人小魔女則是笑得前仰後合。

    「小姐!」笑聲洩露了她藏身之處,小丫鬟抬頭一望,立時氣得咬牙切齒。

    「喲!小鈴鐺,別生氣嘛,生氣會長皺紋,會快老哦!」賀小心從茂葉中探出頭,笑嘻嘻地扮著鬼臉。

    「小姐!」慘遭惡整的小丫鬟--蕭玲棠,也只能無奈地翻著白眼。「您快下來啦!」她跺著腳叫道。

    「好嘛好嘛,下來就下來。」賀小心嘻笑著回答。

    可她臨下樹還不忘作怪嚇人,只見她雙腿勾住枝椏,倒掛著上半身,像蕩鞦韆似地來回擺盪著,嚇得樹底下的小鈴鐺又是一陣尖聲驚叫。

    尖銳的叫聲刺得賀小心耳膜發疼,她大小姐這才收起玩心,松腿讓自己的身子頭下腳上,呈倒栽蔥狀落下……

    「啊啊啊小姐!小心呀!」小鈴鐺再一次扯著嗓門大叫。

    雖然很氣小姐的惡作劇,但軟心腸的她還是不忍見主子跌得腦袋開花。

    「鬼叫什麼!?吵死人了!」急速墜落中的賀小心還有空罵人。

    不過,緊接著她突然俐落地來個凌空翻轉,翩然飄落地面。

    「如何?本女俠這招『燕翔九天』的輕功厲害吧?」她擺個自認很優美的身段架勢,神氣地揚高了下巴。

    咳咳!小鈴鐺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死。

    「拜託,才不過一棵樹的高度而已,小姐也要把它說成九重天,太誇張了吧。還有,小婢只聽過鷹翔九天,沒聽說什麼燕翔九天的。」為了報毛毛蟲之仇,小鈴鐺很不給面子的吐槽。

    小姐也忒怪,手腳功夫其實不怎麼樣,偏偏每招每式都要取個唬人的名字,不明就裡的人還真以為她的武藝有多高強呢。

    「你懂什麼!我是個女俠,舉手投足輕盈曼妙,當然要用燕子來形容才貼切。你沒聽過身輕如燕這句話麼?老鷹長得烏漆抹黑,又是鷹勾鼻,醜死了!所以『鷹翔九天』是給男人用的詞兒好不好!」賀小心強詞奪理地辯道。

    「嘔。」這回,小鈴鐺險些將中午吃的飯菜全給吐出來。

    天哪!自己打小就跟著小姐,她什麼時候舉止「輕盈曼妙」過?根本是野丫頭一個,根本沒點大家閨秀的樣子,虧她還說得出口,真是服了她。

    「好了、好了,不跟你瞎扯。你剛才一路叫魂似地找我有啥事兒?」看小鈴鐺不認同地瞪著她,賀小心遂揮揮手岔開話題。

    「對哦。」小鈴鐺這才想起自己的任務來。「是三少爺跟五少爺回來了。他們要小婢來通知小姐,大夥兒現都聚在群英堂交換這次走鏢的見聞心得,可熱鬧著呢。」

    「什麼!是哥他們回來了,也不早說。」賀小心一聽,興奮得扭頭就跑,小嘴還直嚷嚷著:「快快快!去晚了就佔不到好位子嘍!」

    她是去看野台戲呀!還要搶個視野絕佳的好位子?

    小鈴鐺心中嘀咕著,不禁搖頭失笑。

    「小姐……」她張嘴還想說些什麼,可一眨眼間,她家小姐就像脫弓箭矢般,咻一聲飛射出去,早跑得不見人影兒啦!

    ***

    「……說時遲那時快,石總捕像天神般從天而降,一記掃堂腿,就把正欲逃跑的歹徒踹下馬來……」

    「群英堂」室內寬敞明亮,平日是八方鏢局鏢師練武的地方,此時卻儼然成了說書場。只見一大群鏢師盤腿坐在地板上,興致勃勃地聽著賀家老五尚信比手劃腳地講述這次東北走鏢的所見所聞……

    「喂喂喂!我來了。大家讓讓、讓讓!」

    正當大夥兒聽得入迷之際,賀小心忽地像一陣龍捲風似狂吹進來,嘴裡還大呼小叫地吆喝著。

    「哇!」原本圍坐在屋宇中央的鏢師,一見阿嬌小姐本尊現身,立即起了一陣騷動及哀號。

    接下來,大夥兒竟很有默契地、有志一同地、像躲避瘟疫似地,全站起來拔腿逃竄。頃刻間,就見眾人皆已動作迅速地轉移陣地,個個閃身到牆邊,屋子中間一下子便清空了出來。

    賀小心大咧咧地盤腿坐下,左瞧瞧、右瞄瞄後,才一臉納悶地問著像壁虎般貼牆而坐的眾鏢師們:

    「各位,你們讓位也讓得太過火了吧?」

    此一時際,大廳地板中央就只坐了三個人--

    賀家老三尚禮、老五尚信,以及剛剛闖進來的賀小心。

    「不會、不會!讓得恰恰好、恰恰好。」鏢師們異口同聲地回答。

    這時,隨後而至的小鈴鐺,終於有機會發表一下方才未及說出口的話--

    「我就說咩,小姐,您根本犯不著跑那麼快,大家絕對會讓出個好位子給您的說。」

    那可不!八方鏢局上上下下全吃過賀小心惡整人的苦頭,因此,每個人見到她的反射動作就是趕緊閃人,能閃多遠就閃多遠,以免遭到她的「荼毒」。所以,不用她要求,大夥兒都會很自動自發地讓位給她的啦!

    「對對對,小鈴鐺說得對極了。」鏢師們點頭如搗蒜。

    賀小心當然知曉自己在鏢局裡「惡名昭彰」,這些鏢師根本把她當成瘟神一樣避著,才不是好心禮讓位子給她。不過,現在她忙著聽江湖軼事,沒空理會他們,是以決定暫時放他們一馬,便轉而向兩位兄長探問:

    「三哥、小哥,你們一個押鏢到江南,一個護鏢到東北,怎會同時回來呢?」

    「咱們也沒料到會這麼巧,一南一北的兩隊人馬走鏢回來,居然就在自家大門口碰上了。」老三尚禮笑說。

    這兩隊人馬一碰頭,兄弟倆先去向總鏢頭交差後,就迫不及待地聚到群英堂,相互聊起這趟出門各自遇到的趣事。

    「真的好巧。江南和東北的風俗民情大不同,這下我可以聽個過癮嘍!哥,剛才你們說到哪兒了,快點繼續說下去呀!」賀小心忙催著兄長往下說。

    「五少爺正在說你心目中的大英雄--石總捕的事兒哩!」一名鏢師打趣道。

    「哇,是石破天耶!他又有什麼英勇的事蹟?我要聽、我要聽!」賀小心一聽,立即興奮地笑嚷著。

    這石破天是東三省的總捕頭,武功高強、智勇雙全。據說只要他親自出馬緝盜,沒有抓不到的歹徒、破不了的案子。

    由於石總捕的名氣讓一干盜賊聞風喪膽,因此,每次到東北走鏢回來的鏢師們,總要對他的事蹟大肆宣揚一番。

    賀小心就因經常從鏢師口中得悉石破天的豐功偉業,久而久之,從未謀面的石總捕遂成為她崇拜的對象,開口閉口都說石破天是她心目中的大英雄,渾不在乎別人笑她沒女孩子家該有的矜持。

    「這次石總捕逮住了神出鬼沒、被朝廷通緝多年、綽號『刁老虎』的江洋大盜,另外還滅了天狼山山賊的寨子……」

    被小妹一催,賀尚信又接續適才說到一半的故事。

    「嘩!好厲害哦。」賀小心聽得比誰都著迷,還不時發出讚歎聲。

    「……總之,有石破天在東三省巡迴治安,那些江洋大盜、偷兒宵小,終究都難逃他的追捕,全被逮進牢中接受國法的制裁。」

    最後,故事說完了,賀尚信做出個總結。

    「小哥,那你這次可曾見著石總捕麼?」賀小心滿懷希望地問。

    「呃,這個……」賀尚信尷尬地抓抓頭,苦笑道:「沒有。」

    「又沒有?小哥,你到東北出鏢都好幾趟了,為何老碰不到石總捕呢?」賀小心噘起小嘴兒埋怨。

    「沒辦法呀!石總捕是個大紅人,東三省各個衙門都爭相請他去襄助緝盜破案,他可是四處奔波忙得不得了。我們總是才尋到這個府衙,就聽說他又轉到另一個縣城去了,所以要碰上他真的很不容易。」賀尚信無奈地一攤雙手。

    最好奇這位大英雄長得是圓是扁,因此每回有鏢師出鏢到東北,總不忘叮囑他們去瞧上一瞧,偏偏每次都教她的希望落空,這些人從來就沒能跟石破天碰上面。

    「小妹,雖然我們不曾跟石總捕照過面,但小哥每回都有替你打聽喔。人家都說石總捕長得儀表堂堂、氣蓋山河,正符合你心目中大英雄的形象。」賀尚信趕緊討好地說。

    「算了,道聽塗說才作不得準,唯有眼見是實。」賀小心猶是不甚滿意。

    「阿嬌小姐,你那麼在意石總捕的長相做什麼?難不成你想嫁他當老婆?」一名鏢師不怕死地戲謔道。

    「對啊、對啊!阿嬌小姐是不是思春啦?哦,我親愛的石郎--」

    有人帶頭挑釁,大夥兒立即跟著起哄,某鏢師還故意嗲聲嗲氣,裝出一副嬌嬈的陶醉模樣。

    「要死了你們!」賀小心馬上發飆,張牙舞爪地衝向牆邊準備揍人。

    「哇!母老虎下山了,快逃呀!」眾鏢師們再一次跳起來抱頭鼠竄。

    霎時間,群英堂又從說書場變成了遊戲場,大夥兒人在屋裡追趕跑跳碰,推擠笑鬧成一團。

    「救命啊!」一名胖鏢師行動遲緩跑慢了些,不幸落入「虎口」,被賀小心撲倒在地。

    「吼!我咬、我咬、我咬咬咬!咬死你這個大胖子!」賀小心很不淑女地騎在他背上,故意齜牙咧嘴,露出一口森森白牙,作勢要咬人。

    「阿娘喂!救苦救難觀世音菩薩、天宮玉皇大帝、瑤池王母娘娘、土地公、土地婆哇……」胖鏢師呼天搶地,趕緊求告眾神祇。

    「哈哈哈!」鏢師們非但見死不救,還在一旁笑得抱肚子。

    說穿了,這些人全是故意逗著阿嬌小姐玩兒的,他們知道胖子絕無「性命之憂」,因此樂得在一旁看好戲。

    「嗚嗚,虎姑婆明鑒,我胖子雖然肉多卻不好吃,鬆軟軟地像吃肉雞般沒嚼勁,你還是選其牠土雞吃,口感比較好吧。」胖鏢師還很活寶地耍起嘴皮子。

    「不好吃?那好,你肉多好擰,謝謝你的提醒喔,本虎姑娘就改用擰的。」說罷,賀小心當真用力掐著他多肉的臂膀。

    「哇嗚!」胖鏢師自作自受,趴在地上哀哀叫:「三少爺、五少爺!救命呀!」

    「哇哈哈哈!哈哈哈--」一群鏢師又笑得東倒西歪。

    一旁的尚禮、尚信兄弟倆看得直是搖頭歎氣。

    小妹從小在男人堆裡長大,長相又嬌憨可愛,局裡的鏢師老喜歡逗著她玩兒;加上父親、兄長們的疼寵,久了也就養成她皮野的性子,一旦撒潑玩鬧起來,有時還真教人頭疼得緊。

    「好了、好了,別玩啦!小妹,快停下來,看小哥給你帶什麼禮物回來。」賀尚信終於出面制止眾人的嬉鬧。

    「禮物!」這個誘因果然轉移賀小心的注意力,她倏地放開胖鏢師,衝到尚信面前嚷道:「什麼禮物?是人參、貂皮、還是烏拉草?」

    東北不就出產這三寶麼,賀小心興奮地猜測著。

    「那些東西啊……俗氣。小哥這次給你帶回來的禮物,可是有紀念價值多了,你一定會喜歡的。」賀尚信故意裝神秘吊小妹胃口。

    「真的?是什麼東西?快給我看啦!」好奇寶寶立刻纏上自家小哥。

    賀尚信這才從腰綁內取出一個封袋,再從中拿出一張摺成小方形的宣紙。

    「喏,就是這個。」他遞給賀小心。

    「這什麼呀?」賀小心狐疑地瞧著接在手中的宣紙。

    不就是一張紙而已麼,有什麼稀奇寶貝的?

    「那可不是普通的一張紙,上頭有石總捕的親筆墨寶哦!」看小妹露出一臉不屑的神情,賀尚信立即哄道。

    「嗄?石破天的親筆墨寶?」

    賀小心急忙攤開手中的紙張一瞧,只見上頭題著八個大字--

    鐵捕蕩寇 石破天驚

    這八個字寫得極好,撇捺間透著從容和沉穩,可以想見題字之人的氣度也該是如此沉著威儀吧?

    真想不到石破天一介武人,卻寫得一手好字,教賀小心讚賞不已。

    「這真是石總捕寫的?」然而,她還是有些懷疑。

    「那當然。如假包換。」賀尚信表情透著些微古怪地點點頭。

    「不對呀,小哥,你不是說沒見著石破天麼?那哪來他的親筆墨寶呢?」賀小心突然想到了可疑之處。

    「呃,這個呀……咳唔,是這樣的,」賀尚信先清清喉嚨後,才一本正經地接著說道:「為了想買份特別的禮物送你,小哥可是很辛苦地走遍大街小巷的商舖,好不容易才在一家兼賣字畫的書舖發現這張墨寶。經向老闆詢問之下,得知竟是石破天親筆所書,放在書舖寄賣的;由於它是限量供應,因此要價並不便宜。小哥心想石總捕是你最崇拜的英雄,見字如見人,再貴也得買下來送你,所以就不惜重金咬牙買了下來。如何,小哥夠意思吧?」

    「是這樣嗎?怎地石總捕還得靠賣字維生呢?小哥,你別是讓人當冤大頭給坑了吧?」賀小心覺得兄長這番話不太合乎常理。

    「小哥當時也挺懷疑,不過,小哥有個朋友在衙門當差,是石總捕的手下,當天是他陪小哥去逛書舖的,他也證實了老闆的話。」

    「真的?他是怎麼說地?」賀小心忙追問到底。

    「他說石總捕為官清廉,從不收受紅包賄賂,但他手下卻有一大掛弟兄,平時婚喪喜慶的紅白帖子不少,他這個當頭兒的總得表示一下心意。可石總捕那點微薄的俸銀根本不敷支出,只好另辟財源;正巧那間書舖的老闆是石總捕的至交好友,於是便替他出了這個主意。聽說石總捕的親筆墨寶推出後,可是搶手得很,幾乎供不應求。」

    「既是搶手貨,石破天隨手揮幾筆就有大把銀子賺,何樂不為,怎會供不應求呢?」賀小心轉著精靈的眼珠子,繼續質疑。

    「人家石總捕也有自己的格調和原則嘛!平時他也不屑用這法子賺錢,只有在婚喪旺季,紅白帖子太多、入不敷出的時候,才會題一幅字交給書舖老闆去賣,那也是萬不得已才為之。所以能買到石總捕的墨寶並不容易,還得靠機緣,時間上正好趕得巧。」

    「哇!石破天的人格實在好偉大,真是太教人感動了。」

    想不到石破天還是個高風亮節的人,賀小心差點流下感動的淚水,對他的崇拜又增添了好幾分。

    「小妹,石總捕的墨寶得來不易,你可要好好珍惜喔。」賀尚信一臉慎重地叮嚀自家小妹。

    「知道啦!我現在馬上到長街的裱畫店,將這張墨寶裱褙起來。」賀小心應聲道。

    「現在?不用這麼急吧!三哥江南行的見聞正要開始說呢。」老三尚禮這時打了個岔。

    「三哥,你待會兒再說嘛,我很快就回來的。小鈴鐺,咱們走,陪我上長街一趟。」賀小心是個急性子,一向說風就是雨的,當下拉了小鈴鐺就跑,興匆匆地往長街去了。

    目送賀小心身影走遠,眾鏢師狐疑的目光才一致投向賀尚信。

    「五弟,你方纔那番話是胡謅哄小妹的吧?」賀尚禮也失笑地戳破弟弟胡吹的牛皮。

    「呵呵,只要小妹開心就好,你們千萬別掀我的底。」賀尚信擠擠眼笑答。

    「五少爺,原來你也怕阿嬌小姐發飆呀!」鏢師甲指著他笑謔道。

    「小妹發飆事小,若她知道那不是石總捕親題的墨寶,讓她失望才教人不忍呢!所以你們可得保守這最高機密,千萬別說溜嘴。」賀尚信平日最疼這個小么妹,因此慎重交代眾人。

    「那你幹啥要騙她?」賀尚禮想不通。

    「哄小妹開心嘛,瞧她那麼崇拜石破天,卻沒法子見上一面,怪可憐的。就讓她擁有一張他的墨寶過過癮也好。」賀尚信這才解釋自己的動機。

    「問題是那根本不是石破天的親筆墨寶。」鏢師乙也發表意見。

    「你們不說,她就當是真的了唄。」賀尚信聳聳肩。

    他很明白,鏢師們平日跟小妹雖是打打鬧鬧,但大夥兒卻和他一樣,打心裡疼著這位嬌蠻可愛的阿嬌小姐,沒人願意看到她失望難過,所以定會共同守住秘密,因此才會放心扯這個謊,而不擔心謊言穿幫。

    「五弟,你那張墨寶是哪來的?」賀尚禮又奇道。

    「那的確是在逛書舖時買下的。」

    「有人那麼大膽,敢冒充石總捕的名諱騙錢麼?那不啻是在太歲頭上動土、老虎嘴邊拔毛呀。」鏢師丙咋舌。

    「那倒不是。當天書舖裡有個書生,在現場應客人的要求及喜好當場揮毫題字。我見那書生寫得一手好字,也想捧個場,當時靈機一動,就要他寫下『鐵捕蕩寇、石破天驚』這八個字。」

    「這八個字的確妙不可言,將石總捕的外號和姓名全寓含在裡頭了。」同去東北的鏢師丁點頭稱歎。

    「哦?怎麼說呢?」去江南的鏢師戊則問。

    「鐵捕蕩寇、石破天驚,」賀尚信笑著說明:「這可是在東三省老幼婦孺皆能琅琅上口的一句話,指的就是有『冷面鐵捕』之稱的石破天。」

    「唔,石破天,真英雄、是好漢也。」去過東北的鏢師也都豎起大拇指,齊聲讚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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