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喧鬧的街頭閃爍著七彩霓虹,高高掛起的招牌在夜幕低垂下更顯耀眼,燈紅酒綠蠱惑著都會,中的男男女女,藉由酒精的麻癖暫時擺脫工作上的煩悶。
「夜舞」PUB一如往常的熱鬧,柔和的燈光伴隨著動感舞曲,進進出出的客人熟門熟路的走動,向酒保點了一杯酒後便自行找個座位坐下。
以往在小週末夜晚,總會瞧見四個各有特色的型男坐在吧檯邊,人手一杯,高談闊論,意氣風發的引人注目。
其中一人像壞掉的唱片跳針似的,老是重複喊著--「我要結婚,我要娶老婆……」令聞者為之莞爾,不禁投以好笑的目光。
不過今日倒是反常的平靜,雖然還是相同的四個人齊聚一室,卻不見昔日「招蜂引蝶」的風流,反而一個個眉心深鎖,略帶惜郁,似有解不開的難題正困擾著他們。
更稀奇的是,他們的身邊居然沒有一個女人。
不是無人主動示好,明著邀約、暗裡挑逗,鎖定他們為一夜情對象,甚至視為明日金主,未來的長期飯票,使出渾身解數好引起他們的注意,但是……
唉,這群高喊「不婚」的精英分子正煩惱「娶不到」老婆,不婚口號早成明日黃花,現在不想結婚的是親親女友,她們異口同聲地說:「結婚有什麼好,單身萬歲,不婚女子是新時代主流。」
「阿陽,你不是老嚷著要找個看得順眼的女人步入禮堂,今兒個怎麼不喊了?怪不習慣的。」少了個瘋子在耳邊叫嚷,喝起酒來都不痛快。
喝著悶酒的秦弓陽沒好氣地橫瞬一眼。「喊得再多也娶不到老婆有什麼用,現在的女人都很膚淺,只想享福,整天逛街刷卡花男人的錢,卻一點也不肯幫男人分憂解勞。」
「喲!想開了呀!歡迎加入『不婚俱樂部』,當個不受拘束的不婚大丈夫。」
夏桐月舉杯一敬,調侃好友的「幡然醒悟」。
秦弓陽心情惡劣地一瞪眼,不發一語的一口乾盡杯中酒。
「我看他是又失戀了。和美麗高棘的空姐女友分了?」收了心的花花大少風間徹取笑著,以他的經驗判斷,某人的第N次戀愛又宣告失敗。
顯而易見的事實。幾乎無例外的,每回這頭發情中的熊肆意談笑時,便表示他戀情正盛,信誓旦旦這一回絕對沒問題,他一定能結成婚,娶得如花美眷。
可是他的信心一再受到打擊,只要涉及「婚姻」兩字,那些嘴上說愛他愛到至死不渝的女友們溜得比誰都快,一句「以後再聯絡」就無下文了。
而他呢,一間建築公司的大老闆往往淪為被拋棄的下場。
秦弓陽一肚子火氣的重哼一聲。「你知道她分手的理由是什麼嗎?居然是我太寵她,把她寵得太依賴我,失去獨立自主能力。」
「嗯,是很瞎。」嘴角微勾的柳清羽說出眾人的心聲。阿陽的確滿倒霉,老遇上表裡不一的投機女。
要嘛錢,不然是相貌,再則是床上功夫,這年頭的女人精得很,有利可圖才肯費心,否則玩起來比男人還野。
不過這也是現今社會的常態,合則來,不合則分,誰也不勉強誰,要在一起先約法三章,遵守彼此的遊戲規則。
想他自己以前也是抱持著這種心態和女人交往,不動心也不用心,以為給她們全然的自由便是一種尊重,沒想到報應就來了。
一想到剛考到醫生執照,還在醫院值晚班的親親女友,柳清羽嘴角的笑意微微下垂,形成一道苦中作樂的弧度。
他的第七次求婚--慘敗。
「什麼叫我太寵她?她拿我的副卡買蒂芬妮項鏈時,怎麼不嫌我寵她了?還一直問我項鏈好不好看,說她更期待我送上五爪心形鑽戒。」她暗示得那麼明顯,他豈會聽不出來。
「等到你媽出現,她的態度便一百八十度大轉變對吧!」多麼寫實的生活,准婆婆是一座跨越不了的高山峻嶺。
一提到含辛茹苦、打小相依為命的母親,秦弓陽的護短展露無遺。「我媽說的也沒錯呀,要她省點花有什麼不對?將來嫁到我們秦家要操持家計,一個皮包三十萬要她負擔一半是勤儉持家的第一步,老婆太敗家會導致夫妻感情失和。」
他不是捨不得她花錢,錢再賺就有,他不嫖不賭,花費有限,錢不花在老婆身上還能給誰。
問題是,她們都將他當提款機看待,不管他是不是在上班、有沒有空,心血來潮便「魯」他陪她們逛街,然後一、兩百公尺長的商店街逛一圈,他荷包頓時少了十來萬。
她們享受著當女朋友的嬌寵,卻不肯陪他回家和母親吃頓飯,三催四請仍一堆借口,只想鮮花、禮物和燭光晚餐,不願為兩人的未來盡一份心力。
「秦媽媽真是睿智呀,老人家的見識值得推崇。」只是有哪個女人不在心裡腹啡,不想吐出到嘴的肥肉。
一個空服員的薪水頂多七、八萬,若是勤奮點,多飛幾趟,資深空姐也才十萬左右,買下超出所得的名牌包是仗著男友有錢,不削他一頓對不起自己。
若要她自己付錢,恐怕怎麼也買不下手。
「清羽的話我認同,若你的女人老想從你口袋掏錢,還一副理直氣壯的模樣,你該問問她為你做了什麼,愛一個人是為他著想,而非掏光他。」像他家那位律師小姐除了奴役他外,還是會不時帶盅「補給品」上門為他加油打氣--雖然下廚做飯的人總是他。
夏桐月眼底有著濃濃愛戀,即使他愛的女人是一頭慵懶睡獅,他仍甘之如飴地為她做牛做馬。
「哈!你們別認為秦大呆是受害者,他根本是自作自受,活該成了冤大頭。想想,他歷任女友哪個不是前凸後翹、身材惹火,上圍壯觀到無法一手掌握?一個有戀乳牛症的傢伙哪能看得見皮相下的真性情。」
風間徹半是提醒半是規勸的續追:「阿陽,用你裝滿稻草的大腦好好想一想,你的女友們有誰不是D罩杯以上?你用三圍挑人,她們何嘗不是看男人口袋的深度來決定對象,如果只是單純的玩玩無可厚非,外表美醜的確影響甚劇,但你想要的是伴你一生的結婚對像……」
「你不是想說我以貌取人吧!」秦弓陽有些不高興的陰鷙著一張臉,自認不是外貌協會的成員。
那是巧合,剛好他喜歡的女人都是同一類型,高姚、艷麗、身材豐滿……呃,等等,他似乎有某種癖好,專挑胸大的……不會吧……他偷偷地抹汗,有點心虛。
「你是。」
「肉慾男。」
「嚴重戀乳症。」
三個男人毫不猶豫的射出一箭,射中他來不及回防的心窩。
秦弓陽大受刺激的臉黑了一半,悶聲不吭地喝下第三杯、第四杯……酒氣醺紅了他不甘心的眼。
「不過你也用不著沮喪,我們沒比你好到哪去,你想娶娶不到,我們是女朋友不嫁。」閱女無數的浪子卻栽在一名「女鬼」手中,說出去也不光彩。
一臉無奈的風間徹說得有氣無力,不似以往火力全開,大送教人無法招架的迷人秋波。
他的一番辛酸正是其他兩人的痛處,明明有論及婚嫁的男一半,卻因為她們遲遲不點頭,他們也只好拍酸吃酷的耗著,名不正、言不順的眼睜睜看著心愛女人被不知死活的臭男人追求。
這就是活生生的現世報呀!沒人料得到一時興起的不婚論調,竟成了今日最痛的枷鎖。
「哼,起碼你們還有結婚對象,而我……呿,女人太可恨了,我三年……不,一年內不再交女朋友了,我要發憤圖強當冰山酷男。」對,他要開始拒絕對他有所圖謀的敗金女,不再任人予取予求。
結婚這種事可遇不可求,瞧瞧他這幾個朋友多狼狽,前些日子還高調地說要多玩幾年,不急著找死地步入戀愛噴場,結果,現在一個個自食其言,硬往墳墓裡挖山坑。
所以,他不嚷嚷了,反正姻緣天注定,該是他的怎麼也跑不掉,不是他的,求也求不了。
秦弓陽故作灑脫的大放厥詞,可心裡在滴血,他很想把一年之期改成三個月,大丈夫何患無妻,就怕膀下的小弟弟憋不住,憋成內傷。
只是他沒臉收回大話,厚實胸膛往前一挺,硬ㄍ一ㄥ著。
夏桐月嗤笑地拍拍他肩膀。「下回把眼光放低點,別盡挑三十四F,有時你錯過的A級貧乳可能才是你的真命天女。」
「A……A級貧乳?」秦弓陽驚恐萬分的伸出黝黑大掌一看,再慢慢縮成掌心大小……平的。
「不一定要明艷動人、嫵媚嫻娜,小家碧玉也有清蓮之姿,用心體會皮相下的靈魂,有雙清澈眼眸的女人肯定差不到哪去。」柳清羽不否認他是先注意到女友水靈雙眸,進而動心。
風間徹更毒的給了番忠告,「你的身體靡爛到得愛滋的程度,乾脆找個剛斷奶的小妹妹來淨身,說不定有昇華當神的機會。」
「你、你們……沒一句好話呀!卯起來詛咒我是不是?!」什麼朋友,居然猛落井下石。
娶不到老婆已經夠郁卒了,交往六個月的女友又因母親的一句話而跑了,現在還得面對好友們的消遣取笑,這口悶氣他哪還噎得下去。
酒量好、酒品不太好的秦弓踢,怒瞪了好幾眼,火大的丟下喝了三分之一的酒杯,一副「老子不爽」的怒容,橫眉豎眼地走出人聲鼎沸的PUB。
他不是氣得離席,而是想出來吹吹風,透口氣,暫時冷卻一下,免得真和好友們拳頭相向。
都市的天空看不見星星,只有半殘的彎月高掛空中,取笑人間的紛擾。
仰起頭,看了看不甚明亮的月亮,一小簇火光點亮一張剛毅臉龐,深吸口氣,輕吐,淡淡煙草味瀰漫在空氣裡。
倚著牆的秦弓陽微閉目,一口一口抽著煙,讓煩躁的思緒放空。
可這片寧靜卻被粉碎,屬於變聲期的鴨子破嗓讓他不自覺地皺起眉,表情不快地望向聲音來源處。
驀地,漫不經心的眼神變得銳利,直直盯著身形矮小的男孩背影,又看了眼明顯與他對立的一群少年。
霸凌嗎?
「你有完沒完呀!少來管我們的閒事,我們不用回去讀書日子還不是照過,你沒事來找麻煩是什麼意思,真以為我們是好欺負的軟怖子不成?」
咦!中輟生?
懶得管閒事的秦弓陽彈開拍了一半的香煙,打算走回店裡和好友會合。這些毛沒長齊的小鬼愛怎麼鬧事是他們的事,他看多了也就麻木了。
只是當一道清脆的女孩嗓音揚起,正要抬起的腳倏地止步,他頭大的注視那個留著一頭短髮,他以為是男孩的女生。
坐視女孩子被欺負他真的做不到,還是先留在現場暫觀其變,一旦有事發生,他再出手「調停」。
「周大明,你只剩半學期就能畢業,為什麼不好好地念完書,再忍耐也就這段時間了。」拿到文憑,將來找工作也方便。
「少囉峻,我就是不愛唸書怎樣,你一天到晚跟前跟後的,看了就礙眼。」又不是他媽,管那麼多幹麼。
「我是為了你們好……」老是打電動、泡網咖,大好青春都教他們虛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