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事太離奇,等哥我將消息探查得更清楚一點,再決定『溯溪村』要待到何時。」多年在外的江湖經驗,韓水對此事持保留態度。
「現時狀況不明,別輕舉妄動,確實較好。」
「你今天總算正常多了,大前夜整個人忽然不對勁,指掌還透出黃光,連眼都特別亮。」真是嚇他一大跳,月光照太多也不是這樣呀!
他們在太陽下山後,從「溯溪村」出發,月頭高掛時,一旁的小倪妹忽然雙拳緊握,像在抗拒什麼,沒多久,手掌攤開竟然透出黃光,連眼珠子都亮到不行!
韓水訝異到嘴巴大張,還來不及發問,就見她忽然又虛軟的癱倒一邊,像運招過後的疲憊,就在馬車行進中,真是嚇他一大跳!
第二天小倪妹還一副呆恍相,讓韓水忍不住猜想,是不是掉下懸崖時,小倪妹子撞到頭,幾天後終於發作了!
「我說小倪,老實說,你……是不是偷偷練什麼奇異的武功,譬如人家是什麼吸功大法,你練得是吸光大法,那天夜裡吸到月光發作了?」不然他真搞不懂,黃光從哪來?
「我怎麼知道,忽然間,體內的血像熱起來一樣,不停的有一種感覺,好像……好像有東西在呼喚,總之,很難形容。」
「有東西在呼喚?」韓水上下打量她。
「怎麼掉頭了?」只見馬車忽然改往林中另一邊小路而去。
「前頭有座宮廟,我和那裡的住持也熟,讓他幫你處理、處理。」
「處理什麼?」
「驅邪呀!看是不是被什麼東西衝到還是附身,瞧你那天夜裡的模樣,連眼珠子都亮起,不是中邪是什麼!」
夜半趕路,又見她這模樣,害得坐在她身旁的韓水,都忍不住打個哆嗦,猜想會不會真遇上什麼山精野怪了,還是鄉野傳奇說的被女鬼附身要來申冤。
「天呀!你像樣一點吧,身為堂主,滿口怪力亂神,出點事都要求神問卜的,這麼迷信、沒膽,將來怎麼帶領部下!我最討厭一點風吹草動,就在那裡挾神佛之名,行弄財之實,成天搞到符紙滿天飛,中邪喝符水、沖煞喝符水、遇小人喝符水,連小孩成長,也要沾幾滴符水,太離譜了!」袁小倪劈哩啪啦的,一開口便停不下般。
「什麼東西只要喝碗符水就行,那成為絕世高手、滅『三門邪教』、躲『月泉門』,乾脆找人作法、喝喝符水,什麼都可以辦到了,大家還辛苦什麼!呿,你身為堂主,搞這種事,慚不慚愧呀!」
一口氣嚴正數落完同伴後,她拉拉外袍衣襟,隨即四處看看週遭過眼的林木,移近韓水。
「不過,都走到這了,去和住持熟一下也好,付錢請他寫一張超強的符,功用會不會更好?拜託,你坐穩行不行。」幹麼身軀突然倒了一下,馬車行進中多危險。「我說討厭這種行為,又沒說做了一定不好。說真的,前晚我也感到一陣冷風呼呼地過來之後,就不對了。」
荒野又靠海,天天冷風呼嘯吹,雖然不知道到底哪一陣風是傳說中的「陰風」,但人一感不對,每一陣風都覺得有詭異!
「我說你真該多找幾座廟多上兩位香,運氣挺差的,先是墜崖,盜個藥搞來天羅地網圍捕,回去還得小心,我看城主自從醒來後,對你的態度就……挺怪的!」韓水拍拍她的肩,要她自己保重。
「對呀,仇恨的力量真是可怕!」恨意在任燦玥心底糾結這麼深,竟然連失憶,本能都還知道恨她,袁小倪歎。
「好像跟仇恨沒關係吧!」城主的態度雖然怪,但他怎麼看都不覺得和仇恨有闖關。
「怎麼會沒關係?他一醒來,那雙眼就鎖著我瞪呢!既然『瞬失』之毒未解,就是個沒記憶的人,怎麼會一醒來,對我這麼……帶印象?」
從「月泉門」盜來的「辟毒丸」也只是解七成毒素,讓他清醒,自我調運內功,按理城主現在記憶失去,只有功體慢慢恢復,卻對她這麼注意,除了仇恨深種,沒更好的解釋了。
「如果是我從昏迷中醒來,看到一個衣衫不整的女人在我眼前,我豈止帶印象,是美女的話,還會把水哥我的肉體一道帶給她。」
那夜一聽到袁小倪的驚叫聲,他連忙衝去,一掀紗帳,就見她一手按著被解開的衣服,另一手被城主握住,兩人僵持不下的互視!
「這……」什麼情況?「妹、妹子,為什麼探望城主,要探望到……脫衣服?」
「是他脫的,快救我……」袁小倪轉頭求助,卻馬上被任燦玥拉過去,以身軀擋在她眼前。
「你,又是誰?」對來人,任燦玥雙眼沉厲,他不喜歡身後的人此刻的模樣被看到。
「我是誰?」韓水指著自己,對眼前人問出口的話不敢置信。「喔,城主,太不夠意思了,就算我很久才回古城一次,怎麼說也是你的屬下,這種問題……太傷人了!」
「你擺什麼棄婦臉呀!洪大夫都說他中『瞬失』的毒未盡除,記憶不是混亂就是失去,還有……『辟毒丸』好像有問題!」對韓水那被拋棄般怨婦表情,袁小倪受不了的喊,卻發現眼前的人又轉身看著她。
「你……」任燦玥再伸手,似要再抓住她。
袁小位來不及反應,就見龐然的黑影罩來,任燦玥已再次昏倒在她身上!
「城主和你同時墜崖,我想他應該以身軀護住了你,你身上的傷是被紫眉魔副的暗器和教魔掌力的風壓所傷,但是城主除了中毒粉外,全身多處被岩石撞擊,他的毒雖然棘手,但受的外傷也不輕。」
若只是仇恨斷不可能這麼保護她,甚至……
「自己都中了奇毒,還以全身身軀護你墜崖,表示城主當下沒想過自己的生死,我想他對你……應該沒你想的那麼帶仇恨。」
如果不是知道小倪從小在古城的遭遇,城主這墜崖的保護行為,韓水很難不朝另一個方向去猜!
「幹麼這麼看我?」只見袁小倪忽然神情一正的打量他。「先說清楚,就算你忽然發現原來自己暗戀我多年,迷我迷到此情不移,我對你都只有純哥兒們情誼,我們倆人……沒的發展。」小倪妹妹在他眼中,跟兄弟差不多,他韓水對找「男人」沒興趣。
「我只是覺得你不愧是獨立一方,負責匯整消息的『堂主』。」推測的慎密心思,判斷消息的輕重,再正確傳遞,韓水在這方面確實過人。
「忽然對哥我讚美起來,沒什麼企圖吧!」
「想起我們都長大了,小孩子不需要想立場,只需要臭氣相投的玩。但是以後,立場遲早也是要面對的事。」
「妹子,不要突然來這麼一句讓人莫名的話,什麼立場遲早要面對?難道你想背叛古城?」
「不行嗎?」袁小倪一副挑戰的看著他。
幾年來,韓水對她要求的事與消息,從不過問,只要她開口也幾乎替她辦到。
但有時候她不得不納悶,韓水對她當真毫無疑惑?
「喔,妹子,你總算長出息了,想離開古城的話,跟哥說一聲,包你一切妥當!」韓水用力拍胸,早就暗示無數次,只要她想離開,童年那票玩伴個個都會出手幫忙,就不知她逞什麼氣概,死撐在那。
「這麼有義氣!如果我想做的事是殺了城主呢?!」
「你現在才想替自己的遭遇復仇雪恨嗎?」韓水馬上環上她的肩,清清喉嚨,開始滔滔大論。「是這樣的,這麼偉大的目標、充滿理想的志向,需要審慎計議。首先,等哥哪天先和我家老頭斷離父子關係,再早你一步背叛古城,之後,就可以挺妳了!」
「還要等你脫離父子關係,再先背叛古城!」袁小倪「嗟」的一聲。「還以為你多有情義呢,原來你水哥的義氣要這麼久才展現呀!」
「你很趕嗎?」這麼急著背叛。
「不行嗎?」
「行、行、行,等城主回古城,毒解了之後,你想怎麼搞背叛,水哥心裡上支持妳!」
「行動上呢?」
「一句話!」他馬上拍胸,豪氣萬千的道:「等我家老頭直接折了我這株韓家根苗,哥就顯靈支持你!妹子,小心。」他忙拉住身軀忽然倒了一下的袁小倪。
「拜託,妹子,坐穩行不行,小心跌出去。」馬車行進中多危險,剛才還嫌他沒坐穩。「你也知道,我家老頭對古城死忠到連兒子都可以折損,古城和城主絕不能有失,哥這個顯靈相挺,還要冒著我家老頭搞不好找道士收掉我的危險呢!」
「是、是、是。」
「瞧,哥連死後,都還記得要顯露挺你,就知道我真是義氣過人。」
「感動、感動。」
「喔——你這種心領的表情,哥太受傷了。」
「溯溪村」內,一群漁村少女、婦人們,把握秋末最後的陽光,趁雪未落前,在山後一處水井邊的大空地上,共同忙碌過冬的準備。
寒冬不出海,女人們開始將食物醃存、柴炭、米糧、飲水,都得提早備妥,這是個每年必備的大工程,能做事的孩子,個個都得來幫忙。
「袁姑娘——」
「袁姊姊!」
眾人看到前方小徑,拎著幾大包油紙包,跛行走來的少女,都熱情的朝她揮手喚著,幾個較小的小孩子已快樂的跑過去揪著她的衣服,圍著她喊。
這位剛來村莊的袁姊姊常拿東西給他們吃、陪他們玩。
「我帶了很多熱包子來給你們。」袁小倪提著手上幾袋油紙包誘晃著。
一看到吃的,小孩們都樂得跳起來,幫忙提過去給大人,讓大家分著吃。
「袁姑娘,怎麼好讓你破費。」
「這是韓少爺買給大家的,謝謝你們常到我們那幫忙,算不上什麼破費,再說東西一起吃才美味。」她幫忙大家分包子。
在小漁村內,袁小倪化名為「袁三」,依然一身粗布衣物,卻不再滿頭長髮亂扎,而是梳綰起長髮,端整的短衣裙、素色長褲,別著簡單木釵,完全融入簡樸、俐落的漁村女子模樣。
「大家在做什麼?有什麼可以幫忙,讓我學著做的?」袁小倪挽起衣袖間。
這幾天只要沒事,她都喜歡和村子裡的人一起做事,小村鎮的樂天、質樸,是大城鎮感受不到的。在一道,沒人會對她的腳殘和身份側目,自在不少。
「不了,吃你們家少爺這麼多東西,怎麼還可以讓你老幫我們做事。」
每個人都先停下手中的工作,滿足的吃著熱包子,住家較近的,遣小孩回去替大家拿茶水過來。
「哪的話,和大家一起做事,可以學到不少東西呢!」回「朝嵐古洲」後,要好好教導手下,更進一步的食物保存方法,替她的小莊院再節下支出。
話說回來,為救任雙雙,她緊跟著跑出「朝嵐古洲」,她的小莊院和部下們,憐憐會幫忙照顧吧?!
只是以憐憐精算的生意腦袋,絕對是連本帶利跟她討回來,說不得,得押幾個屬下,在她那幫忙幾個月的生意好抵利息!
「袁姑娘,你脖子上戴著什麼呀?!」一名婦人拿起她胸前掛著像管狀的長珠子,上頭還畫著符,之前沒見她戴。
「回來時去宮廟求的,長珠裡面還有平安符,住持還特別作法,聽說能趨吉避凶。」幸好有韓水在旁,付錢的事,就踢韓水去展現義氣,這下無論哪道陰風都別想沖煞她了吧!「住持還說,感覺屋內哪不平靜,就把這串珠掛在那方位,包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