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冰冷的口吻教他頗有興味地揚眉望去。
龍靜俏顏冷若冰霜,看著龍嫣幾乎依偎在他懷裡。
是不關她的事,但是……就是礙眼極了!
「嗨!」金如秀朝她笑得邪氣。
瞧,這模樣看起來不是有生氣多了。
她病倒在床榻上的模樣是頗具風情,但他個人比較喜歡她張牙舞爪的模樣,尤其是那天拿鞋打他時的撥辣,更是教他……勾笑一斂,他攬住濃眉,他在想什麼?
犯賤不成,他竟然還挺想念那滋味的。
「妹妹,你身子不適怎麼不在房裡歇著?」龍嫣熱絡地問候,在金如秀面前扮演溫柔的大姐。
龍靜似笑非笑地瞅著她。「多謝姐姐擔心,但我己經歇了兩日,不礙事了。」
「是嗎?」龍嫣也笑著,但眼底冰冷。
龍靜想再說什麼……陣噁心感卻毫無預警地衝上喉頭,教她搗著嘴,蹙眉強忍。
「你……龍嫣驀地一愣。
她知道龍靜病了,但她沒興趣管她得的是什麼病,不過眼前這症狀看來……
「大夫不是跟你說了,中暑就是得多歇息,要不然解不了體內的熱會更不舒服,你一會想吐……會又是鬧頭疼的,不是折磨自己嗎?」金如秀神色自若地起身,走到龍靜身旁,抓起她的手,往她的虎口一掐。
他聽人家說想吐的時候這樣壓一壓就能緩止,就不知道對害喜引起的嘔吐有沒有效了。
龍靜抬眼瞪他,想抽手,卻被他抓得死緊。
「是中暑?」龍嫣徽揚眉不怎麼相信。
她也許應該派人去查看龍靜的藥方才是,要不找出藥渣也能讓大夫看出她是為何而吃那帖藥。
「可不是,」金如秀嗜笑道:「加上龍府薰香燈油惹出人命,讓她在地牢裡過了一晚,人就更難受了,就不知道真正的兇手府尹什麼時候才會抓到。」
龍嫣僵了一下,隨即臉上又堆滿笑意。「會的,很快就會抓到。」
金如秀沒忽略她一閃而逝的驚慌,不由得笑瞇了眼。「好了,龍大小姐,在下有門生意要跟龍二小姐談,就不叨擾你了。」
「龍府大門隨時敞開,歡迎二少到來。」她客氣地道。
他隨意點點頭,跟著龍靜身後離開,然而就在踏進銜接西廂的拱門時,龍靜加快了腳步往前走。
金如秀一個箭步向前,擋在她的前頭,微惱道:「你走那麼快做什麼?」
龍靜直視前方,看也不看他一眼。「關你什麼事?」
「怎會不關我的事。」他沉下臉。
「你倒是說說關你什麼事。」
金如秀開口欲言,但終究還是閉上嘴。
到底是哪裡出了問題,為何她面對自己的態度可以如此坦然,不見半點羞惱。
彷彿她根本不知道那一夜她到底是跟誰買了種。
這狀況弔詭得讓他只能把話嚥下,反問:「好歹是我幫你保住肚裡的孩子,你能說跟我無關?」
「……我剛剛已經謝過你了。」
「就這麼簡單?」
「我沒有能力送你一百石的柏仁當謝禮。」
「誰要你送那些玩意兒,我倉庫裡多得是。」他碎了聲。
「要不然你還想怎樣?」
之前巧瓶得知他來訪,所以先告知她一聲,可等了一會不見他到來,差巧瓶去打探,才知道他竟然是跟龍嫣在廳裡喝茶閒聊,她忍不住到大廳一瞧……那哪是在閒聊?!
一看就知道是龍嫣正使出渾身解數在誘惑他,饒是他也逃不過美人關吧。
「我哪有想怎樣,你以為我是來討人情的?我只是來看你的好不好。」他有點火。雖說她精神好些,氣色也沒那麼差,讓他跟著心情也好了,可是她一見面就冷著臉,好像他欠了她幾百兩的債,真讓人不爽。
「你哪是來探視我的,你是來跟龍嫣聊天的。」她哈了聲,壓根沒注意到自己的語氣有多酸。
「我跟她聊天?我跟她熟嗎?」
「我怎麼知道,」她不滿地將他推開。「你擋到我了。」
瞪著她從身旁走過,金如秀一肚子火,轉身又跟了過去。「你到底是在發什麼火?」她以為他很閒嗎?他忙得要死,還得追查兇手,今天能過來,還是他特地提早完成工作才有空檔過來的。
「我哪有!」
「你沒有,你臉上就寫著火。」
「你瞎啦你。」龍靜呸了聲。
她發火?她為誰發火?關她什麼事?他想要怎麼仿,就算是跟龍嫣在廳裡蹭來蹭去,那也是他們的自由,她……龍靜思緒突地打住。
她狠狠地打了個冷顫。
她在想什麼?為什麼她會去想剛剛那一幕?
真是見鬼了,她竟會在意起他。
肯定是錯覺,因為她身體還沒恢復,再加上她有孕在身,情緒不是很穩定,所以才會出現這種錯覺。
得到這解釋讓她覺得心情好了些。
「我瞎了?我眼睛好得很,好到連你有幾根眉毛都看得一清二楚。」
「對,你眼沒痞,只是很會睜眼說痞話。」她哼了聲。
「我又是哪裡說瞎話了?」
「說什麼祝賀府尹大人生辰時,你只瞧見我……你就像她們說的,根本就是瞧著龍嫣吧。」
「胡扯,那天我只看見你。」
「明明那麼多人站在一塊,你怎會只看見我,你分明是在瞧龍嫣,因為她那雙無辜的大眼是每個男人都愛的。」爹也總是只摸龍嫣的頭,只對龍嫣笑,他也一樣!「你根本是認錯人了吧!」
所以他的溫柔,想給的也不是她……
痛,無預警地襲向胸口,教她幾乎站不住腳。
「鬼扯,我眼睛好得很,看見的是你,覺得美的也是你!龍嫣那是什麼貨色,如何入得了我的眼,」金如秀氣極地吼著。「你跟她又不是雙生子,我會認錯,我看見的是你,我在意的也只有你!」
她怔住,圓瞠的杏眸眨也不眨地睇著他。
「你……」她的心忽地像被擠壓了下,緊縮著卻不痛,隨即熱氣拂上俏臉。
「我喜歡你啦!」他脫口喊道,看龍靜俏顏爆紅地盯著他,他又氣呼呼地一古腦喊著,「你到底懂不懂啊?要不是喜歡你我何必……」
他突地怔住,像是意識到自己說了多驚天動地的話。
閉上嘴,看著她漲紅的小臉,莫名的像被傳染一樣,他的臉也熱得快燒起來。
「我的意思……我的意思……」沉默讓他很難受,所以他想解釋,可是愈是想解釋:心燒就愈清楚,好比她說的,初相遇那日,她身邊明明還有其他人,可是他卻只看見她……他只看見她、只能看見她,所以當她無視他時,那股惱怒強勢反撲,這說到底,他根本就是,……見鍾情了吧!
天啊……見鍾情?!
瞧他抱著頭,像是難以置信什麼,她不禁撇嘴道:「說錯話可以收回,不需要那麼激動。」
根本就是他搞錯了嘛,虧她剛剛還跟著臉紅心跳,如今卻又落寞得很……這念頭一上心頭,龍靜不由得怔住。
難道說她喜歡上他了?
而她剛剛是在吃味?
「我幹嘛收回,我沒有說錯,我是真的喜歡你,我只是剛剛才發現……」瞧她聽得一愣一愣的,他不禁催促。「你好歹也回應一下吧。」
說出去的話就等於是撥出去的水,他不收回的。
龍靜錯愕得說不出話,不只是因為他的表白,還因為自己突來的認知。
怎麼可能喜歡他……不過就是一夜的溫柔,她有這麼容易被收買?
從小,爹不疼她,為了娘,她百般討好爹,卻從來不曾得到爹的半點疼愛,而在娘的面前,她必須堅強獨立,不讓娘擔心,所以她早已忘了偎在娘懷裡,受娘庇護的滋味。
而他,不過是一夜相處,給了她渴望的溫柔,就讓她陷了下去?
但是,她怎麼可以喜歡他?
她肚子裡的孩子是他大哥的種呀……她怎麼能喜歡他?
天啊,怎麼會有這種事?
瞧她臉色突地蒼白,金如秀趕忙扶著她。「你怎麼了,又不舒服了?所以不是跟你說了,要在房裡歇著。」
聽著他叨叨絮絮的擔憂、面對他毫不掩飾的關心和疼惜,她的心狠顫著,想也沒想地將他推開。
「我沒有龍嫣嬌弱。」她沉聲道。
她用面無表情來掩飾內心的脆弱和掙扎。
金如秀呆愣地看著她半晌,不能理解為什麼她的反應這麼大。
「是啊,也許我應該再回頭聽龍嫣說她有多可憐,多無依無靠,又被你欺壓得有多慘。」他不禁跟著意氣用事。
「金混蛋,你耳根子就這麼軟,她隨便說說你也信得跟真的一樣。」他的回話教她發惱。
根本不知道她在掙扎擔憂什麼,淨說些氣人的話。
「對,我就是耳根子軟,她怎麼說我怎麼信,就好比她說你父親的遺言—」
「她說了什麼?!」龍靜突地一把揪住他的衣襟。
金如秀不敢捆信她竟揪住自己,像是要痛扁他一頓似的。「她說……」
「二夫人。」
遠遠跟著兩人的巧瓶輕喚著,龍靜聽見立刻鬆開手,朝一旁望去,快步向前。
「娘,怎麼來了?」
金如秀抬眼望去,瞧見一個身穿深紫色懦裙的夫人,眉目和龍靜有幾分相似,氣質沉靜嫻雅。
落葉指了指金如秀,看著龍靜等著答案。
「他……他……」龍靜一時語塞,不知道該怎麼解釋。
娘親很少會到這鄰近主屋的園子裡,可就這麼巧,竟讓她撞見她和金如秀在拉拉扯扯。
「二夫人,在下金如秀。」金如秀乾脆上前自我介紹著。「我是龍靜的朋友,生意上有所往來。」
落葉點了點頭,朝他笑了笑,卻沒發出半點聲音。
金如秀輕呀了聲,想起長治曾脫口提到有人毒啞了二夫人……所以她不能說話?
「我娘不方便開口。」龍靜淡聲解釋著。
落葉聽著,輕拍著龍靜的手,像是對她的態度有些微詞。
「娘,他不過是個生意有往來的人。」龍靜一字一句地解釋清楚,不讓他有任何遐想空間。
然,金如秀卻是聽得牙癢癢的。
只是生意有往來……最好是真的有往來啦!
正惱火著,聽身後有腳步聲接近,他不禁沒好氣地回頭看去。「並成,不是跟你說,沒事不要打擾我。」
今天真不是個好日子,要不然哪來這麼多程咬金。
他不過是想要探視她而已,為什麼會搞得這麼不愉快?
「二少。」並成一臉無奈,向前一步,附在他的耳邊低語。
金如秀聽著,眉心舒展,唇角緩緩勾起笑,那笑像是野獸捕到獵物般嗜血快意。「是嗎?」
龍靜看著他,先跟落葉說了兩句話後才走向他,低聲問:「是不是跟我有關的事?」總覺得他那笑意讓人不安,她要是不問心裡就覺得不踏實。
「不關你的事。」他哼了聲。
「那就肯定關我的事。」她這下萬分肯定。
「你倒是說說關你什麼事?」他故意學她的語氣和表情。
「找到兇手了?」
金如秀閉了閉眼,咂著嘴。
氣死他了,為什麼她猜得到?
趕在掌燈時分之前,兩人分乘兩輛馬車前往龍家搾油廠。
金如秀的方法果然奏效,在舊金河的水門處逮到了企圖逃走的人。
「照你那種做法不會抓錯人嗎?」抵達搾油廠,下了馬車,龍靜還是忍不住追問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