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靖抓著她的手腕,在她耳邊低聲說:「你知不知道當著自己丈夫的面誇獎別的男人,在仙蘭也是大忌。」
她愣了一下,又笑道:「阿布才多大年紀?我把他當做小孩子一樣。」
他哼聲道:「那你有多大年紀?」
她嘻嘻一笑,「我嫁給你之後,輩分就大了嘛。」
「強詞奪理。」歐陽靖始終沉著臉,但是抓著她的手不肯有半點放鬆。
子夜時分,帳蓬內的病人病情已趨於穩定,杜雅潔耐不住一天的痕勞和睏倦,打著哈欠靠在歐陽靖的肩膀上睡著了。
阿綿送來了宵夜和馬奶酒,見兩人相依相偎坐在帳子外面的草原上,呵呵笑道:「哈格桑,你終於找到了一個像你翅膀一樣有力的哈達尼。她的美麗仁慈和才學,一定會成為我們仙蘭人口中的傳奇。」
歐陽靖低頭看著她熟睡的小臉,問道:「但是您不會覺得她太過自由、不守規矩嗎?古隆長老就很不喜歡她這樣的性格脾氣。」
「咱們仙蘭人的規矩和昊月人本就不一樣,她不是自小生活在仙蘭,不守咱們的規矩也是正常的啊。難道當五綵鳳凰駕臨草原的時候,我們偏要把她變成一隻灰撲撲的發呆鶴鶉嗎?」
歐陽靖微微一笑,沒有再說什麼。
杜雅潔一覺睡醒,已經是第二天天亮時分,這一覺睡得很香,但是睜開眼時,眼前的光亮全被「一堵山」檔住。她眨了眨眼,這才意識到自己是躺在歐陽靖的懷裡,不自覺紅了臉。
成親的第一夜,兩人的激情纏綿讓她疲憊不堪,第二天醒來之後,又不知該如何面對他。事實上,兩個人才相識不過幾日,她對他還是感到陌生,可偏偏他已經是與她生命相連的親人了。每每想到這裡,就覺得又是奇妙,又是不安。
不知道他能帶給她的是一份怎樣的生活,不知道他們兩人是否真能過上她所期待的那種幸福甜蜜的日子。但她想,這個男人應該是值得她依靠的,最起碼在他身邊,她能夠感覺被保護著、被疼惜著,而這種感覺,以前只有在親人身邊才能夠得到。
多奇妙,今生今世,會有一個和她完全沒有血緣關係的人,像父母、祖父那樣愛著自己。而這個人,曾經和她分處千里之遙,從不相識……
也許是因為她思慮時呼吸的節奏與沉睡時不同,當她左思右想之際,歐陽靖也睜開了眼。
乍然四目相對,她很不好意思地想別過臉去,卻被他的手掌托住了後腦,只好與他直視。
「那個……病人怎麼樣了?」她小聲問道。
真禁不起他這樣火辣辣的直視,即使在昊月她有那麼多的男性發人,但是從沒有一個人能這樣看她,就好像能一直看到她心底。讓她心跳亂了節拍,呼吸亂了節奏,向來伶牙俐齒的她,此時連話都不知道從何說起了。
他沒有回答她的問題,驀然摟住了她的唇,將接下來那些哆哩哆唆的廢話都一併吻住。昨天真的很想對她發脾氣,氣她不聽話一個人騎著馬跑來跑去,萬一碰上那些殺手怎麼辦?
以前別人不知道她是誰,現在全草原都知道她是他的新婚妻子,是哈達尼,是昊月皇帝派來與仙蘭締結友好關係的使者。想殺她的人甚至可能不只一群人,她怎麼可以如此不珍視自己的生命?還有這據說會容易爆發疫情的傳染病,她就算是戴了手帕,洗淨了手,又怎能保證一定不會被傳染?
阿綿族長居然還說她聰明,她哪裡聰明?她笨得就像一隻羊,一隻待宰的小綿羊!
他的怒氣忍了一晚,終於在今晨爆發,唇舌上的力度讓杜雅潔漲紅了臉,躲也躲不開,只能任他予取予求。直到他的大手不規矩地在她身上撫弄,害得她嬌喘連連時,她才不得不開口求道:「別……好歹是在人家的地盤上,又不是在家裡,你就不能……矜持些嗎?」
他停了手,卻盯著她的眼,啞聲道:「那今晚回了家,你能讓我『心滿意足』?」
她哪裡聽過這些讓人臉紅心跳的話,捂著臉翻過身,從他懷,中掙扎起來,看著自己身上已經產生皺折的衣服,歎口氣,拚命用手想把它們拉平整好,卻又被他的一雙大手摟入懷裡。
「以後做事必須聽我的話。你知道我們仙蘭男人怎麼對待不聽話的老婆嗎?」
「打她?」她眨眨眼,嬌笑著回頭看他,不信他會捨得打自己,他雖然看上去強悍,但是她知道他身體內必有一顆柔軟的心。手指在他胸前戳了一下頑皮又嫵媚地問:「你捨得打我嗎?」
他的胸口醞配麻麻,抱著她的力道不禁又加重幾分,讓兩副身軀又再貼合了些,輕輕啃咬著她白哲的脖子、柔軟的耳垂和那讓他流連不已的芳香紅唇,帶看幾分威脅口吻的對她說:「你若是不聽話,我可以把你賣掉。」
「賣我?」她驚訝地張大眼,「誰會買別人不要的妻子?」
「口亨,多看呢。買回去做個女奴也好。」他故意惡狠狠地威脅,但他當然不會這麼做。從認識這丫頭起,他就只想把她禁錮在自己身邊一即使她有多麼讓他不放心。
她明眸流轉,神采飛揚地笑看說:「你若是真要賣我,想買我的人可也多看呢。哼,不要你賣,我自己給自己標個高高的身價,看誰出得起,我才肯賣給他。」
「好大的口氣!我倒要看看誰有膽子買我哈格桑的女人。」明明是他威脅她的,怎麼反過來被她威脅了?這個女人真的要好好懲戒一番才行。
此時若非聽見阿綿族長在帳外說話,兩個人差點直接在床上纏綿起來。
當杜雅潔紅著臉掀開帳簾的時候,見到阿綿族長那副瞭然於心的笑容,讓她簡直想挖個地洞鑽進去,找了個借口跑向病人的帳子那邊,一上午她都不敢單獨和歐陽靖在一起了。
那幾個病人喝了杜雅潔開出的藥,果然好了很多,第二天就止瀉止吐,可以吃些東西,甚至是下地行走了。
歐陽靖見事情已經辦妥,便要拉著杜雅潔離開。
她臨行前殷殷叮囑阿綿族長,「一旦再有相似的病情,可以先吃這種草藥試試看,而且一定要注意將病人和普通人的飲食起居分開,避免疫情傳播。」
歐陽靖牽著馬在一旁不耐煩地看著她嘮嘮叨叨,見她的話彷彿說不完似的,只得大聲喊道:「杜雅潔!
這是他第一次叫她的名字,連名帶姓,叫得很是囂張,卻讓她回首嫣然一笑,「你不是該叫我一聲『我的哈達尼』嗎?」她都敢只叫他的名了,這塊木頭怎麼還這樣楞楞的叫她的全名?
他拉著她上了馬,瞥見站在一旁的阿布,說:「阿綿如果願意的話,明天讓阿布去我那裡吧。」
阿綿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驚喜地說:「那當然好!阿布一直視你為他心中的英雄啊!」
阿佈滿臉都是喜悅的光芒,跪地說道:「多謝哈格桑!」
「謝謝你們的哈達尼吧門歐陽靖拉過馬頭,與杜雅潔並肩離開。
杜雅潔在馬背上高興地看著他,「原來你是肯聽人勸的。我以為你凡事都只聽從自己的意志,不會將別人的話放在心上。」
「如果是正確的話,我會聽。」
她瞥他一眼,「那……我有件事要勸你,你一定得聽。」
他側目看她,見她笑容古怪、眼波閃爍,就知道她又有鬼心思,「什麼事?」
「你應該開始學習認識昊月的文字了。縱然不會寫,也要會認。」她一本正經地說,「身為仙蘭族長,縱使你不想和昊月國有牽扯,但你也該知道,仙蘭人現在實在算不上富裕。我昨天問過阿綿,他們族人每個月也只有幾十枚銅板的進項。你知不知道就是最窮的昊月人,兩、三天也可以賺到這個數了?所以仙蘭早晚是要和昊月通商的,仙蘭的許多貨物,比如羊毛羊皮羊肉,都可以賣到昊月去,你們故意繞開這個大東家不合作,苦的是你們自己。」
「這和昊月文字有什麼關係?」他打斷道。
她極有耐心的說下去,「你不認識昊月文字,就不可能瞭解昊月的文化,你不去瞭解昊月人,就不可能和昊月國做買賣,最重要的一點,如果你不認識昊月的文字,當昊月有重要書信送來的時候,旁人告訴你信上寫了什麼,你就只能選擇相信。」
他醚起眼,「你是在暗示我什麼?」
她微笑道:「不是暗示,只是提醒。」頓了頓,她再說道:「因為你是仙蘭的王者,而王者的身邊是沒有可信之人的。」
他微微挑眉,「你是說包括你在內?」
她苦笑著聳聳肩,「你答應娶我的時候,心中一定覺得我是昊月皇帝派來的密探或間諜,肯定不信我。」
他凝眸注視著這個總喜歡說很多道理給他聽的女人,她說教的樣子讓他想起娘,只不過不同的是,娘總在告訴他要如何去恨別人,尤其是恨自己的父親。而她……卻喋喋不休地告訴他該如何去愛人,或者自愛。
他向來不喜歡聰噪和不聽話的女人,偏偏對於她的一再逾矩竟也一再容忍。這個丫頭帶給仙蘭的會是什麼?阿綿族長的那句話也許說的對,當五綵鳳凰駕臨草原的時候,他怎能把她只當做一隻灰撲撲的發呆鶴鶉?
於是,他忽然朗聲大笑,笑聲直達九天行雲,傳遍草原。
杜雅潔不知道他為何會忽然大笑起來,但見他笑得這樣開心,猜測自己說的話至少沒有惹他不快,也就放心了。
昊月和仙蘭,分屬兩個民族,文化差異極大,她不指望他能夠立刻明白自己的苦心,但她若能潛移默化,融化兩族心中的堅冰,便是奇功一件。她想,這應該也是皇上將她遠嫁至此的目的吧。
此後的仙蘭草原上,總能看到杜雅潔騎乘駿馬馳騁四方的嬌小身影,不過每次幾乎都由歐陽靖隨行保護。漸漸地,仙蘭人從原本的詫異不解,到後來也都見怪不怪的接受了。草原上人人都在傳頌這位新來的哈達尼,不僅人美,心更美。無論走到哪裡,待人都善良謙和,把微笑和福扯傳播四方。
但是,也不是所有人都如此愛戴杜雅潔,達齊的妹妹阿秀自從她正式嫁給歐陽靖之後,天天在家裡都要哭上幾回。
達齊幾次勸妹妹要放手,她都忿忿不平地說:「她不過就是昊月國的一位大小姐而已,憑什麼嫁給靖哥?我和靖哥十幾年的情意了,她一來,就什麼都不算了!」
達齊說道:「倘若族長想娶你,在這位杜小姐來之前,就已經向你求婚了。可是他從來沒有和你表達過任何的男女之情吧?這說明在他心中,你只是一個小妹妹罷了,你就算再怎麼不甘心,也要尊重杜小姐,因為她現在是哈達尼了。」
「什麼哈達尼,我才不會叫她哈達尼!咱們仙蘭最好的妻子是不會騎馬的,是不會賴在丈夫身邊不去做家務的{我猜她連羊毛都不會剪!」
他勸不通妹妹,只能無奈離開。他每天要見歐陽靖上報許多公務,實在沒有多少時間浪費在妹妹身上。
今天他來到南圓羽香的時候,歐陽靖和杜雅潔正在書房中。這書房原本是沒有的,是她特意收抬出一間空房,準備了筆墨紙硯,說要教歐陽靖認識昊月的文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