況且他最近怪事不少,某個陰魂不散的女人時不時的出現在他公司,雖說是為了公事,但也不過是他這回出差剛好可以順道去看看揚鼎想投資建飯店的地點,這種在電話中就能說清楚的事,梁雪薔有必要這樣天天到德利報到嗎?當他公司是自家廚房似的。
他暗示過她,她卻說老朋友多年不見,多見幾次面有那麼困擾嗎?她送來自製的美食,他不好當眾給她難堪,唯一能做的只有將東西分送給員工吃,說不合他胃口。
他清楚這把戲梁雪薔玩不了多久,她一向不是個有耐心的人,只是她不時出現在他公司,她不怕「一人成虎」他可怕,更何況,她本身就是隻虎。
果然,她才出現個四、五次,上一次秘書就問他,聽說梁大小姐和他交往過?近來梁大小姐常出現在他們公司,是否意味著兩人「死灰復燃」?
梁雪薔是唯恐天下不亂嗎?
他和梁冬薇結婚的事知道的人很少,秘書和特助算少數知情的人,細心的秘書甚至由著他自結婚後不涉足聲色場所,若真過到重要的應酬,客戶又性喜漁色時,他也只是去那裡打個招呼,在十點前一定離開。
秘書也注意到老闆衣著配色上的不同,明明穿著最不喜歡的西裝,口裡抱怨著赫太太的跋扈,可老闆自己都沒察覺,他的眼睛在笑,神情甚至有些得意。
建築師出身的老闆攝影技術不錯,近來秘書又發現他喜歡拍天空,問了他,他只是笑,所以秘書想,一個男人會做一些奇奇怪怪的蠢事,絕大部分和喜歡的女人有關。
秘書知道老闆的改變是為了太太,但是不少員工仍以為老闆未婚,因此猜測梁大小姐是老闆近來改變的原因,他明知不是卻也不曉得如何幫老闆澄清。
但沒人想得到,梁雪薔玩手段是犯了赫墨言大忌,他下了命令,以後梁大小姐若到公司來,一律擋在樓下的會客室,不必通報他。挹資揚鼎的事他也撥款了,想不透兩人還有什麼再見面的必要。
這日他回到家中打開門,難得有人比他更早到家,因為客廳的燈是打開的。他瞧瞧看看,沒看到伊人蹤影,喚了聲,「赫太太?」
沒人回應。
「赫太太……」赤著腳踩在地球上,赫墨言走進主臥室找著梁冬薇,但裡頭連燈都沒開。
到了房子最底的書房,他發現房門虛掩,裡頭有燈光透出來,他輕輕走進去,發現梁冬薇坐在靠陽台的位置,不知道在畫些什麼。
他移動步伐靠近,也許是地毯吸收了足音,也可能是她太過專心,人都在身後了,她還是專注在繪圖上。
擦了又畫、畫了又擦,一修再修後,梁冬薇吐了口長氣,終於擱筆放棄。「到底是哪裡出了問題?老是畫不好!」她有點生氣的擱下素描鉛筆,盯著素描簿看。
她最近是怎麼了?心浮氣躁的!好像自從知道姊姊心中的最愛是赫墨言後,她的心就常這樣焦慮不安,在宴會中姊姊看他的眼神,那愛意露骨到令人訝異。
姊姊對於搶奪她東西的「遊戲」向來樂此不疲,小時候是野蠻的搶法,長大後變得會設局陷害人,更可怕的是,在陷害人之前她還會前來示好,待她信任她、同情她後她再下手。
也許是因為沒有什麼兄弟姊妹,她一直渴望有個可以傾吐心事的伴,加上梁雪薔誠懇的樣子不少人看了都會卸下心防,結果就是和她一樣被騙得團團轉。
她從來不認為姊姊是那種只要對方已婚就會自律保持距離的人,畢竟姊姊想搶的人事物,什麼時候有過「盜亦有道」了?
起初這一切還只是她的猜測,不過後來的一些事真的應驗她所想。羅政宇曾暗示她要小心她姊姊,雖然對細節完全不提,可她想,他多少是顧念和姊姊的青梅竹馬情,會這樣說,一定知道了什麼。
德利建設的那條線,後來都是Maya在跑,連Maya也警告她,說她家姊姊會不會和「赫先生」走太近了?Maya星期三、五去開會,兩次都看到梁大小姐在他辦公室,其中一次他們還狀似親密的在說話……
與其說這是巧合,不如說發生的頻率太高了,有什麼理由會讓一個大姨子成天出現在妹夫的辦公室,更何況他們連一點工作上的交集都沒有?
今天她還得知德利挹資揚鼎,赫墨言為什麼要這麼做?是因為姊姊嗎?他們結婚後,他連提都不曾提到挹資的事,為什麼和前女友一重逢馬上慷慨解囊?時間點未免太過巧合了吧。
看來姊姊開始有所行動了,她的煩心憂慮正起因於此。
赫墨言和她婚後相處愉快,無論各方面他們都是最契合的「同居人」,可是在婚前的協定中,他們早知道不會喜歡上彼此。
她明白他對她好,卻不認為那表示他喜歡她,因為她也對他不錯,只是,那是喜歡嗎?她喜歡赫墨言?
這樣的問題出現在心中,梁冬薇嚇了一跳。她怎麼……怎麼會有這麼荒謬的想法?這是連問都不必問的吧?
她不喜歡他,她斬釘截鐵的告訴自己,可是、可是……何以姊姊的事會讓她如此心慌、這樣難過?當初結這個婚,不正因為確定自己不可能會喜歡上他,她才嫁的嗎?
不心動、不去愛,就不會有因為被背叛而傷心的可能。
當年和羅政宇的情事……老實說,那時戀情才開始,剛萌芽的情意能深到什麼地步?然而分手時,她還是痛了好久,這讓她看清楚自己,她一點也不堅強,她的冷漠只是偽裝出來的。
正因為知道自己的脆弱,到了適婚年齡,為了不讓外公擔心,她才替自己選了條自以為是的「康莊大道」。
可是,這真的是條康莊大道嗎?她所以為能獲得的淡然平靜,隨著和赫墨言越來越多交集起了變化,她之前所以為的,似乎不是後來的這樣了。
初識時,她覺得赫墨言粗魯不文,認識越久卻覺得那是率真不造假,他天生性子就如此;她原以為他是個不學無術的粗俗男人,可多瞭解就發現他相當有內涵;她還以為他是個流連花叢的浪子,後來才知道傳聞是真,也是假。他的確上酒店,但那只是應酬,也確實有不少酒店小姐中意他,可那是因為在那個地方難得看到一個從來不暈船、清楚自己在做什麼的男人,在男女關係上,他並不亂來。
於是,一開始覺得不是她的菜、絕無可能愛上的男人,在她眼裡慢慢變得可愛了起來。
可愛?那個高個兒?梁冬薇又被自己嚇了一跳。她眼睛出了問題嗎?低頭再看一下她筆下的那雙眼,是長這樣的嗎?是否因為她的眼睛有問題,才會越畫越糟?
她忍不住又皺了眉。「真是的,該去看眼睛了。」
「的確,越畫越失真。」
原以為只有自己一人在家,平空多了另一個聲音,梁冬薇幾乎要尖叫出來,猛地回頭。「你、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回來好一會兒了。」
「怎麼不叫我呢?」
「瞧你畫得專心就不吵你了。」赫墨言正要說些什麼,手機響了,看了下來電顯示,他直接按掉,對方不死心的又打,他又再度按掉。
「誰?」她才這樣問,他手機又響起,這一回他索性走到客廳接,幾分鐘後才又走回來。
梁冬薇心裡不舒服了起來。以往即使是重要的公事,他也不曾避開她,那通電話「神秘」到他連她也防嗎?
很直覺的,她想到了姊姊梁雪薔。
如果赫墨言當她是「大姨子」,和她講電話何必避開老婆?且就常理而言,姊姊打電話來也該是找她,而不是找他這個「妹夫」吧?當然,如果他當她姊姊是前女友……不,該說是對他還有吸引力的前女友,他是要避日巳聿夕著她這個老婆沒錯。
胸口的無明火燃得炙烈,她本來不想去提近期聽來的閒言閒語,不知道的人還以為她是什麼妒婦呢。可這一刻她忍不住了,她的生活本來很平靜,為什麼要任由人來攪和?
「誰打的?」她問了一次。
赫墨言想著要怎麼說比較好,正常情況下,梁雪薔即使打來也該是找妹妹,而不是找他這妹夫。
梁冬薇表情冷冰冰,不讓他逃避問題的直接點破。「雪薔打的?聽說她最近找你找得很勤?」很標準的質問語氣。
他濃眉一蹙。不想在她面前接梁雪薔的電話,就是不希望她亂想什麼,丈夫和前女友重逢而且狀似來往頻繁,任誰都會胡思亂想,並且顯然的,八卦傳言的散播比他防堵的速度更快。
只是梁雪薔這女人實在唯恐天下不亂,這個時候還打來約他出去喝一杯?真是夠了!
見他沉默,梁冬薇以為他心虛得不知道怎麼回答,她說:「她打電話給你,你為什麼支吾其詞?心虛嗎?」瞧她現在說話的語氣,真是標準的妒婦啊,偏偏她就是管不住自己的嘴巴。
「我不是心虛,只是——」
「只是你也知道在這種時間她打電話給你,你卻避開我接有多奇怪對吧?」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後,她吐了口氣。她到底是怎麼了?「算了,不想回答也不勉強。你們認識的時間比我長很多,多年不見,和她有許多話要聊也是正常,不過,最好找下班時間吧,我聽說她常在上班時間到公司,因私忘公向來不是你的作風。」
赫墨言聽她口氣冷淡,說的話彷彿他和梁雪薔即使有什麼她也不在乎,火氣一下子冒得老高,本想解釋什麼的,一下又不想說了。他有這麼令人無法信任嗎?
咬著牙,他冷嘲道:「你倒是寬宏大量得很。」這讓他很難不多想,有些事說好聽是寬宏大量,說穿了其實就是不在乎,而她的不在乎源自於何處?梁雪薔說的一些事不斷在他心裡發酵,梁冬薇是否仍在乎著……羅政宇?
不知道打哪來的一股氣不吐不快,她言詞中帶了不自覺的濃濃醋味。「能不寬宏大量嗎?你是她惦在心裡多年的最愛,或許她也是你藏在心中最美的回憶,這樣的兩個人有朝一日重逢了,這種情況我能怎樣?」心裡很悶、很窒;心中的烏煙瘴氣不吐些掉她會沒辦法呼吸!她冷笑,「你知道這種不舒服的感覺嗎?我像戲劇裡阻止男女主角破鏡重圓的醜陋女配角。」
她的語氣明明是極為氣憤,說出來的話卻讓赫墨言想笑。他看著她說:「赫太太,你在吃醋嗎?」
梁冬薇火氣更大了。「我見鬼的會吃醋!」
嗯,被她介意的感覺還不壞。他試著解釋,「我承認她最近常往德利跑,可是……」
她聽到第三個字就聽不下去了。承認,然後呢?他倒是承認得挺大方的,可見根本沒把她這老婆放在眼裡,沒他的默許,姊姊敢在他下了班還打電話給他?
她想起曾聽媽媽的姊妹淘說過,當初爸爸和媽媽結婚後,一開始也是對外頭女人王明麗的事解釋再三,媽媽選擇相信,最後就是王明麗得寸進尺的進了梁家門,把正宮給踢回娘家。
怎麼上一代的感情糾葛和下一代的這麼像?基因會遺傳,感情和因果也會嗎?她們母女是受了什麼詛咒?
她不要相信赫墨言了,她不要像她媽媽一樣變笨蛋……「夠了!你無須跟我解釋那麼多,你的事我管不著!』
「為什麼管不著?你是我妻子。」為什麼又是那種要和他撇清關係的表情?他寧可她吃醋、撒潑甚至無理取鬧,那至少讓他可以感覺自己是被在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