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知怎的,雖然女人很快就換上了一副甜美的笑容,腦子裡卻一直浮現她飄忽的聲音,心有微微的觸動,彷彿是心疼的情緒……一定是錯覺吧!
到底沒有睡榻榻米和沙發,杜非雲睡進了成媛臥室旁邊的客房。
一接觸柔軟的床鋪,好像瞌睡蟲大軍向他發起了強烈的進攻,他完全沒有抵抗之力,眼皮越來越重,很快就在黑暗中望見了周公發著光的身影。
「先醒醒,把藥吃了。」
有一個聲音卻一直在擾人清夢,但是,聲音卻如同出谷黃鶯一般,十分好聽,悠悠地響在耳畔,伴隨著清雅的香氣,彷彿最美的夢境。
「嗯?」
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入眼的是一雙飽含關心的星眸,「來,先把藥吃了,吃了就給你睡。」
當在哄孩子呀!他暗自腹誹,心裡卻感覺十分受用,竟然沒有反抗,乖乖地就著對方的手吞了藥丸、喝了水,看著那雙纖白柔嫩的手指給自己擦去唇邊的水跡,下腹驀地一緊。
不過,對方很快就移走了手指,他戀戀不捨地闔上雙目,終於不敵層層的疲倦,再次陷入甜蜜的黑暗裡。
成媛站在床頭,水眸靜靜地望著男人難得不設防的俊美模樣,心底堅不可摧的一處竟然悄悄地軟化了一角。
她俯下身子,紅唇再次覆上薄唇,彷彿過了一個世紀,才不捨地分開。
「我好像真的動心了,你說,怎麼辦呢?」自言自語地說著,她伸手摸上自己的紅唇,眼神卻複雜地盯住面前全然不知的男人。
過了許久,毫無瑕疵的絕美小臉上露出了不知所措的神色。
杜非雲睡著了倒是一了百了,但是成媛摸著他的額頭,感覺那高熱遲遲沒有退下去,實在有些忐忑不安,慌忙撥了辛琛的手機。
大致聽了下情況,辛琛沉默了,接著就有些抓狂,「你在二十分鐘前給他吃藥,哪裡會這麼快見效!」
「可是……」成媛有點心神不定,自從察覺到自己的心意,對方身體上的任何難受都令自己心疼,幾乎有點無法忍受。
辛琛打斷她,「沒有可是!」
最近流感盛行,醫院裡人滿為患,還有一大堆的病患等著他看病呢。
成媛還想說些什麼,手機卻傳來了「嘟嘟嘟」的掛斷聲,她隨手把手機扔到茶几上。
忽然窗外吹進一陣風,鼻子一癢,打了個噴嚏,她驚慌地連忙轉頭看杜非雲,還好他睡得很沉,因為生病難受,眉毛在夢中也微微皺著,卻始終沒有轉醒的跡象。
差點忘了自己也在這一場流感中中槍的事實,成媛給杜非雲拉好被角,看他一時半會不會醒過來的樣子,終於決定先解決自個兒的問題。
她向來吃不慣飛機上的餐點,從機場出來又直接去了醫院,腦子暈乎乎的同時,肚子也餓得唱起空城計。
先洗好米,放在電鍋裡煮粥,定好時間,然後才倒了一杯水把感冒藥吃了下去,整個人也暈暈乎乎的,隨便先從冰箱裡掏了點麵包果腹,然後就跑到了客房裡,無比自然地爬上床,聞著男人清朗的氣息,沉沉睡去。
彷彿有什麼東西壓著自己的胸口,杜非雲被壓得有點呼吸不暢,他奇怪地睜開眼睛,映入眼簾的便是一頭烏黑的長髮,如同瀑布一樣散在自己的胸口上,泛著清雅的香氣,墨黑的發海裡隱約露出一點臉頰,越發襯得白晰柔嫩。
剛醒來,腦子有點打結,費了好一會工夫,杜非雲才想起自己身在何處.胸口上的美麗女人是何方神聖。
大概感覺到注視的目光,埋在胸口的小腦袋動了動,從烏黑的長髮裡採出一張白瓷般的巴掌小臉,大眼兒迷迷糊糊地瞅住他,「你醒了?」一隻白晰的手自然而然地探上了他的額頭,不難想像這個動作她大概已經重複了許多遍。
杜非雲覺得自己幾乎魔障了,竟然彷彿被下了定身咒一樣,絲毫沒有掙扎,任由對方纖長的手指在自己臉上摸來摸去。
好一會,迷糊勁終於過去,成媛驚喜地一躍而起,「天啊,你退燒了!」
杜非雲撐起身體,感覺到身體舒服了許多,彷彿在山野間經歷了一場酣暢淋漓的跑步,身體濕漉漉的,有點累,但是卻神清氣爽。
「想不到辛醫生還蠻可靠的。」
她轉身打電話向辛琛報喜,他大概已經度過了最忙碌的一段,有心情跟成媛閒聊了。
「廢話,他完全是把自己累出來的,別看他平時人模人樣的,一工作簡直跟得了失心瘋似的,身體要不出問題才奇怪,你一定讓他好好睡了一個覺,這對他比吃藥更有效。」
成媛聽出言下之意,「他經常累到生病?」複雜的眼神投向身後的男人。
杜非雲雖然只聽到了一方的言論,但對辛琛的言論也猜了個十之八九,反正每次他生病後,身為好友的辛琛總是恨鐵不成鋼地見人就抱怨。
他淡淡地抬了抬眸子,「有問題可以直接問我。」
成媛從辛琛那已經得到了肯定的答覆,剛掛了電話,就聽見了男人因為生病而顯得沙啞的嗓音,有點奇怪地挑了挑眉。
「我不喜歡別人在背後談論。」明知道他們兩個的談論完全沒有惡意,然而杜非雲還是無法釋懷。
成媛倒是完全沒有動怒,也沒有試圖辯解,反而像是得到了天大的禮物一樣,興高采烈地衝到了對方的面前,眼睛對眼睛,鼻子對鼻子,呼出的空氣糾纏在一處,曖昧到了極致。
杜非雲呼吸一滯,眼看著近在咫尺的紅唇張張合合,腦子竟再次有些昏眩起來,難道是發曉的陵遺症?
「喂,你到底怕不怕醫生?」原先以為他不願進醫院是害怕醫生,後來看到他與辛琛醫生的互動,好像又不是那麼一回事。
杜非雲反問:「我的醫生只有辛琛一個,你覺得我應該怕嗎?」
確實完全沒有必要,成媛轉了轉眼珠子,「那你當時為什麼不肯進醫院?」
男人閉緊了嘴巴,沉默是金。
「是你說有問題直接問你的。」
「確實,但是我並沒有回答的義務。」
杜非雲忽然伸出手扣住成媛的下巴,在她以為對方要強吻的同時,後者卻趁機推開了手足無措的她,掀開被子下了床。
成媛花了好一會才從臉紅心跳中回過神,她想不到自己居然也會有小鹿亂撞的時刻,一邊暗自納悶,一邊衝了出去,恰好在玄關處攔住了正在換鞋子的杜非雲,「別急著走,我煮了粥,很好吃喔!」
杜非雲剛要拒絕,肚子卻不爭氣地咕嚕咕嚕叫了起來,一張面無表情的臉上露出了尷尬的神情,皮膚上浮起淡淡酡紅。
成媛笑得幾乎肚子抽筋,臉上不動聲色地再接再厲勸說:「吃完粥就再吃一次藥,如果身體確實恢復得不錯,今天或許還能繼續回公司加班呢。」
杜非雲看了看手錶,已經下午三點了。如果特意找個地方解決民生大計,反而耽誤時間,在這裡隨便解決一下,或許還能在助理下班前去處理一些事。
「好,謝謝。」
粥熬得又稠又香,配著簡單的小菜,就令人食指大動,欲罷不能。
杜非雲風捲殘雲般地吃完一碗,空蕩蕩的胃裡墊了東西,總算好受了些,抬頭望見美麗的女人支著下巴,饒有興趣地盯著他,他不太自然地清咳一聲。
「你的廚藝很不錯,非煙可什麼都不會。」
成媛抬了抬眉毛,「喔,原來在你眼裡,我還有地方能夠勝過她。」
杜非雲認真地反駁:「你和非煙是兩個完全不同的類型,非煙被我們寵壞了,很多地方都像一個長不大的孩子。」
成媛酸溜溜地接道:「如果能夠得到你的寵愛,我也不介意一輩子當長不大的孩子,可以理所當然地佔據你的溫柔。」
明目張膽的調戲讓情商為負的杜非雲有點招架不住,他再次清咳一聲轉移了話題。「妳也是堂堂的大小姐,哪裡學得廚藝?」
「我自小在美國讀書,一個人在國外待久了,不想吃速食類、油炸食品,買幾本烹飪書,試了幾次,做出來的東西也就可以下肚了一一」
杜非雲又有了一種錯覺,明明是微笑的美麗面容,淡然寧靜的語氣,卻有一種淡淡的悲傷如同夜間的薄霧漫了上來,避無可避。
「你父親怎麼捨得把那麼小的你送出國?」他忍不住為她抱不平。
成媛微微笑,漆黑的瞳仁晶瑩如琉璃,「他自然捨不得,是我堅持的。」
杜非雲下意識就要問她為什麼要堅持,然後話語到了嘴邊,又被他嚥回了肚子裡,這些事情太過私密,不是他可以知道的。
「嗯,你本來就很有主見。」一句話輕輕帶過。
成媛巴巴的望著他,然而等了半天,卻等到了這麼一句輕描淡寫的感歎,微微地有點受挫,畢竟她只是路人吧,沒必要花費心思關心,如果牽扯了更多的感情,到時候要撇清關係反而會惹出更多的麻煩。
她站了起來接過對方手裡的碗,「還要嗎?」
杜非雲點頭。
成媛把碗放到餐桌另一端杜非雲絕對構不著的地方,然後她慢悠悠地走到了他面前,居高臨下地望著俊美如月的男人。
「給我一個感謝,不然就不給你吃!」
「妳……」他竟然看走了眼,原來她也有這樣孩子氣的一面。
杜非雲沒有發現自己臉上浮現了無可奈何的寵溺微笑,「好吧,非常感謝,成小姐。」
「一點誠意也沒。」成媛指指自己的臉頰,「至少也要一個親吻。」
「……」
「每次都是我親你,你好歹回吻一個,就親臉上,西方人都當成禮節了。」
明明知道這都是一堆歪理,杜非雲卻忽然發現,自己並沒有一口拒絕的決心,反而望著她微微嘟起的紅唇,心上彷彿有羽毛輕輕掃過,一陣悸動。
「好。」
成媛純粹在無理取鬧,報復男人之前的置身事外,於是出乎意料的,當那個字眼飄進耳朵裡,她震驚地望著男人站起來的身子,俊美的面容越來越近,放大成越來越無法抵抗的氣場,不由自主地偏過了頭,她有點害羞。
然後,本來該落在臉頰上的吻,觸碰了柔軟若花辦的雙唇,此時彷彿有火光產生,劈里啪啦,近在咫尺的雙眸對視,無形中似有絲線牽連。
兩人同時一怔,一秒鐘彷彿被延長成一世紀的光陰,最後,還是杜非雲率先回過神,尷尬地退了一步,「時候也不早了,剛才吃的大概可以撐到晚餐,我先走了。」
望著男人有點失措的離開,成媛咬了咬唇,從明白自己的心意後就一直在胸口發酵的情緒終於爆發,她從來不是會苛求自己的人。
「喂!」她叫住他,看著他疑惑地回頭,大聲告白:「我喜歡上你了,我喜歡你,非常喜歡!」
她倔強地站在原地,美麗的雙眸緊緊地盯住呆若木雞的男人。
第一次告白,本來還以為自己會不知所措,然而一旦說出了口,卻彷彿放下了一個很大的負擔,渾身都輕鬆起來。
倔強的甜美嗓音好像轉成了無數重播的錄音帶,一遍一遍地在大腦中重播,杜非雲伸出手抵住太陽穴,還是無法阻止那一陣陣的轟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