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幸運好嗎?!」不想讓她內疚,蔣漢城鄭重告訴她。「你就是沒收到我的信才會這樣想,我很感激你,你把我從『白色巨塔』拯救出來,托你的福,因為視力問題我不但不用繼續K那些無聊的書,也不用去念壓力超大的醫科,聽說念醫科還要解剖青蛙,研究內臟,我大概會嚇到昏倒。而且因為手的問題,也不用當兵,最爽的是,復健科醫生建議我爸媽讓我盡量去畫畫啦、彈琴啦,說是對手部復健有幫助。你說,我過得多爽,都在做我喜歡的事,除了定期回診,就是畫畫、彈烏克麗麗,現在還可以靠畫畫賺錢,我要感謝你才對,陳明慧是我的貴人欺。」
貴人?他真會安慰她。她問:「一點都不氣我?」
「幹嘛氣?」
「你是為了我好過才這樣說吧,那時一定很痛吧?手不能動也很不方便吧?怎麼可能一點都不埋怨我?」
蔣漢城抓住她肩膀,直視她。「好,那麼我問你,假如換作是我害你摔成那樣,你會氣我嗎?會埋怨我嗎?你也不會啊!」
「唔——」陳明慧想了想。「很難說喔,我應該多多少少會怨恨一下你。左眼失明,左手也壞掉欺,假如換作我,不可能像你家可以召集大醫生動手術還到國外復健,還有醫療團隊照顧,所以我可能真的一輩子殘廢掉欸,嗯,我會很氣你。」
「你一定要這麼老實嗎?」蔣漢城氣得掐她的臉,她疼得大叫。「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我比較愛你,壞女人,你是壞女人——」
「不要掐了很痛欸,又沒人逼你喜歡我。」
他放手,親親她的臉。「不過啊——」又摟住她,貼在她耳邊說:「我還是知道你非常愛我——」
「是喔。」
「因為你把第一次給我——」
她臉紅。「因為我答應過某人,絕不親別人。我可不像某人喔,把我珍藏的東西轉送給別的女人——」
「欸?什麼東西?」
「我送你的徽章呢?有翅膀圖案的那個,你送人了吧?」
「我怎麼可能送人?我很珍惜一直帶在身上好嗎?直到最近,不知道在哪裡弄掉了,一直找不到。我本來別在背包上的,不知道是不是別針舊了,不牢靠鬆脫了。」
陳明慧頓時明白過來,蔣漢城是不會說謊的,看樣子,連徽章的事也是喬娜英搞的鬼,這女人!滿肚子壞水,可惡。
蔣漢城很委屈。「喂,我連你那時候幫我縫的書包都保存得好好的,有一次被我媽扔了,我還嚇得跟幫傭阿姨跑到垃圾堆撿,你這樣說我,我真心酸。」上天明監,癡心如他,要到哪兒找啊!
心中最後一點陰霾都退散,陳明慧爽朗地笑了。沒錯,這是愛她的蔣漢城,最深情的蔣漢城。
他很委屈地看著她。「你為什麼會覺得我把徽章送人?」
「因為……都那麼久了,我猜的。」她沒拆喬娜英的台。但是,心裡對那女人超不爽,可是不想在這時候提她,很殺風景,只要想到蔣漢城跟她交往過一陣,她就火大,他們也像這樣泡在浴缸裡嗎?他也對她像剛剛愛她那樣的溫柔又激情嗎?
慘了,陳明慧深吸口氣,不想要去想那些事,討厭想像他抱著另一個女人,以後這男人是她的,絕不再讓給任何人!
泡了舒服的澡,他們回到床上,暖呼呼的靠在一起睡。
屋外下雨了,陳明慧說:「我最不喜歡半夜裡的雨聲。」
「為什麼?」他把胸膛借給她當枕頭。
陳明慧不跟人分享這樁心事,這時候,可能纏綿後太放鬆,她終於說出口,只說給蔣漢城聽。她說了那個下雨的半夜裡,跟阿爸去認屍的事,她說她一聽見這樣半夜裡的雨聲就很鬱悶。
「明明她活著時對我也沒多好,後來,還因為她我闖了那麼大的禍牽累到你,可是,你知道嗎?很奇怪,我就是有罪惡感,好像我真的害了她。」
「她是喝了酒才會失足跌死的,跟你無關。」聽了這件事,想到她當時有多難受,蔣漢城棲緊她。
「我那時候應該聽你的,不要衝動地就跑進賓館抓奸,應該要冷靜地想一想。」
「喂,那時候我們才十八歲好嗎?我聽人說,家人就是互相欠債的,這輩子互相還的,我知道你會有對不起的感覺,我對我爸媽也是啊,不能按照他們想要的方式過活,不過……我還是希望有我自己的人生。」
陳明慧閉上眼。「我知道,而且就算我覺得對不起,我媽也不可能死而復生。不過現在你回來了,我真高興。」不然此刻一個人待在家裡,又冷,又下雨,聽著這樣淒冷的雨聲,肯定又要失眠,又要睡不好。
「以後像這樣半夜下雨的時候,我就彈烏克麗麗給你聽。」他往床下撈出一把烏克麗麗。
陳明慧看見,驚喜極了。
「你真的有在彈?」
「當然。來,你躺好,躺我這裡——」把她拉過來緊挨著他肚腹,他靠著床頭櫃,半臥著,彈奏烏克麗麗。
陳明慧攬著他溫暖的身體,聽見熟悉的旋律,微笑著進入夢裡。冷清的雨聲被輕柔纏綿的琴音覆蓋,寒冷的氣溫被溫暖的被跟熟悉的懷抱驅離。
陳明慧覺得好舒服,好幸福。
快要睡著時,蔣漢城忽又搖醒她,很興奮地問:「你有沒有帶身份證?」
「欸?有啊。」
「明天我們去市公所辦結婚。」
「什麼?什麼?!」她這下真的驚醒了,坐起來。「你在說什麼?!」
「幹嘛這麼驚訝?」
「結婚欸?是結婚!」
真希罕了,向來沉穩的陳明慧竟也會被他驚嚇到。他一臉鎮定,覺得她大驚小怪。
「我現在是畫家了。」
「是。」
「你小時候美術課時,不是說過喜歡當畫家的老婆?我現在是啊!」
「呃,對,我是說過。」
「我們現在還深愛彼此對吧?」
「呃,是,是的。」
「好不容易又在一起,不應該浪費時間對吧?之前已經浪費那麼久了。」
「欸,也是。」
「依我對你的瞭解,你不CARE什麼盛大的儀式吧,你也討厭跟很多人互動所以也不喜歡搞排場吧,加上我聽說台灣現在結婚只要上戶政事務所辦理就行了,證人的話,只要有兩人蓋章簽字,這個我可以請跟我合作的出版社編輯幫我。這麼方便簡單很適合你吧?你看,多麼順理成章,我們閃電結婚是很自然的吧?」
「是……好像是這樣。」奇怪了,蔣漢城也有口才這麼順的時候喔,講得很有道理喔。這下拒絕他的話,好像是她違反自然喔。
「而且,更重要的是。」他拉開床邊矮櫃抽屜,拿出珠寶盒子。「我鑽戒都準備好了。一克拉,你不會嫌小吧?我現在經濟獨立,你不要拿以前我的家境衡量我。」
她打開蓋子,看到一顆星,瞬間燦亮她眼睛。「你幾時連婚戒都準備了?」
「決定回台灣生活的時候就想過了,如果再讓我找到你,我就跟你談判。是你答應過以後要跟我結婚的,我認為,陳明慧是守信用的人,應該會實踐這個約定。」
陳明慧哈哈笑。「是,我是,我這個人最守信用了。」
「好,不囉嗦,明天我們就果斷的把這事辦一辦。」
「是,果斷的把這事解決喔。」
他幫陳明慧套上戒指,親一下她的手。「老婆。」
陳明慧真是開心,也賞他個超甜的笑容,軟綿綿喊一聲。「老公——」
於是蔣漢城滿足地笑開了,把她拽進懷裡,壓在身下,熱情地親了又親,吻了又吻,把她藏在懷裡,緊摟著再也不放手。
第二天一早,蔣漢城跟陳明慧立刻上網查結婚登記相關事宜,打印結婚書約,然後蔣漢城帶明慧去出版社找編輯們幫忙簽名作證。
編輯朋友們得知他的喜訊,笑著直說恭喜,她們還鬧著要他改天補請客。
蔣漢城摟著陳明慧介紹給他的工作夥伴們認識,然後就急著告辭,拉陳明慧到戶政事務所辦結婚,依序完成手續。
「恭喜兩位。」承辦小姐將新身份證交給他們倆。
「謝謝。」蔣漢城緊握陳明慧的手,兩人相視一笑。手續很簡單,但這一路的心路歷程,只有彼此清楚,那不是一帆風順啊,所以更珍惜在一起的每一天。
蔣漢城問陳明慧:「你爸那邊,要不要我找時間好好跟他談,我怕我們忽然結婚了,他會生氣。」他只擔心這點。
陳明慧笑著拍拍他肩膀。「我爸那邊我會搞定,不用擔心,你負責安撫你爸媽就好。」
手續辦完,陳明慧回店裡上工了,蔣漢城也回家裡忙自己的事。
感覺這天就跟往昔一樣,可是飛揚的心情截然不同。陳明慧左手無名指,多了一顆鑽戒。在店裡見著爸爸,沒等爸爸追問昨天的情況,陳明慧主動說明。
「因為我們昨天……而且好不容易……所以決定……結果就是……」幾句話報告完畢,秀出左手無名指。「我們結婚了,哈哈——」
哈哈?!
陳阿勇差點暈倒,下巴快掉下來。「你跟蔣漢城?結婚?!嗄?」不就是剛剛重逢見個面,昨晚發生什麼事了?你怎麼沒先跟我商量?你不覺得太突然嗎?他爸媽沒意見嗎?他不用通知家里長輩?你們是不是太衝動了?!」
陳明慧看阿爸震驚的模樣,深吸口氣,學蔣漢城昨晚說的,全部複述一遍。
她問阿爸:「我們本來小時候就喜歡對方,阿爸你也知道的,對吧?」
「對啊。」
「我從以前就把他當要結婚的對象,只是沒放在嘴巴上說而已,但是以阿爸對我的瞭解,這個你清楚,是吧?」
「呃,是,是的。」
「後來發生意外,分開十多年,我有多傷心,雖然嘴上也沒講,但阿爸是瞭解的吧?」
「欸,是啊。」
「我也是有努力和別人交往,可是就是沒辦法忘記蔣漢城,所以雖然有男朋友可是進展不順,寧願一個人勝過跟男友約會,這點阿爸也是知道的吧?」
「欸,是知道的。」
「所以嘍,現在好不容易跟蔣漢城重逢,他喜歡我,我也很喜歡他,我們兩個互相喜歡對方,因此好不容易重逢了立刻跑去結婚,這不是很自然的事嗎?」
是很自然,聽起來是,但,怎麼好像漏了一個很重要的環節。
「等一下……兩個人結婚前先拜訪對方父母這才自然吧?」陳阿勇畢竟過去是生意人喔,沒那麼好呼卡。
陳明慧點點頭,瞭解。「所以——阿爸,你很想跟蔣漢城爸媽見面吧?好,我馬上叫他安排——」說著拿出手機。
「不用了——」陳阿勇搶下手機,一想到蔣漢城爸媽高傲的臉色,過去對他多不爽,見面壓力很大欸。「我知道我知道,你們開心就好了,你們高興就行了,我沒意見,我也喜歡蔣漢城,只是,真的太突然了——你真的結婚了嗎?真的嗎?!」
陳明慧展示手上的鑽戒,又拿出身份證給阿爸瞧。「你看,配偶欄已經填上他的名字了——蔣、漢、城,是真的,我有老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