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小姐,真的很抱歉,在下已經心有所屬,實在無法答應這門婚事。」
「鵬公子不必介意,因為我的心裡也早就放了其他人了。」朱羽茵苦笑著,趕緊將放在膝上的一包沉重的錦囊交給他,「這給你,讓你在路上應急可用。」
那是一隻以淡藍色錦緞為底,繡上一隻展翅翱翔大鵬鳥的錦囊,他打開封口一看,才發現裡頭放了不少大額銀票及便於使用的小碎銀,頓時訝異不已。
「朱小姐,我不能……」
「你一定要收下,因為我能幫你的最後一件事,就是這個了。」她堅定的說著,「離開長樂縣,去帝都明曜城,想辦法與靜王見上一面,等見到靜王之後,我相信你就安全了。」
靜王聞人玄羲與太子是同母所出,並且淡薄名利,對權力爭奪完全沒有興趣,所以她相信,提點太子去找靜王,是對他最安全的一條路。
她能幫他的就只有這樣了,接下來的事情,與她再也沒有任何關係。
她只想靜靜的在長樂縣過活,終老一身,她絕對不會嫁人,無論對象是誰,她都絕不答應。
因為她的心早就給了聞人玄緒,對她來說,她早已經嫁過人了,無論如何都不會背叛他。
就算他完全不知道這一切也不要緊,只要她自己明白,也就夠了……
聞人玄緒為了向太子報仇,無所不用其極,徹底變了一個人。
他利用早就與太子貌合神離的太子妃,在船上製造了一場「意外」,讓太子落河失蹤,又命封無涯設下絕命咒,務必要讓太子死在外頭,再也回不來。
要了太子的命、奪太子之位,就是他對太子所做的報復,既然他因太子而失去了摯愛,就要把太子所擁有的東西全都奪過來!
恨只恨太子福大命大,落河不但能夠順利脫險,加諸於身的絕命咒也在即將成功前被人破解!他甚至派封無涯去襲擊正踏上回京路程的太子,卻也在酈水城外被趕去救援的五皇弟阻止,而太子也因受到剌激而恢復記憶。
現在,太子順利回京了,他奪太子位的計劃也跟著停擺,上天始終在與他作對,就是不讓他報仇。
「可惡!」
聞人玄緒在書房內,狠狠的捶打書架,震得書架搖晃猛烈。
他神色陰鬱,咬牙切齒,繼續思考對策,到底該怎麼做,才能讓太子得到應有的報應,並且不會再受到阻礙?
他就不信太子是只九命怪貓,怎麼殺都殺不死,就算真是九命怪貓,命終也有用完的時候,不是嗎?
所以只要他鍥而不捨,絕不放棄,他相信總有成功一日的!
「王爺。」此時一名僕人進到書房裡,緊張的說:「王府內有客人來了,想求見王爺。」
不能怪這個僕人如此緊張,只因王爺的性情大變,常常無緣無故動怒,而他們卻連他動怒的原因是什麼都不知道。
「什麼客人?」
「是……太子殿下。」
聞人玄緒銳眸一瞪,語氣也跟著沉了下來,「他來做什麼?」
「小的……小的也不清楚。」僕人明顯感受到王爺正在發怒,還是只能硬著頭皮回答。
他冷哼出聲。這太子真夠大膽,這樣都不怕死,居然敢來踩他的地盤!
好呀,他就等著瞧,看太子打算來做什麼,是親自來送死嗎?
聞人玄緒來到前廳,還沒踏進廳裡,就見太子表情有些凝重的坐在廳內等待,他一邊邁開步伐,一邊嘲諷道:「真是稀客,太子殿下好不容易歷劫歸來,不是應該待在東宮殿內好好休養,怎還有心情跑到我這兒來作客?」
見到三弟出現,聞人玄卿即刻起身,凝重的神色不改,「三弟,我知道你對我有諸多誤解,所以我此次前來,是希望能與你好好談一談,將誤會解開。」
「你我之間沒什麼好談的。」他冷冷回絕,「除非我的王妃能夠死而復生,要不然說什麼都沒用。」
「你為什麼始終認為是我害死她的?」聞人玄卿忍不住歎氣,如果當時還有第三人可以作證,或許他就不必蒙受這不白之冤了。「我可以對天發誓,三弟妹的死真的與我無關。」
「如果太子今日前來只是為了想澄清這件事,那麼請回吧,恕皇弟沒那個心思與太子在這個問題上頭多說。」聞人玄緒很不耐煩的下完逐客令,就打算轉身離
「三弟,等等!我還有一樣東西想讓你看看。」
「我什麼都不想看,太子別白費力氣了。」他雖然停下腳步,卻沒有轉回身子。
「你真的不想看?就算這麼做你肯定會後悔?」其實聞人玄卿是一點把握都沒有,但還是故意誇大,就為引出三弟的好奇心來。
聞人玄緒眉一蹙,終於轉過身,「你到底想幹什麼?」
聞人玄卿從懷中掏出了朱羽茵給他的那個錦囊,遞到他面前,試探性的問:「這東西,你可有興趣?」
談梧霜為了愛跟著聞人玄卿來到明曜城,不久前她在夢中看到聞人玄卿將這錦囊拿給聞人玄緒的一幕,認為朱羽茵肯定與聞人玄緒有某種關係,而他們兄弟之間的心結,也很有可能因朱羽茵而化解。
所以她要聞人玄卿找機會來見見聞人玄緒,她相信事情會有好進展的!
果然聞人玄緒一瞧見錦囊,就錯愕的睜大眼,錦囊上所繡的大鵬鳥,他再熟悉不過了,因為正是他親手所繪的!
他即刻搶走太子手中的錦囊,仔細看手藝,與茵兒留下來的那些繡帕是一樣的,就像是她親手繡出來的一樣。
「你怎會有這個錦囊?是什麼時候到手的?又是從哪裡得到的?」聞人玄緒一改態度,難掩激動的問。
聞人玄卿暗暗訝異,還真被談梧霜給說中,他此次過來會有意想不到的進展。
「我流落到長樂縣城時,是被一名商賈之女所救,當我要離開回京時,她用這個錦囊裝了盤纏給我,所以我才會有這個錦囊的。」
「商賈之女?她叫什麼名字?」
「她叫朱羽茵。」
「朱羽茵?」聞人玄緒內心的震撼更是強烈了,「哪一個茵?」
「碧草如茵的茵。」
給我一個名字,只屬於咱們之間的名字。
茵。
什麼茵?
碧草如茵的茵。
「碧草如茵的茵……」聞人玄緒低聲喃道,想起與她之間曾經有過的對話,她也是碧草如茵的茵,這究竟只是湊巧,還是……那一個朱羽茵,就是曾經陪伴在他身邊的茵兒?
難道她還活在這個世界上,只不過不是用姚孟箏的身子,而是改用這個叫做「朱羽茵」的女人身子?
若是只有一個相似之處,可以叫做巧合,但若是相似之處超過兩個以上,那還會是巧合嗎?
無論如何,他都打算去一探究竟,搞清楚這個「朱羽茵」到底是不是他的茵兒!
「你說她是長樂縣的商賈之女,她住在長樂縣何處?」聞人玄緒努力壓抑著激動詢問。
「朱家在長樂縣非常有名,住在城西,專門經營各種吃喝嫖賭的事業,你在那裡隨意找個人問,他們都能告訴你朱家在哪兒。」
聞人玄緒即刻轉身,已經迫不及待飛奔到長樂縣去。
聞人玄卿卻又在此時開口,「三弟,再等一等!」
他停下腳步,不過沒有轉過身,「你還有什麼話要說?」
「你若是真想去見她,有一件事情,我希望你心裡先有個底,免得等真正見到了面,你出現任何震驚錯愕的反應,有可能會傷了她。」
聞人玄緒微蹙起眉,轉頭瞧他,「到底是什麼事情?」
「朱小姐她……從小不良於行。」聞人玄卿表情慎重的說,「她是一個好姑娘,唯一的遺憾就是無法行走,是個半殘之人。」
果然,聞人玄緒面露錯愕,無法即刻接受這個驚人消息,遲遲回不了神。
她……無法行走?他腦中猛地閃過她剛依附在姚孟箏身上時,像個新生嬰孩似的努力練習走路,甚至還因此跌了不少次,難道那根本就不是臥床太久的後遺症,而是……她本就不良於行,完全不會走路?
似乎越來越多跡像顯示,這個朱羽茵與他的茵兒真的有某種關係存在,絕非純粹的巧合那麼簡單!
「這樣子,你還想去見她嗎?」
聞人玄緒回過神來,沒有回答太子的問題,而是腳步堅定的往門外走去,以此表明了他的答案。
他很快就釐清了自己的情感,無論她是美是醜、是殘缺是完美,只要她是與他心靈相契合的那個茵兒,他就要她。
他愛的不是她的外貌,而是她的心魂,那才是最重要的!
封無涯躲在前廳外頭,聽到了兩人的對話,眉心緊蹙,感到不可思議。
難道當初依附在姚孟箏身上的那個魂魄,真的還沒消失,又依附著另一個身子活過來了?這對他來說,是大大不利的消息!
王爺對太子的憤恨之心,完全是靠著失去摯愛推動的,要是失去了這一個理由,那麼他所做的一切都將會前功盡棄,再也無法煽動王爺爭奪太子之位。
不行,他必須跟著去瞧瞧,絕不能讓那個女人壞了他籌備已久的大事!
聞人玄緒只帶了少數幾名心腹便出門了,他本要封無涯隨行,但封無涯卻以近日京裡可能有異變,必須留下來才好幫王爺擋下因異變而可能出現的禍事,請求留在禮王府。
聞人玄緒急著想見朱羽茵,也就沒有心思多理會,封無涯不跟就不跟,他帶著其他人即刻上路,馬不停蹄的趕路。
一來到長樂縣城,他馬上命人打聽朱家的事情,發現朱家小姐朱羽茵曾經病重昏迷好長一段日子,直到半個月前才又再度甦醒過來,這個奇跡可被長樂縣民津津樂道的討論著,感到不可思議。
然而仔細推敲,會發現朱羽茵病重之時,也就是姚孟箏負氣跳池後昏迷不醒的時候,而朱羽茵昏迷不醒的那段日子,正是茵兒依附在姚孟箏身上在禮王府生活的時候,甚至茵兒因意外離開姚孟箏的身子,就此斷氣後,原本昏迷不醒的朱羽茵也在同樣的時間甦醒,每個關鍵點都非常完美的銜接上。
他越來越肯定,朱羽茵與他的茵兒一定有關係,很有可能朱羽茵在病重時魂魄離開身子,依附在姚孟箏的身子上,與他生活了那一段日子,之後發生意外,她的魂魄被迫離開,才又重新回歸到自己的身體內,再度甦醒過來!
所以他在搞清楚朱家的所有狀況後,就迫不及待的到朱家去,希望能見上朱羽茵一面,確定她是不是就是他的茵兒。
而朱羽茵在將太子放走,親自毀了自己的婚事後,不得不以死要挾爹爹,別再逼她嫁人,朱金只能重重一歎,不再強迫女兒,因此在太子離開後,她的日子也很快就重新恢復平靜。
「小姐!」桃兒急急忙忙衝入朱羽茵的房內,表情非常的困惑,「有人想要求見小姐。」
正坐在床上看書的朱羽茵將書冊給放下,「有人想見我?」
這倒奇了,基本上,她深居簡出的,根本就沒有朋友,又怎麼會有人特地來見她呢?
桃兒非常用力的點頭,「老爺要奴婢來問問,看小姐見是不見。」
「到底是什麼人?你不說,我怎知到底見是不見?」
「那人說,他是從京城來的禮王爺,叫做聞人玄緒。」
聽到登門求見的人是禮王爺,朱金整個人都傻眼了,一度懷疑來人是騙子,但聞人玄緒帶上長樂縣令證明自己的身份,並且登門求見的禮物也是稀世珍品,朱金想要不相信都不行。
聞人玄緒求見的理由,是代替太子來感謝朱羽茵當初的救命及收留之恩,朱金這時才知道,原來落難的「阿鵬」居然是當今太子,他差點就強押著太子當朱家贅婿了。
「聞人玄緒?」一聽到他的名字,朱羽茵不敢置信的瞪大雙眼,從沒想過他居然會出現在長樂縣。
他為什麼會來到這兒?還指名要見她?難道他……知道了些什麼?
「不見!你出去告訴他們,管他是王爺還是太子,我都不見!」她激動的雙手緊握在胸前,已經失去了平時的冷靜淡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