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為你還沒有正式辦好離職手續。」嚴颯淡淡說。
大翻下巴差點掉下來。這是他聽過最爛的理由!
「我可以今天補辦。」於佳麒很有骨氣地嗆了回去。
他挑眉。「離職要在一個月前提出,你應該還記得吧?」
於佳麒仰起頭。這三個月來,她首次瞪著他。「那,你想怎樣?」
「一個月。」
「一個月後我就能離開?」她乾澀地問。
嚴颯嘴角勾著笑,沒有回答。
「嚴先生像是打了場勝仗。」
酒吧老闆送上一杯酒,也替客人開心。
「多虧了一個商業間諜,否則不會這麼順利。」
老闆很好奇。「商業間諜和于小姐回公司有什麼關係?」
嚴颯放下空杯子。「是沒關係,但我可以藉機讓她回來公司一個月。」
老闆想到于小姐也是有個性的女性。「如果一個月後,于小姐還是堅持要離開呢?」
嚴颯噙著笑。「這個問題並不存在。」
老闆很瞭解他是一個多麼自信的男人。「聽嚴先生分享心情好一陣子了,現在這樣充滿希望,我也替嚴先生覺得開心萬分。」
「謝謝。」
「希望下回你能帶著于小姐光臨。」
「一定。」
離開酒吧後,他並未搭車回家。
出租車停下的地點是佳麒目前在台北的家,公寓前方有個公園,他付賬下車,坐在公園的欄杆上,看著對面三樓的佳麒住處,同時想著這三個月內所有的事情——
佳麒離開的第一個星期,避著他,躲著他——
他惱於她的不信任,更覺得她的逃避很幼稚。
她離開的第一個月,還是避著他,躲著他,至此,他已清楚感受到她分手的意思。
他沮喪於她的絕情,氣她不珍惜兩人十年的感情。
她離開的第二個月,兩人已經完全沒有交集。
他到英國出差一個多月,沒再打電話找過她。
這十年來彼此相扶相持,逐日累積的感情不單只是男女歡愛,更是親人間的依賴,他認為佳麒就是他的妻子,一個他會永遠愛著的女人。
分離三個月,要怎麼恢復之前的感情?
他必須好好思考。
嚴颯所謂的思考,說穿了就一個「黏」字。
於佳麒站在一樓鐵門外,愣愣地看著眼前男人。
「早,於秘書。」
他帶著陽光帥氣的笑容,看見她的同時,還摘下了墨鏡,毫不掩飾他燦爛得讓人發暈的雙眼。
這男人是有問題嗎?
分手三個月重逢的頭一次,他冷漠得彷彿她是個陌生人,她以為這就是他的決定,兩人過去的情分,他斬得比任何人還要快,但是隨著重逢時間的增加,他卻越來越熱情?
嚴颯到底在變什麼把戲?
她穩住自己。「早,嚴先生。」
因為工作,佳麒有時要接見訪客,從銀行到設計師、出版社人員等等,所以只要是上班時間,她的穿著較慎重正式。這次回公司,佳麒認為只是交接工作,所以穿著也就偏向休閒輕鬆,但不管是正式或休閒,她還是迷人得讓他無法移開雙眼,只能傻愣愣地看著她,震懾於她帶給自己的影響。
十年了,這樣的感覺從未消褪……
嚴颯噙著笑。「今天天氣好,聽說這裡有家不錯的飯團,就順道開車過來買了當早餐,想說於秘書就住在附近,既然都是同事,也順道過來接於秘書一起去上班。」
於佳麒冷笑。吃個飯團而已也太辛苦了吧,順路?鬼扯。
當她路癡嗎?他家、她家和公司,三個地點沒有順不順路的問題,因為根本不順路!
「嚴先生很客氣,今天天氣好,涼風徐徐,走個十分鐘到捷運站搭車也很舒服,我先謝過,公司見即可。」她四兩撥千斤,直接拒絕。
嚴颯依然笑著。「於秘書太客氣了,你是公司的重要幹部,理當受到禮遇,請上車。」
「嚴先生,我是個即將離職的人,有何重要?」
這男人到底想怎樣?不是說多一個月的交接期嗎?她打算和他疏疏遠遠地過完這個月,不想牽扯太多。
「於秘書太謙虛了,你對公司的重要豈是一句『即將離職』可以抹煞?」
兩人說話文謅謅的,卻又誰也不讓誰。這窄巷是單行道,後方車輛不耐久等,輕按喇叭示意,嚴颯的臉皮厚,不會覺得怎樣,可她臉皮薄,還住在這裡,並不想變成鄰居茶餘飯後的話題。
「你到底想怎樣?!」她咬牙切齒問。
唉,她冷冰冰的面具就要崩塌了。有時候,生氣的女生比冷冰冰的女生來得有趣。「只是要送你上班。」
後頭的喇叭聲越來越大聲,於佳麒深吸口氣,拉開車門,憤憤地上車。
嚴颯得逞了,一臉春風得意,上了車,黑色BMW輕緩駛離。
「伯父伯母好嗎?」他問,以目前狀況來說,佳麒的父母還是最困難的一關,但既然他要佳麒回來,就要面對。
「很好。」
「那你好不好?」
「很好。」
「那你覺得我好不好?」
「不知道。」
「你可以問我:『你好不好?』,這句話常用在重逢時。」
「沒必要。」
「看來你今天心情不好。」
於佳麒不耐地吼了回去。「我沒有心情不好!」結束這段你來我往無聊的對話。
她為什麼會心情不好?始作俑者居然問她心情好不好?!
然後呢?
以為嚴颯的纏功僅僅如此?
精彩的還在後頭。
要甕中捉鱉當然不能現在就揭發Linda的陰謀,也因為如此,這三角關係可讓公司上下是霧裡看花,越看越花。
Linda表面上還是嚴颯的秘書和新女友,而於佳麒的座位在會議室裡,Linda則在會議室和她交接些瑣碎的事務工作。她雖然不夠聰明,但也明白這交接工作有異,硬要纏著嚴颯——
「颯哥哥∼∼我不要和于小姐交接了,她告訴我的都是些雜事,這些雜事根本就不需要我來做,秘書的工作是很專業的,我只需要整理合約,幫颯哥哥處理和國外版權商的來往信件就可以了。」
Linda等於當場說出自己的計謀。雖然還不知道她最終目的是什麼,但已經知道她要下手的目標,遇上Linda這等程度的商業間諜,不知是信典的不幸,還是他們的幸運?
這些天來,嚴颯除了接她上班之外也沒什麼其他行動,話說回來,那男人還真的天天去她家附近的早市買飯團,她也想過,如果她和嚴颯有可能……這飯團絕對功不可沒。
當然只是她隨便想想,他們的問題依然存在。
她的存在的確讓Linda很有危機意識,數次找她「單挑」,想用話語逼退她——
「男人翻臉比翻書還要快,這幾天,我都替姊姊覺得好委屈,颯哥哥真不體貼,明知道我和他正在熱戀,怎麼會讓你回來呢?姊姊是活受罪了。」
「哪裡,我也只回來一個月,交接清楚我就會離開。」
於佳麒也只能這樣響應。只有嚴颯有那個耐心,如果換作是她,早把目前找到的證據全送到律師那裡直接提告,就算證據不多也無所謂!省得天天要當小媳婦被她挖苦。
「如果她再把那兩團肉擠在嚴颯胸膛前,就別怪我把她轟出去!成何體統!公司耶,可不是什麼酒店、理容院那些不正經的地方!」連大翻的忍耐都在崩潰邊緣。
Linda幾乎整個人黏在嚴颯身上,大翻一臉氣憤,可不覺得性感的美人有什麼不得了。蛇蠍女子等同於癩蛤蟆,她不是天上掉下來的禮物,而是一坨噁心的鳥屎!
於佳麒倒覺得美人在懷,尤其是條件超高的美人,天天讓他吃冰淇淋,嚴颯該當珍惜,哼。
「要交接什麼,你們說清楚就好,我喝杯水。」
她起身走出會議室,在茶水間生悶氣。她很理智地知道嚴颯的事不關自己的事,哪怕不是逢場作戲也不關她的事,她在意個什麼勁?
將保溫瓶中的茶飲倒進馬克杯中,她失神看著杯子裡褐金色的茶飲。這是雅萍給她的,說是懷孕初期情緒不穩、疲倦反胃,抵抗力差都可適量飲用,藥性溫和,一天三回即可。
她還沒喝,杯子倒是讓嚴颯拿走,不避嫌地喝了口——
「這是什麼?」他放下杯子,皺眉。
「黃耆、枸杞子、紅棗。」她照實說,又不是什麼特殊的藥材。
「這麼養生?」
她沒答腔。
「也好,臉色紅潤總比蒼白來得好。」
她沒響應,繼續低著頭。
「煮杯咖啡吧,豆子昨天才買回來的。」
她的確看到兩大包未開封過的豆子放在原先的位置上,咖啡機在一旁靜靜待命。在公司裡,大家工作忙,沒人有閒情逸致煮咖啡,從前是因為他想喝又挑嘴,所以她每天都會幫他煮一杯咖啡……不過,那都是三個月前的事,和現在無關。
想喝咖啡是吧?於佳麒拿了個乾淨的馬克杯,又找了包三合一,一股腦兒地加熱水拌勻,放在他面前,要喝不喝隨便他。
嚴颯噙著笑,忽然覺得只要她在身邊,哪怕是一張臭臉,也是可愛極了。
他拿起杯子喝了口。
「還合口味嗎?」她壞心地問。
「不錯。」他愉快地回答。
不錯?!不錯個鬼啦!怎麼可能會「不錯」,嚴颯根本不喝三合一咖啡,他曾說過那是穿腸水!
煩死了!他能不能不要在她身邊晃來晃去的,這樣她根本沒辦法疏遠他。
「你為什麼不去陪她?讓她發現你和我說話,她不會起疑心嗎?」
「你想要我去陪她?」他低頭看她,忍不住逗她。
「你——」一時之間,她居然氣到罵不出口?!算了!「隨便你。」
於佳麒拿著馬克杯,轉身要走。
「佳麒。」
他喚住她,她停下腳步,背對著他。
「三合一咖啡,口感『好酸好酸』啊!」嚴颯憋著笑說。
好酸是形容她打翻醋桶。
於佳麒氣炸了,仰起下巴,忿忿離開茶水間。
這些天下來,她被這個男人搞得快精神崩潰,於是和玉如以及幾個比較聊得來的同事約吃飯,想說喘口氣,也可以抱怨訴訴苦,哪知道……
嚴颯也來了。
玉如趕緊解釋。「我和小羅今天趕月底結賬,才忙完要到樓下搭出租車時遇到嚴先生,嚴先生說可以送我們過來,免得你和小宜等太久,沒想到……」
沒想到嚴颯居然耍賴不走。
於佳麒氣炸了,他就是這麼厚臉皮的人!
「嚴先生,這是女生的聚會。」她冷淡趕人。
嚴颯打趣地瞟向旁邊的大翻。
大翻氣定神閒得很。「看我幹嘛?我是頂天立地的男子漢,只是姊妹們愛和我分享心事,我與有榮焉,你別太羨慕。」
嚴颯也自在得很。「玉如,難道我不能和大翻一樣,分享你們的心事?」
玉如為難地說:「嚴先生,您這叫我怎麼說……」
總機妹妹很機伶,趕緊站起來。「嚴先生,您請坐。」
只不過她的位子正好就在佳麒旁邊。
嚴颯大方地坐了下來,佳麒氣到不想說話,就要往旁邊挪動。她另一邊坐的是大翻。
嚴颯的大掌忽然蓋住她大腿,佳麒差點尖叫。表面上,他還和大家說笑招呼,但這種醋勁十足的舉止,讓她又羞又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