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樣子,他最好從頭到尾把事情仔細解釋一遍。
嚴格說來,杜爾確實沒傷害程思舞半點,畢竟就像他自己說的,在家國大業面前,這種小小美色不過是不值一哂的小利,他不屑。
所以程思舞雖被劫走,但除了衣衫、長髮因無法時常打理而變得凌亂之外,倒是平安無事。
應和尉將她帶回汾陽城的客棧後,立刻讓人給她備上熱水洗浴、更衣,好讓她可以舒服地洗個澡休息,而他自然就擔負起把事情說明一遍的責任。
搬了椅子坐在浴盆旁,應和尉不時地伸手鞠水往程思舞背上淋去,一邊詳細地敘述起救人的過程。
其實赫連曉在聽過程思舞被劫的情況後,立刻就去找縣令,調來了當初繪製的城西地圖。
他向縣令問清楚嵩林山接近烏馬林那一帶究竟有哪些可藏人的舊山賊窩,或是小屋、洞穴之類的地方後,便派官兵偽裝成樵夫、獵戶等普通百姓,直接進烏馬林探查。
會這麼做是因為他覺得杜爾等人應該是藉地利之便藏身其中,但大規模派人入林尋找,又怕打草驚蛇,傷及程思舞。
所以他們喬裝成百姓,假裝是入林打獵、砍柴,事實上是在悄悄打探幾個有可能藏人的地點。
畢竟杜爾他們是悄悄藏在山林裡,沒必要的話,也不會刻意去對一般百姓下手,免得惹來不必要的麻煩,妨礙了他們拿兵力部署圖的計畫。
結果這個計畫完全成功,事實就像赫連曉推測的,杜爾一夥人為了方便與應和尉接頭,所以藏身於烏馬林的某處舊山賊窩裡。
不過他們雖然知道了杜爾等人藏在哪裡,為了保住程思舞的命,還是硬忍了好幾天,提到要交換人質跟部署圖的這一天……
「事情大概就是這樣。」應和尉撫著她沾了水氣的臉蛋,摸著那軟嫩的臉龐,那種在指尖末梢反彈的柔軟觸感,終於讓他有了救回娘子的真實厭。
「他們明明派人跟著你,卻又為什麼沒能發現有人悄悄包圍住他們呢?」
關於這一點,程思舞跟杜爾一樣都想不透。
就算那些官兵都扮成普通人在附近埋伏,人太多也容易被懷疑吧?
「因為他的人只有暗中監視我是否帶人去見杜爾,卻忽略了背後,他們並沒發現到,其實我的同夥已悄悄帶人自林子後方包圍了他們。」應和尉近出淡淡笑音。
「啊!確實,他們只顧著提防你,似乎從來沒去注意其他的部分,而且真要四處巡視的話,他們人手也不夠,所以這算是運氣好吧?」程思舞用熱水抹了抹臉,然後稍稍靠在浴盆邊,把臉頰枕在他的手掌上。
這種平安的感覺……真好。
她之前一直過得既平安又幸福,像這種驚險萬分的事情,還真是頭一遭遇上啊!
「與其說是運氣好,不如說是曉的腦袋太靈活。」應和尉順勢傾身,往她的臉頰上輕吻。
「說到那個人……杜爾叫他赫連曉,好像一副對他有深仇大恨的樣子,該不會那個人也在邊關打過仗吧?」程思舞問道。
「他是我的同袍沒錯,承蒙皇上賜封威遠將軍,腦子靈活,常讓敵人感到很頭痛。」應和尉用鼻尖輕輕磨蹭著她的嫩軟肌膚,一邊將他巧遇上赫連曉的事情說了一遍,末了又續道:「當時我為了你可是心急如焚,多虧有他冷靜地想出這些方法,才能把杜爾等人一網打盡。」
「那他算是我的救命恩人了。」程思舞會意地點頭,被磨辟得有些發癢的皮膚令她忍不住發笑。
「他是我們倆的恩人。」應和尉捧起她的臉龐,往她的唇瓣上吻去,「如果不是他為我們想了這許多周到的方法,我恐怕就要失去你了。」
「和尉……」程思舞感受著他輕觸自己唇瓣的溫軟感覺,霎時,多日來的恐懼、害怕,竟一口氣湧上了心頭。
那十來天的日子裡,她鎮日活在驚懼裡,夢裡都是家園殘破的景象,因為她很清楚應和尉愛著她,為了救她,他確實有可能不顧一切。
但她並不希望事情變成這樣。
所以她努力地說服自己,不許怕死,不可以給他帶來困擾,她既已成了將軍夫人,就得像丈夫一樣,有著隨時隨地為青國犧牲的覺悟。
只是沒想到,在等候多日之後,迎接她的並不是死亡,而是出乎人意料之外的好結局。
「其實,我真的很怕,怕死,又怕你叛國,所以知道你沒有把兵力部署圖交給他們的時候,我真是鬆了口氣……」程思舞伸出濕濃濃的雙手,捧住應和尉的臉龐,有些發顫地吻著他的唇、他的頰。
「我知道我那麼做的話,不只是背叛青國,也是背叛了你。」應和尉彎身抱著她,水氣浸濕了他的衣衫,熱水在兩人的頸間滑過,但他一點也不以為意,「或許我想得太美好,但我深信,這世上一定有兩全其美的好方法,可以救你,也可以將他們一網打盡。」
「這才不是想得太美好呢!」程思舞聽著忍不住笑了,她更加使勁地抱住應和尉,覺得眼眶裡似有熱淚滑落,「你認為我與青國同等重要,所以你才兩邊都不肯捨棄,這就夠了。」
不是當機立斷地拋下她,也不是私心用事地叛國,應和尉的堅持,為她,也為青團帶來了一絲生機。
「可是,我還是讓你受驚了,我應該要好好保護你,讓你開心一輩子的。」應和尉的大掌撫上了她的背,一寸寸地游移、撫觸,像是要把她的每一處肌膚,都牢記在他的心裡。
「你不知道夫妻就該同甘共苦嗎?」程思舞揪緊了他的衣衫,彷彿是在反覆地確認自己真的在他的身邊。
「雖然是這樣沒錯,但我寧可跟你一直快樂地享受人生。」應和尉苦笑道:「打仗是萬不得已的事情,可能的話,我想大家都不顧犧牲自己或家人的性命吧!」
「當然不想!」程思舞緊緊地抓住應和尉的衣衫,「我也想跟和尉一起享受快樂的日子,才不要像杜爾他們那夥人一樣,整天只想著打仗,侵佔別人的國家,那樣一點都不快樂。」
「所以我們才合得來吧!」應和尉稍稍在兩人之間隔出了點空間,他輕吻著程思舞的唇,溫聲游笑,「我還想好好地抱抱你,跟你生孩子,再帶著他們回你的家鄉去見你的爹娘。」
程思舞抹了抹臉上分不清是喜極而泣的淚水,還是沐浴的熱水,她探出舌尖,往應和尉的唇瓣上舔了下。
「那就好好的抱我吧!和尉,讓我知道,那十幾天的難熬日子,都已經過去了。」
所謂「小別勝新婚」,大概就是應和尉與程思舞此刻的情況。
正該開始享受夫妻新婚樂趣與濃情的他們,卻被強迫分開,雙方都飽受失去的恐懼,所以此時此刻,熱切的相擁就成了確認彼此存在的最快方法。
肌膚的直接相觸,髮絲的交纏,以及手指在身軀上的遊走,就像是在撫慰對方一般,不停地消除著曾經佔據思緒的害怕感覺。
……
不斷夾緊的雙腿訴說她亦跟著到達高潮的反應,充滿情慾的呼喚聲迴盪在房裡,佔據著兩人的思緒。
至於杜爾所帶來的危機,隨著他們熱烈的相擁與交歡,已經逐漸淡化了那份恐懼感,甚至是將其遺忘,再也不復記憶。
差點引發動盪的混亂,就這麼平安地落幕了。
杜爾等人被捕入獄,並讓人嚴實地看守著,一點也不敢懈怠。
畢竟他等於是破壞高涼族與青國議和的證人,只要有他在,青國要想質問高涼族,就不算是誣陷。
應和尉與赫連曉帶上了一班護衛,一路上極為謹慎地將杜爾等人押往京城,直到他真的入了天牢之後,這才鬆了口氣。
當然,對於此事,皇上一方面感到震怒,二來也相當嘉許兩位將軍臨危不亂的應變能力,所以也大肆封賞,甚至特地召見了程思舞這個將軍夫人。
「和尉,我這樣看起來會不會很奇怪啊?」程思舞有些不安地對著自己的衣裳東拍拍、西看看,深怕有什麼不得體的地方。
從前天應和尉帶來消息,說皇上要見她之後,她就一直很緊張。
雖然應和尉再三地安撫她,言明皇上不是那麼嚴肅的人,可是她以往一直都是個普通小老百姓而已,如今突然變成將軍夫人,又要謂見帝王,教她怎麼可能不緊張?畢竟皇上是個可以一聲令下就把她殺頭的人耶!
不管這個皇上嚴不嚴肅,她都不希望自己冒犯到他半點,因為她現在可是應和尉的妻子了,她的一舉一動,都會影響到應和尉,所以一定要謹慎點。
「舞兒,你啊!放輕鬆就好了。」應和尉替她挑掉勾在發替上的幾根髮絲,道出輕笑聲調,「我已經跟皇上說過了,你一直都是普通小姑娘,生平頭一次進宮,若有什麼不得體的地方,還望皇上多包涵,而皇上也同意了。」
他本是好意,但是這話聽在程思舞耳裡卻是令她錯愕到想尖叫。
「什麼?你你你……就算皇上再怎麼寵你這個愛將,你也不能這樣跟皇上講啊!哪有人叫皇上多多包涵的呀!」程思舞瞪著眼,很想直接昏倒,這樣就不用面聖了。
「事實就是如此,不是嗎?」應和尉笑道:「所以你只要安心當原來的你就好,刻意表現禮貌,反倒顯得不自然了。」
「話不是這樣說啦!」程思舞微曠起嫩唇駁道:「皇上是皇上,你是你,我知道你是平民百姓出身的,只是因為戰功驚人才當了將軍,但骨子裡還是個踏實的男人,可是皇上不一樣啊!」
「哦?哪裡不一樣?」
一個極度陌生的音調飄入兩人之間,應和尉不禁抬眼往聲源傳來的地方飄去。
只見皇上一臉從容地踏進御書房裡,臉上還帶著輕鬆的笑容,甚至好奇地往程思舞打量。
不過正處於極度緊張情緒的程思舞根本沒發現這聲音哪裡不對,她只是反射性地給了回應。
「皇上是出生在帝王之家耶!向來只有別人看他的臉色過活,沒有他看別人臉色的道理啦!所以你叫皇上體諒我是平民百姓,可能會犯錯或有什麼不得體的言談,那根本是本末倒置……」程思舞滔滔不絕地說了好半晌,卻不見應和尉有任何回應,甚至還一副刻意忍住不笑的樣子,讓她不由得停了下來。
「和尉,你這是什麼表情啊?」程思舞疑惑地瞧著應和廳,有些不解,「我剛才說的話有那麼好笑嗎?」
「朕想他不是在笑妳。」皇上踏步走近兩人,聽見程思舞的問話,他終於忍不住迸出笑音。
「咦?」程思舞倏地一驚,她錯愕地回過頭,在看見身後那個穿著一身象徵皇帝龍袍的年輕男子出現時,她忍不住瞪大了眼,傻住了。
這這這……這個人就是皇上吧?
他什麼時候進御書房的呀?
而且剛才她說的話,都給皇上聽去了嗎?
過大的震憾,讓程思舞原本演練了老半天,想要給皇上一個好印象的招呼,全都給忘光了。
「微臣見過皇上。」應和尉光看程思舞的表情,就知道她的腦子裡一定是一片空白,索性先行開口。
這一聲拉回了程思舞的思緒,她慌張地想跪下,卻被皇上阻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