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儀元殿,蘇明安又過來傳了旨。
「臨近新年,皇上特允阮侍衛帶小公子出宮玩幾天。」
「出宮?」阮佑山擰眉,早上她怎麼沒跟自己提這件事?
「皇上說夙玉姑娘還在宮外,阮侍衛一定掛心妹妹。」
「謝皇上龍恩。」阮佑山抱拳道,心裡仍有些疑惑,但也確實掛心夙玉,阮麟兒也一直思念小姑,所以並沒有拒絕,只是說:「那我等皇上回來告辭。」
這一走就是兩三天,一想著連續幾夜都不能擁著顏鳳稚入睡,心裡竟有些空落落的。
蘇明安卻說:「皇上已經給您備好了馬車,正等在玄武門外。」
「這麼急?」阮佑山下意識道,之後再想細問,卻都被這個老滑頭三言兩語的給帶過了,滿頭霧水的回去收拾了行李,然後就帶著阮麟兒坐上了馬車。
蘇明安一路將他送到了宮門口,又按照旨意給了他不少銀兩,直到馬車行出了皇宮,阮佑山還是沒想通,這是她給自己的驚喜嗎?怎麼瞞得這樣好,一點口風都沒透露?或許她只是心細,知道快過年,便允許自己帶著兒子出去和妹妹聚一聚。
仔細算算,與杜偉澤也是近五年沒見了,那時候的愛恨全都消弭,如今看著這個越發發福的男人,只是覺得陌生,當然,對方沒有認出自己來,只是像當年那樣小心翼翼的行禮、回話,但顏鳳稚卻看得出,那怯懦的表皮之下,是一顆貪得無厭、卑鄙至極的心。
因為當年的事,皇兄曾貶了他的官職,並且再沒有得到過重用,或許正因為如此,他才會和許嚴啟勾結在一起,連同圖央,覬覦皇位!
他們的心思顏鳳臨早就察覺,這是顏鳳臨登基的第七個年頭,早在他登基之初,許嚴啟就已經是朝中的肱骨之臣,因為履立戰功從而權傾朝野,逐漸也開始目中無人,自認為兩朝功臣,連皇帝都要禮讓他三分。
顏鳳臨心裡不滿,但因為他手握重兵又不能拿他如何,只能一直忍讓,只是這回他裡通外族,實在可惡,令人忍無可忍了,所以顏鳳臨籌謀,設下一局,就等著引君入甕。
臨近年關,各地官員陸續回京述職,而杜偉澤也是其中之一,只是顏鳳稚沒想到他回來得這樣快,於是一時情急,就把阮佑山匆匆的哄出了宮,就怕他因為前事而誤會自己。
其實在杜偉澤進宮之前,顏鳳稚多少也是有些忐忑的,不知道自己再看見那張臉的時候,會有怎樣的心情?然而如今他就跪在殿下,當年那會令自己心跳加快的嗓音,正敘說著他所謂的「豐功偉績」。
顏鳳稚懸著的心終於放下了,原來自己對於杜偉澤,真的是什麼感覺都沒有了,無愛無恨,要說有點什麼,也只剩下了鄙夷和不屑。
不知何時,杜偉澤已經匯報完了自己的功德,正滿臉希冀的等著皇上嘉獎他,可誰知等了半天,龍案後的皇上卻是沒有任何反應,似乎在走神。
守在一旁的蘇明安看了眼殿下跪著的杜偉澤,忍不住上前一步,輕聲提醒,「皇上,杜大人已經述完職了。」
「噢,杜卿這幾年很是盡職盡責啊。」顏鳳稚回神,說出了早就預備好的台詞。
「皇上謬讚,一切都是微臣職責所在。」杜偉澤面露喜色,但還是極力掩飾著。
「這幾年將你安置在榀州,確實是大材小用委屈愛卿了。」顏鳳稚佯作斟酌,然後笑道:「杜卿,你說朕賞賜你什麼好呢?」話音未落,還不等杜偉澤討賞,她就又自顧自的說:「你瞧朕糊塗了,怎麼能讓你自己說呢,好像愛卿討賞一樣……嗯,蘇明安,你來給朕出個主意,賞賜杜卿什麼好呢?」
兩人目光一碰,蘇明安立即道,「皇上,幾日後就是宮宴了。」
顏鳳稚恍悟,「那就賜宴吧,另……」她稍一躊躇又說,「賜浴。」
杜偉澤低著頭,臉上滿是驚喜,眼睛瞪得老大。
蘇明安笑問,「上要賞給杜人人哪一處的湯池呢?」
顏鳳稚看他一眼,「就賜昭陽湯池吧,杜卿,這幾日,朕特允你宿在宮中。」
杜偉澤也不客氣,伏身接受,「謝皇上隆恩,吾皇萬歲!」
「不要謝朕,你是鎮遠將軍特意舉薦的人,當初沒能重用,著實足朕的失誤呢,要謝,就謝你的恩師吧。」顏鳳稚的一句話就把許嚴啟捧到了天上,正巧前幾日許嚴啟大敗圖央,逼得他們連退了幾個城,雖然心知這是許嚴啟和圖央做給自己看的,但顏鳳稚仍是裝糊塗,如此大賞杜偉澤,似乎是因為想要巴結許嚴啟似的。
杜偉澤似乎也是這樣認為的,大大方方的受了賞,被太監引著往住處去了。
他前腳一走,顏鳳稚迅速的拉下了臉,「蠢貨。」
蘇明安奉了茶上來,「奴才也不明白,許嚴啟為何要用這種人?」
顏鳳稚睇過去一眼,「你當他是真心重用杜偉澤的?不過是利用他罷了。」
「長公主這話如何講?」
「想必蘇公公也知道當年我和杜偉澤的事,當初沒人知道是我悔婚的,全都以為皇兄不允,這件事便不了了之了,估計許嚴啟他們還以為我對他有情,所以一直留他到現在。再說了,杜偉澤是蠢貨,他爹可不是省油的燈,這裡通外國,也有那老匹夫的一份。」顏鳳稚冷笑,「真是蛇鼠一窩!」
「那杜偉澤此次入宮見不到長公主,恐要失望了。」
「所以我也在想……要不要尋個時機變裝回來試他一試?」
這個念頭一直在腦中盤旋,但後來又覺得,這樣費心思在一個蠢貨身上也太不值得。
殿外暮色四合,宮人進來換了燈芯,顏鳳稚心不在焉的捧著卷宗,突然想起阮佑山了,不知道這個夜晚他睡得怎麼樣?會不會因為身邊少了自己,而覺得有那麼一點點的不習慣?顏鳳稚嫗了揠桌子,覺得自己有點想他。
同一片夜空,今晚月色分外證明,借住在阮夙玉的小院裡的阮佑山也有點難以入眠。
他枕著自己的胳膊,睜著眼睛看著床幃,身側的阮麟兒睡得四腳朝天,他卻是一點睡意都沒有,只覺得臂膀裡空落落的,彷彿少了些什麼……啊,對了,平素這個時候,顏鳳稚都應該躺在自己的臂彎裡的,這一夜,不知道她在幹什麼呢?
幾個月沒見,小妹阮夙玉似乎豐腴了不少,雖然當初告訴顏鳳稚,阮夙玉自小寄養在別人家,事實上是幼時她走丟了,直到一年前才找回來。
這些年她遭遇了什麼事誰也不知道,所以說,當阮佑山在這小四合院裡看到一個男人的時候,並沒有覺得多奇怪,怪不得她突然帶了阮麟兒來西涼,怪不得她死活不住在宮裡,原來都是為了這個男人。
阮佑山雖然不放心,但又不好多問,所以只好多住了幾日,確定小妹沒事才回宮,但他卻不知道,自己不過離開了三、四天,宮裡卻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回宮後的第一天,看似還是風平浪靜的,阮佑山並未察覺什麼,只是將自己從宮外帶回來的玩意兒都給顏鳳稚送去,讓她挑選幾樣留下,顏鳳稚自然不會放過這個機會,捧著他的包袱翻來翻去,看見什麼都想要,阮佑山只在一旁默默的看著她。
似乎察覺到了他的目光,顏鳳稚看過來一眼,一碰上阮佑山炙熱的目光就紅了臉,別過頭去,「這麼看著我做什麼,幾日不見,臉上又沒長出花來。」
阮佑山靠過去一把摟住她,低聲說:「想妳了。」
顏鳳稚心突突的一跳,但還是掙了掙,笑道:「幹嘛這麼肉麻。」
阮佑山把她手中的小物事拿走,將她的小手攥在手心裡,,「一個人睡不好。」
顏鳳稚默默的在心裡反駁他,兩個人睡才更睡不好呢!
兩人抱著溫存了一會兒,阮佑山突然提起:「那天怎麼這麼急?沒見你一面就走了。」
一聽這話,顏鳳稚忍不住開始有些嘀咕,該怎麼說呢?他雖然按照自己的預期一連出去了好幾天,但誰知道後來事情有變,杜偉澤到現在還沒有出宮呢。
顏鳳稚猶豫了一會兒,打著哈哈道:「這不是想著你和你妹子好久沒見了嘛。」
「這麼善解人意?」阮佑山笑,又往那包袱底下看去一眼。
「我非要蠻不講理才行?」顏鳳稚瞪了他一眼,旋即有些心虛的閃開目光。
「挑到喜歡的了嗎?」阮佑山轉開話題,手臂越過她也翻弄了下包袱裡的東西。
正準備把自己特意買給她的禮物找出來,卻又聽到顏鳳稚猶猶豫豫的說:「阮佑山,告訴你件事。」
阮佑山動作一停,低眸看向她,眼中笑意未散,「什麼事?」
「皇兄回來了。」顏鳳稚小聲說。
「哦?那你可以換回原來的樣子了?」阮佑山有些驚喜。
「嗯,是啊。」顏鳳稚乾笑了幾聲,咬了咬唇,居然不知道該如何開口了。
「皇上,杜偉澤大人求見。」殿外響起了小太監的聲音。
顏鳳稚心咯登一跳,怎麼不是蘇明安守在外面?哪個不長眼的,偏偏在阮佑山在的時候稟報這種事,而且還非要連名帶姓的叫杜偉澤!
她覺得貼著自己的背脊的胸膛僵了僵,阮佑山沒說什麼,兩人尷尬的靜默了一陣,顏鳳稚硬著頭皮對著候在殿外的太監說:「讓他在偏殿候著。」
「他回京了。」阮佑山鬆開了摟著她的手。
「嗯,是啊,回京述職。」顏鳳稚轉過身瞧他,「你不高興了?」
「不會。」阮佑山暫時打消了將禮物給她的念頭,神色如常的過去收拾了下包袱,然後對顏鳳稚說:「先忙正事要緊,這些東西晚上再看。」
將禮物藏在包袱底,阮佑山把包袱繫好,正準備離開,就被一雙小手揪住了衣袖。
阮佑山步子一頓,轉而抬眸看了看顏鳳稚,只見她低著頭,猶豫著說:「一會兒你跟我一起去見他。」
阮佑山怔了怔,旋即露出笑容,「好。」
這回杜偉澤求見是要舉薦一個親信,顏鳳稚沒有立刻就給那人官職,但答應好好考慮一下,之後顏鳳稚便以體乏為由打發了杜偉澤,並沒有像前幾次那樣敷衍褒獎他。
因著阮佑山在的緣故,她總不想和杜偉澤多說話,但阮佑山好像並沒有很介意。
是夜,阮佑山還是在哄睡了阮麟兒後就來找她。
兩人幾日未見,自然要好生的親暱一番,經過這幾日的「經驗」,兩人似乎也找回了當年的感覺,仿起這事來也逐漸的輕車熟路,早已熟悉了彼此的赤裸,當初的羞澀變成了今日的急切,阮佑山俐落的把她剝了個乾淨,大手熟稔的滑過她身體上敏感的地方。
……
阮佑山給彼此清理了下身子,而後掀開被子將兩人裹在了一起。
顏鳳稚累得眼睛都睜不開了,但隱約還記得高潮瀕臨的時候,阮佑山反反覆覆的在問自己他是誰,那語氣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情慾而有些顫抖,聽在耳裡,競有些無助與慌張的味道。
顏鳳稚睡過去之前突然想到,或許阮佑山還是很介意杜偉澤的事情吧?他的嘴巴可真硬……
臘月二十二這天,隨著那場大雪一起到來的,是顏鳳臨。
他仍是孤身一人,似乎這場半是追妻、半是作戲的旅途只成功了一半,許嚴啟成功上套,兵力也已經聚集好,就等著將賊子們一網打盡,然而陸無雙卻還是沒有和他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