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書樂氣得兩眼都在冒火,不想再跟他裝客氣,決定來個大攤牌,可是當她的眼角掃過老爸手上那只閃亮亮的伯爵表,還有客廳沙發上那只名牌皮包,原本到口的怒罵瞬間又嚥下喉嚨。
俗話說得好:「拿人手短,吃人嘴軟。」雖然這些禮物不是送給她的,但看在爸媽這麼喜歡禮物的份上,她必須容忍他的各種惡形惡狀。
雖然她的一口怨氣已經憋到快得內傷,但還是得忍耐,「忍」者無敵!
一頓晚餐吃下來,餐桌上看似和氣融融,私底下卻是暗潮洶湧,梁書樂拚命憋啊憋,就盼著俞惟謙這個不速之客能快點吃完飯,然後快點滾蛋。
終於,晚餐結束過後,俞惟謙便準備告辭離開,梁書樂開心得差點飛奔到廚房拿鹽巴出來大灑特灑。
「謝謝梁阿姨的晚餐,改天我再過來和梁叔叔切磋一下棋藝。」俞惟謙,向梁家二老告退,梁書樂只是涼涼地坐在沙發上,手裡握著遙控器,頭也沒抬地轉著電視頻道。
「樂樂,怎麼還坐著?快點過來送送惟謙。」
「不用了,他有你們兩個長輩相送,面子已經夠大了。」
「這丫頭怎麼這樣說話?一點教養也沒有!」連於向好脾氣的梁爸爸都忍不住開口訓斥,可見俞惟謙今天的賄賂之行有多成功。
俞惟謙卻適時出聲緩頰道:「不用送了,又不是外人,阿姨叔叔不必這麼客氣,將來一起碰面吃飯的機會還很多,沒關係。」
哼!假惺惺的偽君子!梁書樂在內心暗罵,一臉不以為然地繼續看電視。
幾分鐘過後,梁家二老總算演完十八相送的老戲碼,俞惟謙的身影也終於消失在梁家大門之外,梁書樂內心沸騰的怒氣瞬間冷卻下來,忽然失去了可供生氣的一大目標,感到莫名的空虛。
回頭想想今天自己的言行舉止,似乎顯得幼稚可笑,一點也不大器,一點也不像是個成熟大人該有的應對態度。她真的好糟糕……
為什麼只要一碰上俞惟謙,一切就會失控?
只要他出現在她面前,她的理智就像搭上了一輛失速的雲霄飛車,一路無盡頭地脫軌狂飆。她到底怎麼了?為什麼就是無法表現得灑脫穩重?為什麼就是無法表現出毫不在乎的樣子?
她真的糟糕透頂了她!
不理會梁家二老在耳邊碎碎叨叨,梁書樂起身回到自己房間,像是失去了一切動力似地,渾身軟綿綿地趴在床上,雙眼茫然放空。
她真的很想知道俞惟謙做出這些舉動的動機是什麼,也很想知道,為什麼經過了一場血淋淋的震撼教育,五年後,她卻依然管不住自己的心,依然還是會因為這個男人的一舉一動而倍受牽引?
初戀已經被她自己的愚蠢搞砸過一次,難道人生的第二次戀愛又要毀在同一個男人手上?
她不能再被同一個男人玩弄第二次,絕對不能……
可是,她的心好亂,只要一想到俞惟謙的笑容,還有他那溫柔的一舉一動,她就是無法下定決心對他不理不睬,也無法讓自己的心保持無動於衷。
俞惟謙啊俞惟謙,你真是我人生中的一大惡夢……
梁書樂的手機忽然震動,她順手撈過手機,發現是一通新簡訊。這麼晚了,會是誰傳來簡訊?她納悶地點開那封簡訊。
我在停車場等你,不見不散。
她一怔,不用想也知道傳來這封簡訊的人是誰——絕對是俞惟謙,除了他還會有誰?
又看了一眼時間,已經深夜十二點多了,他不回到自己的豪宅舒舒服服地躺著,又折回來做什麼?
還有,他說她在停車場等她,難道她就一定要赴約嗎?真好笑!
說不定這又是另一個把她耍著玩的陷阱,她絕對不能上當!
思及此,梁書樂當機立斷將手機關機,拉上被子蒙住臉蛋,把剛才那通簡訊全都拋諸腦後,努力讓自己快點入睡。
這一覺,梁書樂睡得極不安穩。
她醒了又睡、睡了又醒,作了無數個奇怪的夢,夢裡都是十八歲的她和俞惟謙,有快樂也有悲傷,令她翻來覆去,就是無法真正安睡。
夢裡的俞惟謙反覆告白,俊美的面龐揚著溫柔迷人的淺笑。
「書樂,我喜歡你。」
「我不信!我不信!」梁書樂滿頭大汗,雙手緊緊摀住耳朵,不希望又被他動搖了一顆心。
「是真的,我喜歡你,喜歡到無可自拔……」
「你騙我!你騙我!」
梁書樂陡然睜開雙眼,發現自己竟然在睡夢中哭了。她翻開被子坐起身,想著剛才的夢境,想到怔怔出神,一股無力感從心底油然而生。
忽然,她像是再次被什麼驚醒似地,抬頭看了一眼房間裡的卡通時鐘,現在時間是半夜三點半。
原來從剛才到現在,她才睡了短短三個多鐘頭。
我在停車場等你,不見不散。
梁書樂忍不住又想起睡前收到的那封簡訊,距離他發來簡訊到現在已經過了兩個多鐘頭,外頭的天氣又這麼冷,他應該已經離開了吧?
梁書樂握緊了手機,有絲沮喪地躺回床上,卻已經了無睡意,只能睜大充滿血絲的雙眼,望著天花板發呆。
不見不散……
不知為何,這句「不見不散」一直盤掛在她腦海,每當她閉上眼睛嘗試再度入睡,這句話又像小蟲子似地不斷冒出來,頻頻叮咬著她。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的!像他那樣的大總裁,哪有這種美國時間在停車場等上三個鐘頭?
別傻了!他一定又是把她當作小貓咪似地逗著玩,怎麼可能會等她?別再天真了!
越是在心裡這樣告訴自己,梁書樂就越是焦躁不安,怎麼樣也無法入睡,彷彿自己遺漏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一旦不去確認清楚便無法安心。
梁書樂再次翻開被子,焦急地下了床,隨意換上一件簡單的棉質連身裙裝,再罩上紅色長外套,隨手順了順凌亂的頭髮,手忙腳亂地離開家裡。
搭上電梯,來到大樓的空地停車場,微弱的街燈一閃一閃,彷彿隨時就要熄滅,夜又那麼深,倍大的停車場靜悄悄的,除了停得滿滿的汽車以外,一個人影也看不見。
梁書樂走過一排排停得井然有序的汽車,明知道這樣做十分愚蠢,但還是想親自確認過才徹底死心。
「嗚……」
「好乖好乖,不要難過了,等下你的主人就會過來接你。」
停車場的轉角角落裡,斷斷續續傳來男人勸哄的聲音,那聲音就像此刻朦朧的月光一樣溫柔,乘著夜晚的涼風一併吹過來,聽在梁書樂的耳中,緊緊揪住了她悸動不己的心。
她循著聲音來源處走過去,看見那輛眼熟的白色保時捷,而保時捷的主人蹲在副駕駛座的門邊,背向著她,看不清楚他的面容和神色。
「鳴……鳴……」
是狗狗的聲音!梁書樂又走近了幾步,聽出狗兒的鳴鳴聲似乎便是從副駕駛座裡傳出來,可是俞惟謙寬大的背影遮去了大半的視線,她無法確定。
應該靠過去嗎?還是應該立刻轉頭離開?梁書樂在內心猶豫掙扎,久久無法跨出第一步。
她的視線定格在那抹寬闊無邊的背影上,始終無法移開,聽著他不斷柔聲安撫狗狗的輕柔嗓音,想轉身離去的念頭越來越淡。
於是,梁書樂慢慢走上前,朝著背向自己的俞惟謙靠過去。
剛才距離太遠,加上燈光昏暗看不清楚,現在走近一看,她發現地上散落著無數的煙蒂。
原來……他真的一直在這裡等著她。
這麼冷的天氣,他竟然在空曠的停車場等上三個鐘頭,萬一她真的不來了呢?難道他打算就這樣等到天亮?
這個男人到底在想什麼?他這樣做又想證明什麼?
梁書樂揪緊了外套前襟,慢慢走到俞惟謙的後方,嗓音有些顫抖地開了口,「你在這裡做什麼?」
聽到期待中的聲音終於出現,俞惟謙先是一怔,隨後站挺了修長的身形,雙手技放西裝褲口袋,慢慢轉過身,臉上喃喃著迷人微笑。
「你來了。」他臉上明顯有著疲倦的痕跡,但是雙眼卻依然熠熠有神,彷彿天上的璀璨星子,照亮她周圍的黑暗。
「要是我一直沒有來,難道你就要這樣等到天亮?」
「有何不可?反正明天我沒有任何行程。」俞惟謙寬肩微微一聳,似乎並不覺得有任何不妥。
卻不知這舉動看在梁書樂的眼中,像是在向她炫耀他的耐心與誠心有多堅固,而她卻遲到此時才出現,這種感覺令她覺得自己像個惡意折磨他的壞人。
拜託,搞清楚狀況好嗎?當初惡意捉弄她的人可是他,把她珍貴的初戀搞砸的人也是他,害她一直到現在無法接受其他男人的罪魁禍首也是他!
「你為什麼要這樣?」
「怎麼樣?」
「一直糾纏著我,還大費周章買禮物賄賂我爸媽,一天到晚出現在我面前,對我說一些莫名其妙的話——現在也是,都已經半夜三點多,你到底還在這裡做什麼?」
「等妳。」俞惟謙口氣堅定地說,深遠的雙眼像是快把她的心神吸入似的。
「我不稀罕!」好像一碰上他,她的沉著就會瞬間蒸發不見,整個人變得易怒又焦躁,害怕他一再靠近她的心。
俞惟謙卻不為所動,臉上微笑未減半分。
「你笑什麼?不准你對我笑!」梁書樂急了,伸出拳頭朝他胸前捶過去,卻反被他一掌握住。
「不要傷到自己。」俞惟謙像在對待珍寶似的,小心翼翼地把她的拳頭放下來,想鬆開手的時候,梁書樂的小手卻突然一把抓住他的。
「你的手怎麼這麼燙?」梁書樂焦急地問。
「沒什麼,只是有點發燒。」俞惟謙不在意地說。那天在公車亭淋過雨之後便開始出現一些感冒的症狀,但是由於工作忙碌,他只是吞了幾顆成藥就沒多加理會,大概是休息得不夠,身體太過疲憊,加上今晚氣溫較低,吹了太多冷風,所以體溫有點高。
「什麼叫作有點發燒?都這麼嚴重了,怎麼還不去看醫生?這麼冷的天,幹嘛還一直堅持在這裡等?」
「我怕你到了見不到我,而且……」俞惟謙突然退開一步,讓出門邊的位置,也讓梁書樂可以看清楚副駕駛座裡的小狗狗。
梁書樂一看,呆住了。
「這個小傢伙一直等著它的主人把它帶回家,如果我走了,它今晚就無家可歸了。」俞惟謙笑笑地說。
一隻可愛的米格魯趴在毛毯上,黑碌碌的大眼睛不安地看著梁書樂,因為陌生而感到害怕,又像是肚子餓了,鼻子不停地嗅啊嗅的。
梁書樂蹲下身子,摸了摸米格魯的頭頂和耳朵,眼圈開始泛紅,忍不住喊出思念已久的名字,「妙妙……」
米格魯怯生生地舔著梁書樂的手心,像是在討好似地,還不停發出嗚咽聲,可愛的舉動頓時逗笑了梁書樂。
梁書樂動作熟稔地將米格魯抱進懷裡,米格魯感受到梁書樂釋出的善意,原本還有些畏懼,後來也放鬆了戒心,慢慢蹭進新主人的胸口取暖。
低頭看著抱在懷中的米格魯,梁書樂覺得好像回到了以前,她想起妙妙第一天來到家裡的畫面,以及妙妙陪著她度過失戀痛苦的點點滴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