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說是丁宏發現還情有可原,但她幾乎可以斷定,是寒煦先發現了她!那雙犀利的黑眸,當時正一瞬也不瞬的緊盯著她,讓她屏氣凝神,連動也不敢動,幸好半路衝出來一隻黑貓,解決了她的窘境。
所以她幾乎是同一個時間,飛也似的逃離現場,生平第一次做這種偷聽別人說話的勾當,還真是心虛得緊呢!若不是寒煦有太多秘密,她也用不著如此辛苦了。
「累死我了。」她停下腳步,不停的喘著氣。
「辛苦你了,需要喝口水嗎?」溫柔的嗓音在靜謐的樹林間響起。
「當然要,麻煩你了。」跑得太累,她想也沒想的回道。
須臾,她猛地一驚,她明明是一個人跑進樹林裡,怎麼會有第二人問她要不要喝水呢?該不會是……
「啊--」一道響徹雲霄的尖叫聲,嚇得棲息在樹上的鳥兒四處飛竄。
一向聽習慣這妮子的纖細軟語,從未聽過她如此慷慨激昂的叫聲,寒煦的濃眉不禁微挑,不過,由此可知她中氣十足。
馮妍芯捂著眼,三魂七魄差點全給嚇跑了,她什麼都不怕,就怕傳說中的妖魔鬼怪。爹娘常說她八字重,那些鬼怪是近不了她的身,但今天這個鬼不但進得了她的身,甚至還能和她交談!
天呀!早知道她就不做偷聽的事了,乖乖待在別館裡不也挺好的?
「急急如律令,惡靈快點退散啊!」她閉著眼,慌亂的揮舞著雙手,學著坊間的道士,希望能趕走鬼怪。
她誇張的舉動,和一向端莊典雅的馮家千金大相逕庭,看著她慌張失措的模樣,他強忍著笑意,繼續捉弄她。
「你見過像我這般玉樹臨風的鬼嗎?」
聞言,她微微一愣,這年頭連鬼都這般自戀嗎?而且這聲音似乎有些耳熟,忍住心中的恐懼,她緩緩睜開雙眸,只見一張漾著燦爛笑容的俊顏,出現在她眼前。
「怎麼會是你?」她錯愕的瞪大眸,小嘴微微張大。
「難不成你還真希望有個玉樹臨風的鬼出現嗎?」她可愛的反應,再度逗笑了他。
一陣狂風吹來,還伴隨著幾聲鳥鳴聲,讓漆黑的樹林裡,又多了幾分陰森氣息,她微擰著眉,一把挽住他的手,緊緊的靠在他身旁。
「你別亂說,對鬼神,咱們要抱持著尊敬的態度!」她輕斥著,深怕待會兒真會看到不該看的東西。
「鬼有什麼可怕的?在這世上,最可怕的是人心。」他目光深沉,意味深長的說。
他的話引來她的注意,她差點忘了剛才聽到的大消息。
「寒煦,你和柳經民,究竟有什麼恩怨?」她話鋒一轉,問出她心底的疑慮。
她果然聽見了。
望著她絕美的容顏,他伸手輕撫著她的臉,原本家仇血恨就不會是多麼令人開心的事情,他百般不願讓她捲入,偏偏這妮子毅力驚人,連偷聽這種事都願意做,思及此,他失笑搖頭。
「對我,你這麼有心,真是令我受寵若驚。」
「你少和我打馬虎眼,瀟湘繡譜由蘇嫣一手創造出來,二十年前,寒氏繡坊靠它一舉聞名,但卻毀於一場大火,而你也姓寒,莫非你是寒家後人?」她將兩者做了巧妙的連結。
原本以為他會臉色大變,甚至是咆哮以對,至少前兩回他都是這樣的,不過唯獨今天不同,只見他眉頭緊皺,臉上的笑意不再,取而代之的,是他前所未見的冷酷表情。「有時太過聰明不見得是件好事。」他垂眸低歎。
他沒反駁!
她花了九牛二虎之力,找到以為曾經在寒氏繡坊工作過的老繡娘,從她那裡打聽到二十年前的事情。她早猜到寒煦和瀟湘繡譜有關係,卻沒想到他其實是寒家的倖存者。
「柳經民是那場火災的主謀者?」她詢問。
他眸一抬,目光森冷的凝視著她,身上背負著血海深仇,他滿腦子想的全是如何報仇,無論手段多麼殘忍,他都能毫不手軟,但如今心中多了個她,他頭一次如此在意她的看法。
「你想利用偷天換日,好讓柳經民在羅貴妃面前出錯,借由別人的手,來剷除他的勢力嗎?」她說出他的計劃。
「怎麼?認為我心狠手辣?」他冷笑,語氣中有著漠然。
馮妍芯看著他冷傲的面容,忍不住輕歎了口氣,雙手輕撫著他的臉。
寒煦驀地一怔,錯愕的看著她的舉動,他以為她會用譏諷的口吻去指責他,畢竟像她這樣善良的女子,絕對不會容許有人主動去傷害別人的。
「寒煦,我明白你心裡背負著極大的壓力,也明白你的所作所為都是情有可原的,再說像柳經民那樣罪大惡極的人,你沒要了他的命算是很仁慈了。」
「你不在乎我為達目的不擇手段?」他詫異的問道。
只見她嫣然一笑,甜美的笑靨有如靈藥般的撫平他內心的傷痛,他難掩激動的摟住她的身子,俊容上有著一抹動容。
「放心去做吧!我懂你就好。」
我懂你就好。
這句話,有如一道暖陽照射著他冰冷的心,二十年來,他活在仇恨之中,表面上強撐著笑容,但內心卻異常空虛,除了仇恨,他再也看不到其他,直到她的出現,讓他頭一回有了存在的真實感。
「你可知道,你將會為這句話付出代價。」他低頭,在她唇瓣低語。
「什麼代價?」感覺他溫熱的吐息在她臉上吹拂著,她臉頰微紅,心不在焉的問道。
「你再也逃不出這月牙莊了。」語落,他輕輕覆上她柔軟的紅唇。
不同於先前的輕吻,他時而溫柔,時而狂野,那狂猛的熱度就快將她淹沒,她抱住他精瘦的腰桿,怯生生的回應他熾熱的吻。
感受到她的響應,他逕自加深這個吻,靈活的舌尖侵入她的檀口,勾挑著她小巧的粉舌,她全身興起一陣戰慄,身子一軟,任由他支撐這她全身的重量,然後繼續將她鯨吞蠶食。
夜涼如水,微風吹過帶來些許冷意,但在林間擁吻的兩道身影,卻有如一團火焰,跟著熨暖了週遭的空氣。
隨著一年一度的煙花節到來,街上川流不息的人潮,塞滿了整座新月城。
馮妍芯一走出店舖,就被這等驚人的陣仗嚇得花容失色,一名粗獷男子還急促的朝她衝了過來,若不是有人適時一把將她拉開,只怕她就要和那男子迎頭撞上了。
看著腰間那只寬厚的大掌,她唇角輕揚,一朵如花笑靨在她絕美的臉蛋上漾開,讓街上的行人忍不住佇足,沉溺在她那朵迷人的笑靨下。
寒煦濃眉微攏,佔有慾極強的將她摟在身側,他知道馮妍芯擁有傾城嬌容,身上那股與生俱來的高貴氣質,讓她所到之處,皆能成為注目焦點,看著那一張張驚艷的面孔,他恨不得將那些人的眼睛戳瞎。
「下回不准你單獨出門。」他沉聲開口。
「我記得咱們八字都還沒一撇吧?」她噗嗤一笑,平時見慣他的從容,能見他這樣板著一張臉,還真是不適應。
「你放心,很快就會有一撇了。」他壓低嗓音,黑眸中有著露骨的情慾。
比臉皮,她絕對比不贏他,只見她面頰染上淡淡的紅暈,在她白皙的面容上,添增了一分嬌媚,今天的她,褪去平時樸素的裝扮,換上一身淡藍色衣裙,髮髻上插了一隻玉簪,讓她更顯得嬌艷動人。
越是讓她陪在身邊,他越離不開她,若不是腦中還記掛著要報仇的事,只怕他會完全沉淪,忘了正事,只能說馮妍芯帶給他的影響力,遠遠高過他所想像的。
「今兒個是什麼日子?萬頭攬動的,大伙是要往哪兒去啊?」看著街上移動的人群,她納悶的問道。
只見他莞爾一笑,朝一旁的陳管事交代了聲,便牽著她的小手,走進那人滿為患的街道裡。
看著迎面而來的人群,她忍不住瑟縮著身子,雖然她不是個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千金小姐,但也沒在這麼多人的街道上行走過,深怕自己會被路人給撞到,她擰著眉,有些狼狽的左躲右閃。
寒煦將她護在懷中,避免讓她和其他人接觸到,一來是擔心她受傷,二來是不想讓人吃她豆腐,畢竟在這人來人往的地方,登徒子特別多,而擁有花容月貌的她,絕對是他們下手的目標。
「今天是新月城一年一度的煙花節,白天會有市集,晚上在新月河畔,會施放煙花,這些人有的是打臨城來的,有的是從更遠的地方來,每年的這個時候,新月城總是人滿為患。」他笑著解釋。
「煙花節?」她驚呼,興奮之情溢於言表。
早已聽聞新月城年年施放的煙花,璀璨無比,讓她心癢難耐,幾次和爹娘提議想來觀看,卻被回絕只因人潮眾多,家人擔心她的安危,堅決不讓她去。
為此,她鬱鬱寡歡了好一陣子,以為自己今生和煙花無緣,沒想到今天她居然有幸能見識到這等大場面。
「怎麼?不想看?」明知道她很期待,他卻故意逗著她。
「誰說我不想看?先前我早就和爹娘提過了,但他們總是不放心,堅決不讓我來,沒想到我居然有機會能見識到新月城的煙花節,真是太好了!」她喜不自勝的笑道。
望著她水眸裡那燦爛的笑意,他目光放柔,馮家人對她的保護的確是滴水不漏,只是他們萬萬沒想到,他們眼中知書達禮,溫柔似水的乖女兒,其實是個勇於挑戰的奇女子,若是讓他們知道,想必會將她關在家中,不准她出門吧!
「你一個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弱女子,難道一點也不擔心會遇到壞人嗎?」他忍不住數落道。
「寒煦,你忘了我還有顆精明的腦袋嗎?我怎麼可能會讓自己暴露在危險之中呢?」
太小看她了。
「哦?那麼你倒是說說,你想怎麼做?」他饒富興味的問道。
「你真想知道?」她挑眉,唇角有著淺淺笑意。
「當然。」他倒想聽聽她會如何讓自己全身而退。
馮妍芯靈動的雙眸閃過一抹促狹,一見到她這種表情,他心裡約莫有個底,這妮子絕對不會放過任何機會的……
「只要你告訴我那位繡娘的真實身份,我就告訴你。」
「你這是在和我談條件嗎?」有意思。
「你要這麼說也無妨。」反正你情我願,不勉強。
「如此一來,我可虧大了,這次就饒過你,反正我約略也能猜出你的想法。」他笑道。
聞言,她狐疑的打量他,這男人的城府極深她是知道的,只是連她的想法也能猜透,莫非他還學過讀心術?
「你倒是說說,我會怎麼做?」她可好奇了。
只見他眸光一閃,露出白森森的牙,笑得極為刺眼。
「若我說了,你是否就會放棄追問那位繡娘的下落?」老是纏著他問,也是挺累人的。
「你這分明是耍人嘛!」他根本就是在和她打太極。
「真聰明,賞你一個吻。」趁她不備,他在她額上落了一個吻。
沒料到他會有此一舉,她駭然的瞪大美眸,瞬間羞紅了臉,這裡可是大街上,他就這麼堂而皇之的吻了她,若讓人撞見了還得了!
下意識的左右張望,發現眾人的目光沒有停留在他們身上,她這才鬆了一口氣,僑顏上有著微慍。
「這裡可是大街上,你的行為舉止能不能莊重些?」好歹她也是名門千金,若讓人撞見了可是會壞了她的名節。
他爽朗一笑,將她的身子摟得緊緊的,一個吻就讓她如此大驚小怪,明明他就摟了她大半天,怎麼沒見她反抗?
「大伙的目光焦點不會在你我身上,別多慮了。」他笑著安撫她。
「你怎能說得如此大言不慚?」她紅著臉,掄起拳頭,不悅地錘了他一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