諾頓一直支著下巴看卞玨的舉動,對這變化一點也不意外,她可以讓原本討厭她的人喜歡她,卞玨就是有這樣的能耐。
但她在搞什麼呢?真是有趣,諾頓心情好起來,催促艾許。
「艾許,你吃飽了?我送你去學校。」
他送艾許到學校,讓機構裡的人領他進學校,然後他回到酒吧。通常這個時間,他會回到住處去再睡一會兒,中午再到馬場去看看情況。
當諾頓迫不及待的回到酒吧,就看見一個正哼著歌的女人,在擦拭他昨夜洗好的酒杯,他忍不住朝那女人走去,從背後環抱住她纖細的腰身,將她擁入懷裡。
「可以告訴我了吧?你跟瑪姬說什麼。」啾,趁機吻一下。
卞玨嘴角揚起,笑道:「你放心,我沒有傷害你的愛慕者。」
「卞玨--」
「我想在這個鎮上長住,所以不想樹立敵人,我只是告訴瑪姬來這裡的原因。」
諾頓聞言挑了挑眉。「為了小孩?」
「為了小孩。」卞玨點頭回頭。「我說了實話,告訴她全鎮只有她才知道的秘密,幸好,她是好女孩。」
「是喔。」要是相信她的鬼話,他名字就倒過來寫!
有這麼簡單?瑪姬喜歡他幾乎是全鎮都知道的事,他對她冷淡,卻對卞玨親暱,心高氣傲的瑪姬會這麼輕易原諒卞玨這個外來者?而卞玨這種個性的女人,又怎麼可能會忍受他被別的女人覬覦?
但,一個「只有你知道,是你我才說」的秘密,的確讓瑪姬對卞玨的嫉妒化為了同情和支持。
卞玨是那種為了達到目的不擇手段的女人,她知道自己和諾頓之間發生的事情,可以讓瑪姬打消對諾頓的欣賞愛慕,更可以讓她不氣惱、卞玨,所以她不介意把事實告訴瑪姬,提起她想找回他們的小孩,只是她來到這裡卻與諾頓重逢,重燃愛火,他們現在共同的目標是找回小孩--打這種同情牌,除非那人沒有心,否則會有誰不上當?
算是親自去整肅消滅了情敵,解決麻煩。
兩個心思千回百轉的男與女,各自帶著心知肚明的笑,看著對方。
「好了,我有一件正事要跟你說。」卞玨拉他到椅子上坐下,打算好好談件正事。「我想收養艾許。」
這還真不在諾頓的預料之中。
「你想收養艾許?你不打算再找我們的小孩了?」諾頓想,她會放棄也是情有可原。
這陣子以來,不知多少次找到條件相符的人,帶著希望去確認,可一次又一次都帶回失望的答案。
「收養艾許跟找我們小孩的事不衝突。」卞玨回答得很堅定。「我想給艾許一個家。」
「但你目前不符合收養資格。」諾頓停頓。「我也是。」
兩人都未婚,目前也沒有結婚的打算,而卞玨沒有固定收入好證明她養得起小孩,諾頓的工作性質則不適合給孩子一個良好的環境,更不用說那些冗長的收養程序和評估,要艾許成為他們的小孩,有很多程序要達成。
「收養艾許不難,但要艾許願意成為我的小孩比較難--我想知道,他的父母為什麼不要他。」
「妳想找到他的父母?沒有人找到他們,他們可以說是消失了。」
「只要有名字,找到人不難。」就因為沒能來得及給她的小孩取一個名字,找他才變成這麼困難的事情。
「我知道你有你的門路。」這一點,諾頓一點也不懷疑。「除了名字,你還要什麼?」艾許的父母叫什麼名字,她應該可以在福利機構查到,但她會特地來問他,肯定有別的要求。
卞玨聽見他這麼上道的問題,忍不住勾起嘴角笑了起來,掌心朝上地面對他。
「要得到想要的資訊,就得付出代價。」能夠給她訊息的人,要價非常貴。
「所以?」諾頓猜到她要的是什麼,也樂意滿足她的願望,但還是忍不住想聽她親口說出來。
「我要錢。」
她討錢的姿態不討人厭,諾頓想,大概是因為對象是、卞玨的關係,這從來不向人擺低姿態,模樣高傲的女人,卻以可愛的表情向他要錢,而且她有困難的時候第一個會想到他,這讓他感到很開心。
這代表她賦予信任。
「那麼,我可以得到什麼?」明明已經把錢包掏出來,準備把提款卡交給她,卻還是忍不住要逗她一下。
卞玨知道這男人的劣根性,他從以前就愛逗弄她,現在這個壞習慣自然也不會改,又想到他自行承諾會戒煙的事,她還沒開口他就先想到了,這男人,是因為她討厭煙味的關係吧?看在這分上,讓他嘗點甜頭也無妨。
卞玨往他面前一站,捧著他的臉,熱情地親吻他。「如何?」
諾頓深思後認真回答,「馬馬虎虎。」
他的回答贏得胃部一記肘擊,但他只是大笑擋下,將她摟進懷裡,給她一個兩人都會滿意的吻。
冬初的一個週末,以要帶卞玨去度假為借口,諾頓開著藍色小車和她兩人來到西岸,一個郊區小鎮。
這裡的房子都是獨棟而立,有著屬於自己的院子和草坪,社區看上去美麗祥和,從房子的品味來看,住在這裡的居民經濟中上,都有一點社會地位。
他們在一棟兩層樓的白色房子前停下,坐在副駕駛座的卞玨細細打量著這戶人家。從院子裡的兒童腳踏車可以看出來這裡有小孩,而停在車庫的休旅車看起來很新,車齡應該不超過一年,房子打理得很乾淨,草坪油亮,花團錦簇。
此時,房子正門被打開,一個擁有一頭金髮的女人走出來,在門口取了牛奶以及報紙後轉身要回去,從屋子裡頭跑出兩個長得一模一樣的雙胞胎小孩抱著她。
那個女人笑起來,疼惜的蹲下身跟他們說話。
「我搞不懂……」卞玨皺起眉頭。「是她嗎?她就是艾許的母親?」
「是琳娜沒錯,她生的那對雙胞胎那麼大了嗎?有四歲了吧。」諾頓也震驚,竟在離家數百里的地方,看見了以前的鄰居。
原以為他們失蹤了,消失在世界上,但真的就只用一個名字,以及一筆可觀的金錢找到了他們。
她已不叫琳娜,改名叫紫羅蘭,難怪找不到人。
「既然她愛那對雙胞胎,我不能理解,她為什麼會拋棄艾許?」怎會差別這麼大?「經濟條件沒問題,多養一個孩子又有什麼困難的,為什麼要拋棄那麼棒的小孩?她不知道艾許有多愛她嗎?如果他們住在貧民區,吸毒嗑藥的話,我可能不會這麼生氣」卞玨實在忍不住,下了車走向那位女土。
「卞玨,你別--」來不及阻止,諾頓只能跟著下車。
琳娜正要牽著雙胞胎兒子回屋裡,兩個小孩手中都拿著牛奶瓶,一副開心的模樣,而她也一臉慈愛的看著他們。
「你有一對很漂亮的小孩。」卞玨遠遠的看見了,出聲讚美。
常有人讚美自己的小孩,琳娜聞言驕傲地挺胸,接受了讚美。「他們是上帝給我最完美的禮物。」
「我真羨慕你,不像我還在尋找我的孩子。」她看著眼前金髮藍眼的女人,再看向那對一樣擁有金髮和藍色眼眸的雙胞胎,臉是笑著的,但笑意卻不達眼底。
「寶貝,早餐做好了,你出去拿牛奶拿太久了!」
從屋子裡又冒出一個金髮藍色的男人,五官一看就知道是小孩的父親。
「還有完美的丈夫,我真羨慕你,我的孩子失蹤了,我找了很久都找不到,所以我向來不能理解,為什麼會有母親會狠心遺棄自己的孩子。」眼神銳利的望向琳娜。
琳娜不解,為何這個亞洲女孩會對自己帶著這麼深的恨意,直到看見在卞玨身後出現的諾頓,熟悉的人、熟悉的面孔,讓她瞭解了。
「諾頓?」那站在門口的金髮男人也同樣驚訝。
「把孩子帶進去!」女人尖叫,急切的要丈夫把小孩帶走,在確定孩子們不會看見也不會聽見她此刻說的話,才帶著防備面對諾頓和卞玨。「我記得你從以前就特別喜歡艾許,所以你是帶他來找我們的?」
不情願,很明顯。
「為什麼?艾許是你們第一個孩子,你也不像是個會遺棄孩子的女人。」卞玨看得出來她很愛那對雙胞胎,所以更不能理解也不能原諒她會這樣對待艾許。
「如果是我的孩子,我說什麼也不可能讓他離開我的視線,可艾許根本不是我的小孩。」琳娜租聲粗氣地回答。「我們一家人都是金髮藍眼,只有他不一樣!」
「不對,艾許是你的孩子,我看見你懷孕,之後帶著艾許回家。」諾頓不相信,「你車禍那天還是我送你去醫院的,那時你差點失去生命,幸好你平安生下艾許。」
「對,你送我到醫院,可我生下一個沒有呼吸的嬰兒,強森怕我受不了這個打擊,畢竟我們等了好久才等到我們的小孩出生,所以強森買了一個嬰兒,當那是我們的小孩,如果不是我又懷孕,生下自己真正的孩子,我永遠不會知道餵養長大的孩子根本不是我的!」
這個答案,完全不在卞玨和諾頓的預料中。
仔細一想,艾許和這一家人非常不像。
如果只有一個小孩,一對都金髮藍眼的父母,生下一個有著咖啡色卷髮,深色眼睛的小孩,也不算太奇怪,但他們多了一對雙胞胎,都是金髮藍眼,五官就像自己的延續,不像艾許。
他五官立體,濃眉大眼,跟這一家人在一起,特別的不協調,於是越大越不像自己的長子,以及越大越像自己的雙胞胎,引起了她的懷疑。
「他不是我的小孩,所以我不想要他,我只要養育自己親生的孩子,畢竟誰知道他是哪裡來的野小孩,說不定是哪個妓女生的!我只要想到曾經把這個噁心的東西當成唯一的寶貝,就感到噁心!」
如果可以,卞玨想把這女人的頭扭去撞水龍頭,只要殺人不犯法的話!
「我娘家擁有西岸最大的購物中心,我怎麼有臉帶著一個不是出自我骨血的小孩回去繼承我的股份?他休想!誰知道那個亞洲女人從哪裡把他弄來的!」
原來是有錢人家的千金,難怪會有這麼偏執的血統純正觀念,一點也不讓人意外,不過……亞洲女人?
卞玨心一跳。「艾許是買來的?跟一個亞洲女人?」
「我不記得了,強森也不確定是哪一國女人,總之是亞洲人就對了--反正我不要艾許,他不是我的孩子,就算你們把他帶來,我也不會承認的。」
那個傻孩子一直相信他的父母不是不要他了,只是不小心忘了叫他上車而已--其實他是知道的吧?他知道父母不會再回來了,他只是在欺騙自己。
「我們當然不會強人所難。」卞玨微笑,阻止琳娜繼續說下去。「只是,我想成為艾許的母親,所以如果可以,希望你能給我一點時間,我想請你簽署一些文件--」
聽見沒有強要把艾許塞給她的意思,琳娜爽快地點了頭,約了日期讓律師來處理。
「你在做什麼?」諾頓拉過卞玨,背過琳娜對她說:「就算艾許不是她的親生小孩,她也應該要負起責任養育他,我們不該縱容她!」
「若要被這種女人養育,我情願艾許一輩子都待在機構裡,起碼鎮上居民對他很好,他不會被養成令人討厭的小孩……我很不想這樣說,她真是比我更糟的女人。」
諾頓聞言笑出來,因為這是他頭一回聽見她承認自己很糟。
「諾頓,你聽見了嗎?」
「嗯?」
「她剛才說--艾許,是他們買來的。」
「我聽見了。」諾頓依然不相信這件事情是真的。
「他們跟一個亞洲女人買下了艾許,而他們在鎮上住了很多年……你說,艾許會不會就是我們的小孩?」卞玨抓住他手臂,全身都因為激動而發抖。「他跟我們的孩子年紀相當,出生在同一個月份,他很有可能……就是我一直找都找不到的……我的孩子……」有可能是這麼巧合的事情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