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齡超過二十年的藍色小車,在傍晚時分駛離曼哈頓,奔馳在筆直的公路上,往長島方向駛去。
小車內有四名年輕男人,除了開車的人之外,其餘三人互相灌著啤酒,而後開始胡言亂語,甚至扯開喉嚨大聲唱歌,直到醉了、累了紛紛睡下,僅剩下開車的男人清醒著。
諾頓深藍色的眼珠掃向在副駕駛座的友人安迪,見他睡了,還抱著酒瓶說夢話,他一挑眉、抬眼,又透過後視鏡瞟了後座醉得東倒西歪的兩名友人。
都睡了,很好。
他伸手關掉音響,讓車內安靜無聲,耳邊聽見的僅有沉靜的引擎聲,他一手握著方向盤,空出來的另一手拿起儀表板上的煙盒,抽了一支塞進嘴裡,點燃,然後降下車窗,讓白色煙霧隨著風飛逝,消失在後頭。
在開了一小時之後,他的車速慢了。
那是因為前頭的車速先慢了下來,前方車子大排長龍,而他後頭的車輛也漸漸多了起來。他索性拉起手煞車,再為自己點了一根煙。
下一刻,一輛紅色敞篷跑車停在他左手旁,但他眼不斜視,只望著前方的車陣,耐心等待放行。
那輛紅色跑車的車主是一名年輕女孩,車上載了數名女孩同伴,車上放著歌,正歡笑吵鬧著。正好,是四個人。
其中一個女孩似乎發現他們這一車也同樣是四個人,於是竊竊私語起來,而後一個膽子大的女孩下了車,刻意整了整身上的比基尼,朝諾頓走來。
「嗨,要進城嗎?」女孩彎腰,手扶在駕駛座上,好身材彎成了誘人的型,美腿修長,搭配比基尼和超短小熱褲,火辣又性感。
諾頓眼睛仍看著前方,理也不理女孩的搭訕,見前方車陣移動,他放下手煞車,讓車子也往前進。
只有三公尺的移動距離,不死心的女孩踩著楔型涼鞋跟上,這回側身,雙手一撐,坐上車頭。
「我叫金妮,你們有四個人,我們也是四個人,進城後沒事的話要不要一起玩?雪兒家裡今晚辦了個派對,一起來吧。」
諾頓慢條斯理地抽著煙,讓尼古丁在肺裡循環,再緩緩吐出煙,態度冷淡,沒有回應,也沒有多看女孩一眼。
另一個女孩見效果不佳,便跟著下車前來遊說,兩個女人一直纏著諾頓,力邀他入城之後一塊玩,這聲音吵醒了醉死的其中一人。
安迪微微睜開眼,就看見諾頓被兩個比基尼辣妹癡纏,他不禁暗暗竊喜,果然,硬拉著諾頓跟他們兄弟一塊來漢普頓,絕對有好玩的!
誰教這傢伙天生就長了一張好看的臉—一頭黑髮,深藍色眼珠乍看之下會誤以為是黑色,仔細一看,才發現他眼珠的顏色如上好的藍寶石,深邃迷人,五官甚為英俊,皮膚又白皙,不輸給那些漢普頓的新貴、少爺,而諾頓更勝一籌的,就是他那一身硬邦邦的男子氣概!
像現在,他沒有穿亞曼尼,僅著一件黑色背心、牛仔褲,頭髮亂糟糟的,後頸還有一隻骷髏馬頭刺青,要說他有貴氣嘛,他又叛逆,要說他像混混嘛,他又有沉靜的特質,不只是女孩子會迷他,就連他們這些哥兒們也都被他的氣勢懾服,以諾頓馬首是膽。
「好啊,進城後幾點?」安迪突然出聲,接受了女孩的邀請。「地點在哪?有酒喝嗎?」
諾頓掃了一眼身旁的兄弟,不是責備反對,但也沒有多開心就是。
安迪明白這就是表示隨便他的意思,便笑嘻嘻地和女孩們交換電話,約定了進城後要在哪裡見面,他甚至叫醒了後頭睡著的兄弟們,一同參與。
兩個男人一看見隔壁那輛紅色跑車和四名年輕火辣的女孩,瞬間酒都醒了,熱絡地和女孩們攀談起來。
男人的積極響應,彌補了女孩們一開始自諾頓身上得到的挫折感,幾人還算愉快的訂下了深夜之約後開車離去。
「那個開車的叫雪兒肯定喜歡你!」坐在後頭的凱瑞上前勒住諾頓的脖子。
「拜託,誰來把我這張臉給換了?」比起面對女孩們的冷酷,諾頓對好友們熱情多了,會說笑吵鬧。
剩下的塞車行程,在一群人的打打鬧鬧下度過,終於進了城。
漢普頓,一個偏遠的小鎮,但這裡是美國有錢人的避暑勝地,每到夏天,這裡總是熱鬧滾滾,名媛名流都聚來此地,有參加不完的派對,也有聊不完的各家八卦。
諾頓和好友們一塊來到漢普頓,只打算待一周,一行人也並未在鎮上置產—漢普頓的房價非一般市井小民負擔得起,一到夏天住宿飯店也供不應求,因此一行人落腳在一家離海邊有點遠,看上去破敗的小旅館。
「就住在這兒?」諾頓好笑的看著房間裡的兩張雙人床,那張雙人床小得連他一人睡都嫌小吧。
「放心吧,我們不會有時間睡覺的。」拎著行李進來的海德,笑得意味深長。
「大家都酒醒了吧?」安迪笑問大伙。「那麼快點洗個澡,換上最好的行頭,我們有個派對要參加—諾頓!你別想逃,想睡覺,等到明天早上之後隨時都可以睡!」
諾頓無語。他就連借口都被死黨們堵了回來,他還能做什麼?
只能洗個澡,換上乾淨整潔的衣服,然後被逼著套上海德的西裝外套。四人中唯有他和海德身材相當。
四人一番打理過後,在接近午夜時分,再度開著諾頓那輛車齡二十年的藍色小車,照著女孩們留下的地址一路駛去。
那是一棟坐落在海邊的城堡,說那棟房子是城堡絕對不為過,除了高聳的圍牆,門口還有高大魁梧的保鑣守門,往裡頭望去,可以看見筆直的道路,兩旁全是高大的樹木,即使是夜晚,也能看清草坪、花園整理得多麼完美。
入了庭院,停好車,被引進年輕人聚會的場地,女孩們個個穿著清涼,扭動身體隨著音樂跳舞,男人們也隨著音樂擺動,挑逗看中的女孩。有的在一隅抽著水煙,也有人拎著酒瓶,就著瓶口灌下一瓶要價數百美金的威士忌。
吃不完的美味食物、喝不完的酒、舒適的派對地點,這,就是美國有錢人的享受模式。
諾頓看著一室的紙醉金迷,並未被眼前的一切迷惑,他輕笑旋身,卻見他的死黨們都不見了。
他搖頭失笑,也不打算找尋他們,那幾個人雖然愛玩,但向來玩得有分寸,否則他也不會因為他們幾個人幾句話,就答應陪他們一同來避暑。
「你在這裡。」
正當諾頓決定找個沒有人的地方抽煙時,手臂被一個女孩拉住,他低頭一看,是個身材高 、五官甜美的金髮女郎。
「我是雪兒,傍晚在路上遇到的,記得嗎?」
雪兒笑起來甜甜的,五官明亮,是個標準的美國金髮美女,但仔細一看,她身上穿著保守合宜的白色小洋裝,連高跟鞋都是白色,一身的名媛風格,與他們現在處的狂野派對格格不入。
這個女孩應該是家教很嚴的嬌嬌女才是,怎麼會辦起這種狂歡派對……
「雪兒!你在做什麼!」一個年輕的棕髮男子皺眉,往他們方向走來。
「是我哥!快跟我來。」雪兒見狀,朝姊妹們使了個眼色,她們立刻上前纏住雪兒的哥哥,雪兒逮到機會,就抓著諾頓的手,急急忙忙離開派對。
諾頓才想著這舉止不合理也不合宜,但他不想惹麻煩,因此也沒有反對,就這麼讓女孩拖著他走。
在她帶著他在這個蓋得很豪華,有如城堡般的房子裡闖來闖去,遠離了熱鬧的狂歡派對,來到房子的最西邊,這裡,安靜無聲。
「我雙親今天舉行餐會,無聊死了,我找個機會就溜了出來。」雪兒邊說邊脫下高跟鞋,用雙手拎著,躡手躡腳地拉著諾頓躲進一個房間。
一進房間,她就立刻把諾頓推坐在沙發上,毫不淑女的跨坐在他大腿上,誘惑意味很明顯。
「我今天一眼就看中你。」雪兒捧著他的臉,臉上滿是迷戀。
一個男人面對一個女人主動投懷,要有什麼反應?正常來說,通常不會拒絕,但諾頓不是一般人,他笑了,雙手扶在女孩軟柔纖細的腰身上,只說了一句話—
「等你長大了再想怎麼勾引男人吧,你還只是個孩子。」
聞言,雪兒一楞,還沒有反應過來,只覺腰間有股力量,就被男人像搬貨物一樣,給「挪」到沙發上坐下。
沒有想到會被拒絕,她當然不肯就這樣放過諾頓,這個男人是她一眼看中,深深覺得不能放過的男人,即使不知道名字,但她才不想管,這就是愛情啊!
「站住!」大小姐脾氣上來,雪兒衝上前攔住正要起身離開的諾頓。「我不是孩子!我十六歲了!」說完,也不管諾頓同意不同意,她捧著他的臉,對著他的唇一陣狂吻。
諾頓皺眉,握著少女的肩膀,想將她從自己身上扯下來。
「咳咳。」此時,一陣清脆的咳嗽聲在這詭異的氣氛中出現。
雪兒嚇了一跳。「是誰」
「不用擔心,是我。」一個纖細的身影伴隨話聲自陽台踏進房間。
那是個舉止優雅、五官柔美的東方女子,笑容淺淺的,柔柔看向在明亮房間內的兩人。
雪兒一看見那東方女子,臉色立刻刷白。
沉著的諾頓不顯慌亂之色,深藍色的雙瞳專注看著那抹從黑暗中出現的白色身影,眼神迸射出精光。
是她啊……
纖細的身材,黑色過肩長髮襯著巴掌大的小臉更顯精緻,透過落地窗吹進來的海風,拂亂了她飄飄長裙,也吹亂了她一頭黑色秀髮。
她伸出青蔥般的手,將飛亂的發勾到後耳,露出纖巧的耳殼。
「雪兒,你還好嗎?」卞玨笑得溫和無害,說話語調柔和,一雙澄淨的眼睛,像是沒有看見兩人此刻奇怪的坐姿,臉上也沒有半點驚訝之色。
漢普頓的社交圈是一個外人難以打進的圈子,每一年來來去去的名流富豪們很多,但真正能夠在社交圈中佔有一席之地的家族,少之又少,更別說是亞裔了,即使極富、極貴,都無法真正成為其中的一分子。
但眼前這名女子,卞玨,不同於一般。
雪兒的父親正在爭取她家族的投資,母親則央求在英國接受貴族教育的她,在漢普頓度假期間指導儀態。
能讓雪兒那存有嚴重種族歧視的母親接受的亞裔女子,絕不是個簡單人物。
卞玨淺淺一笑,柔媚的眼掃了一眼坐在沙發上動彈不得的諾頓,再轉向面色蒼白的雪兒,以優雅的語調說著標準的英語,「雪兒,頭痛好些了嗎?原本你母親安排我今晚住在這個房間,但我看你很不舒服的樣子,你就在這裡好好休息吧,至於這位迷路的客人,你放心,我會送他到他該去的地方。」
卞玨說話的語調很柔和、嗓音很好聽,言詞中也沒有半點要向雪兒雙親告狀的意圖,還幫她找了個完美的借口,可雪兒就是害怕這個女人。
「麻煩你了。」雪兒斂起野性,端出名媛千金的儀態,點了點頭,想維持優雅的體態從諾頓腿上爬下來,可惜成效不彰,幸而他伸出援手,扶了她一把。
手腕被男人握住,細緻的皮膚感覺到男人掌心的厚繭,以及純男性的熱度,讓被保護的千金小姐雪兒為此紅了臉。
見狀,卞玨美目閃過一抹精光,但隨即消失不見,臉上仍是那副柔和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