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媽一副痛徹心腑的樣子,高舉教鞭拍著信紙,沒人敢上她的課不仔細聽講的,沒想到她平日常編排參加作文比賽、她最疼惜的愛將郭芃穎,竟這麼不給她面子。
「那個……那個……」郭芃穎無奈地低著頭,慘白的臉一下子轉紅,有種想挖個地洞鑽下去的感覺。
她無法承認,也無法不承認,情書確實是她寫的,可她只是代筆。
偷偷的瞧向全班的人,有的露出吃驚的表情,有的偷笑,有的開始小聲的交頭接耳,她無措到了極點,再瞧向徐芸倩,她一下搖手,一下拱手求情,意思是要她別說出去。
郭芃穎還能怎樣?她是夠義氣的人。
「對不起,是我的錯。」郭芃穎認了,但願奶媽會因她坦白從寬,有愛心地放她一條生路。
「你以為你成績好,我就不會處罰你嗎?」奶媽執著教鞭問。
「奶……老師,我沒那麼說。」她差點叫出老師的綽號,全部的人都悶笑著。
「好,那你就等著接受處罰,下課後你和隔壁班的況英爵一起到我辦公室來。」
天啊!居然波及到況英爵?
郭芃穎小臉慌張,這該怎麼辦?她和況英爵根本不熟。
再瞄一眼徐芸倩,她臉也一陣紅一陣白的,水汪汪的眼睛好像隨時要流淚了。
這下真的慘了。
「要罰罰我一個就行了,為什麼況英爵也要一起去?」郭芃穎希望奶媽高抬貴手。
奶媽一臉冷笑地說:「當我沒年輕過、沒談過戀愛嗎?這種事沒有兩個銅板是敲不響的,下課後你們兩個立刻到辦公室來見我。」奶媽沒收了情書,而下課鐘聲在此時敲響了。
郭芃穎恍若感覺到一陣地獄般的寒風刮過臉龐,她心想這下真的慘了啦!
況英爵出身律師世家,從高祖父到他的父親,家族成員全是律師,他本人在校也是成績優異,而且長相英俊、氣宇非凡,已有大將之風,他唯一的目標是考上T大法律系。
此時況英爵正在室內籃球場上投進一個漂亮的三分球。
「況英爵,不好了,奶媽宣你進她辦公室。」傳話的是況英爵班上的一群女同學,她們和郭芃穎班上的人一路跑進室內籃球場找他。
況英爵和夥伴們打得火熱,卻因一群女生們急急忙忙的闖入而停止比賽。
「什麼事?」況英爵比了暫停的手勢,拿了毛巾拭汗,走向前問了自己班上的女同學。
「是這樣的,我們班的郭芃穎上奶媽的課時寫情書給你,被奶媽逮到,所以你得快點去她辦公室一趟。」
「奶媽覺得你一定和郭芃穎有曖昧關係。」
「總之沒有兩個銅板不會響,你們得一起受罰。」一群人七嘴八舌的說明原因。
「誰是郭芃穎?」況英爵乍聽之下感到不可思議,有人上課寫情書給他?
「我們班的。」
「我不認識她。」況英爵對那個名字一點印象也沒有。
「沒辦法,這叫連坐,商鞅變法的時候就是這樣,有難同當嘛!」有人在說。
況英爵神情冷靜的看著這群女同學,雖然感到被叫進辦公室很莫名其妙,但事情既然和他有關,他就得去看看究竟,總不能不當一回事。
只是他從來不知道被處罰的感受是什麼,從小到大他都是模範生。
「我去一趟。」況英爵回覆她們,接著回頭對打球的同伴說:「別等我。」
他瀟灑地把毛巾掛在寬闊的肩頭,沒有換下球衣、沒有淋浴,直接就走出室內籃球場。
那群女生緊隨在他高挺的身影後,想跟著去看看情勢會如何發展,可她們到了辦公室的區域,一群人便不敢再往前走,因為奶媽就站在她辦公室的門口等候況英爵。
「老師。」況英爵行禮如儀。
「嗯!你來了,進來。」奶媽雖然心裡還是氣著,但是她也明白況英爵和郭芃穎都不是愛搞怪的學生,平日也很聽教,但她還是得好好的告誡他們,以免他們誤入歧途,因為戀愛錯失了大考前的黃金期。
「是。」況英爵一進辦公室,映入眼中的就是站在奶媽辦公桌旁,低垂著頭的郭芃穎。
是她寫情書給他!原來她叫郭芃穎。
他常見到她,甚至一眼可以認出她,她是隔壁班的清秀佳人。
她身材纖細,平凡的白色制服穿在她身上很有清新感,襯著她清秀的臉很好看。
下課時她很喜歡在走廊上吃零食,她的表情總是笑笑的,很可愛,她說話聲音輕輕柔柔的……可是現在的她,看來情況不太好,可憐兮兮的樣子。
可是怪了,他跟她又不熟怎會知道這些?莫非他留心過她?
他暗忖著走向她,佇立在她身畔,她並沒有抬起頭來,他不知道她是不是在哭?
真可憐,寫情書還被抓包,怎麼這麼不小心呢?
奶媽走了過來,坐到她的辦公椅上,瞥著兩人,對郭芃穎說:「把你的情書念給他聽。」奶媽使出終極的手段,把沒收的情書拿給郭芃穎。
郭芃穎臉已經垂到脖子幾乎要斷了,她不敢抬頭去看況英爵,可她清楚地聞到他身上男性的汗味,也感覺到他正看著她。
她顫抖的手指被動地接過情書,覺得自己生不如死,她怎能當著他的面念出來?
「敢做敢當。」奶媽下令。
郭芃穎心慌亂、不知所措,聲音顫抖地念著——
「Dear況英爵,也許……你不知道我……但我時常偷偷的看你,看你打球,看你上台領獎,看你走過教室前的長廊……」她念不出來,羞到快氣絕身亡了,她不知況英爵做何感想,會用什麼眼光看待她?
「還不快!」奶媽見她支支吾吾,立刻催促她。
「……對你的印象很深刻,心裡面也對你很景仰……愛慕之情就像……就像……棉花糖般的雲朵,甜甜的……安靜的……」她想哭,眼底滿滿委屈的淚,她看不清楚自己寫些什麼了。「……也像繽紛的彩虹……綻放著……綻放著……」
「綻放著什麼?」奶媽拉長了尾音問,很有懲罰人的快感。
郭芃穎抹去臉上不爭氣的眼淚。「……數不清的悸動,這樣的情意深深,是否可以請你接受?是否……你也願意用純真的溫柔來回應我,而我張開雙手就能擁有?當這封信送到你手上時,Tell me, will you be my boyfriend or will you run away……」
她念完了,全身的細胞死光光,無辜的淚決堤般的流滿臉。
況英爵居高臨下的注視郭芃穎,他的目光沒有一刻從她身上移開,他認真地傾聽,生平頭一次對女生有心疼的感覺,他想憐惜她。
一顆心也在驀然間被她所說那種甜甜的、安靜的愛慕之情撞擊。
他默默地承認自己確實曾留心過她,否則根本不可能會記得她,只是沒想到她竟會追求他。
她喜歡他?
怎麼這麼有膽在課堂上寫情書?
他原本不想那麼早談戀愛,可是他居然對她感興趣,就像她說的,此刻他的心裡有繽紛的彩虹,綻放著數不清的悸動。
他會認真地考慮接受她的深深情意。
他由衷地想笑,欣喜的笑。
「好了,你們好自為之,現在並不適合談戀愛……」奶媽開始說教,訓了二十分鐘才下令道:「回去。」
「謝謝老師。」況英爵禮貌地說,並沒有聽進奶媽的諄諄教誨。
郭芃穎手裡握著那封情書,她發不出聲音,感覺自己好像已經徹底的掛掉了,她行禮,一轉身立刻就走人。
況英爵走在她身後,在遠離辦公室區域,進入林蔭大道之後喚住她。「郭芃穎。」
郭芃穎聽到了,她很慌亂,不知道他要幹麼,也許是要她道歉。
她不是不想向他道歉,而是她現在心情很糟,滿臉淚痕,根本不敢面對他。
「請等一下,我有話跟你說。」況英爵索性跑向她,站到她面前,攔住她。
聽見他竟然說「請」?她不禁佇足。
郭芃穎抬起臉看向他,他酷酷的臉上竟然有抹溫柔的笑意。
「別哭。」他傾身拿他肩上的毛巾拭去她臉上的淚。
她受寵若驚地呆住,他竟然又是對她一笑。
她眨眨眼,傻傻的看著他深邃的眼神,和他專注模樣,很深刻的感受到一種奇異的悸動無聲的在心底擴散。
她不知他要說什麼,可她感覺他並沒有責怪她的意思。
「謝謝你的情書,我親口『回信』給你,I will be your boyfriend。 」況英爵說出自己的心意。
她驚訝得小嘴微啟,瞅著他柔悅迷人的笑臉,說不出話來。
空氣中飄散著桂花香、他的汗味加男人味,她一陣迷惑,沒想到事情會演變成這樣,他竟然要當她的男朋友。
可是要追求他的,並不是她啊!
她心跳熾烈,毀了,她該怎麼向好友交代才好?
「不行啦!」郭芃穎退後一步,苦惱地說。
「怎麼不行?」況英爵詫異於她的反應,他都接受她公然的告白了,既然示愛了,那麼快就反悔了?
「那個……」她躊躇著。
「你怕奶媽?別聽她的,沒有人可以規定誰什麼時候談戀愛,那種FU本來就是只可意會、無法言傳的。」他認真地說。
「你……」郭芃穎欲言又止,他如此直接的表達震驚了她,雖然她也感受到他說的那種FU,可事情不該是這樣,那是一封代筆的情書,並不是為她自己寫的。
「我接受你的真情流露。」況英爵目光和悅的注視她一副驚嚇的樣子,只希望他言語間的溫柔能讓她感受到他的紳士風度。
他竟然接受她?!郭芃穎頭昏昏的,小嘴半天吐不出一句話。
「況……英爵,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那封情書是徐……」她話已到嘴邊,想解釋那是她替徐芸倩寫的,可她突然又想起徐芸倩求情的樣子,徐芸倩很害怕事情曝光。
而她既然都已經擔下責任了,再把徐芸倩拖下水就太不夠朋友了。
怎麼辦?她實在也不知道該怎麼辦,只好把話再吞進去。
「別再說了,你要說什麼我都知道。」他善解人意地安慰她,不要她受到奶媽的影響。
郭芃穎哭喪著臉,他怎麼可能知道她要說什麼。
「來,給我吧!」他朝她伸出手。
「什麼?」她一時沒有意會出他所要的。
「情書不就是寫給我的嗎?應該放在我這裡。」
「不。」她想它撕碎,她握得死緊,不想給他。
「別害羞,我都聽你念過了。」他試著輕握她的手。
她又是一陣慌亂,失措地看著他超大的手拿走了她手上的情書。
他把皺成一團的信紙攤開,鋪平了,端詳一會兒說:「信紙很可愛。」
噢!那不是她買。
「你的字很漂亮。」他誇讚她娟秀的字跡。
「有嗎?」她苦著小臉。
「我收下了。」他說著,把信紙對折,再對折,收進運動褲的口袋裡。
她眼看著那封情書進了他的口袋,心跳不自主地失控了。
「你騎單車上學嗎?」他突然問道。
「走路。」她漫不經心地說。
「放學我們一起走,我載你。」
「啊!」她生怯地瞥著他朗笑的臉。
「請你去吃東西。」他發自誠心誠意地約她。
「啊!你不是要打球嗎?」她曾在放學後陪徐芸倩看他練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