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得知真相,她不惜說出重話,「但若你對我已無心,以後就請你不要再來見我,我們從此恩斷義絕,此生別再相見。」她可以和他一同面對危難,獨自被蒙在鼓裡並不好受。
沉時半晌,上官鳳馳低笑出聲,「想不到我的頌晴竟這般聰慧,不僅能推敲出這些,還以恩斷義絕來相逼,好吧,我告訴你,後天我便要離開青州,率軍前往都城。」
「陛下召你回都城嗎?」她不解地問。
「不是。」
「那你怎能擅自率軍前往都城?」下一瞬,像想到什麼,她驚駭地張大眼睛,「難道你想謀反?!」
他坦然承認,「沒錯。除了我,尚有國師夜離和旭王牧荻爾參與此事,除掉牧隆瑞後,將由十二皇子繼位。」既已說了,他便將他們的計畫透露給她知道。
她詫異地道:「國師夜離和十二皇子不是已死了嗎?還有,傳聞不是說旭王已變成了傻子?」
「那些是計畫的一部分。」
「你的意思是說……那些全是假的?!」他們竟然編造這麼大的騙局!
「沒錯。」就跟他放縱於逸樂之事一樣,全是假的。
「你們已有萬全之策嗎?」她不放心地追問。
「夜離已計畫好一切,眼下只等我率軍前往包圍皇城。」此行須小心行事,一旦有失誤,不只將前功盡棄,還將牽連無數人,所以一點差錯都不能出。
牧頌晴一臉擔憂,「但你率著大軍前往都城,如何能瞞得住陛下耳目?」若是只有數人還好隱藏行蹤,但這麼多的人只怕……
「大軍會行經旭王的封地再前往都域,旭王會沿途派人打點一切,攔截住所有訊息,不讓大軍的行蹤暴露出去。」
他雖說得輕描淡寫,但她明白他這一去只怕十分凶險,她緊抓著他的手,久久說不出話,最後明白他勢在必行,只能叮囑他,「你一定要活著回來!」
他低笑,將她摟進懷裡,「你放心,我還要回來與你白頭不相離。」
「那你那些侍妾怎麼辦?」她抬眸瞪著他,語氣裡流露出一絲酸味。
「你不是不愛吃醋嗜辣嗎?怎麼這會身上酸味這麼重?」他揶揄。
「那是因為有人送給我好幾紅的醋,縱使我不飲,也滿屋子都是酸味。」
「那些醋我會命人全都清走,一個不留。」他暢笑。這是自她燒傷以來,他第一次笑得這般歡悅。
「你若捨不得,不用勉強。」她故作大方。
他臉上滿是濃濃笑意,「我捨不得的人只有你一個。不過在我回來之前,你須委屈些留在這裡。」
「嗯。我會在這裡等你回來。」她承諾。
他俯下臉深深地吻著她,以解這些日子來的思念之情,然後他捧著她的臉低聲說:「萬一我回不來,你就別等了。」
她搖頭,「不,我會一直等你,你一天不回來,我就一天不離開,所以你一定要回來,要不然日後我成了鬼,也會找你算帳。」她從枕頭下取出金鎖片,將上頭的紅繩繫在他頸子上,「這個給你戴在身上。」
金鎖片上頭「長命富貴」四個字在黑夜裡閃閃發亮。
他的黑瞳滿溢著柔情,緊緊抱著她好久,才不捨地放開。
「我必須走了。」
「我送你。」她送他到門口。
「我給你的藥膏記得擦。」他叮囑。
「嗯。你自個兒要多小心一些。」兩人的手牢牢牽握在一起,捨不得分開。
眼見天將泛白,上官鳳馳才不得不狠心放開她的手,「我走了。」
說完,他快步離去,沒入黎明前的黑暗之中,不敢再回頭,怕再看她一眼,他會牽腸掛肚更不捨得離開。
她駐足在門前,直到他的背影消失許久後仍捨不得回房,她低喃道——
「你一定要回來,我等你!」
雖然身為元帥,但上官鳳馳也無法僅憑一句話就將軍隊直接帶走,而駐紮在都城的皇城軍便有十萬,他雖驍勇善戰,擅長以寡擊眾,但帶上的兵馬也至少要有五、六萬以上,才足以牽制他們。
因此上官鳳馳以外出操練為由,點了七萬的兵馬,帶到青州附近的山頭,然後準備將計畫告訴士兵們,由他們自行選擇。
此刻大軍齊聚在山腹一處寬敞之地,他視線慢慢掃過眼前的士兵,揚聲道:「各位弟兄,你們跟隨本帥出生入死多年,因此在你們面前我不說假話,這次帶你們前來此地,名為操練,但實際上是要前往都城,對付牧隆瑞。」
他此言一出,士兵們頓時一陣嘩然,眾人驚疑地面面相覷。
站在他身旁的王祖浩接著高聲說出牧隆瑞的罪狀。
「牧隆瑞登基年多,為君不仁,暴虐多疑,屢屢無故誅殺朝中大臣,導致朝中人心惶惶,還廣設暗衛監視臣民,凡覺有一絲可疑之處便被抄家滅族,為此冤死人數多達數萬。還有前年擎州大旱、去年范河潰堤,百姓死傷成千上萬,無數人民流離失所,牧隆瑞不僅不派人賑災、救濟百姓,反而苛征重稅,強拉民夫廣蓋行宮供其行樂,如此昏君,不值得我們為他效命!」
士兵們一時之間交頭接耳,議論紛紛。
上官鳳馳抬手示意眾人安靜。「當年牧隆瑞以仁厚謙遜之貌欺瞞世人,我也誤信了他而輔佐其登基稱帝,這是本帥的過錯,如今牧隆瑞暴行無數,本帥無法再坐視不理,必須改正這個錯誤。
「我不會強迫你們隨本帥前往都城,若有人不願意去,請出列站到一旁,本帥保證絕不會為難你們,但為免走漏消息,必須委屈你們留在此處半個月,半個月後不論是否成功,王將軍都會放你們回去。但若你們願隨本帥前往都城,一旦推翻了牧隆瑞,本帥會奏請新帝,讓你們每人連升三級。」他接著又道。
七萬人一時之間全都鴉雀無聲,不知該如何抉擇。
王祖浩喝道:「你們好好想想,每次打仗,元帥不是身先士卒,一馬當先領兵退敵,他從未讓咱們弟兄前去送死,他愛護弟兄,從未苛待過咱們,在戰場上元帥救過多少人,就連我這條命當初都是元帥救回來的,這樣的元帥難道不值得咱們誓死跟隨?」
有人立刻附和,「王將軍說得沒錯,小的這條命也是元帥從戰場上給救回來的,小的願誓死追隨元帥。」
「我也是,我願隨元帥前往都城。」
「我也是。」
「我也誓死追隨元帥。」
但也有少數人默默出列走到一旁。
「元帥,不是小的不想追隨您,實在是小的家中還有老母要奉養。」
「小的也是,小的上有高堂,下有幼子。」
上官鳳馳點了點頭,並不為難他們。
半晌之後,清點人數,不願前往的約有三千人,這些人由王祖浩所率的五千人看守,其餘人全都隨上官鳳馳出發前往都城。
那日牧頌晴與上官鳳馳已把話挑明說了,因此林廣飛和秦笛已無須再躲於暗處保護,可以光明正大的進出宅院。
這幾天牧頌晴左頰敷上了上官鳳馳帶給她的綠色藥膏,不料傷疤竟開始潰爛,彷彿有無數蟲子在啃咬般又癢又痛,怕臉上的慘狀嚇著蘭兒他們,因此白日她總是蒙著面紗。
看見秦笛從外頭走進來,強忍著臉上的痛癢,牧頌晴急忙問道:「秦將軍,現下情況如何,元帥他們進行得可順利?」
「很順利,約莫明日就會抵達都城。」這是他不久前從王祖浩那裡得到的消息。元帥擔心蠻軍會撞他不在時偷襲,因此由軍師坐鎮大營,而王祖浩則留在山上負責看守那些人以免走漏消息,他和林廣飛也留在那越縣保護夫人,以防萬一.
「那就好。」她鬆了口氣。接著想到什麼,她再問:「那麼芹倩夫人那邊可有異狀?」
秦笛搖頭回答,「暫時沒有。她以為元帥率軍外出操練要半個月才會回來,這會兒在府裡可說是作威作福,只是苦了陶總管和那些被她欺壓的侍妾和下人。」
牧頌晴雖不忍心,但為了大局,也只能再委屈他們忍耐幾天。
一旁的林廣飛抬起手裡那把大刀,憤慨說道:「只要一接到元帥傳回來的好消息,俺就先去把芹倩那女人給剁了,替夫人和您來不及出生的孩兒報仇。」
「替我報仇?這是為什麼?」牧頌晴納悶地問。
秦笛解釋,「夫人還不知道嗎?清鸞院那場火便是她和芊蓮放的,她們暗中放了迷香將夫人和蘭兒姑娘迷昏,然後再縱火燒屋。」
「竟是她們做的?!」她驚愕不已。
「她們好歹毒,夫人與她們又無仇,她們竟想燒死她!」蘭兒怒罵。
「是陛下指使她們這麼做的,為的是要試探和報復元帥。」秦笛將事情的始末大約說了遍。
聽完,牧頌晴恍然大悟,「怪不得元帥後來開始冷落我,想必他是怕我再受到她們的迫害……」
「沒錯,怕芹倩和芊蓮再次暗算夫人,元帥不得不冷落夫人,那全是為了做給芹倩和芊蓮她們看的。也因為不知道這次的計畫能不能成功,怕會牽累到夫人,讓夫人擔驚受怕,因此元帥才會瞞著夫人。」
秦笛想了想,接著再透露一件事,「先前在給夫人的補藥裡,同時也加了能安眠的藥,好讓夫人夜裡能安睡,元帥便趁著深夜常常去看夫人,您來到郲越縣後的這些日子也是會偷偷的來。」
得知他竟為她做了這麼多,牧頌晴動容得一時說不出話來,一陣熱氣湧上眼眶,泛起淚花。
「夫人別哭,敷了藥的傷口不能沾到水。」琴兒趕緊拿起手絹替她拭去淚水。
她強忍著,不敢再落淚。
蘭兒倒了杯茶給她,「夫人,喝口茶。」
「多謝兩位將軍告訴我這些。」以上官鳳馳的性子,是不會主動告訴她這些事的。
「夫人無須多禮,不過可別跟元帥說是我說的,免得元帥怪我多嘴。」
「嗯,我不會說。」她點頭答應,她會將他待她的好默默放在心裡。
都城。
一名穿著藏青色長袍,臉上有道細長刀疤的男子,走進一家酒樓,原本一向高朋滿座的酒樓,今日卻反常地空無一人。
掌櫃親自上前招呼。「客官,您是要打尖還是用飯?」店裡的小二全跑去附近的西華大街搶銀子去了,也不知是哪個富貴人家錢多,居然派了數名家丁在西華大街那一帶撒銀子,這會街道上所有的人都擠到那裡去搶銀子。
「我約了人,那人姓官。」
「那位客人在二樓雅間,客官這邊請。」掌櫃領著他走上二樓,推開雅間的門,裡頭有三個客人。
看見他來,下顎粘著鬍鬚以掩人耳目的上官鳳馳迎上前去,見他們似是有事要談,掌櫃識相的下樓,上官鳳馳兩名心腹隨從立刻在門口守著。
「夜離,現下情況如何?」上官鳳馳出聲問。
這臉上有道疤的人正是素有日耀皇朝第一美男子之譽的國師夜離,由於他先前詐死,因此是易容成他的總管顧隱的模樣來見上官鳳馳。
「少尹方纔已進宮,一等他施放訊號,你便立刻率領士兵攻進皇宮。我今日一早已命人到西華大街和南昌大街口去撒銀子,現下這附近的人泰半都被引了過去,你們便由這條東陽大道前去,如此一來,可將驚擾百性的情況降到最低。」
上官鳳馳頷首,「此刻城門的士兵已被我們暗中解決,換上了我的人在把守,一等樂平侯施放訊號,大軍便能進城。」他的兵馬此刻已在城外密林處等候入城。
「好,我們稍晚在皇宮會合。」商談完,四人一起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