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了同樣的東西,一個人腹痛可能是腸胃敏感,兩個人以上是巧合,三個人一起發痛,那就不是單純的食品過期。
一票人都拉個沒完,就算他們不在意,醫院也會主動調查是吃了什麼而引發腹瀉嘔吐,繼而查出餅上有毒。
還好人數眾多,大家分一分也沒幾片,吃得不多症狀輕微,僅腸間不適而已。
「你相信?」她停下手邊動作,笑意盈盈。
「她沒理由害我們呀,我們是救了她未婚夫的大功臣,她感激都來不及,哪會心存惡念。」她哭得楚楚可憐,我見猶憐,鐵石心腸的人見了也會不捨。
杜希櫻笑得很假地用捲起的文件拍拍他臉頰。「果然是菜鳥呀!心思真單純,人心險惡對你來說還是太複雜。」
「呃!什麼意思?」他是不是被罵笨了?
「你不是女人,不懂女人的心情,哪個女人能接受未來的老公有多名情婦,除非她不愛他,是別有所圖的假面夫妻。」一旦愛了就會有嫉妒,眼底容不下一粒沙子。
「她看起來不像不愛她的未婚夫……」兩人還牽著手,你儂我儂地互餵水果。
「如果愛了那更糟,有些女人的報復心很強,寧可玉石俱焚也要對方付出慘痛代價,補償自己所受的傷害。」
「咦!杜律師,你說的人跟你好像……噢!好痛……」嚴禁職場暴力。
她笑笑地收回揍人的粉拳,眼角往上吊。「孫大橋,最近吃得很營養,皮肥肉厚的,讓我不幫你磨去一層皮都過意不去。」
「學姊,你不要老是動粗,好男人都被你嚇跑了。」這麼粗暴,有誰受得了。
「有個夏桐月就沒跑不是嗎?」她甜甜地笑了,眼含殺氣。
「可是你一直對他那麼凶,難保他哪天想開了,就跟別的女人跑了……」嚇!
怎麼突然感覺好冷,由腳底板涼到頭頂?
想開了,跟別的女人跑……
杜希櫻臉上倏地蒙上一片陰霾,心情顯得不是非常愉快,她一言不發地將所有資料堆在學弟手上,轉身就走。
「學……杜律師,你要去哪裡?」他說錯什麼了嗎?她臉色不對。
「回事務所。」阿月真的會因為她不肯愛他而另擇所愛嗎?像她父親一樣捨棄家庭,只為追尋他所謂的真愛。
「喔!回事務所……等等,不用等小喬嗎?」她還在蹲馬桶,為腸子裡的穢物舉行告別式。
「她不知道路嗎?要不要找只導盲犬帶她回家?」她甩頭就走,髮絲如瀑。
杜希櫻從不等人,她眼前只有一條陽光大道,金光燦燦的烈陽灑落點點金沙,渲染了她水漾眸子,輝映出鑽石光芒。
習慣勝訴的她沒接受任何人的道賀,多餘的感謝也不會讓她牆上多一面獎牌,她享受著這種勝利後的孤單。
「請問你是杜希櫻杜律師嗎?」
一道甜柔嗓音忽地傳來,站在法院門口的杜希櫻停下腳步,側過身望向聲音來源,一位穿著國中制服的小女生氣喘呼呼地跑過來。
「我是,妳找我有事?」很可愛的女孩,笑起來很甜。
「果然是妳!我沒找錯人,有人托我送了個蛋糕給你,祝你生日快樂。」她端起十二吋大蛋糕,笑咪咪地往前一送。
「咦!我的生日……」還沒到。
「祝你生日快樂,祝你生日快樂,祝你生日快樂——祝妳生日快……」
沒等她說完,小女生已迫不及待的高唱生日快樂歌,歌聲清亮又帶了點嬌嫩,不少人因此會心一笑的圍靠過來。
可是杜希櫻覺得很不對勁,腦中發出警訊,怎會有人平白無故地在法院前送她蛋糕,實在非常可疑。
但是小女生的笑容太甜美了,她遲疑了下沒喊停,心想不過是四句的生日快樂歌,聽她唱完也就沒事了,何必讓小女生的笑臉垮下?
誰知小女生最後一個「樂」尚未唱出口,手上的蛋糕便像天女散花一般爆開。
首當其衝是她和一臉錯愕的國中女生,爆炸的威力十分強大,兩人的臉上、身上和手臂儘是艷紅鮮血。
靠近他倆的旁觀者或多或少受了點傷,驚惶失措地向四周逃開。
「杜律師、杜律師,你有沒有事……嚇!妳在流血……」慢一步出來的喬綠溪快步跑至,眼淚快掉出來地扶起全身是血的上司。
「先……先看看那個孩子,她……沒事吧?」她眼前一片血霧,看不真切。
喬綠溪忍住不哭,轉頭看了一眼。「法警過去了,她好像暈了。」
「傷呢?會不會很嚴重,她還有……呼吸嗎?」她幾乎不敢問。
喬綠溪搖著頭,不想回答。「杜律師,你傷得很重,先顧著自己好嗎?」
「大喬呢?我記得他跟在我身後。」她胸口忽地一陣抽痛,差點喘不過氣。
聽到她的叫喚,跛著腳的孫立橋石扣一拐的走近。「撞到腳而己,不礙事。」
她一聽,安心的笑了。「不要通知阿月,我怕他擔心。」
「可是……」不告訴他行嗎?他會拆了他們的骨頭。
「還有,救她,全力搶救,那孩子的醫藥醫藥費,我出……」一股腥甜味往上湧,她猛地嘔出一口血。
「杜律師——」
沒聽到耳邊傳來的聲音,杜希櫻眼皮漸漸沉重,越來越重,她心想,好累,不想再睜開眼,她要好好地睡場長覺。
伴隨喔咿喔咿的響笛聲,救護車來了,載走重傷昏迷的國中女生,而後被搬上車的是失去知覺的杜希櫻,她全身癱軟地任人搬動,只有傷處的血不斷流出。
外科手術室,好幾袋血又送進去,初步診斷肝臟破裂,肋骨斷了三根,脾臟也有震傷現象……
外傷部分更嚴重,因為炸開的火藥直接接觸人體,現在還看不出燒傷程度,等過個三、五天才知道藥物治療有無生效,萬一細菌感染,免疫系統稍差的,引起併發症甚至可能致命。
不過孫立橋、喬綠溪沒遵守她的意思。萬一是遺言……呸!呸!呸!不吉利,總之,他們在第一時間把事情告訴夏桐月,不敢有所隱瞞。
畢竟兩人的感情不是一朝一夕,外人也看得出他們之間的羈絆有多深,即使不言明也知其深濃,愛得不能失去彼此。
「等一下!還在開刀,不能進去,你想幹什麼?」一隻手臂及時地拉住暴沖的男人。
「她在裡面……」她一個人,沒人陪伴。
夏桐月的手是顫抖的,眼中有著驚慌和恐懼,以及不願相信的憤怒,厚實的背抵在牆面,兩眼眨也不眨地盯著「手術中」的燈號。
他可以忍受她的無理取鬧,包容她惡作劇後的小小得意,甚至,她不愛他也無妨,他不強求了,只要她囂張輕狂地站在他面前,笑著說:你又被騙了。
他心甘情願當她一輩子的奴隸。
可是,時間為什麼過得這麼慢?讓他備受煎熬的心有如刀割,一波痛過一波,似要將他逼瘋。
「她是九命怪貓,生命力強悍得很,沒有什麼能將她擊倒,別為她落淚,她心眼很壞,等她醒後會笑你的。」刑幻天笑著安慰他,自己卻偷偷鼻酸。
他哭了嗎?
夏桐月伸手輕觸冰涼面頰,指腹上的濕潤是他無聲的淚水。
杜希櫻,你好樣的,竟然讓我為你流淚,你最好安然無恙地回到我身邊,否則我絕饒不了你。
「這次的爆炸事件警方已經介入調查,公然在法院門口挑戰公權力,根本是不知死活……」
刑幻天叨叨絮絮說了老半天,夏桐月一句話也聽不進去,腦子裡是一片空白,他眼神空洞彷彿是丟失魂魄的空殼,找不到歸處。
等待是磨人的,一分一秒的流逝都像在凌遲人的意志,漫長得使人窒悶,連愛嘮叨的男人也難得的沉默。
也許只有一小時,卻似過了一年,心是糾結的,停滯在無可預知的這一刻。
驀地,燈瘋了。
醫護人員魚貫走出,最後出來的是主刀醫生。
「暫時脫離危險,先觀察三天,病情若無惡化便可轉至普通病房。」
簡短的幾句話卻讓人有活過來的感覺,兩個男人同時鬆了口氣,狼狽地淚流滿面。
「呼!好痛……」是被卡車輾過嗎?連呼吸都會痛。
「別動,你開完刀,傷口還在收口。」一隻男人的手制止她的動作,以棉花棒沾水濕潤她乾裂唇瓣。
「夏小月?」她出現幻覺了嗎?
「少說話,多休息,別逼我把你的手腳都綁起來。」他現在很沖,而且相當不理智。
「你在生氣,為什麼?」她應該沒惹出什麼令他發火的麻煩吧?
黑眸微瞇,盯得她不安。「你認為不讓我知道你受傷,我會很高興嗎?」
「啊!」她心慌地一呼。
昏迷前的記憶一下子回籠,她想起撒滿彩色巧克力米的雪白蛋糕,香草的味道還在鼻尖流竄,直到它轟的一聲在眼前爆開。
藍天綠地在瞬間顛倒了,她身體好痛,視線越來越模糊,她覺得自己像一顆被高高拋起的綵球,沒聽到歡呼聲就重重落地。
光影,暗影,來回交錯。
很累很累的疲憊,幾乎抽光她的氣力,她想,若能好好地睡一覺該有多好。
「想起來了,看來腦子沒撞壞,還能用你那天下無敵的三寸不爛之舌繼續荼毒眾生。」他替她調整病床,讓她舒服的靠坐,表情很臭,舉止卻是呈強烈對比的溫柔。
「阿月,對不起。」她小聲地道歉。
「傷的是你的身體,跟我對不起做什麼,我不痛不癢,沒有感覺。」他看也不看她一眼,專心調整點滴的流速。
眼睡一垂,她裝出求饒的小女孩表情。「我錯了嘛!我只是不想讓你擔心。」
一直以來,都是她在麻煩他,她想讓他輕鬆一下,她不是他的責任。
「發生這種事我會不知情嗎?電視一打開儘是在插播這則新聞,地面滿是你的血……」他重重地吸口氣,平復心底的激動。「看看妳現在的樣子,你知道我有多心疼、多不捨,多想代替你躺在醫院裡。」
但他什麼也不能做,只能在病房外守著,一天固定會面三次,要求醫生在她點滴裡加入鎮靜劑,讓她安穩地睡過最難熬的前三天。
因為她怕疼,他捨不得她疼,睡著就不疼了,這是他唯一能為她做的事。
杜希櫻紅了眼眶,輕輕移動手臂想握住他的手。「別不理我嘛!我又不是故意的。」
夏桐月本來想撥開她的手,給她一次教訓,可是一瞧見她可憐兮兮的模樣,就狠不下心。「你敢說你沒有直捕蛇窩,把毒蛇逼出巢穴?」
「我……我是警民合作……」她心虛地不敢大聲反駁,聲音低得如同蚊蚋。
「預謀殺人是為財,拿不到錢本就會怨你從中作梗,加上兇嫌有毒癮,你把光碟資料破譯成冊交給警方,無疑是斷他貨源,他不找你拚命才有鬼。」吸毒的人毫無理性可言。
她抽了抽鼻子,輕握他厚實溫暖的大掌。「我很任性嘛!你又不是今天才認識我。」
「所以我活該忍受你的任性,時時刻刻擔心你的安危?」他作勢要抽於,她連忙霸道的拉緊。
「阿月是我的煞車板,你要一直待在我身邊,要是我衝過頭,你要拉住我。」她變相地承認自己不能沒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