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裡緒,我不懂你在說什麼。」他一歎,輕捧著她淚濕的臉,「我不會讓你一個人生下孩子的,不管孩子的爸爸是誰,只要是你生下來的,都是我的孩子。」
這下換她秀眉一擰,「你在說什麼?」孩子的爸爸不就是他嗎?他到底在說什麼火星話?以為這樣就是在對她施恩了嗎?
「是我不好。」征也一臉歉疚,「是我傷了你,你才會傷了自己。」
他這話是什麼意思?他是暗指她男女關係複雜,所以連孩子的父親是誰也不知道嗎?
可惡!他到底當她是什麼?他難道從沒懷疑過孩子是他的?
一股不知哪來的火從她腳底板迅速往上竄,一瞬間便燒到了頭頂。她霍地站起來,惡狠狠的瞪著他。
迎上她憤恨的眼神,征也不禁一楞。他說錯什麼了嗎?不會吧?他覺得自己這番話還挺感人的呀。
看來,光是動聽的話還不足以打動她的心。
他將手伸進口袋裡,摸出了那只求婚戒指。戒指是白金材質,上面鑲嵌著三顆小小的鑽石,樣式簡單又素雅。兩年前他在玻璃窗外一眼看見它,就確定是它。
他拉住她的手,將戒指放進她掌心裡。「嫁給我,裡緒。」他深深注視著她,堅定的說道。
裡緒陡地瞪大眼睛,困惑又生氣的看著他。嫁給他?他以為他活在江戶時期,可以一夫多妻嗎?
攤開掌心,看見他塞在她手裡的戒指,她難過得眼淚直飆。五指一收,她緊緊捏住戒指,然後衝到了陽台,振臂一擲--
看見這一幕,征也整整呆住五秒鐘才恍然回過神來。
他衝了出來,一把抓住她的手,檢視她只是做做樣子嚇他,還是真的把戒指扔到後面那一片黑壓壓的菜園了。
他檢查了她的兩隻手,發現她掌心裡空無一物,不禁也動了氣。不是捨不得那只戒指,而是氣她如此糟蹋他的感情。
他是真心的,連命都不要的愛她,即使她懷了別人的小孩,他還是堅定又毫不猶豫的愛著她,而她她是發了什麼瘋?
濃眉一蹙,他兩隻眼睛凝肅的直視她。「你到底在做什麼?」
「你在凶我嗎?」聽見他的語氣,裡緒像座噴發的火山般失控。她撲向他,胡亂發狂的朝他身上猛槌猛打,「你憑什麼凶我?你這混蛋!你這闖禍的混蛋,我恨你!我恨死你了!」
他沒阻止她,更別說是「回敬」她,因為他知道自己就算只是擋一下,都可能會讓她受傷。
但她實在太激動了,他得想辦法讓她冷靜下來,不然恐怕待會兒警察就會因他們妨礙安寧而找上門來。
「裡緒,你冷靜點。」他試著跟她講道理,「十二點了,鄰居會--」
「你閉嘴!我恨你!」她像在戰場上殺紅了眼的士兵,空手白刃的又朝他一陣猛劈。
「夠了、夠了。」他聲音微微一沉,「你想打架嗎?」
她像是聽不見他說了什麼,繼續朝他身上一陣亂槌。「我不必你負責!我一個人也可以把孩子養大,你滾!滾!」她又哭又叫,完全失去理智。
眼見再這樣下去,鄰居一定會報警,征也索性一手持住她,一手摀住她的嘴,然後將她騰空往屋裡提。
才剛踏進屋裡,他便感覺到自己的手掌一陣劇痛,知道是她咬了他。
他將她抱到沙發上放下,懊惱地看著她,「你咬我?」
「對,怎樣?!」裡緒惡狠狠的瞪著他,尋釁地說:「你再不走,我把你鼻子都咬下來。」
「試試看啊。」他火氣也上來了,「被你咬就像被三線鼠咬到一樣,不痛不癢。」
聞言,她跳了起來又撲向他,這次,他沒放任她,而是一把將她摟住,低頭重重吻上她的唇。
她奮力地推開他,「不要碰我!」
看她氣喘吁吁又情緒激動,他不禁想起動了胎氣的妹妹那實,不希望她有任何意外,於是他只好冷靜下來,語氣無奈地道:「你到底要我怎樣?」
她咬著唇,可憐又委屈的看著他。
「你不想我跟你一起扶養孩子嗎?」他不捨地說著,「難道你要去求那個不願意負責的男人跟你一起……」
「你在說什麼?」她打斷他的話,激動得淚如雨下,「孩子是你的!」
「什麼?!」征也呆住了。孩子是他的?他什麼時候在她身體裡播種的?
裡緒再也壓抑不住情緒,「這兩年來,我沒愛上任何一個男人,更沒跟誰睡過,只有你……只有你孩子是你的,混蛋!」
他驚訝地看著她。她這兩年來都是單身?所以說……她沒愛上別人?
「裡緒,你……一直在等我嗎?」
「對,混蛋!」她像個孩子似的哭著,「我居然還愛著你這個傢伙,你是混蛋,我是笨蛋。嗚……」捂著臉,低著頭,她哭得傷心又無助。
但,征也臉上卻慢慢地浮現了笑容。
她愛他,一直在等著他……太好了,他想要的就是這句話。
不過話說回來,她懷孕是怎麼一回事?她沒跟誰睡過,可他也沒碰她啊。
「裡緒,」他捧起她的臉,「你冷靜聽我說。」
「我不聽。」她哭得一臉狼狙。
「你一定要聽。」他目光一凝地盯著她,「聽著,我沒對你做壞事,更別說在你身體裡播種了。」
她楞住,神情茫然的看著他,「可是那天……你說……你說……」
他蹙眉一歎,「那是騙你的。因為你跟別的男人喝得爛醉回來,我很生氣,所以……」
「我……我們沒炒飯?」她半信半疑。
他苦笑,「連炒麵都沒有。」
「那我……」
「你驗過了嗎?」他問,「去醫院?或是自己買驗孕棒?」
她搖搖頭,「我的好朋友已經遲了快一個星期,我從沒遲過。」
聞言,他忍不住笑出聲音來。「小姐,你都三十歲了,居然就只因為好朋友遲來就認為自己懷孕?」
「那是因為你說我們有『那個』,我才……」說著,裡緒突然感到下腹部一陣不適,這種感覺,以她十幾年的經驗,她想是那個來了。
轉身,她飛快的往廁所跑--
糗,真的糗大了。
她的好朋友雖然姍姍來遲,但終究是來了。她沒有懷孕,卻搞得情況天翻地覆、雞飛狗跳。
走出廁所,征也就站在外面等她。
「來了?」他唇角一勾的問。
裡緒尷尬得快拍不起頭,「嗯。」
他笑歎一記,捧起了她的臉,「拜託你下次先買支驗孕棒好嗎?」
「不……不會有下次了……」她撥開他的手,神情幽怨。
他微怔,「為什麼?」
「因為我要你離開。」她說。
「什麼?!」他身子一震,急忙抓住她,將她不願正視他的臉轉了過來。她臉上有著哀怨無奈的神情,眼底還淚光閃閃。
他不懂,她不是愛著他、不是從沒喜歡上其它男人嗎?既然他們是兩情相悅,為何她還要他離開?再說,他都已經向她求婚了,她怎麼還說這種話?
「裡緒,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我愛你,你也愛我,而且我希望你嫁給我,怎麼你卻……」
「你的愛不能同時給兩個女人。」她流下一行眼淚,淚水好燙,燙得她的心一陣揪痛。
征也愣住。兩個女人?除了她,還有哪個女人能分得他的愛?
「你說不管我肚子裡的孩子是誰的,你都願意把他當成是你的孩子,我……我很感動,但是……」裡緒再也克制不住的哽咽起來,卻還是努力的想把話說完,「但是有……有另一個孩子需要你去愛、去負責……」
他又被她搞糊塗了。
「看在老天爺的分上,你別再耍我了。」他苦惱不已地問:「你到底在說什麼?」
「彩子看見了。」她說:「你跟一個懷孕的女人去醫院,對不對?」
他楞了一下,然後才恍然大悟。
「原來又是彩子那傢伙……」他懊惱又無奈地說。
她幽幽的瞪著他,「若要人不知,除非已莫為。不是彩子的錯……」
「她根本什麼都不知道。」
「她去護理站問過了,那個女人她……她從了你的姓。」說到這兒,她又潸然淚下。
征也眉頭一聲,哭笑不得,「小姐,重婚在日本是犯法的,你以為我真蠢到想享齊人之福嗎?.」
裡緒疑惑地看著他,「那你為什麼向我求婚?」
「因為我想娶你當老婆啊。」他說。
「那……她該怎麼辦?」
見她愁眉不展,一臉可憐兮兮的模樣,他愛憐地捧住她的臉,低頭在她額上輕吻一記。
「傻瓜,她是我妹妹。」
「咦?」她一怔,狐疑的看著他,「騙……騙人。」
「我沒騙你。」他笑歎著,「她叫梅澤那實,是小了我八歲的親妹妹。」
她呆了一下,「可是她還姓梅澤,她她是未婚媽媽?」
「她有老公。」他說:「我妹婿是招贅進梅澤家的,現在他正在醫院陪著我妹妹呢。」
聞言,裡緒沉默了。
這些事她一件都不知道,原因無他,只因她對他的背景完全不瞭解。
想到自己愛著一個彷彿沒有過去的人,她不禁露出困惑又難過的表情。
看見她臉上的神情,征也知道,該是自己對她吐實的時候了。
「征也,我對你的事毫無所悉……」她沉鬱的說:「為什麼你從來都不說?」
「對不起。」他非常坦率的向她道歉,「我不是故意對你隱瞞,而是害怕你會因此逃開。」
逃開?她眉心微楚,臉上寫著滿滿的疑問。
「答應我……」他輕撫她的臉龐,語氣近乎哀求,「聽完後你不會逃走。」
迎上他誠摯又懇切的眼神,她輕輕頡首。
裡緒真的很想閉上嘴巴,免得自己看起來有點可笑,但是,她沒辦法。
她愛著的、失而復得的男人,居然是身家跟墨水一樣黑的極道少爺?!鬼若組,這一聽就知道不是什麼可愛無害的組織,而他竟是差點當上所謂三代目的極道接班人?!
「所以說……你父親是黑幫頭目?」
「從我爺爺那一代就是。」征也據實回答,「鬼若組在大阪是極其勢力的幫派。」
「噢……」她無言了。
「你害怕嗎?」他不安的看著她。
她搖搖頭,疑怯地問:「你……你幹過壞事嗎?」
「打架搶地盤當然是避免不了,不過殺人放火那種事,我沒碰過。」
「你們家……都做什麼生意?」她對所謂黑幫的印象,總脫離不了賭博、毒品、暴力及色情。雖然愛他,但老實說,她心裡還是有點介意。
「幫派做的生意大多徘徊在灰色地帶。」他非常誠實地道:「梅澤家在大阪經營酒店、遊藝場、夜店,還有小宗的土地買賣,酒色財氣是脫離不了,不過絕不碰毒品。」
他並沒對她說謊。
父親堅持不做會招來報應及惡運的生意,也因此梅澤家在父親的管理下,從來不放高利貸,亦不碰毒品。
他想,梅澤家之所以能在黑幫組織「百家爭鳴」的關西存活這麼久,大抵跟父親的堅持脫不了關係。
「裡緒,如果你擔心的話,我可以向你保證……」他舉手做發誓狀,「我早已脫離黑幫的生活。」
她一點都不懷疑這點,因為從她認識他開始,他就一直是個建築工人。
只是,是什麼原因讓本可在大阪呼風喚雨的他,跑到東京來當建築工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