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龍天荒也不知道她在拗什麼,不覺又氣又急。「三姐,你到底哪根筋不對?我和寶兒冒險入東宮告訴你這件事,是想你把握機會,趕緊將太子勾上手,一旦他逼宮成功,你能封後是最好,再不濟,也弄個貴妃當當,到時要對付白雲妖道還不易如反掌?可你……你不想為大哥和平安報仇了嗎?」
「我當然想報仇,可是……」她更希望她愛的是個多情人,而非一個冷血梟雄。
「可是什麼,你倒是說清楚啊!」龍天荒覺得女人都好麻煩,想什麼要什麼也不說清楚,情緒不定,簡直莫名其妙——當然,他的寶兒是唯一的例外。
「我——」龍天洪張口無言,只覺委屈得要死。
最後卻是房寶兒開口解了這難題。
「我也覺得太子不太可能逼宮謀反。」她對此事抱持懷疑,卻不一味抗拒,畢竟,人心有時是很難說的,誰又能真正瞭解另一個人的心思?
龍天洪感激地看著她,終於有人跟她站在同一邊了,她就知道自己不會看錯人,花淚痕真的是個有情有義的好男子。
「為什麼不可能?」龍天荒簡直要瘋了,親耳所聽難道還會有假?
「因為傳聞太子自四歲那場意外後,身體一直不好,除了極難令女子受孕外,他的壽算也不會太長。所以我很懷疑,一個明知自己命不久矣的人,冒如此大危險去逼宮造反,有必要嗎?就算讓他成功了,他又能坐多久帝位?付出與所得根本不成比,我才對此事抱持懷疑。」房寶兒是用理智分析,龍天洪卻聽得面色蒼白。
「寶……寶兒,你說太子壽算不長……那……究竟是多久,你知道嗎?」
「我沒有為太子診治過,所以無法斷定,但傳聞就在這一、兩年了。」房寶兒說。
「所以他很可能造反成功後,做沒幾天皇帝,甚至做不了皇帝就掛了?」龍天荒搔搔腦袋。「如此說來,他謀反一事確實有待商榷,畢竟誰會冒這麼大風險造反,卻對自己沒有太大利益。」
此時龍天荒開始相信龍天洪的話,太子不可能謀反了,所以他和房寶兒在客棧聽見的事,十有八九出了差錯。
孰料,龍天洪聽完房寶兒的話,卻是身子冰冷,心傷欲死。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我就知道他不可能為了權勢而逼宮,但若是為先皇后報仇,或許就有可能了……」太子重情,既忘不了先皇后為救他而亡的事,又看不慣今聖倒行逆施,弄得天下百姓無以為生,所以趁著自己還有一口氣在,集合一群有志之士,將這污穢的朝堂徹底清洗一遍。
這種事,以花淚痕的個性絕對幹得出來,因為人之將死,怎能不多做一些於國於民皆有大利的事?
他完全置自己的生死於度外,至於那個皇位……對於一個將死之人,就算讓他做皇帝,也沒有意義。
因此他只是在做一件自己認為對得起良心的事,儘管這件事很危險,可能讓他本就不多的壽算當下夭折,但義之所在,他無怨無悔。
「我就知道自己沒有看錯人,我就知道……」龍天洪又哭又笑,哭他好人不長命,笑自己終究愛對了一回,他就是她心目中那個真正重情重義的男子。
「三姐,你……」鬧到現在,龍天荒也有一點瞭解龍天洪情緒大起大落的原因了。可她那如斷線珍珠般的淚卻讓他手足無措,只得將求救的眼神投向房寶兒。
情字這條路,房寶兒算是過路人了,哪會不瞭解龍天洪的心情,便道:「三姐何必憂愁,以前沒人能解太子殿下的寒毒,導致他身體日漸虧損,最後毒發身亡,也很正常,但三姐不是有把握幫殿下解毒嗎?只要毒解了,過後我再幫他調養身體,何愁殿下不能福壽綿長?」
「你的意思是……淚痕可以不必死?」
房寶兒點頭。「只要毒解了,再加上適當的調養,又怎會早逝?」她盡量說得雲淡風輕,以安慰龍天洪惶惶不安的心。
可事實上,她還有幾句話沒說出口——太子自幼至今,身受寒毒侵蝕嚴重,即便毒解了,不至於年紀輕輕便到鬼門關報到,但要長命百歲也是妄想,半百已算極限。
可這話說了,龍天洪必定大受打擊,心傷鬱悶下,說不定她比太子先走,不如讓他們快快樂樂地過上一、二十年,即便將來有個萬一,曾有的美好回憶也夠她回味一生。
果然,龍天洪聽見她的話,立刻笑了,偏偏眼淚卻掉得更凶,哭得雙眼都腫了,淚猶未絕。
「果真如此,那就太好了,真的……太好了……」
龍天荒卻糊塗了,不覺拉拉房寶兒的衣袖。「你說三姐這是怎麼回事?太子殿下有事,她哭;太子殿下得救,她也哭,她到底希不希望太子活下來?」
「傻瓜。」男人總是粗心,豈能瞭解女人的敏感,這種以為失去了,猛然回首,卻發現又失而復得的大悲大喜,不既哭且笑,就不是女人了。
她也不說話,默默走到龍天洪身邊,輕拍著她的背,用她的心給予最大的安慰。
龍天洪又哭了半晌,終於漸漸收了眼淚。「我沒事了,寶兒,謝謝你。」
「哪兒的話,我們是一家人,互相幫忙是應該的。」
「嗯……」龍天洪一邊抹去淚痕,一邊笑道:「等我替他解了毒,就哄他去讓你看診,屆時,你可得幫他將身體調養好,讓他可以……多活些時候……」話到一半,她俏臉突然紅得像深秋的楓葉,因為她本來想說的是:「讓他可以與我白頭偕老。」
但後來想想,這樣說未免太羞人了,才臨時改了說辭,可事實上,她心裡是極渴望與花淚痕共對銅鏡話白首的。
花淚痕……從他告訴她這個「名字」開始,她心裡已經不把他當成太子殿下了,他就是她的花淚痕,一個單純的、只屬於她的男人。
她不需要他高高在上、尊貴無匹,只要他能時時陪伴在她身邊,對她有情、對朋友有義,那就夠了。
什麼皇后、貴妃的,她不希罕,她要的只是一段平凡、卻能綿長到永遠的感情。
「三姐,你放心吧!只要太子肯接受寶兒的治療,就絕對不會有事。現在真正要緊的是太子要逼宮,你說他能不能成功?萬一失敗,我們一番謀劃豈不成了竹籃打水一場空?」龍天荒更關心報仇的事。
「這……」造反這種事,誰能說得準?龍天洪也沒有主意。「要不我們想想辦法幫助他?」
「怎麼幫?」
「暗殺皇帝,你覺得怎麼樣?」
「那還不如直接暗殺白雲老道算了。」龍天荒翻了個白眼。縱觀歷史,有幾個皇帝是真正被刺身亡的?皇宮大內可不比東宮,守衛是真正森嚴無比,要穿越重重守護、擊殺帝王,那不叫勇敢,叫白癡。
「那怎麼辦?」龍天洪是絕對不希望花淚痕出事的。
龍天荒也覺得很煩憂。當今皇上只有一個兒子,便是太子,皇上年紀又大,肯定活不了多久,太子只要養好身體,慢慢等待,終有一天可以登上大位,何必行此險事呢?分明自找麻煩嘛!
房寶兒卻有不同的看法。「我認為太子的計劃會成功。」
「怎麼說?」龍天洪、龍天荒不約而同開口問。
「太子和他的同伴商量完畢,離開客房時,我透過窗戶的縫隙看見幾張熟悉的面孔,都是現在朝堂上二品以上的文官、武將。試想,太子能得如此多助益,可見今聖有多失人心,全本小說閱讀網提供所以太子成功的機會是很大的。」
「所以說,太子殿下很快就會變成皇帝陛下了?」龍天荒問完,趕緊轉向龍天洪。「三姐,你想好怎麼說服太子,等他登基後,廢掉白雲那個國師的稱號,以便我們報仇沒?」
「這種事不必問,只要我開口,他一定會答應啦!」她對太子可能沒信心,但花淚痕,她有自信,他一定會對她百依百順。
更重要的是,她感覺花淚痕並不喜歡白雲妖道,甚至厭惡,所以只要他登基,白雲妖道的死期也就到了。
龍天荒實在很想跟她說,有自信是好事,但太過自信就變成自大,反而容易壞事,但鑒於過去三姐淫威太甚,他思慮半天還是不講了,省得龍天洪找他麻煩。
龍天荒換了話題。「二哥三日後考試,你要去送他進考場嗎?」
「好啊!」倘使龍天宙能取得好成績,不必狀元,只要能考取進士,對他們復仇之路又是一大助力,龍天洪無論如何都是要去的。
「好,三日後考場見。」龍天荒說完,拉起房寶兒的手,又對龍天洪問道:「三姐還有沒有什麼事?若無,我們這就走了。」
「走吧!小心點,別被發現了。」
「就東宮這等守衛,別說時已入夜,即便大白日,我亦能來去自如,三姐不必擔心。」龍天荒笑著,和房寶兒一起離開了。
龍天洪卻被他的話氣得頭冒黑煙。東宮的守衛這麼差勁是誰的錯?還不是那不守婦道的太子妃和混賬侍衛統領惹的禍!
今天幸好闖進來的是龍天荒和房寶兒,他們對太子毫無惡意,但來的若是刺客呢?豈非平白斷送花淚痕的性命?
是可忍、孰不可忍,今天她一定要好好教訓一下這兩個混蛋。
她正待重新換上勁裝,去找太子妃他們的麻煩,誰知花淚痕卻突然回來了,帶著一臉的怒意和滿面蒼白的寒意。
龍天洪幾不可聞地低喟口氣。看來今天是無法去找太子妃等人的麻煩了,他倆的運氣還真好。
就她一個人倒霉,一會兒被氣、一會兒又被嚇,弄得情緒大起大落,都快累死了。
花淚痕進殿後,便坐在矮榻上,怔怔地發呆。
龍天洪看他模樣,便知他被相府公子死亡的消息震撼了,或許他還擔心逼宮一事已然洩漏,所以自己的左臂右膀才會被殺,以警告他安分點,別妄想那些沒意義的事,他不會成功的。
他大概做夢都想不到,相府公子的死純粹是他個人原因,與其他人事物毫無關係。
她要如何向他點明這件事,以寬慰他的心懷呢?
她摸摸鼻子,很煩惱,但還是走到他身邊,輕輕握住他的手,卻被他冰涼的溫度嚇了一跳。有沒有搞錯?還不到三更,他的身體就冷成這樣,若到半夜,他怎受得住?
「我給你的純陽酒呢?趕快拿出來喝一口。」先幫他祛一下寒氣,然後她再想辦法讓他供應一點血,以便她研究如何解毒。
「酒?」他還在恍惚中,遲疑了好半晌才明白她在說什麼,忙往原先系酒壺的腰帶摸去,結果……他臉色一變。「不見了……你給我的葫蘆我明明繫在腰上,怎麼……」他拚命在身上摸著,只差沒脫衣查看了。
她本來有點惱他沒將她送的東西放在心上,才會弄不見,但看他緊張的樣子不似作偽,應該是今天受打擊過大,一時不小心才會把東西搞丟。
當下,她也不忍再怪他,只道:「不見就算啦!吃這個吧!」她倒出一顆純陽丹給他。
他二話不說服下,才問:「這是什麼?」
她忍不住好笑。「你服下前就該問了,萬一我給的是毒藥,你吃完再問,有用嗎?」
「我相信你不會害我,更不會騙我……嗯,你會騙我嗎?」相府公子的死確實讓他驚訝,但真正令他無法接受的,是花園裡挖出來的其他屍首。結果調查,那是他的外室和子女,而仵作驗屍結果卻是他們都死在相府公子的佩劍下,最後相府公子則被釘死在自家花園的牆壁上。
是有人拿了相府公子的佩劍,殺死他的妻兒,再將他一起殺死?還是他自己殺了妻兒,行兇途中被人發現,對方見他手段凶殘,連小孩子都不放過,才殺了他,並且釘屍於牆?
他傾向於後者,因為其他死者的屍體都被入土為安了,只有相府公子的屍首被刻意留下,彷彿是一種警告——不要以為作惡不會有報應,就算天不開眼,也會有路見不平的人拔刀相助。
但這個結果若是真的,便代表長久以來他一直信錯了人,只看見相府公子的翩翩風度和靈活機敏,卻不知原來他生了一副虎狼心腸。
可歎啊!他還曾經是他的伴讀呢!他以為自己夠瞭解他,結果……原來對方一直在他面前演戲,他被欺騙得好慘。
面對他的問題,龍天洪毫不猶豫地點頭。「騙,當然要騙啦!我也希望你偶爾騙騙我,比如若發現我長了白頭髮,也不可以說我老了,要永遠誇我妖嬈美麗、嬌艷無雙。還有,就算我本性不是那麼溫柔,我也不希望你當著我的面罵我無理取鬧,你還是要哄我、寵我、誇我……嗯,就說我善解人意好了。總之就是即便我只有一分好,你也要將我誇到一百分,而我呢,放心,我也會每天哄你開心的。」
他怔了半晌,放聲大笑。是啊!謊言有好多種,他為什麼要鑽那牛角尖呢?相府公子是個小人,但這世上的小人少了嗎?他不過運氣不好碰到一個,又算得了什麼?
最最起碼他還有一個真正的知心人——龍天洪。
「是,我的大美人,我一定會記得時時哄你、天天騙你、夜夜逗你,保證你一輩子都開開心心、快快樂樂,好不好?」
「這還差不多。」她坐到他腿上,嬌笑地摟著他的脖子,親吻他的額頭。「你自己說的啊!要一輩子對我好,如果你敢騙我,哼哼……」
「我發誓愛你一生一世,總可以了吧?」他笑著回吻她的頰,眼裡卻閃過一抹苦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