慶澤國二一三年冬
鎮國大將軍龍星野攜金蝶公主水若星從邊塞回到京城過年;自百年前慶澤國發生一起大將軍叛亂的政變以後,幾代君主都對帶兵之將有所防備,不僅不許他們帶兵入京,而且對他們的兵權也多加限制,更是嚴令不許他們隨意離開駐軍之地,但龍星野不僅被封為鎮國大將軍,可以帶兵入京,皇上還將慶澤國最尊貴的金蝶公主指給了他,可見皇上對其信任有加。
當然,這一次京城百姓翹首盼望的除了龍大將軍之外,還有一個神秘人物,那就是天下第一大醫門「回生門」的掌門人──雲棲鳳。回生門擁有眾多妙手回春、讓人起死回生的神醫,分佈在各個國家,有的入宮為御醫,更多的則在大大小小的城市開著醫舖。
自老掌門人仙遊後,其獨子雲棲鳳便憑藉一手出神入化的醫術繼承了回生門,不僅將回生門越做越大,還通知全國各個回生門的醫舖,但凡遇到無錢治病的百姓,一率免費醫治,不收分文。
他這悲憫蒼生的仁慈之心,讓回生門的門人更加受人尊敬,百姓們也都願意到掛著「杏林春暖」幡子的醫舖就診,各國國君也都願意與回生門結交,以示自己愛護百姓之心。
只是雲棲鳳為人低調,世人很少有人識得他本尊,有幸被他診治過的病患,一提到他,就將他說的跟謫仙一般的人物,尤其更是讓很多適齡待嫁的少女動了芳心,要知道,這位回生門的掌門人年屆二十歲仍未娶親呢!
京城的百姓們扳著手指頭計算著日子,每日守在城門兩側翹首企足,就等著一睹仙顏,可是好不容易盼到了龍大將軍的車隊,卻差點吐血,因為除了龍大將軍和他的手下之外,隊伍裡竟然沒有雲棲鳳這個神秘人物。
聽到馬車外的陣陣哀歎之聲,水若星將懷中的兒子抱了抱,抿著嘴偷偷笑話著對面那個一身白衣的男子。
「棲鳳,怎麼一到了郊外就躲進我這車子裡了?我記得你的騎術可不比你義兄差喔!」
對面的白衣男子苦笑了一聲,「嫂嫂,我也是為了慶澤國的子民考慮啊!若是我出去了,只怕這慶澤國的男人都要打光棍了。」
「你啊!就知道貧嘴,哪有一點掌門人的樣子?」
水若星已經習慣了夫君這位義弟風流不羈的個性,也沒太在意,只是仔細打量一下,卻發現用「美男子」來形容雲棲鳳,一點也不為過;他身高七尺,偏瘦,烏黑的發用一條緞帶簡單的束在腦後,五官俊美,一雙星眸隱含水光,恍若琉璃,鼻樑挺直,宛若刀刻,尤其是薄薄的雙唇,像是塗了女子的胭脂一般紅嫩。可是原本很有女人味的五官不知為何長在他的臉上,竟然一點嫵媚之氣都沒有,反而讓人覺得他就像天上下凡的神仙似的。
「哎!紅顏禍水啊!這男人長得好看,一樣也苦惱。」水若星低聲笑著。
她懷中的龍麒麟好奇的問著,「娘,什麼是紅顏禍水?」
水若星撇了撇嘴,指了指雲棲鳳,「喏!你的小叔叔就是。」
龍麒麟歪著頭打量著自己的小叔叔,只覺得小叔叔就是皮膚比爹爹白了一點,長得比娘親還好看了一點,其他的也覺得沒什麼不同,但他哪裡知道,若是換成任何一個妙齡少女來看,都會張大了嘴巴流口水了。
「別聽你娘胡說。」雲棲鳳輕輕拍了拍龍麒麟的小腦袋,「小叔叔這次可全是為了你啊!以後你長大了,可要好好孝順小叔叔喔!」
「好,麟兒最喜歡小叔叔了。」龍麒麟撲入了雲棲鳳的懷中,十分乖巧地說著。
聽到身後的馬車傳出稚氣的笑聲,龍星野心中微動,知道這一次是難為了自己這個行事低調的義弟;龍麒麟不久前染了重病,幸虧雲棲鳳妙手回春,才讓自己的寶貝兒子撿回了一條命。水若星擔心龍麒麟,便和龍麒麟聯合起來,千拜託萬拜託,這才求得雲棲鳳答應與他們一起回京。
當然,他的岳父大人聽聞之後,連夜傳來口諭,讓他務必帶著雲棲鳳一同參加宮內的新年夜宴。
看來,有麟兒在,他這可憐的義弟定是要出席的了。
果然不出龍星野所料,龍麒麟只癟著嘴,眼淚汪汪的站在雲棲鳳面前不到一刻鐘,這位回生門的掌門人就認輸了,垮著臉答應了下來。
過不了多久,一行人浩浩蕩蕩地進入皇宮,在侍衛的帶領下前往設宴的宮殿。
「小叔叔,你看這白玉柱子好不好看?去年皇祖父答應我,將這一根送給我了,所以小叔叔,你可以摸摸看喔!」龍麒麟拉著雲棲鳳的手,指著殿外的白玉柱子,獻寶般的說著。
雲棲鳳眨了眨眼睛,覺得那一根白玉柱子和其他的柱子都差不多,可是他卻還是笑著應著,「是啊、是啊!麟兒最有眼光了。」
龍麒麟得意的晃著小腦袋,還在想怎麼誇自己一番,就聽到身後一個清脆的聲音響起。
「麟兒。」
龍麒麟回頭一看,頓時鬆開了雲棲鳳的手,大張雙臂撲了過去,「小姨姨,麟兒好想你喔!」
雲棲鳳低頭看了看自己空空的手掌,有些失落,隨即又不甘心的回過頭去,想看看究竟是什麼人,竟然搶了自己的「獨寵」。
只見身後的那個女子,年齡不大,似乎剛過及笄之年,身形嬌小,一件玫瑰紫的錦繡藕絲緞裙將她的身材襯托得玲瓏有致,黃色的腰帶勾勒著細細的腰肢,一張鵝蛋粉面,一雙黑亮的大眼睛明淨清澈,燦若繁星,嬌艷欲滴的唇瓣掛著甜美的笑,眼睛彎得像月牙兒一樣,彷彿那靈韻也溢了出來,一顰一笑之間,靈動之氣自然流露,只是那滿頭華麗的珠釵將她原本清靈的氣質頓時掩蓋了不少。
既然麟兒叫她小姨姨,那麼想必她便是慶澤國的十三公主吧?
回生門在慶澤國也有御醫,入宮前,他已經大致的瞭解了一下;十三公主水依依是皇上最小的女兒,自幼喪母,卻被蘭貴妃收養,蘭貴妃視她如己出,皇上對她也十分寵溺,可以說備受恩寵。
雲棲鳳自幼也是錦衣玉食,偏偏卻天生一副清雅傲骨,一向對這種嬌蠻公主有些偏見,更何況他從龍星野口中得知,蘭貴妃的親生女兒七公主水媚蘭驕淫成性,龍星野也曾吃了不少苦頭,想來這個養女也好不到哪裡去。
想到這裡,雲棲鳳不由自主的看了看殿內坐在龍星野身旁的水若星,心想,都是同一個父親,怎麼有如此大的差別呢?不知自己何日才能如義兄一般覓得良緣?
水依依只顧著逗龍麒麟玩,又被蘭貴妃逼迫著插了一頭的金釵鳳珠,根本沒顧得上抬頭去看雲棲鳳,可是與她同來的水媚蘭卻早已經眼睛發亮了,死命的盯著對面像謫仙一般的人物。
水媚蘭熱辣辣的眼神,讓雲棲鳳對這兩位公主更為反感了。
「麟兒,不許鬧小姨姨。來,依依,快進來坐吧!」殿內,水若星親切地招呼著水依依,雖然她心中對水媚蘭還是很排斥,但對這個最小的妹妹依舊是很喜歡的。
聽到水若星的輕喚,水依依這才抬起頭來拉著龍麒麟的手朝殿內走去,可是剛走了兩步,她的雙腿便不聽使喚的停了下來,她僵硬的緩緩轉過頭去,之後張大了嘴巴,愣愣的看著雲棲鳳。
過了好半晌,她才感覺到有一隻小手不斷地拽自己的衣裙,她瞄了一眼,卻聽到龍麒麟稚嫩的聲音。
「小姨姨,你發呆的樣子好好笑喔!」
水依依甩甩頭定神,抬頭向雲棲鳳尷尬一笑,心中卻懊惱的恨不得立刻死去。
「小姨姨,這是我小叔叔。怎麼樣?他很漂亮吧?」龍麒麟露出了狡猾的笑容,剛想把自己的小姨姨介紹給小叔叔,就看到小叔叔冷著臉走到了殿內的末位坐了下來。
水依依略微尷尬的將龍麒麟抱進殿內,坐到了水若星身邊。
水若星早已將兩人的一舉一動看在了眼裡,心裡知道雲棲鳳在彆扭什麼,可是她卻也想將自己這個可愛的妹妹介紹給他。
想了想,也不顧自己夫君頻頻遞來的眼神,水若星拉著水依依走到了雲棲鳳的身旁,簡單的介紹一下,便讓水依依做好東道主,替龍麒麟招待好雲棲鳳。
晚宴一開始,雲棲鳳即變成了殿內的主角,首先是太子代表皇上對雲棲鳳的到來表示感謝,接著是二皇子謝謝他救了自己外甥的性命。幾乎所有人都拚命想著各種理由敬酒,想要乘機與這位名聞天下的神醫掌門人攀上交情。
水依依則不動聲色,只是默默的坐在他的旁邊,替他布菜,滿臉的羞澀與歡欣溢於言表。
高座上,水天行和蘭貴妃相視一笑。看來自己這個嬌憨可愛的小女兒終於長大了,他們自然樂見自己能有這樣一位名傳天下的女婿。只是,不知道雲棲鳳是否願意留在慶澤國做女兒的駙馬爺,畢竟他可是名滿天下的回生門神醫掌門人啊!
晚宴的氣氛益發高張,雲棲鳳連飲十幾杯水酒之後,也有些頭暈起來。
「雲公子,喝一杯茶吧!」
一雙小手緩緩遞過一隻茶盞,碧綠色茶盞襯得十根修長的手指格外的白嫩。
「多謝公主。」雲棲鳳微微一笑,接過茶盞,手指似有若無的碰觸到了那雙小手。
水依依雙臉微紅,羞澀的低下了頭。
雲棲鳳不經意的碰觸,讓她誤會了他對自己也有好感。她咬了咬下唇,貝齒輕啟,「父皇,女兒想獻舞一曲,不知可好?」
殿內眾位皇子公主早已看出水依依對雲棲鳳屬意,除了水媚蘭外,其餘的人都希望能促成這門婚事,自然拍手稱快。
水天行也笑著答應,讓宮人們去準備了。
大殿內,水依依輕吐出一口氣,挽了一個蘭花手,擺了一個飛天的起勢。殿內的燈火折射在她的身上,將她籠罩在一片淡黃色的光芒中,螓首微側,尖尖的下巴讓人不由得升起了幾絲憐意。
柳枝腰,玉藕臂,還有在羅裙下若隱若現的雙腿,都讓雲棲鳳心神微動,心生躁意。
早知道這些個公主不簡單,卻沒想到只是一個身姿,就如此攝人心魄。
他端起桌几上的酒盞,大口的喝了下去。微涼的水酒讓他略斂心神,重新恢復了平靜,冷靜的看著殿內已經起舞的水依依。
蕩人心魄的絲竹之音輕揚而起,水依依緩緩扭動著柔軟的腰肢,長袖曼舞,無數嬌艷的花瓣從高處落下,讓寒冷的冬日散發著春日的馨香。漫天花雨中,她宛若一位百花仙子,飛舞在殿內,飄然出塵,水袖在她的手中開闔遮掩,襯托出她嬌俏的容顏。
羿射九日,矯如龍翔,雷霆震怒,江海凝光,天地為之久低昂。正當眾人沉醉在水依依如癡如醉的舞姿中,幾乎忘卻了呼吸之時,原本激昂的琴聲驟然急轉,水依依顧盼流離,足尖輕點,水袖飛舞,一個美麗的弧旋之後,她盈盈拜倒在雲棲鳳的桌几前,一雙眸子亮晶晶的盯著雲棲鳳,似乎在羞答答的央求他來扶起她。
殿內的眾人都面含笑意的看著兩人,水若星有些著急,暗暗朝自己的夫君遞了個眼色。
龍星野看了看高座上的水天行,輕咳了一聲,低聲說道:「棲鳳,莫不是看傻了?」
眾人哈哈大笑起來,雲棲鳳低頭笑了笑,隨即站起身來,輕輕扶起了水依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