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哲行輕搖了下頭,「我是為了你好,如果去找她會讓你情緒好一點的話,你該去一趟。」
「你知道她曾經要求我做些什麼事嗎?」古奕青雙手交抱胸前,話聲冷凝,不在乎轉強的雨點打在身上,「在一開始,我跟她表妹是個意外,但她依然求我娶她表妹,結婚三年,我跟我的太太沒有感情,但這壓根不影響我,反正我也不愛她。真正傷人的是秦維桐,她徹底把我當陌生人!她躲了我三年,三年後再見,她竟然開口要我跟她表妹生孩子,她把我的心一次又一次的踩在地上,她是個可恨又愚蠢的女人!」
康哲行認同的點頭,「聽起來確實可恨又愚蠢,你是天之驕子,竟然把你棄之敝履。所以她現在未婚懷孕、沒有錢、沒有人照顧,這是報應,所以我們都別理她才是。需要我出面給她個教訓嗎?我可以讓她明天就流落街頭,沒有地方可以去。」
古奕青的雙唇緊抿,英俊的臉部線條繃得緊緊的。
康哲行慢條斯理的自他身側越過,「不答腔,我就照我的想法做。」
古奕青伸出手拉住了他,「不准你動她!」
康哲行瞄了眼他的手,冷冷抬頭回視他,「就算我不動她,讓你大哥知道你還跟你前妻他們家人有牽扯,他也會有動作。」
「這是我的事!」
「確實。」康哲行認同,「你愛她是你個人的事。」
「我不愛她!」他的五官繃得很緊。「她現在懷著另一個男人的孩子。」
康哲行在心中歎了口氣,這傢伙一直繞在同一個圈圈打轉。「或許她是懷了孩子,但你該瞭解她是什麼樣的女人,她那樣的女人為什麼會未婚懷孕,身邊又沒有人照顧?你不覺得奇怪嗎?」
他的問話如一道雷打進了他的腦中,想起了她提及孩子父親時的無奈與落寞,他的面色變白,感覺渾身血液冰凍,「你在暗示什麼?」
康哲行定定的看著他,意有所指的說:「你該想得到。」
古奕青腦海裡閃過不堪的畫面,「難道……她被強暴了嗎?!」
康哲行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到,他怎麼從不知古奕青的想像力這麼豐富。
不過愛情這種東西,除了愛你、愛我之外,要學的東西真的還有太多、太多,古奕青和秦維桐之間的感情問題,得要靠他們彼此去解開。
所以他清了清喉嚨,輕聳了下肩,「我不清楚,但有任何的可能。不然要如何解釋她為什麼絕口不提孩子的父親呢?一定有難言之隱,或許你該去問她,就算她不想提,也得問個清楚。」
古奕青此刻根本無法理智的思考,想到秦維桐被另一個男人欺負,他氣得快要爆炸又心疼到極點,他放開拉住康哲行的手,冷著臉進屋去。
古奕恩跟進門的弟弟打招呼,但是古奕青視而不見的離去,他無奈的目光追著直到他的身影消失。
「真不知道你們在發什麼瘋?」古奕恩收回視線看著康哲行搖頭一歎。「外頭下雨還打球。」
「今天打得不是球,是恨。」康哲行拿起自己放在地上的背包準備去洗個澡換衣服。
古奕恩淡淡的掃了康哲行一眼,「誰的恨?你的還是奕青的?奕青已經離了婚,沒什麼好恨的了。至於你──只要願意低頭回家,那裡永遠歡迎你。」
康哲行的腳步一頓,聳了聳肩,「你別插手,不管是我的事或著奕青的事。」
古奕恩挑了挑眉,古、康兩家是世交,古奕青跟康哲行從小就玩在一起,兩個人都喜歡瘋狂、刺激、隨心所欲的生活,他們是兩家的頭痛人物,幸好老天保佑,古奕青現在恢復正常,但康哲行卻依然故我,聽說他現在靠著開出租車生活,他真不知道他到底有沒有恢復正常的一天。
「恩哥。」康哲行淡淡的說道:「奕青的前妻若是現在跑回來,會搞砸一切。」
古奕恩不以為然的一哼,「他們已經離了婚,就算那女人現在回來,也沒什麼好擔心的。」
當年他極力反對娶那個女人,但是古奕青卻不知為什麼,一意孤行的娶了那個門不當戶不對的女人,把自己的生活搞得一團亂,他看在眼裡,氣在心裡。
可他爸擔心古奕青的家事會影響股東對公司的觀感,造成股價的波動,所以總是對小兩口的家務事冷處理,只要不出紕漏就好。
古奕恩原本還抱著同樣的想法,但他雖然市儈,卻沒有像父親一樣把公司的利益擺在第一位,看著自己的弟弟越來越不快樂,他實在忍無可忍,最後在父親到日本去動心血管手術的期間,他神不知鬼不覺的插手古奕青的婚姻,這件事,他並沒有讓太多人知道。
「以前是沒什麼好擔心,但現在可不一定了。」
古奕恩的眼神一冷,「發生了什麼事?」
康哲行搖搖頭,沒有多做解釋,幾個大步爬上樓梯,正好與拿著行李下樓的古奕青撞個正著。
「走了。」古奕青丟了一句話。
才上樓就接到那個叫白若琳的女人打來的電話,說秦維桐要辭職不幹,因為他給了她太多的壓力。真是見鬼了!到底是誰在影響誰?
康哲行歎了口氣,他一身濕衣服還來不及換。但他沒有抱怨,將背包甩在肩上,跟在他的身後。
「去哪裡?」古奕恩皺眉問。
「搬出去。」古奕青簡短回答,繞過自己的兄長。
「什麼意思?!」古奕恩要上前問個仔細。
「他要搬去跟我住。」康哲行替古奕青回答,「這陣子,伯父那裡就請你看著辦了。」
「你們又要做什麼?」
康哲行只是揮著手,依然不做太多的解釋。
古家跟康家有個共同點就是有一個霸道的父親和一個萬能的大哥,天塌下來有父親和大哥頂著,他們向來只要自在的追尋自己要的生活就好了!
春天來時,山櫻花會開滿山頭,羅馬公路上可以找到眺望石門水庫最美景觀的角度。
午後下起了雨,她跑上了暸望台躲避,見到了一個開朗的男人在涼爽的春日期著腳踏車,在羅馬公路上跟她選了同一個地方躲雨。他身材高大,笑容燦爛,拿著手中的相機不停的拍攝著四周的景色,他的臉上有一些胡碴,卻顯得英俊又迷人。一個下雨的午後,兩個萍水相逢的陌生人,有一句沒一句的聊著天,他跟她說了些話,她也回答了一些話,山區的雨來得快去得也快,太陽出來,天邊出現一道美麗的彩虹,如同他們的相遇──雖然美麗,但來去匆匆。
之後,他常到山上找她聊天,陪她看著山上景色的變化,春日的桃紅、夏日的草綠、秋天的楓紅、冬日的蒼茫,她曾想要跟著他走,陪著他渡過朝夕晨昏,但外婆身體不好,她連放一個老人家獨自在家一天都不放心,更別提跟他到繁華的大都市。
他說,他不急!他可以等,等一輩子都可以……
後來表妹哭著回來,哭訴被個有錢男人始亂終棄,她又急又氣的請人照顧外婆,帶著表妹去找那個男人,表妹帶她到婚紗禮服店找上了他──他是令她想跟他走的男人,卻也是令表妹懷孕的男人……她曾經怨恨他的欺騙,等到最後卻發現,最大的騙子是自己的表妹時,一切都來不及了。
那一年的秋天,楓葉紅的時候,他跟表妹結婚了…… 雖然她極力的想要忘記,但是他站在身旁眺望遠方的神情卻深印在她的腦海中。
他結婚之後,她躲著他,不再見他,她將自己的情感隱藏得極好。從小,她就知道自己什麼都不能跟郭瑞茵爭,無論什麼只要是她想要的,她都得讓給她,不單是因為她是她的姊姊,更是因為當初為了發高燒的她去請醫生,卻出車禍死了的郭瑞茵父母。
郭瑞茵從不願提及住在桃園溪口的她與外婆,畢竟她極力想要擺脫貧窮的過去,不願跟窮酸的親人扯上關係。
她的所作所為不只令古奕青失望,也狠狠的傷害了她與外婆的心。
曾有一段時間,她在山上照顧行動不便的外婆,相信古奕青與郭瑞茵會得到幸福,但最後郭瑞茵任性的毀了一切。外婆到死都不能諒解她的未婚懷孕,古奕青也因此徹底對人性絕望……
時間雖然過去許久,但是她真的好懷念初識那時,他提到他母親留下的婚紗公司時所流露的神情,他的母親因為這間婚紗公司找到了真愛,她希望自己的孩子也能得到幸福,他卻不相信幸福,決定拋下了,他要賣掉婚紗公司……
秦維桐睡睡醒醒,現實與過去不停的在腦中交錯,讓她有點分不清楚真假。
當初她若不跟著郭瑞茵去香港,或許外婆就不會因為少了她的照顧而這麼快撒手人寰,也或許郭瑞茵不會遇上那個外國男人,絕情的轉身離開……
有太多的「或許」在秦維桐的心中──她不想傷害他,但她卻是傷他最重的一個……內疚……真的內疚……
當她驚醒時,室內一片黑暗,她有片刻茫然的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
緩緩的,現實回到了她的腦海之中,她歎了口氣,吃力的從沙發上爬了起來,她真的變得嗜睡,看了看時鐘已經快十二點了。
她輕歎了口氣,明天──她在心中對自己說,明天她就要辭職,還給古奕青沒有她存在的生活。
覺得有點冷,她拉了拉衣服,站起身,準備關上燈回房,但才踏出一步,門鈴便響起,這麼晚了,誰會來她家?
她想或許是白若琳,因為樓下的保全沒打電話說她有訪客。
她才將門拉開就立刻楞住,古奕青默默的站在門口看著她,高大的身子佔據了她整個視線。
「開門。」他的聲音平靜,黑眸隔著鐵門與她對視。
他的語調令她的寒毛不由自主的豎了起來,想移開視線卻做不到,「你怎麼會來這裡?」她好不容易擠出聲音。
他不是小區住戶,怎麼能直接坐電梯上八樓?
「開門。」他沒回答她的問題,自顧自的重複。
秦維桐雖然困惑,但還是依言伸手將門打開,「這麼晚了,你來這裡做什麼?」
古奕青踏進來,將手上的行李給擺在一旁,沒有理會她,逕自打量著小巧的公寓。兩房的格局,空間不大,客廳沒有電視,只有一張雙人沙發,陳設簡直陽春到近乎寒傖。
她的目光不解的跟著他的身軀移動,直到他走到一扇房門前,她才瞪大了眼,連忙出聲,「那是我的房間!」
他挑釁的瞄了她一眼,逕自把門打開。
他到底想做什麼?她不由得皺起了眉頭,被他搞得有些無所適從,看他又要去開另一間房的房門,她連忙上前阻止。「別開!」
他看著她緊張兮兮的模樣,「有什麼秘密不能看嗎?」
「這是我家!」她帶著譴責瞄了他一眼,「你這樣很沒有禮貌。」
「以後我也住在這裡,我看我自己的家,沒問題吧?」
她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到,懷疑自己聽錯了,「住……住這裡?!」
「妳沒有能力付租金,但我有。」趁著她發楞的當下,他將她給微微推開,逕自將門打開。
古奕青原本緊繃著神經擔心在這裡看到另一個男人,但在看過這間房間裡頭沒有任何傢俱,只有那幅放在地上的油畫時心情就一鬆。
他盯著畫看沒有說話,一段很長的時間,他們痛苦的沉默著。
最後,他轉頭看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