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顏鳳稚小心翼翼的問。
「衝我來的。」筠朵嘟了嘟嘴,停頓了一會兒後,看向正準備聽她繼續說的顏鳳稚,「唔,看著我做什麼?才不會告訴你。」
她撇了撇嘴,屁股一挪,扭過去又不搭理顏鳳稚了,而是托著下巴往遠處看,等著花榮裡出現。
顏鳳稚臉上的驚慌散去了些,變成了疑惑。
當火堆快要燒盡的時候,花榮裡才駕著馬車出現,他掛了些彩,卻沒受什麼重傷,只是鬢髮有些凌亂,帶了些疲態。
筠朵一聽見聲音就立刻爬起來衝過去,跳到他旁邊,然後拍了拍車板,「厲害呀,還能把馬車救出來。」
「不能讓你凍著。」花榮裡表情溫柔,摸了摸她的頭,「困了?」
「不睏。」筠朵搖頭,然後朝蜷成一團的顏鳳稚看去一眼,「她倒是困了。」
「我去叫醒她。」花榮裡作勢要下車。
「別了,這廢物嚇得不輕,睡得也不安穩。」筠朵攔下他,一努嘴,「抱上來吧。」
「我?」花榮裡驚愕的一揚眉。
「是呀,我都抱著她跑了一路,難道還我去?」
「可是……」花榮裡有些猶豫,看了看筠朵,不明白她的意思。
「哎呀,美人在懷,多好的福利,好好珍惜。」筠朵拍了拍他的肩。
「別逗榮哥。」花榮裡搖頭。
「沒逗。」筠朵繃起臉,看他還是不怎麼相信,便有些急,「哎哎,我就不能做回好事嗎?她剛才差點為了我送命呢,快去快去,我也累得很,先去睡了。」筠朵掩口打了個呵欠,撩開車簾鑽了進去。
不一會兒,花榮裡也把顏鳳稚抱了上來,他把她放到座位上,就迅速鬆了手。
「今晚你就坐著睡吧。」筠朵確實是累了,一蓋上被子就開始打盹。
「我出去。」花榮裡上前替她掖了掖被角,又捋了捋她的發。
「別呀,小心被狼叼走了。」筠朵困頓的說,伸出手來指了指自己座位旁的地方,「坐在我旁邊,嗯,就這裡,快過來。」花榮裡聽話的走過來,盤膝坐下,然後側過頭去,在筠朵的臉上親了親,「明晚找個安生的地方,榮哥抱你睡。」
「嗯。」筠朵迷迷糊糊的應著。
翌日,花榮裡一覺醒來,發現自己迷了路。
這個山坳他十分的陌生,所相鄰的小城他也不認識,這個變故令原本制定的行路計畫完全泡湯,至於筠朵,天生就是個路盲,更別說靠她了,就在兩人不知道下一步該去哪兒的時候,顏鳳稚突然懦懦的開口,「這段路……我好像認識。」
「你認識?」兩人同時回頭看她。
「是的,幼時去過幾次姨母的家,走得好像就是這裡。」
「你確定?」筠朵追問,眼中閃起了希望的光。
「應該……」顏鳳稚左右看了看,「前面的那座城應該是信陽城。」
「榮哥兒,你去前面問問。」筠朵看了眼花榮裡。
現在馬車正停在一處小城的城門口外,花榮裡聞言跳下車,到城門那問了句,很快就折身走了回來。
他跳上馬車,看了顏鳳稚一眼,又向筠朵點了點頭。
筠朵眼睛一亮,笑咪咪的合掌一擊,「那真是老天有眼呢,知道我好事做得多,所以不難為我。」她彎著眼看向顏鳳稚,「好啦,你認識就好辦多了,帶路吧。」
「能幫上恩公,我也很開心。」顏鳳稚也笑了。
「嘁,假的吧?」筠朵又斂了笑白她一眼,看著顏鳳稚臉色一僵。
「恩公……」顏鳳稚有些慌張。
「少可憐兮兮的了,我開玩笑呢,你都聽不出來,笨蛋。」筠朵又笑起來,湊到花榮裡身邊坐下,小腿垂下來來回回的晃蕩,「就按她說的走吧,臨時變個路線也沒壞處,免得那幫王八蛋又很快的追上來。」
花榮裡沒說什麼,駕車進了信陽城,他們挑了間客棧住下,到那兒的時候還不到晌午,收拾好了東西後,花榮裡便把筠朵給叫了出來,特意的避開了顏鳳稚。
筠朵被他拉到了市集上,閒逛了一陣子後花榮裡開口:「真的要相信她?再走走我能找到路的。」
「哎,前幾日你嫌我欺負她,如今我要信她,對她好點了,你又不同意了。」
「只是這件事……」花榮裡有些猶豫,又想起了什麼似的說:「還有昨天,你差點為她送了命。」他的表情有些凝重,似乎因為昨天的事還心有餘悸。
「昨天那種狀況,我總不能看著她死吧。」筠朵聳肩,「再說了,我雖然喜歡看熱鬧,但卻不喜歡見到太多的血,如果黑衣人要毒死她什麼的,我可能就不管啦,而且要不是她突然發了癲,我們沒準兒還不能就這麼離開呢。」
「你感激她?」花榮裡有點不敢相信。
「什麼叫感激!」筠朵大聲抗議,「我只是不想欠別人的罷了。」
「好,聽你的。」花榮裡的臉還是有些緊繃,「反正有榮哥在。」
「而且她能幹什麼壞事?昨天還差點為了我喪命。」筠朵嘟囔著。
她一直把討厭的界限分得很清晰,有的人討厭,就該死;有的人討厭,就該整;而有的人討厭,是挺無辜的,因為她七公主討厭一個人很沒道理,她自己也明白,是因為顏鳳稚長得美,自己才討厭她,所以即便再欺負,也是有底線的。
她覺得自己那樣欺負顏鳳稚,關鍵時刻,顏鳳稚還能拚命讓自己跑,那麼這個人應該是可信的,只可惜,七公主還是太單純了。
她的惡劣任性、離經叛道都是被人寵出來的,真正的險惡,她還沒有遇到過。
逛集市的時候,筠朵又買了支糖葫蘆,可是週遭的糖太多了,她不喜歡。
花榮裡聽她抱怨,沉默了一會兒,而後拿過那糖葫蘆,把周圍的糖片都給咬掉吃了,他一向是個不愛吃甜的人,這樣純的糖吞下肚,害得他整張臉都糾結了。
筠朵接過來舔了舔糖葫蘆,「真噁心,你都咬過了。」她又舔了舔,然後整個咬下一個紅果兒,「不過算了,我勉為其難吃了吧。」
「嗯。」花榮裡覺得自己被甜到了。
「喂,我一直很好奇,你怎麼會一直都有錢讓我們住那麼好的客棧?」
「不入宮的時候,我就在掙錢。」花榮裡隨口就說。
「噢噢,那你很有錢嘍?」筠朵單眼眨著,佯裝諂媚的問。
「夠養你。」花榮裡揉了揉她的臉,「天不早了,買全了就回去吧。」
「嗯,我還要吃糖花生。」筠朵一指遠處的一個攤子,蹬蹬蹬跑過去了。
花榮裡緩步跟了上去,目光始終追隨著他。
然而有另外一雙眼睛,也始終在看著他們,她的目光狡黠又陰森,在黑暗的角落如同貓瞳,她緩緩走出黑暗,對面酒樓燈籠的光照亮了她頰上的美人痣……
花榮裡,難道你愛上了西涼的未來王妃嗎?
接下來所定的路線花榮裡完全不認識。
他心裡始終有種不太好的預感,但又說不上是為了什麼,或許是完全陌生的環境帶給自己的不安全感罷了,他如此安慰自己,但還是盡量的不讓筠朵走出自己的視線範圍,盡可能的護她周全,但饒是如此,他還是疏忽了。
那一晚他們在一個山村的民宅休息,這地方地勢偏僻狹隘,很難被人發現,他們在那停留了兩日之久,期間花榮裡摸清了地形,並確定黑衣人一時半刻也不會追到這裡來,然而他之所以會這樣做,是因為他沒有錢了。
他拿錢的方式很簡單,就是到了一個城市後,去那裡的青都會幫派取些銀子來就可以了,花榮裡這些年除了在宮中保護筠朵,就是在外面為青都會賣命,他年輕有為,處理事情謹慎內斂,武功又好,一直很受幫主們的青睞,但他卻拒絕一切的職位,不想被牽絆,所以這一路,他挑了自己曾經待過的城市,隨時都能去幫會取到錢。
然而這一次,計畫被打亂,錢也收不上了,但他不能讓筠朵在外面過夜,所以就決定飛鴿傳書,讓屬下送錢來,信是剛來的那一晚送出去的,第二天的晚上就有人到了。
等到顏鳳稚和筠朵睡下,他才出門,到約好的地方時,已經有人等在那裡了,那是個又高又瘦的男人,看到戴著面具的花榮裡後狐疑了一瞬,才將他認出來,「花大哥!」
「叫榮大哥。」花榮裡始終對自己的姓氏很介意。
「好吧,榮大哥。」男人撓頭笑了笑,從懷裡掏出一迭銀票和一袋子銀子。
「麻煩你了。」花榮裡把錢都接過來,數都沒數就塞到懷裡,「會中有事嗎?」
「前幾天倒是出了一件事,不過老大不許我們告訴你,免得耽誤你的終身大事,好在現在已經消停了。」說到這兒,瘦高男人促狹一笑。「這麼多年了,和我們嫂夫人進展的如何了,什麼時候才能修成正果啊?」
「知道我現在送她去哪兒嗎?」
「哪啊?」男人順著話茬問。
「去做別人的新娘。」花榮裡淡然的說,然後揚了揚錢袋子,一扯唇,「行了,我走了,多謝。」然後在男人驚愕又迷茫的目光中,飛入了黑暗,他的衣袂在風中獵獵作響,很快就沒了蹤影。
回到民宅後,花榮裡卻沒有找到筠朵。
他提著錢袋在每個屋子裡都轉了一圈兒.也沒有發現顏鳳稚的蹤影,手中的錢袋「啪」的一聲掉到地上,花榮裡腦袋轟的一聲響,「朵朵……」目光茫然的一轉,而後在被扔到地上的陀螺上定了定。
筠朵迷迷糊糊的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被綁在一個黑屋子裡。
她的腦袋腫了個包,在隱隱作痛,記憶有著些許的流失,她只記得自己本來是要和顏鳳稚玄老鄉家要點白糖的,可後來莫名其妙的就被打暈了,然後再醒來,就被綁在了這裡。
被綁著的雙手掙扎了一下,筠朵掃視了下這個房間,腦中第一個閃過的念頭就是……那幫王八羔子把自己綁來了!
顏鳳稚呢?筠朵又想,怎麼沒和她綁一起。
「刷」一聲,木門上一塊木板被抽開,一雙眼睛出現。
筠朵抬眼,與那凶狠的目光對視,那人的眼角帶著一道疤。
「主子,她醒了。」
「嗯。」一個女人淡淡的應道。
「王八羔子們,眼睛倒是毒得很,那種地方都被你們找到了。」筠朵啐了一口,笑起來,「好啦。我已經被你們抓到了,快讓你們的頭兒出來吧。」
她眼珠一轉,笑容輕快,「對了,和我一起的那個女人……」話鋒一頓,筠朵突然閉了嘴,半晌過後,她又狐疑的開口:「顏鳳稚……是不是你?」
木門倏地破打開了。
陽光霎時傾洩而入,刺痛了筠朵的眼。
「恩公果然聰明。」一個女人娉婷而入。
筠朵瞇了瞇眼,片刻後才看清女人的面容,她一怔,旋即笑起來,「真的是你。」
顏鳳稚換上了一身圖樣花哨複雜的長裙,脖子上戴著項圈,烏髮用銀色髮箍束起,她單手扶在腰上,貼身的長裙勾勒出她曼妙的身姿。
「怎麼這麼快就想到是我呢?」顏鳳稚微微側頭,笑容因為那顆痣而顯得分外妖嬈。
「還不夠快。」筠朵聳肩,「要不你怎麼會這麼快就得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