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時代原就講究姑娘家的貞節,尤其是大戶人家要求得更高,這一點,戴銀兒是見識過,金老夫人是多瞧不起出身花樓的容婧,而金秀外更曾因為她待晁歲真態度好,怒罵她不守禮教。
如今,三更半夜一個男人出現在她房裡,道盡曖昧話語……她會有什麼下場?
她已經不敢想像,但不管如何,就算金老夫人不原諒她,至少會看在她末出世的曾孫子分上,暫時放過她吧。
「奶奶,請妳聽說說,事情真的不是妳想的那樣……請妳看在我肚裡孩子的分上,聽我解釋。」被迫跪在主屋大廳裡的戴銀兒淚如雨下。
同樣被押跪在地上的西門恭,朝她探出手,卻被她瑟縮地避開。
金老夫人將兩人的互動看在眼裡,冷冷地開口,「那孩子是誰的?」
戴銀兒難以置信地看著她。「當然是秀外的!」
「妳要怎麼證明?」
「我……」這時代沒有DNA比對,要怎麼證明?
「妳無法證明,對不對?」
金老夫人嫌惡的眼神和冷誚的聲嗓,讓她驚覺金老夫人根本認定她紅杏出牆,懷了別人的種,而不是真的要她證明什麼。「不!這孩子是秀外的,我懷胎三個多月代表孩子是剛進門時懷的,秀外可以證明我的清白!」
「就算秀外能夠證明孩子是他的,但妳半夜三更讓一個男人進妳的房間……」金老夫人看著外頭的天色半晌,突道:「來人,將兩人押到官府,由府尹大人公審遊街,從此不准她踏進金府一步!」
戴銀兒怔住。
「老夫人,這……還是等少爺回來再商議此事吧。」傅總管忍不住開口勸說。「小的已經派人去通知少爺了。」
「既是如此,更沒道理再等!」金老夫人瞧也不瞧她一眼,怒聲道:「還不快將這賤人和姘頭帶到官府!」
戴銀兒聞言,心寒到極點。
金老夫人竟用如此傷人的字眼侮罵她……「奶奶,我沒有對不起任何人,我愛的只有秀外……」
「給我住口!」
「奶奶,我和表哥不過是手足之情,我……」腹部突然傳來尖銳的椎楚,痛得她再說下去。
「還不將她押下!」金老夫人不耐地擺了擺手。
金老夫人一聲令下,傅總管就算有心要護,也是力有未逮,只能硬著頭皮要家丁上前押人。
「老夫人,這其實不關我家小姐的事,要恭少爺自個兒闖進小姐的寢房。」清瑤突然撲倒在金老夫人的腳邊。
戴銀兒被家丁架起,下腹一陣扯動,痛得她冷汗直冒,但卻在瞧見清瑤的矯揉造作時,忍不住掀唇冷笑。
原來,她要的結果,是將她這個正主子趕走,如今假意為她說話,日後秀外必定感念她,而將她留下……年紀輕輕,心機卻如此深沉,竟連她也栽在她手裡。
她不該心軟的,她不該將她還有容婧留在金府裡!
金老夫人將她一腳踹開。「放肆!」
「老夫人,不管怎麼樣,您也要看在小姐肚裡孩子的分上,那確實是姑爺的骨肉,而且小姐身子骨弱,要是遊街的話,我家小姐身子會撐不住的……」清瑤聲淚俱下地求情著。
戴銀兒沒有吭聲,乏力地閉上眼,不看清瑤的虛偽作戲,只等待金老夫人的最終決定。
「當她不守婦道和男人私會,她就已不再是我金家的人,而她肚子裡的孩子自然也不會是我金家的血脈!」金老夫人的沉默不過是剎那,初衷依舊不變。
話音一落,家丁拖起戴銀兒。
她沒有掙扎,因為她知道就算她哭她喊,也不能讓金老夫人心軟。
「銀兒,對不起,都怪我太衝動,我……」西門恭懊惱不已。
被拖往官府的路上,戴銀兒無心理睬街上行人的指指點點,更不想聽西門恭如何解釋。
事已至此,他再道歉都於事無補,而她,只盼丈夫早一點歸來。
如果她能在受審時拖點時間,應該可以等到他歸來吧。
進入官府之後,西門恭被扣押在大牢裡,她則由官差接手,將她戴上枷鎖和腳鐐。
「這該怎麼說呢……金少夫人?」有人在她背後歎口氣,她回過頭,瞧見是府尹師爺。「該說是月有陰晴圓缺,人有旦夕禍福嗎?」
說著,他在她面前攤開一張紙,題著「休書」兩個字。
「休書……」她顫著聲,緊盯著紙上內容,發現竟是由府尹大人所寫的休書。「憑什麼連審都未審,就安了我罪名?!況且府尹大人又不是我相公,他憑什麼寫休書?」
師爺微詫地笑著。「原來妳不知道,只要有人舉發女子犯了七出,就能直接由府尹大人撰寫休書?」
「什麼?」
「按王朝律例,女子犯七出,無須審,而將妳送到官府,只是要這張公審休書罷了,然後帶妳遊街,再將妳送回娘家。」
戴銀兒如遭雷擊。不敢相信這個世界對待女子竟如此不公不義!
原以為還有時間的……如今她要怎麼拖時間?
「我不服!我沒有罪!我要擊鼓申冤!」她激動地喊著,小腹突然傳來一陣鈍痛,瞬間痛得她閉眼說不出話。
師爺看著,笑得一臉歉意。「抱歉,崆峒府尹沒有擊鼓申冤這回事,如今大人有令,妳得繞全城的街吶,現在時候不早了,不走不行。」
「可是我……」她虛弱地喃著。
「來人,押走!」
「我……」
官差拉著枷鎖的鐵鏈,一路將她扯出官府,外頭陽光普照,她卻冷得直打顫,陽光刺眼得教她快張不開眼,但是嘈雜的交談聲,讓她知道週遭有很多人。
訕笑聲、嘲弄聲,甚至是惡劣的淫語、粗俗的抨擊……她等不到半點憐憫和同情,沒有……在場的人在根本不知情的狀態下,已經替她定了罪。
拖著沉重的腳步,她微微張開眼,眼前人影幢幢,夾雜在花白的視野裡,她看不清圍在身邊的有誰,她也不在意有誰,因為她只等待一個人到來。
就算全世界都誤解她也沒關係,只要他相信她,她就能為他而活……再痛再苦,她也會咬牙,等著他回來。
所以,她不哭,因為她問心無愧。
況且,她必須堅強,她還有肚裡的孩子要保護。
孩子,乖……娘正努力著,你要乖乖的……她無聲喃著,安撫著孩子,不斷地調勻呼吸,然而下腹的痛楚卻逐漸加劇,讓她腳步蹣跚。
痛楚,讓堅定的信心在漫無止境的遊街一寸寸磨損。
拖著腳鐐路太難行,她看不清楚前方的路,止不住耳邊的訕笑譏諷,而腹間一陣陣的痛楚正慢慢地磨損她的意志力。
不知道過了多久,她開始懷疑金秀外根本不打算回來,甚至她忍不住猜想,自己其實作了一場自欺欺人的美夢……也許,秀外根本就沒有原諒她,他不過是虛應她,然後主導了這場惡夢……
是這樣嗎?
多疑像種子植在心中,瞬間抽走了她所有力量,讓她再也走不動,腳下一個踉蹌,朝前撲跌而去。
她下意識地護住肚子,身子結實地跌在冷硬的青石板路上。
抬眼,不見任何人朝她伸出手,只有一陣陣如浪潮般的嘲笑聲,她掙扎著要起身,不願向任何人示弱,因為她一點錯都沒有,她不接受這種毫無道理的公審,就算是被迫遊街,她也要抬頭挺胸。
然而,才站起身,還未站穩腳步,就有東西朝她丟來,她下意識地縮著頸,雙手護著肚子。
喀的一聲,她頓了下,垂眼看著掉落在地的石頭。
她愣愣地看著,直到鮮血緩緩地滴落石板。
好半晌,她抬眼,朝丟擲石頭的方向望去,竟是焦一還有金秀外以往的幾個狐朋狗友。
「不要臉的女人,竟然紅杏出牆,懷了別人的種,還將姘頭給帶回金府!」其中一人高聲喊著。
「像這種女人,要給她一點教訓!」
說時,他們又丟出石頭,鼓動著在場的百姓,有人跟著丟石頭,甚至丟菜。
戴銀兒咬緊牙,蹲下身,用身體保護著肚裡的孩子。
但石頭如雨,打在她的頭上,背上,謾罵聲四起,穢物髒了她一身。
她疑惑,為什麼她要忍受這一切?
這個世界沒有公平正義,沒人要聽她解釋,沒人問事情始末,而這一切,全是因為這個孩子……可是孩子有活下去的權利,她至少要保住他,她必須保護他。
可是,她要怎麼保護?
正忖著,手中的枷鎖遭到扯動,她被迫朝前撲去,腹部朝地面撞擊。
「啊……」她痛呼出聲,瞬間爆開的痛楚和電流般竄到末梢,冷汗彷彿從每個毛細孔中迸現。
她抽搐著,可那些人還不放過她。
突然,一顆石頭砸向她的眼,痛得她連喊都喊不出聲。
「快走!」前頭的官差不住地扯著。
「等一下……求求你……我拜託你……」她氣若游絲地喃著。「我肚子好痛……」
然而,她的哀求換來的卻是--啪的一聲!
圍觀的人嚇得發出尖叫。
戴銀兒瞪大眼,連回頭的力氣都沒有,臀上傳來的火辣辣刺痛,教她想起她在礦場看見官員鞭打奴隸,不過是一下,便已是皮開肉綻。
痛楚如漣漪般蕩漾開來,在她的肚裡爆開說不出的痛楚。
「走!」官差硬扯著。
她如破布娃娃般被扯起上身,瞬間,像什麼從肚裡脫落,她感覺下身一片濕漉漉。
「哇!血,她流了好多血。」
圍觀的人尖聲喊著,她想回頭看卻動不了,而身下的濕黏以可怕的速度蔓延,她幾乎可以感覺到孩子即將離開她……可這怎麼可以?他還那麼小,一旦離開她的身體,他要怎麼活?
「求求你……找大夫……」她聲淚俱下地哀求著。
要怎麼欺凌她都沒關係,可是孩子有活下去的權利!
「快起來!」官差用力扯著。
「求你……」孩子……孩子……
「還不起來?!」
啪的又是一聲,現場響起陣陣抽氣聲,戴銀兒無力地閉上眼,連聲音都發不出來。
這個世界太可怕,竟然可以無視生命到這種地步……她無能為力,她保護不了孩子了。
「觀貞!」
熟悉的嗓音傳來,她張不開眼,但是她知道那是誰。
孩子,再撐一下下,爹來了……她不斷地安撫著肚裡的孩子,希望他別走得太快,就算這個世界不是很美好,但她想要讓他看看藍天,讓他跟她在這一片天空下呼吸。
「走開!全給我走開!」金秀外發狂似地吼著,直接騎著馬衝入人群,直到人群散開。來到她的面前時,他渾身顫慄,分不清是憤怒還是悲傷。
他無法移開眼,難以置信地看著那渾身是血的纖弱身影……她的眼、她的頭被鮮血覆蓋,她的身上被鞭子抽打得皮開肉綻,刺眼的紅幾乎染滿她……
「觀貞……」他啞聲喃著,顫巍巍地將她抱起。
「大夫……孩子……」她喃著。
「歲真,大夫,快!」他頭也不回地吼著,緊緊地將她摟進懷裡。
為什麼?為什麼才一天的光景竟發生這麼大的事,為何為等他回來再處理,為何要這樣對待她?!
「誰!是誰准許你們這樣對待我的妻子!」他目眥盡裂地吼著。
他怒目掃過,官差不禁瑟縮著,忙道:「我不過是奉命行事……」
「金秀外,你的妻子懷了野種,你居然還要她,真是讓我佩服!」焦一隔著人群喊道。
「給我閉嘴,那是我的孩子,是我的!」金秀外瞪著焦一,瞧他手裡還把玩著石子,瞧她身邊掉落好多石子,瞬間,他明白了。那個敗類根本就是挾怨報復!
他不會放過他們的……斂笑而寒鷙的瞳眸,掃過在場的每一個人,記這每一張臉,他對天發誓,他們加諸在她身上的所有痛楚,他絕對要他們加倍奉還!
「還不快將她的枷鎖腳鐐打開!」他朝官差怒吼。
官差沒了主張,只好趕緊將枷鎖打開。
「秀外!」人群另一頭,晁歲真拉著衛子禮高喊。
他趕緊小心翼翼地抱著她朝衛大夫的居所而去。
「好冷……」她不斷地顫著。
金秀外垂眼看著她,驚見每走一步,地上滿是鮮血,那血順著他的腳步蜿蜒,教他膽顫心驚,但他還是勉強勾著笑,軟聲道:「沒事了,有我在,不怕。」
一進房,他要將她擱在乾淨的軟榻上--
「等等,她背上有傷,讓她側躺。」衛子禮趕緊阻止。
金秀外立刻扳動她,讓她側躺著。
瞪著那幾乎染紅的衣衫,衛子禮順著被鞭破的衣料緩緩拉開,只見她整片背部除了鞭傷還有被石子丟擲的瘀痕。
「孩子……秀外,救孩子……」她氣息奄奄,伸出手摸索著他。
他趕緊抓住她的手,安撫著。「好。」
衛子禮把著她的脈,眉頭深鎖,無言地看著他。
金秀外以氣音問著,「如何?」
他無奈地搖了搖頭。
金秀外瞠目,用另一隻手緊揪著他。「救她!」
「孩子已經小產,這血……止不住。」衛子禮低咆著,「他們對一個孕婦動用鞭刑,實在太荒唐,要我……怎麼救?」
「救!孩子可以不要,留下她!快!」
衛子禮瞪著他,拳頭握得死緊,偏是無計可施。「我是大夫,不是神仙!」
「觀貞……」金秀外一把將她摟進懷裡。
他非但保護不了孩子,就連她也保不住……他到底是在做什麼?!
好冷!她冷得直打哆嗦,好幾次張著口,卻連話都說不出口,只能用微弱的氣音一再詢問:「孩子……孩子……」
金秀外盈在眸底的豆大淚水緩緩滑落。
她沒聽到他的回答,甚至她聽不到任何聲音,整個人像是被一股巨大的寒冷籠罩,感覺熱能從體內一點一滴地流逝,冷不防的,一滴滾燙的熱液滴落在她臉上,讓她意識到一件事--
「秀外……」
「我在這裡。」
「我沒事……」
「嗯,妳會沒事的。」他的頰貼著她的,染上她的血和淚。
「秀外,對不起……我保不住孩子,我沒有保住他……」淚水從她腫脹的眼緩緩滾落。
「不是妳的錯,這不是妳的錯!」
「對不起……」她喃著,彷彿用盡最後氣力,身體開始癱軟,從他身上滑落。
「觀貞……子禮,快,救她,我求你救救她……」
衛子禮沉默不語。
「觀貞,別走……」
她無法動彈,感覺他的聲音越來越遠,越來越模糊,她想要張開眼,然而冰冷與黑暗包圍了她……
「別走……」他緊緊地抱著她,染著她的血,眼前閃過的是她潑辣的低罵,是她不居功的婉約,是她惱怒的要求公平正義……可是這個世界對她公平嗎?「妳要我待人良善,可是他們待妳卻比一個三等奴還不如……」
他碎聲喃著,豆大淚水滑落。
「是我的錯嗎?我苛待下人,妳承了我的罪嗎?如果我善待每個人,妳是不是會回到我身邊……妳答應我的……如果我把妳要求的事都做足,妳可不可以回到我身邊……別走……」
金秀外喃著,吻著她的發、她的眼……看著她腫脹如果核的血眸,他驀地咆哮出聲,將她放下,轉身要走。
「你要去哪?」見他神色不對,衛子禮立刻擋在他面前。
「我要殺了他們!」他冷眸染血,看起來瘋狂又危險。
「歲真!」怕自己一個人阻止不了他,衛子禮趕忙喊著外頭的晁歲真。
「我要他們血債血還,一個都別想跑!」去他的良善……他再良善,老天還是狠心奪走了她!
他們以莫須有的罪名害死他的妻兒,一屍兩命,他要他們加倍奉還!
「秀外。」晁歲真衝進房內勸著他。「你冷靜一點!」
「放開我!我不會放過他們,絕不!」他聲嘶力竭的喊著,眼睛滴落血淚,道盡他的不甘和憤恨。
「觀貞!」
充斥在她耳邊的是他夾帶濃濃哭音的怒吼,帶著明顯的不甘心。
她感覺身體好輕,彷彿在海浪中搖擺,不斷地被推送,還聽得到他的哭喊,那一聲聲喊得她心好痛,教她忍不住想要張開眼,再看他一眼,所以她用盡氣力張開眼--
「觀貞,妳醒了!」
眼前是一張非常帥氣而熟悉的臉孔,她不禁啞聲喊道:「哥?」
「太好了,妳終於醒過來,妳等一下,爸媽去買晚餐,我馬上叫他們過來。」於立頡喜出望外地往外跑去。
於觀貞看著現代化的單人病房,她不能理解自己怎會回到現代。
她如果在這裡,那個戴銀兒呢?孩子呢?秀外呢?
想起他的哭喊聲,想起失去孩子,悲傷在胸臆中不斷地漫開,直到淹過她的呼吸,讓她喘不過氣。
「啊……」繃到極致,她像個初生的嬰孩,放聲大哭著。
「觀貞,不怕不怕,媽媽在這裡,不哭……」跑進病房內,於媽媽不捨地將女兒抱進懷裡。
「媽……」她用盡力氣地哭泣。
她太自以為是了,以為自己強勢得保護得了任何人,豈料她是半點本事也沒有……孩子是她害死的,死在她的自以為是下!
「這孩子從來不哭的,怎麼會哭成這樣?」於爸爸擔憂道。
「爸,一定是因為隔壁引爆瓦斯時,那瞬間的衝擊力造成了她的恐懼。」
「唉,怎麼會這樣?」
於觀貞沒有辯駁,因為這是她有記憶以來,頭一次哭得不能自己,畢竟她失去太多,多得教她如此傷心憤怒。
可是,她知道,再多的淚水也無法洗刷她失去的悲傷。
「我幫她打了鎮定劑,先讓一場覺平復心情,要是再有什麼狀況,就趕緊按呼叫鈴。」
「謝謝醫生。」
於家人送醫生出病房,隨即分配著今晚的工作,最終,敲定由於立頡在醫院陪她,兩老先行回家。
確定妹妹在熟睡中,他這才送著父母離開醫院。
而被打了鎮定劑的於觀貞,在半夢半醒之間,依稀瞧見一個男娃從病房門口走進來,濃眉大眼的模樣和金秀外有些相似。
她瞧著,突然聽到他喊,「娘。」
於觀貞怔住,感覺心跳飛快。
「謝謝妳,娘,我要走了。」
「你要去哪?」她翻下床。
那男娃沒開口,逕自朝門外跑去。
「別走,孩子,別走……」她跑得跌跌撞撞,卻堅持要追。
她習慣了他在她體內成長的感覺,她已經擁有身為母親的自覺,她真的想當他的娘……她是如此愧疚自己未能保護他,如果再有一次機會,她保證,她絕對不會再讓任何人欺負他!
追到長廊外,突然傳來一聲巨響,燈火瞬間熄滅,隱約中,她聽到廣播,「隔壁棟的醫學大樓發生爆炸,所有人請往A棟疏散!」
她不管,只想要找那孩子,她與每個逃難的人擦身而過,走過彎曲的長廊,黑暗之中,她竟能看見他的身影,快步向前,一把將他抱進懷裡。
「別走,我保護你。」她哭喊著。
「妳真的想保護我?」
「如果再有一次機會,我發誓,一定會保護你。」
「真的?」
「我發誓。」
那男娃看向遠方,突道:「好,我相信妳。」
下一刻,爆炸聲震天價響,她瞧見火花帶著強大的氣勁逼近,瞬間,她失去意識。
醫院亂成一團,消防車更已在發生爆炸的醫學大樓外待命。
於立頡一得知消息,立刻衝回病房,卻怎麼也找不到妹妹。
直到火勢被撲滅,消防人員進入現場鑒識起火點,順便確定是否有傷亡人數,而醫院也在清點傷員人數,確定除了於觀貞之外,所有人都按照廣播指示疏散到A棟。
其中一名護士道:「在第二次爆炸之前,我看見她拚命往醫學大樓的方向跑,跑得好快,我根本顧不及她。」
消防人員並未在醫學大樓找到任何傷亡的人。
於觀貞,就像是從人間蒸發一般,不見蹤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