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怒反笑。「朕是皇帝,自然知道什麼事該做,什麼事不該做。換句話說,如果朕親口告訴鳳夕瑤,當今世上只有朕才能挽救她爹的性命,你猜,她會不會為了她爹,而答應做朕的貴妃?」
慕容禎冷冷瞪著他,久久不語。
「好吧,朕也知道這個提議的確有些過分。這樣吧禎弟,為了公平起見,咱們之間就來打個賭如何?」
「我不想和你賭。」
「朕都還沒說賭什麼,你就這麼快的否決,莫非,你是怕輸在朕的手裡?」
慕容禎抿著雙唇,狠狠瞪著他。
「時間有限,禎弟,如果你猶豫,後果恐怕不堪設想喔。」
也不知過了多久,慕容禎終於從牙縫裡擠出幾個字,「我是不會讓你的奸計得逞的!」
「你要去燕霞山采雪參?」
當慕容禎將這個提議告訴鳳夕瑤,一時這宰她竟有些反應不過來。
對於燕霞山這個地方,她多少有些耳聞。雖然距離京城只有兩天的路,但那裡有座巨大的天然冰潭,一年四季氣溫都很低。不過山上卻生長了不少稀珍藥村,雪參就是燕霞山最有名的特產之一。
慕容禎看著她為照顧鳳五而日漸疲憊蒼白的小臉,不禁泛起一陣心疼。
自從鳳五被毒蛇咬傷後,一直昏睡未醒。夕瑤終日待在她爹床邊守護照料,才一個晚上,下巴便瘦了一圈。
他歎了口氣,伸手撫摸她瘦削的臉。「事到如今,想要救你爹,恐怕只有燕霞山上那千年難得一遇的千年雪參了。我估算了一下,從京城趕往燕霞山,來回大概需要四天的車程,除去尋找雪參的時間,若途中沒有意外,相信六日之後,我就會及時趕回來。」
說著,他從懷中掏出一隻精緻的小玉瓶遞到鳳夕瑤手中。
「這瓶藥百毒不侵,雖然不能解你爹身上的劇不經意,但養分時刻卻可以延緩毒性爆發。只要你每隔六個時辰餵你爹喝上一口,相信十日之內,你爹是不會有生命危險的。」
鳳夕瑤傻傻的接過玉瓶,好半晌才回過神。「我聽說燕霞山地勢陡峭,而且現在正是歲末,氣候十分寒冷,那裡又終年積雪……」
她真的很擔心他的安危。
「沒關係,雖然燕霞山的地勢的確有些險峻,但幾年前,我曾帶人去那邊采過藥,對那邊的地勢略有瞭解。」
為免她擔心,慕容禎還露出溫和的微笑,順勢拍了拍她的臉頰。
「你不必擔憂,這次我去燕霞山,會多帶些人馬過去,只要能找到千年雪參,你爹身上的劇毒就能化解。雖然我的起死回生術沒了,但不代表閻王爺能順利從我的手中把你爹搶走。」
「要不,我和你一起去。」
他搖了搖頭,「不行,你爹如今命在旦夕,做為他唯一的女兒,你要時刻留在他身邊伺候照料,雖然慕容府裡有不少僕人也能從旁伺候,可萬一他途中醒來,看不到你在床前陪伴,他會擔心的。」
見她還想再說什麼,慕容禎卻伸出一根食指,輕輕抵住她的唇瓣。
「別再和我爭執了,你明知道我們之間我才是說話算話的那一個。而且我向你保證,不管將來發生什麼災難,都有我時刻在你身邊守衛保護。但我唯一要求的,就是你要堅強而勇敢的活下去。」
鳳夕瑤隱隱覺得他話中有話,可此刻的他十分堅持。
此時,門外傳來喜多的聲音,「主子,車馬已經備好了,還請您盡快動身。」
慕容禎應了聲,轉身,一把將她擁進懷裡,用力抱了一下,在她耳邊道:「我不在京城的這些天,要記得好好照顧自己。」
說罷,轉身就要推門而去,卻被鳳夕瑤一把拉住。她緊緊望著他的雙眼,踮起腳尖,在他的唇上落下一吻。
「不管發生什麼事,我都會等你回來。」
慕容禎微微一怔,突然將她撈至懷裡,俯下身用力壓向她的雙唇,將吻加深。直到她的唇瓣被蹂躪得近乎紅腫時,他才緩緩放開她,毫不留戀的轉身離開。
眨眼間,慕容禎已經離開將近六天。
這六天裡,她爹雖然暫時保住性命,但情況卻十分不好。幸虧慕容禎臨行前將那瓶百毒不侵留了下來,每六個時辰強迫她爹服用一次,心脈才暫時得到了保護。
但瞅著她爹鐵臉色越來越青紫,她真的很擔心她爹會從此撒手人寰。
更讓她擔心的是,慕容禎已經離開了整整六天,卻仍舊沒有消息。最以近幾天京城連降大雪,氣候十分惡劣,如果他途中真出了什麼意外……
鳳夕瑤不敢去想,幾乎每天都在憂慮和焦躁中度過。
這日外面的天色剛黑,門外就傳來一陣凌亂的腳步聲。
「鳳姑娘,侯爺的馬車回來了……」聽見僕人大喊。
聽到這個消息,鳳夕瑤擔憂多時的心,終於放下。
她鞋都沒來得及穿好,便就踉蹌的奔出房門。
只見院子裡,一身風塵僕僕的喜多披著一條髒兮兮的棉袍,臉色蒼白的直奔她走來。
她的視線越過喜多,努力尋找慕容禎的身影。可除了喜多以及當初被慕容禎帶走的幾個家丁外,根本就沒有他的影子。
「鳳姑娘……」喜多啞著聲音向她走來,手中還捧著一塊水藍色的軟綢,「這千年雪參,主子給你找到了。」
鳳夕瑤繼續在人群中尋找慕容禎的影子。
半晌,她抖著唇瓣顫聲問:「侯爺呢?」
這話剛問出口,就見喜多的眼淚瞬間淌下,他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哭道:「對不起,鳳姑娘,侯爺他……」
「侯爺他怎麼了?」她一頭衝過去,扳住他的肩膀,雙臂忍不住瑟瑟發抖。
喜多仰起佈滿淚光的臉,悲慟道:「侯爺為得這株千年雪參,不顧自身危險,勇闖燕霞山。可惜山勢陡峭,當時情況危急,侯爺腳下失足,不幸落山而亡!」
鳳夕瑤聞言一震,一屁股坐倒在冰冷的雪地上。等待多日,等到的竟是這麼一個悲慘的消息。
喜多哭了一會兒,從懷中拿出一隻藍色荷包,顫巍巍的遞到她面前。
「鳳姑娘,這是主子落山前,遺留在山頂的唯一遺物,雖然主子現在不在了,可是在上山之前,主子曾吩咐過奴才,若他有什麼三長兩短,一定讓奴才等人好生照顧鳳姑娘今後的生活。」
喜多後來到底說了些什麼話,她根本聽不進去,怎麼也不敢相信,才闊別短短六日,曾經那個刁蠻霸道、囂張跋扈,並擁著她發下誓言,說從今以後要照顧她一生一世的男人,就這麼徹底消失!
她不知道自己該痛哭一場,還是該怨憎老天的不公,多年前的那場誤會,讓兩人分別五年,本以為解開心結,擁抱幸福時,老天竟狠心奪走慕容禎的生命。
鳳夕瑤突然笑了,笑得悲慘而絕望。
她曾無數次感謝老天待她不薄,令她重生,許她新的未來。可到今天,她才發現上天之所以讓她帶 著記憶轉世,給她新的人生,不過是為她安排了另一場更加痛徹心扉的悲劇。
喜多被她反常的樣子嚇得不輕,急忙上前扶住她。「鳳姑娘,主子雖然走了,可他並不希望看到你哀傷的模樣,為了尋到千年雪參,為了能讓鳳老先生活下來,主子他……」
說到這裡,他哽咽一聲,「還希望鳳姑娘能好好照顧自己,千萬別辜負了主子的一片心意。」
鳳夕瑤藉著喜多的力道緩緩站起身,外袍掉了,她卻絲毫感覺不到寒冷。
輕輕接過喜多遞來的荷包,以及那株賠上慕容禎性命得來的千年雪參,她啞著嗓音道:「我知道自己該做些什麼。」
說著,她慢吞吞轉身,步伐踉蹌的向房裡走去。
喜多看著她孤單悲寂的背景,胸口一陣發緊,有什麼話想說,到最後,卻發現自己一句話也說不出口。
千年雪參果然是可解千毒的靈藥。
生命垂危的鳳五,在服食了用千年雪參熬製的解毒湯藥後,那些威脅他性命的毒液,竟一點一點被排得乾乾淨淨。
不到半個月,原本瀕臨死亡的鳳五,已恢復了健康。
只是當他得知慕容侯爺為了給自己採藥,竟命喪燕霞山時,這位憨直忠厚的老人,因按捺不住內心深處的歉意和感激,痛哭失聲。
時間過得飛快,天啟王朝明德五年的春節來臨。
已經被解了劇毒的鳳五,在身體恢復健康後就回到了回春堂。
鳳夕瑤卻留在慕容府,整天將自己關在慕容禎最鍾愛的藥房中,足不出戶。
這期間,皇太后倒是召見過她一次。
慕容禎是皇太后的命根子,得知親侄子命喪黃泉,皇太后哀慟不已。但逝者已矣,況且慕容家除了慕容禎之外,其他人都沒有起死回生之能,就算旁人有這個能力,慕容禎的屍體掉落在燕霞山底,那山底是一池刺骨的寒潭,哪怕世人有上天入地的本事,恐怕也沒辦法將他的屍體撈回。
京城老百姓的春節,在熱鬧和歡樂中度過。可整個慕容府,卻陷入了一片愁雲慘霧中。
春節過後,準備迎接元宵佳節。仔細算算,距慕容禎離開人世,也過去整整兩個月。
這日,皇上下旨召鳳夕瑤入宮見駕。比起慕容府淒涼悲傷的氛圍,皇宮中倒是張燈結采,好不熱鬧。
已經快四個月大的小皇子最近哭鬧的次數越來越少,那白皙漂亮的小臉十分可愛、討喜。
朱成晉特意讓小皇子的奶娘,在鳳夕瑤入宮時將孩子抱進他的寢宮。
仍舊不會說話的小皇子,看到她,努力伸長短小肥嫩的手臂,一副要她抱抱的模樣。
心情陰霾多時的鳳夕瑤,看到小孩子幼嫩可愛的容顏,心頭一熱,忙不迭將他抱進懷裡,逗弄一陣。
朱成晉見到這樣的情形十分滿意。他笑了笑道:「禎弟突然命喪燕霞山,不但令母后傷心難過,就是朕的心裡,這段日子也極不好過。」
說著,他走到鳳夕瑤落坐的位置,親切的坐到她旁邊。「不過人的命數上天自有安排,禎弟走了,朕雖然心疼難過,到底沒有能力改變老天的決定。
「鳳姑娘,朕知道禎弟與你之間有一定的感情基礎,可是禎弟已死,朕想,他在天之靈,一定不希望他心愛的座此悲傷難過,日漸消瘦。」
短短兩個月,曾經那麼溫柔可人的她竟瘦成皮包骨,他看在眼裡,疼在心裡,這並非是他樂意見到的。
「民女感謝皇上體恤。」
「鳳姑娘不必客氣,因為很多事情,朕是心甘情願的。」朱成晉抬手,笑意盈盈的摸了小皇子幼嫩的臉頰一記。
可愛的小皇子眨著無辜的大眼,衝著父皇嘿嘿笑了兩聲。
小孩子的笑聲,總能調解大人的心情。只見小皇子笑了一陣之後,突然眼也不眨的看著抱著自己的鳳夕瑤,他張著小嘴,囈囈唔唔了一陣,一副想要和她聊天的架式。
朱成晉笑著調侃,「朕這個兒子也真是奇怪,每次見了你,似乎特別的親切,這是否就是傳說中的緣分?你也知道,有些緣分,是上天注定好了的。」
說到這裡,他意有所指的看了鳳夕瑤一眼,「既然朕的皇兒與你緣分不淺,不如你就認朕的皇兒為乾兒子好了。」
鳳夕瑤從呆傻中回過神,急忙起身一福,「皇上,您折煞我了,我只是一個普通老百姓,怎敢給小皇子當乾娘。」
朱成晉卻上前扶了她一把,柔著嗓音道:「鳳姑娘又何必說這種話,朕的皇兒當初是你所救,叫你乾娘並不為過。至於朕……」
他的語氣突然加重了幾分,看見鳳夕瑤的眼神也變得幽深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