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與慕容禎相處多時,不管是前世還是今生,對他那霸王似的火爆脾氣瞭若指掌。而她本身並不是個喜歡吵架的人,在能容忍的範圍內,她也不想惹他不開心,試著勸導他。
「湘妃娘娘命在旦夕,宮裡的御醫都束手無策,連皇上都已經放棄了,可是我有些不甘心,那畢竟是一條生命……」
「既然連皇上都放棄的人,你為什麼還要多此一舉的一定要救?」其實慕容禎並不想發脾氣,可是一想到五年前,於箏因朱成晉而死的那一幕,他的心底總有個疙瘩。
五年前是這樣,五年後仍是這樣。他真的無法容忍自己最在意的女人總是和朱成晉扯上關係。
鳳夕瑤聞言,忍不住沉下臉。
「侯爺,如果有可能,皇上也不想輕易放棄。不管是湘妃娘娘,還是剛出世的小皇子,他人都是皇上的至親,這世上有幾個人,能眼睜睜看著自己的至親死在眼前?」
不理會慕容禎難看的表情,她無情又道:「我知道侯爺醫術高明,能讓死人復活,或許就是因為這樣,才讓侯爺從不把人的性命放在眼裡吧。」
不管是五年前的於箏,還是五年後的鳳夕瑤,都不是尖酸刻薄的女子,可是在她心裡,始終有一根拔不掉的利刺,那就是當年自己腹中尚未出世的孩子。
如果不是慕容禎的無情,他們的了郭,如今可能已經五歲了。
每當憶及那段傷心往事,她都無法平息內心深處的怨懟,連帶說出口的話便夾雜著幾分尖銳。
慕容禎聞言,臉色變得有些難看。他剛想開口說什麼,胸口突地襲來一陣沉悶,他當下變了臉色,原本漆黑的雙眸,慢慢染上血色。
鳳夕瑤見狀一驚,想上前關心,卻見慕容禎像突然發瘋了一般,揮手將桌上的杯子碗兒全都掃落到地上,破碎聲驚得屋子裡伺候的下人全都跪倒在地,就連她也被他這副模樣嚇得不輕。
他一手指向她的鼻子怒吼,「給我滾出去!」
鳳夕瑤張口結舌,當他說出那聲「滾」的時候,修辭地讓她憶起了五年前的那一幕。
她還來不及難過,慕容禎已經像一頭發怒的野獸,狠狠推了她一把。
「滾!馬上滾出去!快滾!」並對外大叫,「喜多,馬上把人都給我趕走!」
候在門外的喜多聽到主子的叫喊探頭進來,瞧見主子的模樣時嚇了一跳,急忙吩咐房裡跪著的下人全都出去。
鳳夕瑤被他連續吼了好幾聲滾,心底委屈又難過,她哀怨的看了他一眼,便頭也不回的奔離,一口氣跑回自己的房間,撲到床上,掩面痛哭。
她錯了!大錯特錯!
之前慕容禎所表現出來的體貼和深情,讓她誤以為他想要補償從前的一切。雖然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有這種想法,但她真的從他的眼裡看到了深深的懊悔。
或許他把她當成五年前的於箏,不管是與滯,當他處心積慮為她做出一切時,她真的深受感動。
沒想到一切全是她幻想出來的假象,他仍是從前那個慕容禎,一個從來不把別人放在眼裡,自大又高傲的混蛋!
她哭著哭著就睡著了,當她一覺醒來,天色已經大亮,昨晚她睡得並不安穩,不斷作夢。
匆忙洗了把臉,連飯也沒吃,她就出了屋子。
沒想到雙腳剛踏出房門,就看到一臉蒼白的慕容禎正呆呆的站在門口。
兩人四止相對,一時之間,誰都沒有開口。
見慕容禎臉色不太好看,令她感到意外,據她所知,他一向保養得宜,每日有各種名貴珍品供著他的胃,二十幾年下來,他被養得紅光滿面,羨煞旁人,如今臉上竟帶著病容。
他看了她很久,想說什麼,卻什麼也沒說出來,最後選擇轉身要走,身子卻踉蹌了下,就在他差點摔倒時,鳳夕瑤眼明手快的將他扶住。
慕容禎似乎很懊惱自己最狼狽的一面被她看到,身子被扶穩了之後,將她推至一旁拉開兩人的距離,輕聲道:「昨天晚上我不是故意對你吼,你……不要把這件事往心裡擱去。」匆忙說完話,他頭也不回逕自向另一邊走去。
鳳夕瑤傻傻的站在原地,雙手間,彷彿還殘留著他的氣息和溫度。
看著他略顯寂寞的背影,她心頭泛起一陣酸意。
難道他這麼早守在她房門口,就是為了向她說這句話?
不過,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剛剛她扶著他時,不小心探到了他的脈象,意外發覺他居然有血脈逆流的跡象。
莫非慕容禎病了?
他奇怪和她說過那句話後,這一整天她再也沒看到他的身影,為此,害她一整天心神不寧,她總覺得不對勁,血脈逆流可不是正常現象。
另外,他昨晚發怒吼人時,雙眼變得像血一樣紅的那一幕,始終在她的腦海徘徊不去。
雖然她的醫術不及慕容禎高明,但各種病症多少都見過,但沒見過像他這樣的情況。
鳳夕瑤就這樣糾結了一整天,到了傍晚時分,她實在按捺不住心底的擔憂,一個人悄悄來到慕容府的藏書閣。
這所藏書閣裡面收藏的,都是慕容禎精心搜集回來的各種醫書。
慕容禎很沒有耐性,當年他懶得救人,便訓練她成為他的得力助手。可教她習醫的時候,他又不是很認真,心情好的時候會親自教她,心情不好的時候,就直接把她關到這間藏書閣,隨便丟幾本醫書讓她自己慢慢研究。
幸虧當年的她勤奮好學,聰明伶俐,一邊同慕容禎學本事,一邊照著醫書參透其中的奧秘。
日子久了,這藏書閣裡的醫書她不敢說全看完了,但看了大半。
慕容禎這人不但對醫材挑剔,連搜集回來的醫書也並非市面上能輕易買得到的。他精心收藏的這些醫書中,詳細記載了各種疑難雜症。
自從早上不小心探過他的脈象後,鳳夕瑤便心心唸唸的想著,或許他的症狀可以從醫書中得知一二。
所以匆忙用過晚膳之後,她便偷偷潛進藏書閣,一本一本的翻閱起來。
她知道這樣的行為很蠢,心底明明想著要與他保持距離,卻又放心不下他。
夜已深,她卻沒有任何睡意。
燃著蠟燭,在微弱的燈光下,認認真真的翻看著手邊的醫書。
大約看了幾十本,仍無所獲,她不由得有些心急,這藏書閣中的書架有兩人多高,除了底下的幾排外,書架頂層的她都還沒有看過。
想了想,她索性搬來梯子,縱使心底有些懼怕那高度,仍舊壯著肚子爬了上去。
上面的醫書由於很少被人翻動,落了一層灰塵,她吹了一口,塵土飛揚,嗆得她眼睛都快睜不開。
她沒膽子一邊爬梯子一邊拿蠟燭,只能藉著微弱的燭光慢慢辯別頂層書架上的書名。
大概是看得太仔細,她一時之間竟忘了自己身在高處,剛想伸長手臂提出一本醫書時,梯子晃動了下,腳底一個不穩,雙手本能的便揪住眼前的書架。
她這不揪不要緊,由於身子的重量都放到書架上,只見那高大書架搖搖欲墜,上面的書本嘩啦嘩啦的落了下去。
鳳夕瑤心頭一驚,腳下徹底踩空,整個人就這麼摔了下去,頭頂不斷掉落的書本將她埋了個結實。她只能可憐又無助的護著頭,任書本無情的砸在自己身上。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當書本停止掉落,就聽見藏書閣的房門「咿呀」一聲被人拉開。接著,狼狽坐在書堆裡的她,和傲然站在門口的男人四目相對。
有那麼一瞬間,她彷彿從男人臉上看到了一閃即逝的笑意。她萬分懊惱,為自己此時的狼狽和愚蠢感到面紅耳赤。
慕容禎提著燈籠邁進藏書閣,朦朧的光線下,鳳夕瑤發現他的臉色已經不若早上那般蒼白。
只是,自己此時的樣子實在太丟人了,被一堆書埋了不說,還被他當場逮個正著。
慕容禎似乎在強忍笑意,踏進房門,逕自走到她面前,居高臨下的看著狼狽的她。
「遠遠就聽到藏書閣裡傳來奇怪的聲音,起初還以為是遭小偷,沒想到……居然是一隻半夜睡不著覺的大老鼠。」
鳳夕瑤聽到這話,不禁小聲抱怨,「我才不是老鼠,我也沒半夜睡不著覺。」
說著,她試圖從書堆中掙扎起身,卻發現自己摔下來的時候竟不小心扭到了腳踝,剛想起身,就痛得她低叫一聲,重新摔回書堆裡。
慕容禎將燈籠放到一旁,彎下身,將埋在她身上的書一本一本的推開,然後伸出雙臂,輕柔的把她抱進懷裡。
鳳夕瑤試著掙扎兩下,掙脫不開,只能任由他抱著自己。
「既然不承認自己是老鼠,也不承認自己半夜睡不著覺,那你為何會在這個時間出現在我的藏書閣,你想找什麼?」
就著微弱的燭光下,鳳夕瑤不得不面對他灼熱的視線。
這讓她怎麼回答?難道老實告訴他,她因為關心他的身體狀況,所以不顧一切的想要尋找到他的病症,然後好給他對症下藥?
不,這種話也死都說不出口,所以她選擇三緘其口。
慕容禎並沒有逼她,而是輕輕抓起她的手,放到自己的胸口,垂著眼眸,柔聲道:「我病的是這裡,需要的是心藥。」
她本能的抗拒了下,可慕容禎卻不容她逃避,乾脆一把抱住他,讓她貼在自己的胸口。
「如果你肯醫治我的病,我想我會對你感激不盡。」
當鳳夕瑤不小心診斷出慕容禎血脈有逆流的跡象時,她真的嚇了一跳。
當她為了尋找診治方法,偷偷潛進藏書閣,又被慕容禎逮個正著並被他抱在懷裡的時候,她趁機再次探了他的脈象,竟意外的發現,那奇怪的症狀居然消失不見了。
有段時間,她懷疑是自己誤診,畢竟她探到他脈象的時間非常有限,而且當時慕容禎的臉色又蒼白難看,在情急之下很可能判斷錯誤。
不管慕容禎的血脈是否曾出現過逆流的狀況,只要他還能好端端的大擺侯爺架子,沒事就欺負主動上門來求他醫病的達官貴人,那就說明,大爺他還可以活好長一段時日。
當然了,打死她也不會承認自己之所以會如此在意他、觀察他,甚至暗中監視他的一舉一動,是出於內心深處對他的關心和擔憂。
她只是覺得,慕容禎好歹算是他們鳳家的恩人。如果他不幸死了,做為曾接受過他恩惠的自己來說,良心上到底有些過意不去。
這麼一想,鳳夕瑤終於找到了一個可以名正言順關心他的理由。
最近慕容禎很忙,幾乎每天都把自己關在藥房裡,悉心研究如何能煉製出一味驚世駭俗的奇藥出來。做為他的助手兼跟班,她不可避免的被他捉進煉藥房,從早到晚,每天大約七、八個時辰都要陪在他身邊隨時等候召喚。
雖然他脾氣不好,醫德財壞,又時不時把自己府裡的奴才當試驗品折騰,但她卻無法否認,認真煉藥的他,全身上下彷彿散發著一股神秘而迷人的氣息。
她偷偷打量著他完美俊俏的側面,五年的時間,讓從前略帶幾分孩子氣的少年慢慢變成了英俊偉岸的男人。
對於醫術,他似乎有著無師自通的天賦,讓人又嫉又羨的同時,卻又不得不臣服在他強大的能力之下。
「你在暗中偷偷看了我那麼久,看夠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