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兒,始終瑟縮著不敢出聲的沈康方才急惶惶的插進嘴來。
「門主,你要我做的我都做到了,現在,該把我老婆和孩子還給我了吧?」
「你的老婆孩子?」月影門主更是有趣的哈哈大笑。「你還要你老婆孩子幹什麼呢?反正你們也活不久了!」
沈康面色大變,「你想反悔?」憤怒的咆哮。
「這也是無可奈何的,小兄弟,」月影門主一臉虛偽的同情。「想想,一旦奪魂公子死了,奪魂谷的人勢必非揪出兇手不可,然後他們就會找上你——你是最後一個被看到與奪魂公子在一起的人,為免你招出我們來,殺人滅口應該是最好的辦法,這麼一來,就沒有人能夠牽扯到我們身上來了!」
「你你你……卑鄙!」沈康又驚又怒,又慌又懼。
月影門主輕哼。「沒有你的忘恩負義那麼無恥,奪魂公子曾經救過你們,你還不是照樣出賣他!」
沈康心虛的縮了一下。「我……我是不得已的。」
月影門主聳聳肩。「我們也是不得已的,人不為己,天誅地滅,你也是這麼想的不是嗎?所以啦,你也不能怪我們,是你先……!」猝然斷音,猛然抽了一口冷氣,並同其他人一樣,戰慄的連退數步。
不怕,不怕,他們不需要害怕的,可是……可是……
面臨必死無疑的困境,藺殤羽在適才那一瞬間的爆戾之後,馬上又恢復異乎尋常的平靜,恍如一注千年不波的死湖,又似一座無可撼動的山嶽,妖異俊美的臉容上一無表情,目光清澈冷沉,似是兩泓幽還無比的潭水,深不可測,不帶丁點情感,背負在後的手慢條斯理地移到前方,隨手將原來的摺扇棄置於地,再從懷裡掏出另一把摺扇,刷一下打開……
就是這一下,駭得眾人心驚膽戰、毛骨悚然。
江湖中人都知道,奪魂公子的武器就是一把摺扇,那把絹白的摺扇上,一面是一幅潑墨山水,另一面是一首古詩,很平凡、很普通,隨處可見的一把扇子,卻輕而易舉的廢去了不知多少人的武功與雙腿,使他在短短兩年之內就博得奪魂公子的赫赫威名。
然而,此刻他刷開的並不是他慣常使用的那種絹綢摺扇,而是一把晶瑩剔透,全然透明的扇子,宛如水晶,又似冰雪,不管是扇骨或扇面,全都是透明的,唯有在映照著偶爾透出雲層來的一抹陽光時,才會閃現出炫麗耀眼的光芒。
那把冰鑽摺扇的扇面上,透明一片,無畫也無詩,唯獨書寫了三個鮮血淋漓的的大字:
殺、無、赦!
三個驚心動魄的字眼,宛如利箭般筆直地戮入眾人心頭,明知不需要畏懼一個已然身中軟筋散的人——尤其是對方只有單獨一個人,心腔子卻仍不由自主的緊縮起來,戰慄的屏住了呼吸……
顫巍巍的嚥了口唾沫,「你……」月影門主正想再說幾句強硬的話,是威嚇對方,也是想替自己壯膽。
誰知那個「你」字剛吐出唇間,語音的尾韻還留在舌尖兒上,藺殤羽瘦削的身軀已然橫空暴掠,快如雷劈電閃地撲擊,自執扇的右手,繽紛的雪焰猶如一枚炸碎的冰球般爆裂,一溜溜銀芒閃耀著奪目耀眼的雪白光華,凌厲無比的激射向那九個人……
下一瞬間,那九個人就有五人,連同後面三十六個堂主、香主級人物,連最起碼的驚愕反應都沒來得及表現出來,就當場血噴如泉地屍橫於地,另外四人——包括那三位五十年前稱霸江湖的老人家在內,驚恐地狂嚎,狼狽得像狗一樣的四腳爬地滾開,這才堪堪逃過一劫。
「你你你……你們還在等什麼,快快快……快上呀!」
月影門主是僥倖逃得一命的四人之一,她慌亂的尖聲大叫,滿臉的驚懼與難以置信。
原以為六個頂尖好手、三位元老級的武林大豪,再加上三幫派的各堂主、香主級的好手,還有五、六百之精銳,就算奪魂公子再是橫霸,應該也是吃不消的,更何況,奪魂公子身中軟筋散,饒是武功蓋世也難以施展,想吃定他,沒有十二成把握,也有十成把握。
萬萬料想不到,才一個照面而已,這邊就折損了七個拔尖好手——五個正副幫主,還有三十六個堂、香主。
他他他……沒有中軟筋散嗎?
而藺殤羽,雙瞳寒冽如霜,冰扇冷鋒炫閃,在數百人的圈殺之中,身影彷彿狂風中的輕煙,飄忽不定,無可捉摸,扇影瞬息萬變,冰芒詭秘奇幻,那麼歹毒凶狠的閃飛著,那樣血淋淋的翻舞著……
呼呼呼……呼呼呼……
以最快的速度飛身朝天柱山狂奔而去,沈康不時驚懼的回眸一瞥,深怕有人追上來。
倘若不是奪魂公子一出手便震駭住所有人,他也沒辦法趁機逃出來。
現在,為了老婆和孩子,他不能不回天柱山去求救——他也只剩下他們可以求助了,雖然師弟妹們必定會斥責他的忘恩負義,但他是大師兄,無論如何,他們非得聽他的命令,幫他到月影門總壇救出妻兒不可!
「四師姐和孩子被捉走了?被誰捉走?」師弟妹們失聲大叫。
「月影門!」沈康急促地道。「快,幫我到月影門總壇救他們!」
師弟妹們不假思索,立刻便要動身,唯有俞鎮宇異常鎮定的橫臂阻止大家的衝動。
「慢著,憑我們,又有何能力到月影門總壇救人?這事得從長計議……」
「不用計議!」沈康衝口而出。「月影門的人都到奪魂坡去對付奪魂公子了,總壇幾乎沒人,此刻去正是時候啊!」
「藺公子?」水漾兒失聲驚叫。「月影門的人如何敢惹上奪魂谷的人?」
「不用管為什麼了,」沈康想避開這個敏感的問題。「總之,先幫我……」
「不,你先說清楚,」俞鎮宇卻反而更冷靜得近乎嚴酷,「否則我們誰也不會動!」
他有預感,事實並不像沈康所說的那麼簡單。
「對!」水漾兒用力點頭附和,事情牽涉到藺殤羽,她不能不先搞清楚狀況。
「你們……」沈康氣急敗壞地猛跺一下腳。「好,我說,但說完後,你們必須立刻幫我去救人!」不能再浪費時間了,一旦月影門他們聯手解決了奪魂公子,一干幫眾們回到總壇,就真的沒機會救人了。
於是他深吸一口氣,不顧一切的說出口。「月影門捉了綵鳳和孩子,脅迫我去把奪魂公子拐騙到奪魂坡,月影門、擎天幫和千葉莊要合聚三幫之力除去奪魂公子……」
「那又怎樣,」水漾兒不以為然地道。「要真打不贏,藺公子不會跑嗎?」藺殤羽的武功嚇人的高,想來輕功也是一樣,真要跑,相信沒有人追得上他的。
她就不相信他只練武功不練輕功。
「他跑不了!」沈康脫口道,旋即心虛地別開目光。「我……我在他身上下了軟筋散……」
軟筋散?!
聽到這裡,原還鎮定如恆,一派悠閒狀的上官四兄弟齊刷刷的臉色一變,不約而同轉身咻一下飛身不見。
水漾兒是第二個不見的,因為她的輕功比較差,所以慢一步消失。
繼水漾兒之後,其他人也半聲不吭地一個接一個消失蹤影,最後只剩下滿臉憤怒的俞鎮宇和惶恐慌亂的沈康。
「你們要到哪裡去?」
「奪魂坡!」傅偉的聲音遠遠傳來,人早已不在現場了。
「不,你們不可以去奪魂坡,你們應該幫我去救人啊!」沈康狂怒的跳腳。
「大師兄,你就這麼不把師父的教導放在心上嗎?」俞鎮宇搖頭道,旋即也飛身離去了。
師父的教導?
師父不是教導他要盡全力保護師弟妹、保護親人,那他保護「四師妹」,保護孩子,又有哪裡錯了?
沈康恨恨的一咬牙,只好自己單人匹馬設法去救人了……
對身懷輕功的人來講,三十多里路算不上遠,快趕一陣就到了,但功力深淺還是有差的,水漾兒不知道上官四兄弟早他們多久到達奪魂坡,但當他們七個師兄弟姐妹趕到時,現場已無半人了……
不,正確的說法應該是,現場沒有半個活人了!
七雙驚悚的目光在那片血流成河的草坡上緩緩的移動,觸目所及俱是淒厲慘怖的死屍,起碼有三、四百具,縱橫交錯地遍佈在整個奪魂坡,簡直就是活生生的修羅屠場,恐怖又淒厲。
水漾兒和六個師兄姐相對一眼,旋即四散分開來,仔細翻找一具具的屍體。
半個多時辰後,翻遍了所有屍體,終於能夠確定藺殤羽並不在其中,但這並不代表藺殤羽就是安然無恙的,或者,他受傷了,也或者,他死了,屍首被上官四兄弟帶回奪魂谷了……
最好不是!
「找到洛陽城外的元家別莊看看,你們回去幫大師兄救人!」
話一說完,水漾兒就匆匆離去了,俞鎮宇只好領著其他五個師弟妹再趕回天柱山。
但沈康早已不在山上了,於是他們又急忙趕到月影門總壇附近打探,不久即得知,就在他們趕到奪魂坡時,月影門的人也正趕回總壇,如果沈康在那時候趕去救人,正好落入他們手中,他們想要救人,恐怕不是那麼簡單的事。
救人固然重要,但是俞鎮宇也得考慮到另外五個師弟妹的安全,不能為了救大師兄三人,反而使全部的人陷入危境,那就太愚蠢了。
終歸一句,得從長計議。
孰料,當他們躲到距離月影門總壇不遠,縣城外的小破廟裡,想說先仔細合計一下,考慮要如何動手救人,卻發現沈康竟也躲在那裡。
不過,這也不算太奇怪,沈康太自私了,即使一心想救妻兒,還是要先考慮自身的安危,若非能夠保證百分之百的安全,他絕不會莽莽撞撞的自投羅網,因而才逃過一劫。
老婆可以再娶,孩子可以再生,自己的老命可只有一條。
然而他可不會承認自己的自私,一見到師弟妹們,就想把一切都歸咎到他們身上去。
「都怪你們,要是你們跟我一起來,早就可以救出綵鳳和孩子了!」
但是沒有人理會他的責怪,六個人圍著他,十二道目光靜靜地、鄙夷地注視著他。
「為……為什麼這樣看我?」沈康色厲內荏地瞪回去。
俞鎮宇搖頭歎息。「大師兄,無論過去你做下多少令人難以心服的決定,我們都可以忍受,畢竟我們是師兄弟,是自己人,只要過得去,我們也不想跟你計較那麼多。然而,如今你卻為了自己,忘恩負義的陷害了我們的恩人,這點我們無論如何都無法認同。」
「不然你要我怎樣,眼睜睜看著綵鳳和孩子死?」沈康憤慨的反駁。
「我們自然會盡力救出四師妹和孩子,可絕不會使出忘恩負義的手段,師父可不是那樣教導我們的……」俞鎮宇平靜地道。「凡事要正道而行,即使要犧牲性命也在所不惜,這才是師父的教導。」
「那是師父沒有考慮到現在這種狀況,想想不那樣,哪裡救得出人來?」沈康強辯。「再說,如果不是為了要誘殺奪魂公子,綵鳳和孩子也不會被抓走,既是他連累了綵鳳和孩子,那就用他的命來換回綵鳳和孩子的命,哪裡錯了?」
「藺公子連累了四師妹和孩子?」
俞鎮宇語氣嘲諷地重複。「大師兄可真說得出口,我不相信大師兄你會不明白月影門他們為何要殲殺藺公子,追根究柢是我們連累了藺公子,藺公子才是最無辜的呀!」
沈康窒了一下,「我……我不管那麼多,」辯不過,索性耍賴。「總之,師父不在了,我是大師兄,自然一切都要聽我的!」
俞鎮宇似乎還想再說什麼,但張了張嘴又闔上了,放棄似的搖了搖頭。
「算了,再辯也是無用,徒然浪費時間而已。」
沈康精神一振。「好,那現在其他事都不用管,先來想辦法救綵鳳和孩子。」
「是,我們會幫大師兄想辦法救出四師妹和孩子。不過……」俞鎮宇恢復秦來的冷靜。「在那之前,我們必須先解決一件事。」
「什麼事?」沈康忙問。
俞鎮宇深深注視著沈康,目光有幾分感歎。「包括大師兄在內,我們尚無一人學全師父的武功,但師父卻未留下完整的武功秘笈交給大師兄你,大師兄可知道這是為何?」
突然察覺一絲不祥的預感,沈康不安的嚥了口唾沫。「為……為什麼?」
「因為,師父把秘笈交給我了,同時……」俞鎮宇從懷裡掏出一封信函,「師父還留下了一封信……」卻不是交給沈康,而是遞給劉合歡,微一使眼神,示意後者直接打開來看。
劉台歡拆開看完後,不知為何,竟露出一副鬆了一口氣的表情,然後把信交給翁碧英,翁碧英閱罷,直接笑出聲來,再把信放到饒毅手上,就這樣一個接一個輪著看,直到傳偉看完之後,他硬憋住笑,望向俞鎮宇,後者的下巴朝沈康努了努,傅偉才把信交給沈康。
而沈康,他的反應卻跟所有人不同,看到一半,他的臉就已經翻成黑沉沉的一大片,看完後更是狂怒的把信紙揉成一團丟在地上。
「不,不,怎麼可以這樣,怎麼可以這樣!」
俞鎮宇十分鎮定的撿起揉成一團的信紙,小心翼翼地攤平,謹慎地折疊好放入信封,再納回懷裡。
「師父老早就看出,大師兄和四師妹自私自利的個性怕是難以糾正過來了,因此留下這封遺言,倘若有一天,大師兄或四師妹犯下違背師父教導的重大錯失,經過各位師兄弟姐妹們的表決,少數服從多數,我們可以將大師兄和四師妹逐出師父門下……」
「不,不可以,不可以!」沈康還在怒吼、在跳腳。
「現在……」俞鎮宇完全的不予理會沈康的抗議,直接移開視線,轉注其他師弟妹們。「同意將大師兄和四師妹逐出師門的請舉手。」
五個師弟妹們不假思索,動作一致的舉起手來。
俞鎮宇似笑非笑的撩了一下嘴角,也慢吞吞的舉起自己的手。「好,六票一致通過!」目光再挪回沈康那邊。「大師兄,不,沈康,從今天開始,你和鍾綵鳳已非十方秀士門下弟子,往後請好自為之,我們再也幫不了你了……」
稍稍一頓。「不過,我們還是會幫你設法救出你的妻子和孩子的。」
沈康沒再出聲了,他已經氣到說不出話來了。
混蛋,混蛋,那個混蛋師父,竟敢如此對待他,讓師弟妹們將他逐出師門,這麼一來……這麼一來……
往後還有誰會乖乖聽他使喚?
一團烏雲翻滾著自黑漆漆的夜空中往天際另一方移動,其他的雲層也在不安地相互推擠,就像水漾兒的心情一樣,七上八下,左飄右移,忐忑難安,元家別莊的大門就在眼前,她卻不敢上前敲門,因為……
此刻正是夜深深正好眠,離著天明還有一大段時間的三更半夜。
無奈,她只好硬生生按捺下混亂的心情,坐到一旁的石墩上,自己一個人在那邊又擔心、又著急、又生氣,就算是從小一起長大,相處了十年的大師兄,她也要說……
太忘恩負義了,真正可惡!
不管牽涉到何人,或者危機降臨在至親的親人身上,對的就是對的,錯的就是錯的,這是師父一再教導他們的,但大師兄卻全然不顧是與非的準則,罔顧恩與義的情分,無視正道行事的信念,一心只為他自個兒著想,使身為師妹的她也為之羞愧不已。
更何況,她也可以算得上是「罪魁禍首」。
自奪魂坡一路趕來,她緊張、她擔憂,也納悶月影門等幫派為何甘冒惹怒奪魂谷之險,非得除去藺殤羽不可?
不用很久,她就想通了前因後果。
雖然她從沒想過要利用藺殤羽為師父報仇,但月影門等幫派會興起這層顧慮也是很正常的——殺人者,必然也會害怕人家來殺他,也因此,他們才會意圖先下手為強。
一想到這點,她就歉疚萬分。
當時她只想到可以仰賴奪魂公子的威名來保住他們師兄弟姐妹,卻沒考慮到是否會替藺殤羽帶來困擾,結果一時的輕忽,竟造成今天這種結果……
唉,如果他真的死了,她也只好把命賠給他了!
就這樣左思右想,胡思亂想,好不容易終於熬到天光微微亮了起來,但她還是不敢上前敲門,直到莊內僕人開門出來打掃莊前空地,她才趕緊上前去詢問。
「請問藺公子在嗎?」
「在啊,昨兒個就來了,」那僕人認得她,便毫無戒心的回答她。「不過藺少爺好像受了很重的傷,渾身血淋淋的,還是被上官大公子提回來的呢!」
一聽,水漾兒一整個心都揪緊了。
「那麼,可否麻煩你幫我通報一下,我想見藺公子。」希望他不會氣得不想再見到她了。
「好的,小的馬上去為您通報。」
可是,等了好一會兒後,莊院的僕人並沒有來請她進去,反而是上官風出來見她。
「水姑娘,你來啦!」
「藺公子傷得到底多重?」一見到上官風,水漾兒便脫口急問。
「這個嘛……」上官風很認真的想了一下,然後說了一句很奇怪的回答。「少爺說他沒受傷。」
水漾兒呆了呆。「胡說,莊裡下人明明說他傷得很重的!」
上官風的表情很滑稽。「可是,少爺說他沒受傷。」
少爺說?
終於聽出不對來了,「那你說呢?」水漾兒馬上就換個方式問。
「我說啊……」上官風搔搔後腦勺,很為難的苦笑了一下。「我說少爺說他沒受傷。」
他說少爺說?
現在是在繞口令嗎?
水漾兒有點哭笑不得。「那事實呢?」
「事實啊……」上官風深深歎了口氣。「事實就是,少爺說他沒受傷。」
水漾兒瞠圓了眼瞪他半天,超想捶過去一拳頭。
「那我可以見他嗎?」
「不可以,」上官風搖頭。「少爺說他沒空。」
又是少爺說!
「他在生氣,所以不肯見我嗎?」這應該是唯一的解釋。
「沒有,少爺沒有生氣。」這個回答就很明確、很迅速了。
水漾兒愈來愈糊塗了。「那他為什麼不肯見我?」
上官風又歎氣。「因為少爺說他很忙,沒空見水姑娘你。」
少爺說、少爺說、少爺說……
聽得不耐煩了,「能不能請上官大哥你不要再加上『少爺說』那三個字?」水漾兒沒好氣地說。
上官風無奈地兩手一攤。「沒辦法,那是少爺說的嘛!」
恨恨地咬了咬牙,「好,那我就在這邊等,等到他有空見我為止!」水漾兒也拗上了。
上官風反倒笑了。「那我最好去告訴少爺一下,說水姑娘就在這兒等著呢!」
於是上官風就回頭進莊裡去了,又過了比之前更久的好一會兒,上官風終於又出來了。
「水姑娘,我們少爺說他有空見你了。」
「謝謝。」太好了,他肯見她呢!
可是一路往裡行,水漾兒注意到上官風不斷欲言又止地瞟向她,那表情是想跟她說什麼,又不知道該如何說才好的模樣。
「上官大哥,想說什麼就直說嘛!」
「呃……」上官風遲疑一下。「待會兒不管水姑娘見到什麼,請千萬千萬別說出來。」
水漾兒怔了一下。「我會見到什麼?」
「這……」上官風猶豫著。「總之,不要說出來就是了,不然少爺一定會生氣的。」
藺殤羽會生氣?
那她最好聽話一點。「好,我知道了。」不是害怕引燃他的火氣而殺了她,而是她已經夠對不起他了,不想更惹他不高興。
她真正煩惱的是,要如何補償他才夠?
他的背影,很挺拔,隱隱流露出一股難以言喻的高雅,但在高雅之中卻又透著一種令人戰慄的邪魅,兩種相互矛盾的氣質,竟能融合得如此自然,這世上大概也只有他一人吧!
「太好了,藺公子,你真的沒事!」水漾兒漾開欣慰的笑容。
「我會有什麼事?」藺殤羽並沒有轉過身來,依然負手背對著她。
「就……就我大師兄出賣你的事啊!」一提到這,水漾兒就羞愧地澡深垂下螓首,連他的背影都沒臉看了。「我真的沒想到大師兄會那樣,要是我早知道,拚了命也不會讓他那麼做的!」
靜默一晌,藺殤羽徐緩地回過身來。
「你來就是要說這些?」
「對不起,一切都是我的錯,」下巴貼在胸前,兩眼盯著自個兒的鞋尖,水漾兒囁嚅道。「我只想到可以仰賴奪魂公子的名聲,避開月影門他們的追殺,卻沒考慮到後果,早知如此,我絕不會請你幫忙的!」
「……是嗎?」他不相信嗎?
難道他懷疑她是「幫兇」之一?
一想到這,水漾見心就急了,「真的,請你相信我,」她猛然抬起頭來,想為自己解釋,「我真的……喔,老天!」她駭然一驚,窒聲噎住,為眼前所見到的深深嚇到了,剩下的話全卡在喉嚨裡,說不出口,也咽不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