冤家越吵越愛 第一章
    Beauty House是專攻女性客群,提供住宿、醫美、休憩、妝容、心理諮詢、SPA等服務,是有如天堂般的保養兼養生飯店渡假村,是女人夢想中的變美天堂。

    這裡不但擁有專人進房做臉、按摩、試妝的Room Service,還有中醫、心理、營養三大醫美部門進駐,這三個部門都是由希南綜合醫院挖來的重量級明星醫師所主持,醫師們不同的風采更成為Beauty House這個女人天堂的招牌。

    夜晚九點,Beauty House中醫部門的「柳深徹院長」診間,準時熄燈。

    其他醫師都依照Beauty House規定的最晚時間,直到九點半後才結束,而身為Leader的他卻每日毫無例外先走一步。

    雖然預約人數已排到半年以後,多半小時就能賺更多的錢,不過柳深徹並不在意那些錢,他認為人生最重要的事並不是名利,而是實踐自己生而為人的意義!

    他之所以開業,只是因為他熱中於為人治病解惑,又能貢獻自己所長。

    每天確確實實把自己喜歡做的事做完,他就會心滿意足的回家。

    脫下白袍後,他披上他最喜歡,也覺得穿來最輕鬆的改良式漢服—鐵灰色、蒼藍色、米黃色三種顏色替換著的仿古外套,寬寬大大的袖口,半和風半漢服的交疊衣襟,樣式簡單大方又極具東方韻味,他和同事道別後來到停車場。

    「九點十分,新聞結束。」柳深徹低語,分秒不差的打開車門,發動引擎,並且扭開汽車音響。

    從音響傳來的是廣播節目「星夜航線」輕搖滾開場音樂。

    「嗯嗯……嘟、嘟……」柳深徹邊倒車,手指邊在方向盤上敲打節奏。

    音樂聲量漸漸變小,陳淑樺在九○年代所唱的經典歌曲「夢醒時分」,漸漸取代片頭音樂。

    你說你愛了不該愛的人 你的心中滿是傷痕

    你說你犯了不該犯的錯 心中滿是悔恨

    你說你嚐盡了生活的苦 找不到可以相信的人

    你說你感到萬分沮喪 甚至開始懷疑人生

    ……

    聽著,柳深徹也跟著歌曲一起哼,心中又是懷念又是愉悅。

    DJ 芝芝的頻率總是跟他那麼接近,她所選播的歌曲,有許多切合他的喜好,就算有些歌曲不是他原來會聽的那種,但是被她介紹過之後,他全都會買回家。

    唱到第二段之後,歌曲音量又慢慢轉低,音響傳來一個甜美而聲線微低的嗓音。

    「晚安,跟芝芝一起在航線上遊蕩的朋友們,您現在收聽的是調幅FM123.7,每週一到週四晚上九點到十一點的節目『星夜航線』,我是芝芝,歡迎您跟我們一起在這條迷人神秘的航線上航行!」DJ芝芝說。

    看著前方道路,柳深徹表情帶著一抹淡淡笑容。

    週一到週四,每天都有不同的主題和話題,他每天都很期待聽見她的聲音。

    「最近芝芝在官網交流留言區那裡,發現好多人都在這時候失戀了,怎麼會這樣呢?都要進入秋天了,蕭瑟的天氣裡要是沒有人跟自己擁抱取暖,那可是會非常難受的呢,所以芝芝看到這裡就想,能不能請想跟另一半分手的人,選在夏天分手?再沒耐性,也請忍耐到夏天好嗎?」

    柳深徹聽到這裡,心有所感的微笑一下,他也喜歡芝芝那些特別的想法。

    能不能請想跟另一半分手的人,選在夏天?

    有意思、有道理,他點了下頭。

    「也因此,芝芝選了『夢醒時分』送給最近失戀的人們—有些事情現在你不必問,有些人你永遠不必等。」她順口念出了歌詞。

    是啊,有些事情現在不必問,遲早會懂的,柳深徹眼眸閃過回憶之色。

    開了四十分鐘的車,柳深徹回到他在陽明山上某條幽秘小徑裡的日式屋舍。

    這座有前院的日式平房,是他在學術界裡被譽為漢學國寶的祖父,當年在大學任教時居住的,這是日本軍官留下來的房舍,有將近一百年的歷史了。

    而遺傳了熱愛文化因子的柳深徹一見,就喜歡上它典雅懷舊的古色模樣,便自己動手整理了原本在相交搬離後荒蕪殘破的屋子。在他精心營造下,一棟日式平房恢復為乾淨明亮的房舍,前院也種植了許多植物、花草,還有一棵桂花樹,十分有情調。

    趁廣告時間,他下車,鎖好車門,打開木造紗窗門,走進屋子。

    扭開客廳的音響,繼續聽「星夜航線」下一段的節目,讓芝芝的聲音流瀉整間屋子,他為自己倒了一杯溫開水,窩在沙發上休息,聽著。

    柳深徹從前在希南綜合醫院時,就是炙手可熱的中醫明星。

    後來被Beauty House挖角,如今在那豪華典雅大型飯店渡假村駐診,常被一些美人名媛、千金貴婦所討好追求,他卻一點興趣也沒有,覺得沒有人懂他,沒有人能跟他說上話。

    後來他無意間聽了「星夜航線」之後,竟然心悸的發現—搞不好全天下只有DJ芝芝才能跟他心有靈犀!

    甜美知性,有見識,出口成章。

    但每天都為對食物過敏而吃不飽,心情一直憤世嫉俗的Beauty House營養部門院長倪令晨,說他是天字第一號宅男,才會把不可能接觸得到的電台女DJ視為自己的理想對象!

    「就像一些宅男,會把波多野結衣當作是自己的老婆,而某些張根碩的粉絲會直接叫自己張太太一樣。」

    倪今晨當時還諷刺地說。

    為什麼要這麼詆毀他的愛呢?柳深徹不以為然的想。

    他不過是單純覺得只有 DJ 芝芝說的話能打進他心底而已,為什麼要被倪令晨說得像是得了妄想症的人?

    音響傳來芝芝的說明,「接下來,就把時間交給在House Live現場的記者,讓叱吒亞洲的金屬天團『金蘋果』,為我們『星夜航線』帶來獨家實況轉播演出!」

    喔,今晚第二小時的新聞過後,是全程實況轉播曾巡迴世界的「金蘋果」回到PUB的小型演唱呀?

    柳深徹毫不猶疑的起身把音響關掉。一來,他討厭吵;二來,沒有芝芝,就不用聽了。

    「晚安。」他對著音響裡的芝芝說。

    每天凌晨五點半,柳深徹就會起床梳洗,開車出門。

    他習慣先到Beauty House飯店渡假村後方的山,汗水淋漓的爬一回,才徒步走回Beauty House準備看診,這是注重健康養生的柳深徹每日必做之事。

    但是,現在柳深徹卻站在路邊,等拖吊車把突然拋錨的車拖去維修廠。

    「一定要在半小時之內到Beauty House,否則爬山的時間會耽誤到看診時間。」柳深徹看了看手錶,左右張望著,似乎在想辦法。

    凌晨六點,大馬路上只有負責運輸貨品的大貨車、卡車。

    「捷運站那邊有排班的計程車,你可以過去問問看。」拖吊人員說。

    「謝謝。」他道謝後,過兩條馬路,來到捷運站。

    但他卻不是去搭計程車,而是想到Beauty House附近也有一個捷運站,既然有捷運就直接搭捷運,這樣才環保!

    於是,他進入地下室,準備搭上凌晨第一班捷運。

    門打開,當他第一步踏進車廂時,便注意到有個畫著濃濃煙燻妝、穿著棗紅色皮褲及釘滿銅飾長統靴的女人,坐在對面車門旁的位子,她靠著玻璃,睡得不省人事,身上還隱隱散發出酒味。

    柳深徹皺眉,心想,又是一個在夜店喝到爛醉的女人。

    他最討厭,也覺得最膚淺的,就是這種以為化了個無懈可擊的妝,就能在男人堆裡無往不利的女人。

    在夜店裡人人都要讓她,因為她很美、她很性感、她很會玩—但是卸了妝之後呢?

    沒有那張又濃又厚的美妝面具,她還有什麼優點能囂張?

    柳深徹更想到與他同在Beauty House工作的心理部門醫師段懷銳,曾跟他說,有時在床上醒來看到旁邊跟自己發生一夜情的女人,都會嚇一大跳,心想怎麼會差那麼多?

    對,這種女人私生活還很混亂,柳深徹不屑的瞥了睡著的女子一眼,不想聞到她的酒味,於是他便走到隔壁車廂去坐。

    這時,來了兩個嘻嘻哈哈的高中生,穿著明星學校的制服,不知是不是要參加早自習。

    「我跟你講,那個 4S 我超想買的啦!可是我爸說這次段考要擠進前三名,才能買給我,哇靠!老頭根本就沒誠意嘛!我怎麼可能考前三名?」一個留著玉米須頭的男孩,勾著朋友的肩。

    「把他的卡拿出來刷就好啦,你不是說他附卡藏起來的地方你知道?」

    「不行啦,要是他生氣,明年寒假不帶我搭郵輪,就損失大了!」

    兩人都把制服下擺拉了出來,勾肩搭背又口沒遮攔的,讓柳深徹注意了下他們,但很快又把視線移回手中的書。

    「欸。」姜至維用手肘撞了撞想要4S的死黨。

    「幹麼?」

    「你看……」

    兩個高中生望向那個睡得死死的夜店咖女子。

    「漂亮成熟又酷……」何冠志回答。

    「不是啦,你看她手裡拿著的是什麼?」

    何冠志看見倚在靠板睡的她,塗了流金沙色指甲油的纖纖手指裡,握住的是最新上市的 4S 智慧型手機。

    可能是講手機講著講著,掛線後就忍不住睡著了吧?

    「是我想要的那一款耶!」何冠志眼睛發亮。

    「走,去拿。」姜至維向他挑了挑眉眼,低聲說。

    何冠志原本還有點猶豫,但是死黨都已經悄悄往她身邊走去了,他也大著膽子跟著去,兩人四處張望一下,這車廂只有他們,隔壁車廂也只有一個男人,不過他低頭看書,應該不會注意這裡,兩人於是更加大膽。

    姜至維輕輕將手伸進女子的包包裡,想拿皮夾,何冠志則是屏息想從她微微鬆開的手裡抽出手機。

    在隔壁車廂看書的柳深徹,不經意抬頭就瞥見了斜對面的景象。

    在兩個男孩得手互相使了個得意揚揚的眼色時,就聽見身後有個男人喝斥,「你們在做什麼」

    兩人嚇了一跳,連忙把皮夾和手機給丟了回去,拔腿就想跑。

    「祥文高中幾年幾班,我看!」柳深徹兩手各抓他們的後領。

    「哎呀!你想做什麼?放開我啦!」姜至維拚命掙扎。

    「為什麼要讓你知道?」何冠志死都不會讓這個人有機會告狀。

    「你們才幾歲?想要錢和昂貴的手機,現在還不是時候!別說偷了,如果我認識你們的爸媽,看見他們要買給你們,我也會說到他們不想買為止!」柳深徹對於年輕人都把精神花在追求物質上的行為,感到非常不以為然。

    「你很煩耶,這麼囉唆做什麼?放開啦!」姜至維還在努力甩脫他的手。

    但他們都沒想到,他們竟然怎麼甩都甩不掉這位大叔!

    這男的外貌溫和俊秀,人又斯文有氣質,剛剛還在隔壁車廂低頭看書,一副書獃子的模樣,怎麼會比他們兩個運動健將加起來的力氣還大啊?

    女人漸漸從睡夢中醒來,是被他們三個吵醒的,陶芝蘋慢慢坐正,揉了揉眼睛。

    「小姐,你終於醒了。這兩個高中生是竊盜現行犯,剛剛被我抓到他們在偷你的手機和皮夾!」柳深徹雖然幫她,但對這種喝酒喝到不顧自身安全的女人,也沒啥好感,因此眼神冷冷的瞥向她。

    陶芝蘋一聽,忙低頭看,手機被驚慌一丟,丟到她腿上,而皮夾也被丟到她座位旁。

    「手機螢幕有好幾個油漬指紋,皮夾也被丟在旁邊……」她檢視完之後,驚呼著,「真的有被拿起來過!」

    何冠志回頭瞪著柳深徹,心生一計,反過來質問:「是你做賊的喊捉賊!憑什麼說是我們偷的?」

    「驗指紋就知道了。」柳深徹淡然道。

    「那是我們剛剛見義勇為,一起抓你這個現行犯,把手機硬搶來丟還給這個姊姊時留下的!」姜至維一口咬定。

    「好,我們就到警察局對質,就算要我一整天都待在警局陪你們偵訊,我也樂意。」柳深徹很是鎮定。

    「你—」何冠志簡直拿他沒辦法。

    「你真的很閒耶!」姜至維快捉狂了,大人不是都很忙嗎?他還以為只要他們這麼一說,這傢伙就會嫌麻煩,放過他們,怎麼會有時間捉他們到警局查個一清二楚?

    柳深徹不是閒,他只是覺得,自己可以盡一份心維持這世界該有的規則,讓是非黑白分明,他可以為了這目標,而犧牲自己的權益。

    「對!是他們兩個!」一直聽著三人對話的陶芝蘋站了起來,那雙煙燻眼射出堅定的銳光,「剛剛我講完最後一通電話就睡著了,不小心按到錄影鍵而不自知,你們看—」

    她按下播放鍵,前頭畫面都是她輕握手機的掌心,而在手指縫隙後方則是車門開開關關,三分鐘以後可見一雙明顯是柳深徹的腳,從車門那兒停了一下子之後,就走開了。

    又過了幾分鐘後,有人偷偷拿這支錄影中的手機,而且還錄到兩個人在竊笑的聲音。

    再來,拿取成功後,晃動的鏡頭便拍攝到得意揚揚檢視戰利品的何冠志!

    這兩個高中男孩臉都白了,忙求饒說,他們不是故意的,只是初犯!

    「你們才幾歲?想要錢和昂貴的手機,為什麼不自己打工去賺?」

    這夜店 High 咖女子的開場白竟跟他大致差不多,讓柳深徹微詫,不過她跟他不同的是,她覺得應該自己想辦法去賺。

    「原來祥文高中裡頭也有像你們這樣的敗類!姊姊我以前讀你們這些高材生瞧不起的高職美容造型科的時候,班上都是一群不會讀書、家境又不好的同學,但是大家玩歸玩,對於學習可都相當認真!沒有錢買上課要用的材料,就一個個去打工打八小時、十小時,把辛辛苦苦賺的錢,全都眼睛也不眨的交給老師!而你們呢?」陶芝蘋對著他們倆罵。

    他倆才發現她好高,穿起高跟鞋就更高了,氣勢真驚人!

    「讀祥文高中這麼好的學校,不好好唸書,卻想要手機想瘋了,竟然來偷?真是太盲目、太膚淺了!你們這種明星高中的學生常常看不起成績不好的人,可你們現在做的事比考試零鴨蛋還更讓人不齒!」她咬牙切齒的怒罵著。

    兩個本來還賴皮的高中生,被陶芝蘋一頓斥責,竟然還真的覺得自己很丟臉。

    列車停在下一站的月台時,走進來兩位駐站警察。

    「不好意思,剛才有人按鈴通報。這兩個高中生偷東西嗎?」

    「是的。」剛才柳深徹找了個空檔按鈴通報,他將兩人衣領給扯了一下,推向警察。

    剛剛罵得他們自慚形穢的陶芝蘋卻是一怔,「欸,等等。」

    「怎麼了?是小姐您沒有空協助我們做筆錄嗎?關於被害者的偵訊……」

    不等警察說明完,她搶話道:「他們會留下紀錄嗎?」

    「若您有報案要追究的話……」

    「那我……」

    剛剛罵他們罵得最狠的陶芝蘋,心軟了,她想到他們還未成年。

    「等等,你該不會要放過他們吧?」柳深徹那雙銳利的眼淡淡掃著兩個高中生,又瞥向她,一副他絕不容許這種事發生的態度。

    「其實他們……」

    「他們今天不是因為餓肚子、又窮又病,才會偷東西,他們偷東西完全是為了可有可無的身外之物。在捷運車廂上,見機就偷,你不覺得像這樣未經思考就做出偷竊行為的人,是需要徹底懲罰,讓他們明白錯誤的嗎?」

    「可是,他們還未成年,心智還不成熟……」陶芝蘋想為他們說情。

    「你今天放過他們,令他們僥倖過了這一關,是不是要等他們心智成熟後,懷著僥倖的心態,去撬開別人家的鐵窗進去行竊?」

    「我覺得你不可以因為小孩一時糊塗做錯事,就認定他以後都會犯錯。」

    「你沒聽過有許多慣犯都是被姑息,而犯下越來越大的錯嗎?今天我們追究也是為了他們好。」柳深徹不是冷漠也不是殘酷,只是有該怎麼做就要怎麼做的原則。

    「你……」陶芝蘋一時無法反駁。

    他說的也沒錯,報紙上常有縱放犯人後,造成更多受害者的案例,不過這兩個男孩才十六七歲,就怕留下不好的紀錄,影響未來,叫她怎麼告得下去?

    「何冠志,祥文高中二年四班,有糾集校外人士毆傷另一位同學的紀錄,當時由父親出面協調,和解收場。」一名警員低頭按了按手中的 PDA,又說:「姜至維,曾有侮辱罪紀錄,但因未成年,當時深具悔意,所以緩起訴。」

    原來,他們已經有過紀錄了,卻又滿不在乎的再犯。陶芝蘋微微一怔,感到自己同情心太氾濫。

    她硬著心腸把自己的手機影片亮出來,「證據都在這裡。」

    於是,警察帶著兩個小鬼和陶芝蘋一同前往警局做筆錄,目擊證人柳深徹自然奉陪前往。

    而還真的如他所說,他二話不說打電話請假,直到筆錄偵訊結束。

    陶芝蘋為他的實事求是、言出必行,感到側目,不過……也太確實了吧?

    結束後,兩個高中生必須要等教官、導師來處理,陶芝蘋和柳深徹可以先離開。

    到了警局外頭,她不得不由衷對柳深徹的提醒,以及願意以證人的身份陪她指證、做筆錄的熱心,感到十分感激。

    「真是謝謝你,不好意思,耽誤到你的時間,又讓你一大早就進警局。」

    「不會。但是,希望你下次不要再因心軟而盲目處理事情,這樣不但害人還害己。」

    她一愣,沒想到,這個俊秀的男子,不但不領她真摯的謝意,還對她訓話?

    罷了,陶芝蘋知道一切都是自己理虧,這年頭願意幫助不認識的陌生人,並糾舉兩個現行犯,又肯耽誤時間陪陌生人做筆錄的人不多了,再說他也是好意才這麼說。

    「還有,小姐,看來你是一夜未歸,從另一個地方直接來搭凌晨第一班捷運列車的吧?」柳深徹那正直的個性不容許他對她的放縱行為繼續視而不見,忍不住囉唆地糾正她的行為,「莫說今日是遇到兩個小鬼偷東西,萬一是不懷好意的色狼要對你動手動腳呢?」

    「其實我並不是常常……」她想解釋,她不是他眼中那種夜店爛咖。

    「不是常常,就算是偶爾,只要有一次倒楣,一輩子都會讓你印象深刻。小姐,真的,沒事不要常常泡在複雜的場所裡,不要濃妝艷抹、打扮性感,告訴別人你很能玩,這對你沒好處。」

    「我不是個玩咖,只是今天剛好遇到自己工作上的……」

    原本不想跟陌生人多費唇舌的陶芝蘋,受不了一再被誤解,不得不向這個像極了歐吉桑念個不停的男人解釋。

    「好了,我不是你的誰,無須聽你解釋,只要你對得起自己就行了。」

    「喂!你能不能閉一下嘴聽我說啊?」她終於沉不住氣。

    柳深徹也不意外,他就聽聽看她能說什麼,反正一定是什麼藉口,畢竟誰也不會承認自己很隨便。

    「我有時是會到夜店放鬆,發洩一下生活中的壓力和不愉快,但我從來沒有企圖去勾引誰,這樣的裝扮純粹是我的興趣,同時是工作上必須要展現的專業!」她直視他,一一向他說明,「再來,我並不是那種常常喝個爛醉的放縱女人,這次是前一晚有我在工作領域上一向崇拜的大師來台灣,我才參與聚會想找機會讓他認識我罷了!」

    陶芝蘋並沒有騙人,她是彩妝造型師,平常她為藝人打理造型妝容,那些經紀公司都只要求她做她技巧純熟而風格自然的那種。

    但她真正想要表現的卻是前衛大膽的金屬風,這次義大利籍的國際造型彩妝大師Carlo訪台,她當然要好好表現,希望能引起對方注意,獲得大師的指導好讓自己更上一層樓呀!

    「所謂外國大師來亞洲作客,有些人可是會順便抱持著有免費的床可上的心態,你可不要不小心做出學習以外的事,畢竟在那種地方找到的機會,通常也不會是什麼正經的機會。」柳深徹那細長的秀美眼眸,泛起了一抹不易察覺的輕笑。

    但是,陶芝蘋看出來了!

    他那是什麼表情?那是什麼樣的笑意啊?是覺得她天真嗎?是在諷刺她想以獻身獲得機會嗎?

    才不會咧!若她陶芝蘋是那種人,早就跟Yen bow集團彩妝行銷部的經理官達瑋勾搭上了!如果她願意,娛樂時尚圈還怕沒有她獻身、以換來地位的機會嗎?

    「喂,你是說夠了沒呀?我是很感激你早上為我做的一切沒錯,本來還想留下你的聯絡電話,讓我改天約你出來吃飯,以表謝意。但是,並不代表你可以像念那兩個小鬼一樣的念我呀!」平常大剌剌又豪爽的陶芝蘋,非常不耐念,不耐煩的開口,「你、你是老師嗎?還是……你年紀輕輕就有五六個小孩,這麼會擔心?」

    「我再怎麼擔心,也不會比你父親擔心得多,如果你父親知道你過著這麼危險的生活,他會怎麼想?」

    哎呀、哎呀,好了沒呀?煩死了,怎麼她才說一句,他就能說十句?

    陶芝蘋撇嘴挖了挖耳朵,被他念得耳朵好癢,「好了,謝謝您的擔心。總歸一句,柳先生您有意願要留下您的電話,以便我日後聯絡您,請您吃飯,並送上謝禮嗎?」方才在警局做筆錄時她有聽見他的名字。

    雖然她話說出口,卻很希望他不要答應,因為她想好好吃飯,不想被念。

    「我不需要謝禮。」

    「喔,是嗎?」她假意一笑。

    「那麼就再見了,祝你平安。」

    「喔,謝謝……」見他突然不再囉唆,有禮的向她鞠躬道別,她一怔,不知該怎麼回應,只得彎腰回禮。

    看著那披著仿古外套的俊雅身影,想到他行事正經八百,又是非常傳統的思考,還有那慢條斯理的說話方法,這一切讓陶芝蘋覺得他好像是一個從古代來的男子。

    「根本是個活化石嘛。」她噗哧一笑。

    她暗自為這個正直而傳統的男人取了個外號,叫活化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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