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知他姓啥名誰?家住何處?」
「只知姓軒轅,單名意,今年應該年二十五了,臘月初八生,京城人士。」江芷涵實話實說,或許原身知道更多,但誰教她殘留的記憶大多是模糊的,她能記得這些已經很不錯了。
軒轅意垂下眼,不意外師叔給的果然是他的真名。
「京城說大不大,可說小也不小,加上人口稠密,你不知他家住在何處,如何找人?」
「『軒轅』應該不是什麼大姓吧?」她不確定的說。這裡的人、事、物雖形似中國古代,卻不在她所知道的歷史軌跡中,所以她不清楚這兒到底有些什麼風俗習慣,也不知其社會現狀。「到了京城之後打聽打聽,總會知道誰家姓軒轅,再上門問問便成。」
「你想得太簡單了。」軒轅意淡淡的說。若真如此,那麼她絕對找不到「軒轅意」,除非湊巧有同名同姓又與他同年同月生的男子。
軒轅確實不是大姓,而是國姓,現今皇室便是姓軒轅。索然皇室沒有霸道的要姓軒轅的百姓改性,但此姓的人確實不多,一般人聽到這個形式,又在京城,第一個聯想到的便是皇室。
只是,她卻一點也沒
有往皇室猜得樣子,表現得就好像完全不知道「軒轅」這個姓氏在龍騰王朝代表著神秘意思。
事實上,別說平民百姓,就連高官貴胄識得他的人也不多,因為他無須上朝,平日也深居簡出,所以能識得他的人除了皇上和近身侍從外,可說是屈指可數。
「船到橋頭自然直,到時候總會有辦法的。」江芷涵也知道事情不會如她想像的順利,但她又能如何?如果沒有那件麻煩事,她或許就會開始自己的新生活,根本不會想要投靠那個所謂的未婚夫。
他不來迎娶最好,來的話她也會當做不認識,反正這麼多年過去了,對方根本不可能認得出當初說親時只有兩、三歲的她。
只是話又說回來,若原身沒有遭遇那件麻煩事以至於香消玉殯,她也不可能在這裡了吧?所以啊,這就好像雞生蛋、蛋生雞似的,是個無限循環且無解的問題,唉!
軒轅意心中,同樣千回百轉。他知道她上京城「依親」是因為走投無路,本想提議直接在這兒幫她解決問題,她就不用上京城了,可這話若說出來,感覺就是不對,好像在阻止她去找未婚夫婿一樣。
如果她就是要到京城,他倒不如將她安置在身邊,一邊幫她解決她的麻煩,就當做是他要解除這樁婚約所給她的補償吧。
「這樣好了,我也是京城人士,正要返回京城,你就和我同行,到京城時,我再派人打探打探,應該比你挨家挨戶上門詢問來得好。」他相信追殺她的人不會就這麼輕易放手,如果他不管她,那她一定沒辦法活著抵達京城。
江芷涵訝異的望著他,他要帶她一起去京城,還要幫她找人?
「這……」她不知道該說什麼了,他還真是個好人啊。她很清楚,若沒有人幫助,她要找到人太難了。
他既然是京城人士,感覺身份似乎也不低,門路應該不少,找起人來肯定會比她簡單多了,照理她該歡天喜地立刻答應,可靈魂在現代身為警官的她,還是忍不住猶豫。
「恩公,你別忘了外頭可是還有人在追殺我,躲在這裡他們找不著是一回事,但一出去就不同了,這點你可要考慮清楚。」
軒轅意傲然一笑,「這麼點小事,有值得費時間考慮的必要嗎?」
赫,好狂妄的語調,真沒想到這些日子一直以為性子清淡的他,竟然也會有這一面,讓她意外之餘都忍不住心癢癢了……
這男人還真是她欣賞的類型,放手好可惜啊!江芷涵不禁在心裡吶喊。
軒轅意當然猜不出她心裡真正的想法,但他看出來她臉上猶豫糾結的表情,以為她在為連累他的問題而遲疑,於是他逕自下了結論,「就這麼決定吧,等尹……咳,等江姑娘傷勢痊癒之後,我們就出發。」
「恩公……」
「江姑娘不要再稱我恩公了。」軒轅意故意挑了個一定能讓她轉移注意力的話題,同行之事對他來說已成定局,她無須再舉棋不定。
「那……我該如何稱呼恩公?」江芷涵屏息以待。他終於願意告訴她自己的名字了?
「蓮真。」軒轅意說。「蓮花的蓮,真假的真。」
「蓮真。」江芷涵咀嚼著他的名,順便再心裡感歎一下——果然人如其名啊!
當然,這「人」指的是他的外貌。
他並沒有編造假名,蓮真,是師父為他取的字。
自從他入師父門下,師父為他取字之後,「軒轅意」這個姓名他便甚少使用了。
他這次奉師命南下辦事,卻萬萬沒想到會在回京的半途,救了自己幼時被師叔拐騙,因而定下親事的「未婚妻」。
事情至此,他不由得響起師父以前曾感歎的說過的一句話——命運總是用一種讓人措手不及的方式,來展現其不可違之威能。
端月三十。
天方露白,原本在椅上打坐的軒轅意便睜開眼下了椅。這些日子他都是這樣過夜的,只需閉目打坐,對他便已足夠。
偏頭望一眼床上依然睡著的人兒之後,他無聲的走到窗邊推開窗子。
下了數日的雪如他所預測,在昨夜就停了,雪下的不大,積雪不淺,應該還不至於難以行走,而且今日想必會是個有暖日的好天氣,正是適合啟程的日子。
他看看天色,之前約定的時辰將至,言丹應該快到了。
才剛回到桌前坐下,外頭便傳來馬蹄聲與車輪滾滾的聲響,驚擾了床上原本睡著的人。
江芷涵猛地睜開眼睛,那聲音……是馬車?
她警覺的坐起身,看見安坐在桌旁的軒轅意,有些納悶,難道他沒有聽見嗎?
「蓮真公子,有人來了。」她低聲說,下床走到窗邊,小心的向外探望,果然看見一輛馬車從林子裡的小道出現,然後就停在那兒,駕車的男子左右張望,好像在尋找什麼。
那男子她覺得有些眼熟,所以確實是她見過的人,是那些想殺她的人之一?還是……
軒轅意微挑眉,對於她一連串的動作有些訝異,看來像是訓練有素的樣子,這實在……好生古怪!
「江姑娘不必緊張,那是我的侍從。」他說。
啊,對,她想起來了,當初她衝出去差點撞上的馬車,車伕就是他。
「你的傷勢已痊癒九成,上路沒問題了,所以我決定今日便啟程。」軒轅意解釋。
江芷涵錯愕的轉身望向他。
他說什麼?今天要起程?
可是……那天她有答應要和他同行了嗎?為什麼她一點印象也沒有?
「你先用早膳,之後準備一下,東西我都整理好了,床尾那個包袱是給你的,裡頭幫你準備了兩套衣裳和一件保暖的披風,你只要打理好自己就行了,桌上那碗藥剛煎好,還很燙,等你準備好之後再喝。」軒轅意交代完,起身走出屋外。
江芷涵回過神,更新望向窗外,看見他彎身從雪地挖出一顆石子,然後馬車上他的侍從像是此刻才看見他,立即跳下車朝他奔來。
她看見侍從對他恭敬的行李,而後他隨手丟開手中石子,與侍從走到馬車旁,兩人不知在說些什麼,他的侍從還由懷裡掏出一張東西交給他……
聽不見他們的談話,江芷涵輕輕一歎,想到他說要她打理好自己,因此他離開屋子,想必是要給她隱私。
思及此,她立即回到炕邊打開包袱,拿出一套衣服。發現是男裝後,她滿意的點頭,躲到矮櫃後方快速換好衣服,順便解決自己的生理需求,然後拿著夜壺到屋外,走到屋後處理掉。
進屋前,她看見那對主僕依然在馬車旁談話,這時蓮真正好抬頭朝她的方向看來。
江芷涵一怔,想到自己受傷還拿著夜壺,趕緊轉身進屋,將夜壺放回原處。
淨了手、收拾好自己的包袱後,她環視屋內一周,確定沒有什麼遺漏,便在桌旁坐下,一邊用早膳,一邊等待屋外那對主僕進來。
不知道從這兒到京城,需要多久的時間?她想。
屋外,軒轅意望著手上言丹剛剛拿給他的東西,臉上的表情非常震驚。
那是一張畫像,一張官府發佈的懸賞通緝畫像,而畫像上的人就是屋裡那位姑娘,他的未婚妻。
畫像下方,寫著她的姓名、年齡以及罪名——殺人!
犯婦殺害了兩條人命,手段凶殘,罪證確鑿,罪無可恕。見事跡敗露,逃逸無蹤,本縣特頒此令懸賞通緝。
犯婦狠毒頑強,狡猾殘忍,未免增加傷亡,死活不論皆可領賞。
懸賞金:紋銀一千兩。
看著罪行描述,軒轅意臉色越發深沉,眉頭緊蹙。
她殺人逃逸?就憑她?
但讓他震驚的,不是這個,而是她的姓名。
她姓「尹」,這是他早就知道的,可他萬萬沒想到她的閨名……竟然叫做「春風」!
春風……該死的「春風」!
直到此刻,他總算理解師叔信裡那一句謎樣的話是什麼意思了,她除了是他的「未婚妻」之外,名字還叫「春風」。
原來師叔是哪個意思嗎?他幾乎可以想像師叔仰天暢笑,得意說話的模樣——
蓮真啊,師叔說的「春風得意」就是這個意思,你總算瞭解了。
雖然他面上沒有多大的反應,但心裡很清楚,自己所有的冷靜已全數消失殆盡。
「春風得意」是嗎?
他倒要看看她這「春風」,如何「得」到他軒轅「意」!
「公子?」言丹見自家公子神色變幻莫測,擔憂的輕喚。
軒轅意回過神,在心裡歎了口氣。他還是先解決眼前的事好了。
「公子,您說這事該怎麼解決?」言丹擔憂的問。
「你聽到些什麼?」軒轅意問。
「死者是一男一女,男的姓蕭,叫蕭廷瑞,是尹姑娘青梅竹馬的鄰居,女的姓施,施翠筠,蕭施兩府不久前才定下親事,據說是兩情相悅。有鄰居聽見案發前幾日,也就是蕭施兩府定下親事的那天,尹姑娘到蕭家和蕭公子大吵一架……另外,陳屍處是在蕭家後院,後院一牆之隔便是尹家,捕快沿著血跡越過矮牆,在尹姑娘閨房床底下找到凶刀,因此傳聞尹姑娘因愛生恨,所以痛下殺手。
「言丹,依你看,事情的真實性有多高?」
「公子,這可是官府正是發佈的懸賞告示,人證物證俱在,罪證確鑿,假不了的。」天曉得這幾天他有多擔心公子的安危。
「可是我的看法不一樣。」軒轅意將畫像折起,聽聞聲響,抬眼望向小屋,看見她站在門外望著他們,一對上他的實現,便紅著臉轉身匆匆進屋去了。
唇角微微一勾,他相信她不是兇手。
「公子以為如何?」言丹好奇的問。
「就我看來,單就『死活不論』這一點,殺人滅口的味道頗重。」他沉吟。
「可是官府……」
「官府並不等於就是好的、對的一方,難道到現在你還不清楚這點嗎?」軒轅意神情淡漠的說。
「是。」言丹恭順的低頭領教。
「既然人就在屋裡,不如咱們就進去問問吧。」
「公子!」他十分錯愕。「她不可能會承認的,倒是她發現事跡敗露,為了自保,難保不會做出什麼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