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湘湘去日本了?」從游宗陵口中得知這個消息,鍾皓宇震驚得說不出話來。
「是啊!她說她想去日本看看,順便學日文嘍!」游宗陵不帶感情的說道。
剛從南部「度假」歸來的皓宇,一下飛機就迫不及待的跑來「喋喋不休」找湘萍,想給她一個驚喜。沒想到,反倒是湘萍給了他這麼大的一個「驚喜」,震得他七葷八素。鍾皓宇抱在懷中的貓咪探出頭來,咪嗚的叫了一聲,彷彿感受到主人的沮喪似的伸出舌頭舔舔他的手。
他抱出巴掌大、長毛的白色小貓,碰碰它好奇的鼻子,難過的說:「我本來是要給她一個驚喜的。她一直想養一隻波斯貓當伴的,現在倒好,波斯貓反而找不到它的伴了!」
「你還好意思說!」游宗陵聞言大怒,他拍桌站起,指著鍾皓宇的鼻子就罵:「若不是因為你,湘萍才不會去什麼日本,她壓根兒沒想到要去,是你逼她不得不出國,逃離這個傷心地。」
「宗陵,坐下來說,別嚇著其他的客人了。」「喋喋不休」的老闆娘皺著眉頭輕聲說道。
聞言游宗陵忿忿的坐下,深吸了一口氣,平緩自己的怒氣,不甚友善的開口:「半個月前,我和湘湘去了嘉義一趟找你,但那天晚上,我們又搭上最晚班的火車回台北。湘湘哭了,因為你傷了她。」
「你和湘湘去了嘉義?」鍾皓宇聽見湘萍哭了,他的心倏地緊縮了一下;可是他怎麼捨得傷了她,他著實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
「湘湘她喜歡你,非常非常的喜歡你,可是你竟一點也沒有察覺,還狠狠的傷她的心,讓她親眼目睹你在嘉義和女人雙宿雙飛!」游宗陵告訴自己不要生氣,要沈得住氣,只有他才能點破這個「竹本口木子」!
「你們看到我和別的女人雙宿雙飛?」鍾皓宇不禁懷疑自己是不是
聽力受損,或是耳垢太多了。「你們什麼時候去的?為什麼我都不知道?」
「我們在你的門外等了大半夜,卻只等到一個無情漢,真是令人氣憤,真虧你還被女性同胞票選為『新好男人』;充其量,不過是個虛有其表的傢伙。」游宗陵嘲諷道。
頓時,鍾皓宇宛若被打入無底的深淵,只能無言的看著他,卻是一句反駁的話也說不出口,眼神之中流露出太多太多的震驚。
「你好好想想吧!和你多說無益,我得走了,失陪!」游宗陵站起身轉身就走,留下鍾皓宇一臉茫然的佇立在原地。
太多的情緒如同潮水般滾滾而來,鍾皓宇覺得自己此刻就像是快被水淹沒的人,無助的想要攀住一點援助,於是不斷的在水中浮沉著。
他和女人雙宿雙飛?多荒謬的指控!在南部一個半月中,和他有接觸的異性平均年齡都在四十歲左右,甚至是少得可憐;唯一年輕的便是小唯……
等等!莫非,游宗陵和湘湘所見到的女子便是小唯?天啊!這是天大的誤會啊!
有了這樣的認知,皓宇決定要向湘萍說明清楚,但是她真如游宗陵所說一般的喜歡上自己嗎?難道不會是錯覺或心存感激呢?思及此,他一顆雀躍的心又跌回了谷底。
好冷!何湘萍將凍僵的雙手放在唇邊呼暖氣,再從背包中掏出鑰匙插入鎖孔。濕冷的空氣訴說著即將飄雪的可能性,明天可能要下雪了吧?
來到日本已經三個月了,一連串的密集訓練壓得她幾乎透不過氣來,可是她依然咬緊牙關撐下去,因為她需要遺忘一些回憶,而讓自己全神貫注在工作上是最好的解決之道。
她推開門正準備踏進去時,身後有腳步聲傳來,一轉頭,只見一個男子正向她走來,手裡捧著一束嬌艷的紫玫瑰。
「伊籐先生?」何湘萍認出了來人。他是伊籐弘彥,日本最受歡迎的男模特兒,和她合作了幾次,最近正猛烈的在追求她。
「絢子,你回來遲了!」伊籐弘彥溫柔的說。
絢子是湘萍的日本名字。
「要不要進來喝杯熱的東西?天氣很冷的!」她推開門率先踏進去。
燈亮了,湘萍脫下鞋子跨進屋裡,手裡忙著除去大衣、圍巾,她把長髮束在腦後,走向廚房拿出杯子。「喝熱可可好嗎?」
「隨便!」伊籐弘彥把自己拋進柔軟的床墊上,鼻子用力一嗅,好香!屋裡全是絢子的香味,那麼清新、自然,就像她的人一樣,他要定她了!
「有那麼累嗎?」何湘萍好笑的坐在床沿看他,有些任性的伊籐令她想起在台灣的皓宇。
不行!怎麼又想起他了?她很快的阻止自己的想法。
「絢子……」弘彥拉著她的手臂,使她慢慢的倒向自己。
捧著近在咫尺的臉龐,弘彥湊上他的唇輕吻著她的額頭、俏皮的鼻尖、長長的眼睫、紅艷欲滴的唇……
……
「喂!我這裡是東京都豐本天下十之六下A座,請派人來帶走一名強殲犯,他有精神病!」湘萍對著電話恐懼的說。「是!我己經躲起來了,麻煩你們了,我姓伊能!謝謝你!」
伊籐弘彥不敢置信的看著放下電話、對他挑釁微笑的何湘萍,久久說不出話來,他良久才擠出一句話:「絢子,你真的打電話報警?」
「如果你伊籐弘彥還想在日本混下去的話,就滾出我的房子、我的生活,否則警察來了,勢必會引來大批好管閒事的記者。我伊能絢子在日本只是個小廣告明星,根本不在乎記者來不來,你好自為之吧!伊籐先生!」何湘萍站了起來,一掃剛才的小可憐樣,現在的她像是個扞衛自己清白而戰的女戰士。
伊籐弘彥瞪了她好一會兒,簡直不敢相信平時柔柔順順的小貓竟然會有如此銳利的爪子,狠狠抓傷他,讓他痛徹心扉卻無力抵抗。
「你還不快走?難道想被警察抓走才甘心嗎?如果你真想那樣的話,我也不反對!」何湘萍昂起下巴,像頭憤怒的小母獅。
「好!算你狠!」伊籐弘彥說完,便忿忿的甩頭離去。
門被砰的一聲關上之後,她用雙手緊緊的抱住自己,想阻止身子不住的顫抖。一種自覺的骯髒感油然而生,她抱緊自己,踉踉蹌蹌的走向浴室。她想要洗澡,把自己洗得乾乾淨淨的。
泡在溢滿香氣的熱水中,她不停的用絲瓜絡刷洗著身子,刷到皮膚泛紅、泡到已些微的浮腫變皺,仍洗不去那種無形的污穢感。
到最後,她索性丟開絲瓜絡,在水中緊緊的抱住自己,腦海中浮現了皓宇溫柔的微笑、有力而寬容的擁抱、輕柔的安慰及印在她額上的輕吻。
「大哥……」何湘萍輕喊,眼淚掉得更多了。「大哥……」
日本的天空飄起了毛毛的細雪,是今年冬天的第一場雪。
銀白的光芒閃耀在五光十色的東京街頭,落在東京鐵塔的頂端,順著塔滑下,無聲的躺在地面。
今年日本的冬天會很冷——
在台北捷運站,名歌手鍾皓宇正在此地拍攝他的新歌MTV。在拍片現場外圍擠滿了圍觀的人潮,見到明星風采的歌迷們,都有一種「他瘦了」的感覺。
他的確是瘦了,近三個多月沒命似的工作,除了令人讚歎的工作成果外,再來就是他那形銷骨立的模樣。他原本結實的身材整整瘦了一大圈,雙頰凹陷,明澈的大眼也因眼窩深陷顯得有些憂鬱,而眼皮浮腫,眉宇之間鎖著淡淡的輕愁。
「卡!休息一下!」導演大喊。
鍾皓宇擦擦額頭的汗,拉松領帶,接過工作人員遞來的水喝著。
「小芬,幫阿皓補一下妝,他的黑眼圈都跑出來了。衣服再用別針別一下,太大了!」導演挑剔的說。
「老大,不行啦!衣服是借來的,不能用別針別!」化妝師抗議道。
「阿皓,你到底有沒有在吃飯?」導演挫敗的抓抓頭,這傢伙今天好像又比昨天還瘦了,太誇張了吧?
「有!」鍾皓宇沒精打采的回道,老天!他的胃又痛起來了。
「阿芬,換一套衣服好了!」導演做下決定,「他的打歌服呢?」
「送去修改了!」阿芬忙著為鍾皓宇補妝。
導演沉吟了一會兒,終於無奈的說道:「阿芬,用別針別起來吧!衣服的損失我來負責。阿皓,拍你這部MTV我可是捨命陪君子,虧得可大嘍!這衣服是亞曼尼的耶!」
鍾皓宇沒有回答,下意識的按著胃部,任由工作人員將身上的衣服別成合身的樣子。
MTV繼續開拍,鍾皓宇強忍住胃痛,只想把眼前的工作做好,他沒有時間生病,還有太多的工作在等著他。
過度勞累的結果,鍾皓宇因胃病住院了,躺在病床上的他,看來非常的疲倦。
徐晰凡和鍾皓宇的結拜兄弟陳思安站在他的病房裡,非常不以為然的看著他。陳思安斜倚窗邊,雙手抱胸,態度自在從容;徐晰凡則交疊著雙腿坐在椅子上,一派的優閒。
「我知道你們想要罵我,但是我可先說好,不許一次兩個一起罵。」鍾皓宇像個孩子一樣耍賴,因為徐晰凡和陳思安皆比他年長。
「鍾皓宇,你少在那裡裝可愛!」陳思安翻翻白眼,這小子在他們面前就是會裝可愛,聽聽他說的,好像他很無辜似的。
「聽說你是在錄音間被抬出來的?」徐晰凡瞇起勾魂的桃花眼,這傢伙不要命的工作法已經引起他的反感。
「是被扶出來的!」鍾皓宇更正他。
「那有差別嗎?」陳思安睨了他一眼。
「好啦!我知道我錯了嘛!下次一定不會住院了好不好?」鍾皓宇求饒道,對這兩個傢伙裝可愛準沒錯。
「還有下次?」徐晰凡的濃眉皺了起來。
鍾皓宇見狀只得乖乖的閉上嘴巴,反正他們三人任一人生病時,另兩人就是這等犀利、不悅的態度,也不要要求太多了啦!
陳思安拉平身上的西裝,看看腕上的手錶,宣佈道:「待會兒我學校還有課,得先走一步。皓宇,你好好休息,別再忙了,你忘了為什麼會和孟婷離婚嗎?」
鍾皓宇點點頭,陳思安見狀這才滿意的離開了病房。
「思安正和『喋喋不休』老闆的愛女程映蓁斗上癮,他有空來,我才覺得奇怪呢!看來,他很重視你。」徐晰凡看著好友道。
「他和程映蓁那野丫頭槓上了?不會吧?他對女孩子不都是溫柔體貼的,何時轉變心性了?」鍾皓宇坐起身來。
「那野丫頭和他卯上了嘛!」
「呵!有趣!」鍾皓宇一臉看好戲的笑容。
「什麼樣的鍋配什麼樣的蓋,一個蘿蔔就有一個坑,反正一切都自有定數。」徐晰凡若有所思的說道。
「就像當哈利碰上莎莉!」鍾皓宇輕笑。
「你好好休息吧!我得到公司一趟,待會兒帶東西過來給你吃。」徐晰凡站起身來,「有沒有特別想吃什麼?我幫你帶過來。」
「沒有!」他搖了搖頭。
「那我走嘍!拜!」徐晰凡踏出了房門口。
「等等!」鍾皓宇突然叫住了他。
「有事嗎?」他轉過頭來,臉上帶著疑問。
「謝謝你,晰凡!」鍾皓宇由衷的說。
「三八!」徐晰凡白了他一眼,「都十幾年的老朋友了,還講這種客套話,真夠婆媽的!」
鍾皓宇微笑不語,看著晰凡走出病房。
晰凡走了以後,他獨自面對著病房的孤寂。藉著三個多月的忙碌,企圖驅走對湘湘的思念;卻在此時,她亭亭玉立的倩影再次佔據了腦海中的每一根神經。不知道她現在好不好?他暗想道。
這些日子以來,他常刻意讓自己忙到從這個錄音間換到另一個錄音間,沒有絲毫的喘息機會;讓自己的腦子裡,塞滿的除了豆芽菜還是豆芽菜。
但是現在,他的雙手、大腦全都空閒下來了,一直刻意排拒的事也就全都浮上心頭,一觸動神經即痛入腦髓,他這才知道自己是多麼無法遏抑的想念她。
報上、雜誌上陸陸續續都有湘湘去日本發展後的消息,日本的藝能公司有意培植她為國際級的巨星,甚至為她取了一個日本名字——伊能絢子。
這些的消息,鍾皓宇全是從身邊的人口中聽來,他根本不清楚實際上的情況是怎麼樣;不過,只要知道她安好無恙,那麼他也就可以放心了。
在「喋喋不休」,程映蓁和游宗陵正托腮相對。
游宗陵攪拌著冰咖啡,有點擔心的說:「湘萍再不回來的話,我覺得鍾大哥會給活活累出病來!看他那種卯起來做事的模樣,真的是令人心驚肉跳!」
「他就是那種人,不善於表達自己的感情,所以吃悶虧的永遠是他。」程映蓁啜了口冰咖啡說道。
「我覺得湘萍也真是的,既然喜歡就大聲說出來呀!為什麼要隱藏起來?鍾大哥不善言語,其情可憫,但是湘萍的個性不然,這實在太說不過去了。」游宗陵疑惑的說。
「其實,在很久以前,湘萍就已經說過了,只是沒有人把她的話當作一回事就是了,所以她只好將這份情感藏起來嘍!結果就變成這種局面。」程映蓁也頗感無奈。
「難道她不知道鍾大哥喜歡她?鍾大哥也不知道湘萍喜歡他?」這太扯了吧!?
「賓果!你答對了!」程映蓁扮了個鬼臉。
「這太荒謬了吧?那他們究竟在演哪一齣戲?」游宗陵訝異的張大雙眼,這世界還有這等人在?不會吧?「在他們兩個人心中都存有疑惑,懷疑對方究竟愛不愛自己,害怕自己貿然的表白,卻徒然的受到傷害;再加上他們另一個關係是乾兄妹,更使他們裹足不前。所以,兩個誰也不敢開口,偏偏兩人又心屬對方,好玩吧?」程映蓁可是旁觀者清,看得可透徹了。「而且,你之前不是和何大妹子走得很近嗎?那更讓鍾大哥考慮再三!」
「過程還真是曲折離奇呢!我真服了他們!」游宗陵簡直要佩服起他們了。
「你記不記得有一首歌叫『我真的只要你愛我』,上回店裡有播過一次,你還說這首歌充滿小女人的嬌態,不適合男生來唱。」程映蓁想起什麼似的,拿出一大盒的CD翻找著。
「是不是林隆璇所唱的?」游宗陵也有一點印象。
「對!我找到了!就是這一張專輯的第一首歌。」程映蓁翻出一張CD,「這首歌非常吻合湘湘和鍾大哥的狀況,情感表達得非常非常的貼切。」「放來聽聽吧!」游宗陵把CD所附的小冊拿了出來。
「沒問題!」
須臾之後,一陣鋼琴主奏的前奏出來後,男歌手以他的男中音深情且充滿疑問的唱著:
哦 你在怕什麼 你在顧慮些什麼
承諾的話 你從不肯說
是否你不願流露 是否你仍有迷惑
但是我心中有難掩的失落
…………
詞/黃桂蘭
音樂漸歇,程映蓁任由下一首歌繼續播放,她看著游宗陵,徵求他的認同。
「怎麼樣?你的感覺如何?」
「一『曲』以蔽之!」宗陵深有同感的點頭。
「好玩吧?也許以後還可以把他們的故事套上這首歌寫成一篇小說,書名就叫『我真的只要你愛我』!這主意不錯吧!還可以賺點零用錢花花!」程映蓁得意地說道。
「算了吧!這種小說誰會去買來看啊?搞不好出版社根本不屑一顧,直接扔進垃圾桶!」游宗陵潑了她一桶冷水。「你還是把你的散文快快寫好,省得校刊社天天追著你要稿,寫小說就八百年後吧!」
「反正你狗嘴裡吐不出象牙,和那個討人厭的陳思安一個德行,看了就煩!」
程映蓁懶得理他,把CD拿出來當積木排著。
「喂!別把陳教授的帳算到我頭上啊!」游宗陵非常清楚映蓁和陳思安教授兩人之間的「深仇大恨」。
「你知道什麼叫『物以類聚』嗎?」程映蓁說完,便埋首於她的CD城堡之中。
游宗陵翻了翻白眼,無奈的歎了口氣。都怪他自己不長眼,偏偏去「煞」到程映蓁這號「野婆」,現在當然只有被搶白的份兒了。
唉!他又在心裡歎了口氣。他們八字都還沒一撇呢!他就被吃得死死的,要真是在一起的話,不就讓她騎到頭頂上耀武揚威去了?想想,還真不值得呢!可是,他又捨不得讓她生氣,會氣壞身子的耶……沒用!真是沒用!
醫院的病房中,鍾皓宇拖著點滴架站在窗前。在他的病床上坐著一位女孩,約莫十七、八歲的年紀,如花般燦爛的年齡,臉上卻有不符合年齡的成熟和美艷;淡淡的妝把她妝點得更加亮麗。
病房裡很安靜,沒有人先開口說一句話,一陣風吹來,溜了一圈又跑了出去。
「小唯,你的心意我明白,可是我卻沒辦法接受你的一番情意,因為在我心中已沒有空間可以容納你的心,對不起!小唯,我不會對你說漂亮話,只能對你說對不起!」沉吟了許久,鍾皓宇終於打破了僵局。
「難道你就沒辦法忘記她?即使她已再嫁、已經找到了她自己的幸福?」
小唯咄咄逼人的問,她以為鍾皓宇仍對孟婷念念不忘。
「不是的,小唯!」鍾皓宇轉過身來,真誠無偽的眼光直視著她。「我的父親是鍾廷威,你知道吧?他是一位非常成功的企業家,但我卻是個不長進的獨生子,一心想做一個徜徉在音樂之中的自由人;這一點,我父親當然不同意,卻也對我無可奈何。然而在音樂這條路上我走得跌跌撞撞,並不順利,就在我萌生倦意、想打退堂鼓時,她在我身邊鼓勵我,在我背後陪我一起追夢,始終不曾離開我,做我的傾聽者、陪我度過失敗的低潮。她對我而言是很重要的,就像是我的家人。」他笑了笑。
「你在說的人是誰?」小唯充滿妒意的問,她不敢相信有個女人可以讓鍾皓宇露出如此深情的笑意。
鍾皓宇沒有回答她的問題,繼續說下去:「在我失敗的時候,我的父親曾逼我回去接掌他的事業,我也曾想過。但是她回去求我父親給我機會,要我繼續堅持下去,告訴我夢想總有一天會實現,是希望不是奢望、是夢想不是妄想。會有今天,湘湘她有一半的功勞。」
「湘湘?你是說你妹妹?和你拍廣告的那個妹妹鍾湘萍?」小唯霍地站起身。太不可思議了!一向規規矩矩、做事極有分寸的鍾皓宇竟有如此離經叛道的想法。
「正確的說,她叫何湘萍,是我的乾妹妹,我們兩人完全沒有血緣關係,所以你毋需太過於訝異。」鍾皓宇拿著他的點滴架走到一張椅子上坐下,告訴自己不能心軟,長痛不如短痛,非得硬著心腸拒她於千里之外。
「但是她不是有個建築設計師的男朋友,年輕有為,對她一往情深,更何況,不管有沒有血緣關係她都是你的妹妹,這是改變不了的事實。」小唯覺得鍾皓宇太過愚癡了,她得點醒他。
「小唯,這是我的手!」鍾皓宇把右手放在心口,「你看到了嗎?血正從點滴的針逆流出來;如果我不把我的手舉高過點滴,血會逆流出來嗎?同理可證,我不把我的心意表達,僅是乖乖放低我的手,接受點滴滴進身體的事實,就如同我只是默默地愛著她,會有影響嗎?不會吧?」
「你為什麼要這麼做?」小唯恐懼的看著血順著點滴管流進瓶中。
鍾皓宇放下右手,微微一笑,笑容中有一絲自我解嘲。「算我有自虐的傾向吧!愛情不一定就是兩情相悅,也有一廂情願的;而我正屬於後者,無怨無悔、甘心的做一個一廂情願的人。」
「為什麼你不能分一點你的一廂『情』願給我?」小唯痛苦的低喊。
「因為我不愛你!小唯。」鍾皓宇平靜的說。
心碎了,夢也醒了!小唯看著他,臉上滿是受傷的表情。她堅強的不掉一滴淚,冷靜的問:「如果你不愛我,為什麼要給我錯覺?為什麼要對我那麼好?你知道從雲端被推入谷底的滋味嗎?你知道那種心碎的痛楚嗎?」
「我很抱歉!小唯。」鍾皓宇不想再多說什麼,說他殘忍也好,說他絕情也罷,這一次,他不再欺騙自己、辜負別人,當一隻可笑又可悲的鴕鳥。
「我懂了!我終於懂了!」小唯鎮靜的站了起來,走向房門口。
「你還年輕,總有一天,你會發現你對我的只是迷戀不是愛情。」鍾皓宇在她臨去之前輕聲的說道。
她沒有回頭,只是挺直了背走出去。
鈴——
行動電話的鈴聲吸引了鍾皓宇的注意力,他拿起小茶几上的電話。「喂!我是鍾皓宇,請問哪位?」
「什麼?她在哪裡?好!請說!」鍾皓宇趕忙抓來一張紙、一枝筆。「……就這樣嗎?我馬上去辦出院,明早的飛機,好!在我家裡碰面!謝謝你!小P!」
關上電話,鍾皓宇看著紙條上的地址,覺得自己的心如同被狠狠的絞扭一般,痛得令他無法招架,究竟是發生什麼事竟讓她哭著打電話回國求救?
他坐在床沿,一次又一次的自我責備著,恨不得能取代她所受的罪。
「湘湘,大哥對不起你,大哥對不起你——」鍾皓宇心痛的低喃。
點滴仍有大半瓶,但鍾皓宇已經是待不住了,他馬上按鈴想請護士來為他拆點滴。
他必須馬上回去和小P碰頭,去航空公司拿他的機票、打理行李,而不是在這裡瞪著點滴看。
像困獸般,鍾皓宇來回在房間裡走動著,點滴架也跟著來來去去,看了就有點礙眼!
終於,他忍不住了,坐了下來,把手平放在茶几上。拔個針嘛!誰不會,自己來就好了。
他關掉點滴,拆掉固定蝴蝶針的膠帶,小心翼翼的拔出針……
「鍾先生!」護士小姐大叫一聲,跑了進來,「你怎麼可以自己把針拆掉呢?」
「我沒時間等了!我有急事!」鍾皓宇把剩下的工作交給護士小姐。
「事情再急也不能拿自己的生命開玩笑啊!」護士把一塊酒精棉花貼在他正在流血的手背上,「你看,都流血了呢!如果針斷了怎麼辦?」
「護士小姐,現在我可以辦理出院嗎?」鍾皓宇沒空聽她的嘮叨,開始收拾自己的東西。
「當然不行啦!」護士小姐疑惑的看著他的動作,「你在做什麼?鍾先生?」
「我要走了!護士小姐,我會請我的朋友過來打理一切,拜拜!」鍾皓宇把行李扛到肩上,便擺擺手瀟灑的走了。
「喂!鍾先生,你別走啊!」護士小姐追了出去大叫著。「誰來攔住他啊?他要走了!」
當然沒有人能攔住他,鍾皓宇很快的來到醫院的大門口,叫了一部計程車,把追出來的護士小姐們遠遠的拋在身後,任由她們懊惱的在原地跺腳。
「小P,湘湘打電話來說了什麼?」一回到家,鍾皓宇便抓住小P追問。
「她只是哭著要找你,我說你不在,她就抽抽噎噎的說要你救她、帶她回家。我看事情似乎滿嚴重的,所以就自作主張的幫你訂了張機票,還到你這兒來收拾行李。剛剛航空公司來了電話,說今天晚上飛東京的最後一班飛機有位置,你趕快準備,我開車送你去機場。」小P急急忙忙的說。
匆忙之間,鍾皓宇坐上了飛往日本東京的飛機,他身上沒帶什麼東西,只有幾件衣物、護照和他的皮夾。小P也告訴他只要有錢什麼事都好解決,還叮嚀著他,錢帶了沒?信用卡帶了沒?他真服了小P,難怪他會被叫做「奶媽」!飛機在夜色中平穩的飛著,飛向飄雪的東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