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走在台北的巷道裡,一定可以發現許多雅致的小咖啡廳坐落其間。即使地處於僻靜的巷弄中,這些咖啡廳往往是高朋滿座的坐滿了小憩片刻的人們。
「喋喋不休」也是這樣的一家小咖啡館。它小小的,宛若童話裡的森林小屋,裡頭卻是充滿溫馨和驚奇。
首先,會讓你訝異的是滿臉于思、高頭大馬的老闆阿咪。先別被他大熊般的外表嚇呆嘛!他可是溫柔的大貓呢!
再來,是美麗又賢慧的老闆娘……唉!先別流口水啊!人家她可是阿咪的賢內助耶!小心「大貓」變成了「老虎」,屆時就吃不完兜著走嘍!
如果,你見到一個滿頭亂髮、穿著T恤、吊帶褲的「小男孩」,先別叫人家「弟弟」哦!那可是阿咪老闆的掌上明珠——程映蓁小姐!記住,是「小姐」哦!
在「喋喋不休」,除了人令你驚奇外,還有就是那一屋子的電話機,從手搖式的到最先進的,這兒都有呢!
那一具具的電話是老闆阿咪從世界各地搜集而來的,每一具電話都有歷史、都有故事;假如願意,「喋喋不休」中的人都可以說上一段,包管比一千零一夜的故事還精采!
此時,托著下巴、一臉沒趣的何湘萍是唯一沒有點一杯咖啡和老闆聊天的人,她坐在吧檯邊,用手指把玩著空杯子的邊緣轉,發出頻率奇特的聲響。
突然啪的一聲,程映蓁把一條抹布甩在她的眼前,阻止了她的動作。
「何湘萍,我禁止你發出那種令人毛骨悚然的聲音,聽到了沒?」程映蓁瞪著她。
何湘萍這才抬起頭,頓了一下說:「映蓁姊,如果你愛上了一個人,你又不能正大光明的告訴那個人『我愛你』,你該怎麼辦才好?」
程映蓁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敢情是湘萍戀愛了?哪個人那麼倒霉呢?
「湘湘,你愛上了誰?告訴我那個倒霉的傢伙是誰?」她急切的想知道答案。
「程映蓁!」何湘萍生氣的瞪了她一眼。
「開開玩笑嘛!別生氣嘍!」程映蓁討好的說。
「人家都快煩死了,你還有心情開玩笑!」何湘萍不滿地嘟起小嘴。
「好了嘛!算我不對好不好?」程映蓁又是打躬又是作揖,只差沒跪下來,誰教湘湘妹子是她心目中白馬王子的「同居人」呢!
「好了啦!看你那種春天裡的兩條蟲的模樣實在也氣不起來了!」何湘萍抿嘴輕笑。
程映蓁見她笑了,為她倒了杯水,又拿來了幾個小西點。「吃吧!我請客,除了唸書以外也是要吃東西的,瞧你瘦得皮包骨,真不知我那『白馬王子』是怎麼照顧你的?」
「天氣熱,吃不下又有什麼法子?大哥他自己還不是一樣吃不下!」湘萍聳聳肩,把玩著精巧的叉子。
「湘湘,你是不是愛上了鍾皓宇那個足以媲美燜燒鍋的傢伙?」程映蓁瞧了她好一會兒才說。
「你怎麼知道?」何湘萍一點也不想隱瞞和她親如姊妹的程映蓁,她詫異地看著程映蓁,因為她不記得告訴過她這件事呀!
「因為你一提起他眼睛就發亮,整個人充滿了戀愛中的神采,用頭髮想都知道你那一點心思!」程映蓁可不敢說她何湘萍在她面前是透明的!那會被她給扁死。
「那我該怎麼辦?」湘萍皺起了秀眉,「我不想在這節骨眼又讓記者有新聞可炒,那會害了大哥的,他的夢想好不容易才實現的。」
「你可以另外交個男朋友啊!」程映蓁托腮沉思。
「這算什麼辦法嘛!」何湘萍抗議。
「你附耳過來,本山人自有妙計,你大可放一百二十個心!」程映蓁興奮的說著,對她咬起了耳朵。
「這樣好嗎?」何湘萍在聽完她的妙計後,遲疑的看著她,似乎有點不放心。
「安啦!安啦!映蓁出品,湘萍要有信心!」程映蓁自信滿滿的拍拍胸脯。
就是因為「映蓁出品」,她才覺得有「信心」失敗啊!何湘萍歎息。
「命裡有時終須有,命裡無時莫強求」;不知道在哪本書上,湘萍看到了這句話;之後,她對皓宇的感情即抱持著認分的心態,甚至認為自己和皓宇的未來是不可能的。
所以,她能夠在一旁默默陪伴著鍾皓宇走過戀愛、經歷婚姻,誠摯的祝福他擁有幸福,沒有一絲一毫的怨懟,心痛在所難免,但她可以承受。
原以為她可以漸漸淡化對他的感情,可是這些的以為,全在他和孟婷協議離婚的那一刻,都成了否定的答案;那一份長期壓抑的感情全在此時甦醒、發酵。她再也管不住自己如泉湧而出的愛戀。
可是,現在映蓁要她另外找人來愛以刺激皓宇,她實在是做不出來,即使那只是假的,也夠教她深感罪惡,但她又無計可施,到底她該怎麼辦呢?何湘萍無語的望著她的好友,表情茫然失措。
程映蓁拍拍何湘萍的手背,離開吧檯去收拾桌子。其實早在很久以前,她就知道湘萍對鍾皓宇的感情,也知道鍾皓宇對湘萍不單是兄妹之情,但礙於皓宇的妻子孟婷和她亦是好友,她不便點明而已。而現在,鍾皓宇和孟婷的婚姻關係已經解除,湘萍又陷入愛情的迷惘中,所以她決定推一把幫幫他們,否則就太不顧朋友情誼了;況且鍾皓宇那呆子不刺激刺激又怎會說出心底的話呢?
不過,她該找誰來擔任湘萍的「男朋友」最安全呢?頭大啊!她所認識的男性同胞沒一個是不想「染指」湘萍的,所以,她到底可以找誰呢?
何湘萍背著大背包在離家最近的超級市場中買晚餐的菜,她正站在冷藏櫃前發呆,忖度著到底要買些什麼東西才好。
這一幕全落在她身後所站的鍾皓宇眼中。
「我不知道準備晚上的菜會令你困擾到發呆的程度!」他伸手拉拉她的辮子。咬著手指頭發呆的她,令人有種想發笑的衝動。
「大哥?」何湘萍回過神來,看到鍾皓宇一臉好笑的表情,她有些不好意思。
「怎麼了?最近常見你發呆,是不是哪裡不舒服?還是遇上什麼困擾了?」鍾皓宇順手拿過空空如也的菜籃,一臉關心的望著她。
「是嗎?我沒感覺耶!」何湘萍睜大雙眸,完全不知道自己會如此的失常。
「晰凡也說你最近老是心不在焉的,還開玩笑說你是不是在談戀愛呢!」鍾皓宇笑著拍拍她的肩,心裡卻因著自己的話而刺痛著。
「哪有!」何湘萍不由得羞紅了雙頰,她哪算是戀愛?充其量,只是單戀而已。
「不管有沒有,最近我會很忙,沒空陪你,你
自己要好好的照顧自己,懂嗎?」鍾皓宇聽到她的答案,不禁輕吁了一口氣;不一會兒端起當大哥的架子,神情嚴肅的吩咐道。
「是!」湘萍俏皮的行了個童軍禮。
鍾皓宇微微一笑,提著菜籃子選購青菜,她則是站在一旁望著他熟稔的動作。其實,家裡頭大半的家務全是由鍾皓宇一手包辦的,而何湘萍所做的只是偶爾插插花幫一些小忙,根本談不上什麼料理家務,不知情的人都以為湘萍很「賢慧」,實際上,真正的家庭主「夫」是鍾皓宇。
把一盒雞蛋放進菜籃中後,鍾皓宇目光搜尋著蛤蜊的蹤跡,嘴裡不經意地道:「晚上晰凡會過來吃飯,所以我就先來買點菜,沒想到遇到你在這兒發呆。」
「你知道的,煮飯做菜我不是挺在行的,所以選菜買菜這檔事也不怎麼行,發呆算是正常的嘍!」何湘萍拿了一盒布丁放進菜籃,「但你可是全職的家庭主『夫』哦!」她挽住他的手臂,甜甜的笑著。
「小鬼!」鍾皓宇捏了她的鼻尖一下。
何湘萍眨眨眼,丟了幾瓶啤酒進籃子,抬眼問:「大哥,你們晚上打不打牌?」
「在我們家是不打牌的,不是嗎?」鍾皓宇輕柔撫過她額前的瀏海,提醒她。「除非你想打破慣例?」
「打打衛生麻將倒無所謂啦!反正你們不是老賭些莫名其妙的東西嗎?像是什麼午餐的便當啦!肯德雞的炸雞啦!有差別嗎?」何湘萍無所謂的聳聳肩。
在鍾皓宇的家中有個不成文的慣例,就是不開桌打牌,即使是大過年的也是一樣。因為,鍾皓宇的前妻孟婷是個習慣早睡早起的人,打牌會干擾到她的睡眠;而且,鍾皓宇非常愛乾淨。因此往往一場牌局廝殺下來,煙蒂、酒瓶到處都是,煙灰也會到處飛揚,讓室內的氣味難聞至極,牌局結束後,他必定非把一切恢復原狀才肯去休息。但與其拖著疲累不堪的身子去收拾,倒不如將醜話說在前頭,在他家裡不能打牌。
「你要下海來嗎?」鍾皓宇好笑的問。
「才不要呢!我是窮學生,付不起『高昂』的賭注費用!」何湘萍大搖其頭。
其實鍾皓宇的幾個損友聚在一起,偶爾摸上幾圈玩玩,賭注不過是明天甚至是後天的午餐和點心;純屬娛樂而已,無傷大雅。
很快的,兩人提著滿滿一籃子的食物去結帳,老闆則動作熟練的打著收銀機,將東西放入袋中。
「鍾先生,今天陪太太一起來買菜啊?」老闆娘拎著拖把出現,嘴裡喋喋不休著,「真是體貼哪!鍾太太,你好福氣,鍾先生人品好又體貼,是打著燈籠都找不著的好文夫哩!」
「老婆子你懂什麼?人家是個小姐、是鍾先生的妹妹!別瞎扯了。」老闆不好意思地低斥道。
「啊?真是抱歉,我這老糊塗!」老闆娘一聽,頓時有些尷尬。
「沒關係!老闆、老闆娘我們先走了!」鍾皓宇微笑著,提起兩大袋的東西。
「慢走啊!」老闆娘和藹的說。
自動門在他們身後關上,鍾皓宇把東西放在地上,吩咐著何湘萍:「你在這兒等著,我去把車開過來!」
「嗯!」
看著鍾皓宇離去的背影,何湘萍的心如同打翻的調味罐似的百味雜陳。老闆娘的話言猶在耳,她的心中不禁揚起些許的竊喜,但那僅局限於「感性」的部分,心中「理性」的那一部分仍提醒著她——別給已經四面楚歌的皓宇惹麻煩,否則他在歌壇闖出的成績可能不保。
但是我實在是好愛他!到底該怎麼辦呢?乾爹和乾媽又出國逍遙去了……唉!
何湘萍啊何湘萍!你該怎麼面對皓宇哥和自己矛盾的心思呢?
晚餐時間是全家相聚的時刻,但圍在鍾家飯桌旁卻是一群沒有血緣關係的人,可他們的關係一點也不比家人遜色,感情好得很,全都是一群同甘共苦的好朋友。
鍾皓宇從在大學時代以創作曲「堅定相信」,一舉奪下「大專學生歌謠創作大賽」的冠軍寶座後,一直受到各方唱片公司的注意,加上他那優雅、斯文的氣質,俊逸軒昂的外表,更是個十足十的歌星材料。可是,也許是因為鍾皓宇太過學院派的創作,常常叫好不叫座、曲高和寡,他早期的創作簡直可說是「銷售毒藥」。但近幾年有許多歌手唱紅了他的創作,甚至一曲捧紅了初試啼聲的新人,而他本身也漸受肯定,愈來愈受歡迎。
他的好兄弟們是一群熱愛流行音樂、由古典音樂越界的年輕人,到現在個個是唱片界執牛耳的人物;這些年下來他們的感情堅定,從來不為外在因素而改變,即使不再年少輕狂,他們仍是好哥兒們。
「皓宇,單身生活還習慣嗎?」說這話的是一名女子,她有張秀麗的容顏,但歲月已悄悄的留下了無情的痕跡。
「哎喲!阿麗麗,你還在『肖想』阿皓哦?」一個男生插嘴道。
「哪有!」被喚做阿麗麗的女子,名叫甄麗,她開口反駁他。
「皓宇,我看你日子過得滿舒服的嘛!一點也不需要擔心,你這個痞子最悶騷了!」另一個男子啜了一口啤酒,拍拍他的肩。
在這樣的笑鬧氣氛中,皓宇難得的縱容自己,點起一根煙吞雲吐霧,俊逸的臉上有一抹邪氣的笑容,看來有點稚氣卻充滿了致命力。
他一手搭在何湘萍所坐的椅背上,一手夾著香煙,拿起酒杯喝了一口,慢條斯理的說:「至少,我悶騷得很有味道啊!你怎麼都學不來的不是嗎?」
「真是傷人!晰凡,你怎麼有辦法忍受這痞子,罵人不帶髒字,殺人不必用刀!」那男子誇張的說。
「那是因為我不會說他悶騷,頂多說他是『燜燒鍋』,那可比『悶騷』來得高段嘍!」徐晰凡咧嘴一笑。
唇槍舌劍的交談在這群人中是重要的,但鍾皓宇通常不加入戰爭,只是偶爾回上一句,讓所有人措手不及,他的幽默感總在不經意之間表現出來。鍾皓宇夾了一筷子的菜放入何湘萍的碗裡,然後以所有人都聽得到的聲調對她「耳語」:
「多吃點,別被這群惡魔給嚇著了,沒了食慾那就太便宜他們了!」
「喂!鍾皓宇!」所有人一致抗議。沒有人喜歡被稱為惡魔的。
吃了一口徐晰凡帶來的「北京烤鴨」,何湘萍淺淺的笑著,她那天使般的笑容惹人疼惜,但烤鴨的主人卻頭皮發麻。
正如徐晰凡所猜測的,她的鬼靈精怪腦袋正迅速轉動著,他們就要有麻煩羅!
「各位,其實我的食量也不是那麼大,別害怕我搶了大夥兒的份量;不如大家一塊兒把東西吃完好了。大家坐一下,我到廚房去端菜出來。」說著,湘萍去廚房把裡面的菜端出來。
何湘萍的話乍聽之下是沒有什麼不妥,但是,從她端出來的菜看來,那可是大大不妥了;那是會撐死他們肚皮的份量,再加上桌面的菜……
「大家別光說話嘛!多吃點菜呀!」她非常善盡女主人之責的招呼道。「菜還很多,大家可別客氣,多吃點兒!」
徐晰凡苦著一張臉,他老早就警告過這群好友別卯上湘湘這小傢伙,因為她可是「言出必行」的力行者。這下,就算他們沒吃完也得打包回去了。
鍾皓宇好笑的看著眾好友個個垮下臉的表情,決定大方的救他們一次。「湘湘,別開玩笑了,快把東西端進去,真叫他們把東西吃完,會撐死這一班的叔叔、阿姨的!到時候才麻煩呢!」
「可是,他們不是怕吃不夠嗎?多端一點出來不對嗎?」何湘萍佯裝無辜的問。
「沒的事!小湘湘啊!聽阿瑞的話,把多出來的菜端進去啊!」阿瑞陪著笑臉說道。開玩笑!這小妮子是出了名的小魔女,說出來的話絕對會不擇手段的付諸行動,不趁此機會使得她回心轉意,更待何時?
「是啊!湘萍,你把菜端進去吧!我們是在怪阿皓說我們是惡魔,不是說菜不夠,你誤會啦!」阿麗麗也加入了勸說的行列。這些菜真全吃下肚,嗚……減肥計劃就泡湯了,那這幾個月來的努力不就白費?
何湘萍假裝深思了一下,快樂的把端出來的菜又端了回去。她才沒那麼狠心呢!叫他們把這些東西全吃下去,是一件非常殘忍的事,嚇嚇他們就好嘍!
眾人如釋重負,再次舉起筷子,氣氛又重新恢復先前的輕鬆。
「阿皓,下禮拜的『校園巡迴演唱會』你去不去?大概十幾所學校,價碼也還算不錯,你去是唱壓軸。」阿麗麗突然開口道。
鍾皓宇和所有人皆以責備的眼神看她,大夥兒都說好不在飯桌上談公事的。
場面頓時有些尷尬,阿麗麗也發現自己說錯了話,不好意思的低下頭。
何湘萍沒注意,接著說:「大哥,校園巡迴演唱耶!很好玩吧?我可不可以一起去?麗麗姊,你再說嘛!說給我聽,以後我才不會像個小笨蛋一樣,什麼都不懂。」
「湘湘!」鍾皓宇沒好氣的看著她,這丫頭擺明了他非去參加這個演唱會不可,因為她也要去!
「湘湘,你都已經二十歲了,還像個孩子一樣丟不丟臉啊?阿皓的事,由不得你來決定!」阿瑞皺起眉頭,這女孩子怎麼老是長不大?肯定被寵壞了。
驀地,何湘萍垮下了臉,放下筷子站起來,面無表情的說道:「各位請慢用,我先告退!」
說完,她離開了餐廳,一頭鑽進她的房間。小狗跟在她身後,沒能跟進門裡頭,抓了幾下門,她又開門讓小狗進去,接著又關上了門並且鎖上。頓時,所有責難的眼光便落在阿瑞的臉上。
甄麗看了他一眼,淡淡的評論:「不懂的事就不要說,說了的事就要懂!」
「我去看看她,晰凡,打電話看我媽回來了沒?」鍾皓宇緊張的說著。
「阿瑞,你這下惹了大麻煩了!」徐晰凡搖搖頭,拿起話筒撥號。
阿瑞不瞭解,一個任性的小女孩有必要讓眾人如此大費周章嗎?就連皓宇的母親都要請出來,真是夠誇張的,難怪湘萍這丫頭會變成今天這樣子,他不贊同的搖頭看著眾人。
「阿瑞,你嘗過沒父沒母的滋味嗎?湘萍在十一歲時,父親就因胃癌過世,她頓時成了無依無靠的孤兒,你知不知道這對自小被捧在手中疼惜的她是多大的打擊?」徐晰凡冷漠的看著好友,想到何湘萍悲慘的童年,他心如刀割。「她被送到孤兒院,卻因適應不良而偷偷離開,在外頭流浪,有一餐沒一餐的度過;為了生活,她去偷去扒,若不是碰到皓宇的父母,她恐怕都還在街頭流浪。」
在何湘萍的房門外,鍾皓宇拿出備用鑰匙打開房門,正如他所料的,她正躲在角落中,抱著小狗在發愣,空洞的眼神就像八年前他找到她的那一天……
走在昏暗的巷子中,總令人心頭發毛,擔心隨時會有一隻怪手伸出來,因此夜歸的鍾皓宇謹慎的走著,銳利的眼神橫掃射著四周。
這時,一聲淒厲的尖叫劃破夜幕,一道邪惡的笑聲刺激著鍾皓宇的耳膜,他拔腿就跑向聲音的來源處;暈黃的路燈下,只見一個滿臉橫肉的男人正意圖強暴一名髒兮兮的流浪兒。
「你在幹什麼?」鍾皓宇厲聲的出言制止。
「走開!別來破壞老子的好事!」男人兇惡的說完又欺身上前,想佔有約莫十一、二歲大的小女孩。小女孩不住的抗拒著,淚水不斷的滑落她骯髒的臉龐。
鍾皓宇抓起一支木棍往那男人的頭用力敲了一記,砰的一聲,男人應聲倒下,小女孩掙扎著站起來,不停的向鍾皓宇道謝:「先生,謝謝你救了我!謝謝你!」鍾皓宇脫下襯衫,披在女孩衣不蔽體的身上。「別謝我了,把衣服穿上別著涼了!」
「謝謝你!」女孩抬起頭,含著淚對他感激一笑。
鍾皓宇因她這一笑,心倏地漏跳了一拍,他認出了眼前這個小女孩便是自己找了很久的湘湘。
「皓宇哥哥?」小女孩愣了一下,也認出了他,小小的身子已投進他的懷裡。
「湘湘,你讓我們找得好辛苦,你知不知道爹地、媽咪和我去孤兒院找不到你時有多擔心?」鍾皓宇忍不住抱緊了小女孩。
「太好了!我找到你了!皓宇哥哥,我找到你了!」何湘萍流著淚,纖弱的身子癱在鍾皓宇的懷裡。
從那一刻起,何湘萍變成了拒絕長大的孩子。隨著時間的流逝,她已長成亭亭玉立的少女,但是她的內心仍是個小女孩,一個有點任性、有點頑皮的小女孩。
「大哥,我覺得我不能再自欺欺人了。其實,我知道我和小孩子是完全不一樣的,只是我不想離開爹地、媽咪的羽翼,總下意識的認為我還是個小孩,可以撒野、可以任性,每個人都該順著我的意去做。」何湘萍幽幽的開了口。
「湘湘,沒有人會怪你的。每一個人都有保護自己不受傷害的方
式,而你也一樣,拒絕長大是你的方式。但是你發現了沒有?其實你已經慢慢的變成熟,你像個大人般的待人接物,做起事來也像個二十歲的成熟女孩,那個拒絕長大的湘湘只是偶爾跑出來玩一玩而已,並不再像以前一樣了不是嗎?」鍾皓宇伸出手將她緊擁進懷裡。「阿瑞今天的話正好把你心上那道桎梏除去,你只是一時無法接受而已,搞不好,你自己也不想要這樣呢!對不對?」
在鍾皓宇溫柔的懷抱中,何湘萍像只破繭而出的蝴蝶,從今而後,將以全新的面貌展示在眾人的面前。
在聽完徐晰凡的話,阿瑞自責的猛拍著自己的臉頰。
「我不知道湘湘曾經受到這樣的磨難,我以為她只是個任性的小女孩,不知道那是心理上的障礙,難怪你們沒人會在她面前提到她的年齡,唉!真糟糕!瞧瞧我這張嘴!」
「其實我看她是進步了不少呢!我記得她以前根本就和小孩子沒什麼兩樣,是皓宇和你慢慢教她的吧?」阿麗麗讚賞的望向徐晰凡。
「其實人都是會長大的,受到外在因素影響,在潛移默化之下,改變是當然的。湘萍也一樣,當然會長大。其實,我覺得她很成熟,尤其是思想;孩子氣的表現,只是偶爾而已!」徐晰凡認真的說。
眾人皆贊同的點頭,突然間,他們有種吾家有女初長成的感動。沒辦法,他們都一直認為湘萍還是個小女孩,實際上她都已是個小女人了。
懷中傳來何湘萍均勻的呼吸聲,鍾皓宇知道這個小懶豬又睡著了。
把她平放在床上,想把在她懷中也是睡得一塌糊塗的小狗抱開,卻引起這熟睡中一人一狗的掙扎抗議,鍾皓宇只好作罷,把毯子拉上,免得她著了涼。
熟睡中的何湘萍一如天使般的容顏,彷彿置身於天堂中的安詳,粉嫩的唇瓣揚起了美好的弧度,長長的睫毛緊貼在蘋果般的臉上。然而像孩子般的睡容之下,蜷縮在毯子中的身子卻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女人。
鍾皓宇著迷的看著她,告訴自己,僅僅這一次就好,以後就要完完全全把她當作妹妹一樣看待。
你的感情是不道德的,鍾皓宇一再這樣的提醒自己。湘萍是他的乾妹妹,他不該對她存有這樣的非分之想,理智一次又一次的刺激著他,令他不敢造次,只好把這一份感情藏在心底不讓人發現。
可是,總在夜深人靜之際,這份感情就悄悄的爬上心頭啃蝕著他;一遍又一遍,令他困擾不已。
看著她的睡容,鍾皓宇再一次受到理智和感情的煎熬。這個熟睡的安琪兒可知道他為了她受了多大的折磨?
湘萍曾經誓言要嫁給他,但是當他和孟婷結婚之時,她卻比誰都開心,真摯的祝福他和孟婷白頭偕老。他與孟婷結婚四年仍未有孩子,她又比任何人還擔心,到處蒐集生兒育女的偏方。他離婚了,她氣得好幾天不和他說話。這一切不禁令他迷
惑,莫非那誓言僅是小女孩不懂事的天真言論?
他不知道她真正的心意,唯一可以肯定的是,他對湘萍的感情是真實的,他為了當年的一句戲言而背叛了他的婚姻也是真的,他心中的那份煎熬更是無法隱瞞的痛苦事實。
可是,面對自己的感情歸向,面對橫亙在兩人之間的現實,他竟是無能為力的。
而且,她的心中究竟還有沒有他?想到這點,他的無力感更深了,或許,把這份感情深埋藏起來才是理智的決定。
他歎了一口氣,俯下臉在她熟睡的臉上印下一吻,深情的凝視她一眼,才站起身來悄悄的退出去。
這一次,他要把他的心緊緊的鎖上,再也不輕易的開啟;這段感情,就當作是他的一廂情願吧!
愛上自己的妹妹是不道德的,他再一次的告訴自己。然後,他走向餐廳,那裡有他的好友在。
一個多事的夜,一個多情的人——
窗外星光耀眼,明天會是個晴朗的好天氣吧?
明天,有太多太多的明天要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