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心情咒 第二章
    不是飄忽不定的流雲,

    無法瞭解你。

    昔日狂驟的暴雨,

    選在今夜拜訪,冷情……

    大膽地嘲弄我的癡心。

    舌尖嘗著苦澀的珠淚,心碎……

    住在冬夜裡的靈魂,

    有著狂亂的脈息。

    一個人窩在喧鬧的PUB裡喝了點小酒,有了一絲絲的醉意。鬱悶的心情加上酒精的作用,讓她有一種強烈的衝動,想要不計形象的大哭一場。

    走在人行道上,左轉、右彎再右彎、左轉,整個人癱軟得幾乎站不穩,乾嘔了幾聲,胃裡的酸澀吐了些出來。

    真慘!不會喝酒、酒量又差,如今醉了,卻又孤身一人;萬一碰上壞人趁她體力不支,神智不清時佔她便宜可怎麼好?

    她發什麼神經啊?不過是失個戀何必和自己過不去呢?現下可好了,準備出糗吧!

    「該死!沒想到段誼闊的女兒會是個酒鬼。」

    咦?她不記得父親的朋友裡有人說話的聲音這麼好聽的,醇厚的男中音,聽起來卻沒有半點同情。

    「我喝醉了。」她完全沒有力氣長篇大論。

    「顯然你是醉了。」不太友善的語氣。

    「麻煩你送我回去。」她困難的道。

    「你應該帶個保鏢出門的。」

    她虛弱的微笑。「我沒那麼重要,不需要什麼保鏢。」

    男人看了她一眼,打橫抱起她,走了幾步,將她塞進他的蓮花跑車裡。

    她已徹底地失去了神智,美眸緊閉,完全豁出去的態勢,就算她真的上了賊車,她亦沒有力氣與賊搏鬥。

    到了他位於台北東區的高級住宅,沈天鐸輕鬆地將她抱起。

    開了門,打開客廳的燈,明亮的光線立即照亮滿室。

    將她放進義大利真皮沙發中,他轉開空調讓空氣流通。

    沉睡中的她恬靜安分,能夠讓他仔細打量。他早已知道她的容貌極美,美得不可方物,清麗脫俗,純真如少女,可身材卻是道道地地的成熟女性。

    早上才決定想辦法近距離接近她,如今得來全不費工夫,幸運之神總是站在他這一邊。

    看來要等她睜開眼恐怕得等到天亮才成。

    沈天鐸上樓,拿了換洗的衣物走進浴室清洗自己,想著該如何說服段研菲把翡翠玉鐲還給他。

    看她的模樣不像不講理的人,對她曉以大義應該會有點作用吧?

    沈天鐸洗完澡由二樓走下,看見沙發上的人兒蠕動了一下。

    美女他見多了,想誘引他的東西方美人不計其數,所以基本上他對美人是免疫的。

    他抱起她,走上二樓,他的臥室。

    她在他懷裡又動了幾下。

    「安心睡吧!你得和我睡同間房我才能照顧你。」

    說也奇怪,聽見他安撫人心的話,她居然乖順的隨他擺佈。

    當他放下她時,不小心碰開了她上衣的襟口,露出一片羊脂白玉似的肌膚。

    沈天鐸非常明顯地感覺到自己身體的某個敏感部位開始蠢蠢欲動起來。

    當然,以君子自許的他不會趁人之危,而且單方面使勁亦不會有樂趣可言,他可不想像個毛躁小子似的猴急,心甘情願的女人比較能撩撥他的心弦。

    糟糕!這裡是哪裡?

    段研菲僵坐在大床上,頭痛欲裂的她只知道自己喝醉了,其他一概不復記憶。

    她慌張的拉開被單。

    「現在才開始擔心不免太遲了。」取笑的聲音在不遠處揚起。

    她驚慌的抬起頭,迎上一張冷然的臉,很難形容的表情,很好看的一張臉,不是小白臉的那種俊俏,而是很有味道、很持重、很正經八百的好看。

    她攏了攏長髮,不知道該怎麼向一位陌生男子解釋自己的醉態。「我……喝醉了。」

    「沒有人會懷疑這一點。」沈天鐸持續觀察她。

    段研菲被他瞧得很不好意思,鎖定看起來像浴室的地方,衝過去,關上門,難堪又羞愧地大叫了一聲,扭開水龍頭將水花扑打在臉上。

    她怎麼會做出這等愚蠢至極的事?不會喝酒卻硬學人家藉酒澆愁,眼下丟人丟到太平洋去了,她的名譽看來已在昨夜被掃進垃圾桶了。

    梳洗過後,精神好多了。再見他時,他正在看報紙。

    她竟然在一個看起來事業有成、氣度不凡的男人房裡過了一夜。

    「謝謝你收留了我一夜。」她誠懇的說。

    聞言,沈天鐸放下報紙,牽動一下唇角,挑高一邊的眉毛,好像這是他平常慣有的表情。

    「不用謝,舉手之勞而已,只是以後別再喝酒了,像你這麼漂亮的女人,可不一定每次都能遇上好心的君子。」

    他在責備她,語調卻平淡得一點情緒也無,也許他天生就是個冷酷的人吧!只是昨夜偶發慈悲心,順手撿回一隻醉死的小野貓。

    「我能知道恩人的名字嗎?」她只是好奇,但在望見他沉吟的模樣後,她旋即改口:「算了,你還是別告訴我好了。」被拒絕可是件丟臉的事。

    「為什麼?」

    「我有預感,咱們以後不可能再見面,知道名字也沒什麼用。」段研菲故作輕鬆的走向房門。

    「喔——是嗎?我的預感倒是和你的不同,我覺得咱們很快會再見面。」

    段研菲停下腳步,疑惑地回眸睇他。

    「我現在不想解釋。」這是他的答案,有答等於沒答。

    「我們不會再見。」她堅信。

    「相信我,我們會再見面。」他也很堅持,帶著一抹十分詭譎的笑容,讓人望而生畏。

    她突然很想知道,「昨夜你出手相助,不是出於偶然對不對?」

    沈天鐸淺淺一笑,不置可否。「也許。」

    「你好可怕。」

    她轉身離去,沒有說再見,也不需要說再見,她知道他想見她易如反掌,她根本躲不掉。

    回到安全地帶的段研菲,立刻面臨好友的審問。

    「全世界的人都在找你,你跑到哪裡去了?」

    「哪裡也沒去。」她盡可能稀鬆平常的說。

    「那麼為什麼沒有人知道你在哪裡?」白嬌蘭可沒這麼好擺平,非弄個水落石出不可。

    「一個人躲在凱悅飯店療傷止痛。」她借住的地方確實豪華得像大飯店。

    「為什麼要療傷止痛?」

    「先覺不要我了,瘋狂哭一夜應該無可厚非。」直到此刻,她還是很挫折,此事無關愛與不愛,面子受損才是真的。

    「什麼?」白嬌蘭感到不可思議!

    「他決定娶嬌弱小花丘羽凡為妻。」

    「丘羽凡?」她已經吃驚得不能再吃驚了。

    「你認識她?」

    白嬌蘭點點頭。「她是我住的那一里里長的女兒,弱不禁風的模樣,風一吹就會倒。天啊!王先覺居然寧可娶她不娶你?」

    「誰教我太獨立、太自主,模樣長得像個巾幗英雄。」她不忘幽自己一默。

    「原來你就是為了這件事躲起來療傷啊!」

    「呃……」她不想解釋太多,人生並不簡單,有許多事是說不清的。

    「王先覺沒眼光,他娶丘羽凡遲早有苦頭吃的。」

    她笑了笑。「明知是安慰人的話,聽起來還是挺受用的。我沒事,很快就能重新振作的。」

    「孟北城下午還會再來一趟。」白嬌蘭突然說。

    「昨天沒談妥嗎?」

    「罵了他幾句我就下逐客令了,你是誼闊的老闆,我不敢替你亂拿主意。」這點分寸她還有。

    段研菲打開桌上的電腦查看郵件。

    注意!

    這是最後通牒,三天後我要看見翡翠玉鐲出現在拍賣會,否則後果自行負責。

    「沒有署名,該不會又是那個叫『鐸』的傑作吧?」敏感的白嬌蘭湊向電腦前猜測道。

    「是不是並不重要,他寫一百封警告信也嚇唬不了我。」

    「你不準備處理啊?」普通人早就在第一時間報警處理了。

    「這是段家和他之間的私人恩怨,除非他跳到第一線,否則我不會有任何反應。」

    對於不夠光明磊落的人,她的態度一向如此。

    「你段家和這位鐸先生有私人恩怨?」她倒是第一回聽說。

    「起因於那隻翡翠玉鐲。」段研菲淡淡的答腔。

    「真有翡翠玉鐲?」這實在太勁爆了,原以為只是一場誤會,搞了半天還真有其事哩!

    「說來話長,我知道的其實也有限,反正玉鐲確為我段家所有,我爹地追了好多年才在拍賣會上以高價買回。」

    「怎麼從來沒聽你提起過這事?」

    她一陣沉默後才娓娓道來:「玉鐲受過詛咒,這是我媽咪告訴我的,唯有入土才能安寧。」

    「太詭異了,你們是不是太迷信了?」

    「這個問題我不知問過幾回了,總是沒有明確的答案。」

    「你說入土為安,意思是說……」白嬌蘭還比手畫腳一番。

    段研菲點點頭,「你猜對了。」

    「這麼做詛咒就會消失?」

    「可以這麼說。」

    「那是什麼詛咒?」

    「情咒,我媽咪是這麼說的。玉鐲物歸原主,所有牽涉在這個事件裡的人後代子孫才有幸福可言,不然沒有人能善終。」

    「嗄?難道玉鐲被下了降頭?」

    「不知道是用什麼方法下的咒,總之讓它塵歸塵、土歸土是最好的方式。」

    「為什麼不向鐸先生解釋?」

    「等他找上門我自然會同他解釋,在這之前多說無益;而且我也不能保證自己的口才是不是好到足以說服他,或許他是個比石頭還硬的頑固份子。」

    有一些男人特別主觀,只相信自己想相信的,對付這類人,她一點把握也無。

    一個月過去,忙完沈譯紀念醫院美國分院的醫學高峰會之後,沈天鐸又回到台灣。

    這一個月裡他很忙,忙到沒有很多時間想到她。

    他早已料到翡翠玉鐲不可能會出現在世界級的任何一個拍賣會上,所以他也就沒有費心做任何安排。

    他記起了那個夜裡她的醉態。她為什麼喝得那麼醉?她有什麼煩惱?

    天之驕女會有什麼煩惱?

    該以什麼姿態與她再度重逢?

    根據孟北城給他的最新消息,她似乎對於董事長一職由誰出任沒有意見。

    然後,他笑了,他決定給那個女孩特別的會面禮。

    另一方面,段研菲從充滿警告意味的三天等到十天再來是十五天、三十天,一個月的光陰竟然在忐忑不安的情緒裡消逝。

    好樣的!鐸先生,最好別讓我遇見你。非常好,竟敢耍她,什麼最後通牒,分明是笑話一則。

    「研菲,你怎麼還是這身打扮?」

    盛裝的白嬌蘭,手裡拿著鏡子和睫毛膏正在做最後的努力。

    「這身打扮哪裡不好了?我就要這麼穿。」她賭氣地回答。

    「不行啦,你這樣怎能把新娘子給比下去?」

    「我已經被比下去啦,不然先覺怎會娶她不娶我?」

    「別告訴我你真的想嫁給王先覺那個凡夫俗子,若他真的向你求婚,你肯定逃之夭夭。」

    冷靜想想倒是真的,她幾時考慮過要嫁給王先覺來著?要不是他移情別戀,她壓根兒沒思索過嫁人的問題。

    「不管怎麼說,我是被甩的那個人。」

    「王先覺根本配不上你,比較起來我覺得孟北城還比較稱頭些。」

    「孟北城?」她愣了一下,「你不是和孟北城有仇嗎?這回聽你提起他的用字遣詞,他是做了什麼讓你感動到對他改觀?」

    白嬌蘭面孔一片酡紅,「你別瞎猜,哪有什麼改觀,我是站在公平公正的立場上比較他們。」

    「孟北城是不錯啦!可我沒和他相處過。但我和先覺認識多年,習慣了彼此,他說他愛我卻娶別的女人為妻,你說嘔不嘔?」這口氣的確難以嚥下。

    「丘羽凡懷孕了,預產期在六個月後。」

    「什麼?」她知道的不是這樣。

    「我媽告訴我的還會假?里長伯早就四處炫耀去了,不管暗示明示總想讓全裡的人都知道他家女孩懷了麻省理工學院高材生的種。」

    「先覺騙了我!」男人的話果然不能信。

    「他當然要騙你了,我聽我媽講,他和丘羽凡早走在一起了,更誇張的是兩人還同居了半年呢!」

    同居半年?她這個呆瓜怎會完全無所悉?不知不覺的慘況還是發生在她身上。

    嗚……問題出在她連仇都懶得報。

    「你別難過,王先覺不值得你浪費時間。」

    「果然弱不禁風的女人在婚姻市場上比較有行情,也比較搶手。」她不禁短歎一聲。

    「是啊,那種女人比較容易激起男人的保護欲。」曾有過類似的經驗,白嬌蘭早有此認知。

    「男人是不是犯賤?只想保護女人卻不想女人太獨立?」白嬌蘭想起過往的悲慘傷心事氣得咆哮。

    「是,也不是。男人只想保護他們喜歡的女人,對於那些他們不感興趣的通常會敬而遠之,惡劣的還會拳腳相向、徹底羞辱。」

    「這麼殘忍?」看來獨身主義她是抱定了。

    「唉!好在我也沒什麼損失,除了一筆被甩的記錄之外一切還好。」臉上無光確實令人走路無風,不過仔細想來王先覺之於她與其說是愛情,不如說是兩小無猜的純友情。

    沒有愛得死去活來的刻骨銘心,更沒有心心相印的海誓山盟,兩人怎麼看都不像會走一輩子的伴侶。

    「你真的打算穿這一身地攤貨參加王先覺的婚禮?」未免太隨興了吧!

    「這不是地攤貨。」

    「不是名牌在我的標準裡就是地攤貨。」在這一方面她白嬌蘭可是勢利得可以,好似她才是人人捧在手心的大小姐。

    正牌的大小姐最後投降了,洗了玫瑰精油澡後換上一襲水蜜桃色緊身衣,裙擺成荷葉波浪的弧度向下墜,黑色長髮直披肩頭,玉瓷般的臉蛋似出水的芙蓉。

    「你真是漂亮極了,王先覺會後悔沒娶你做老婆。」

    身為段研菲的閨中密友兼最佳特助,白嬌蘭一點也不妒忌好友集好運於一身,反而熱中於沾光和追隨。

    婚宴裡有不少兩人的同學和鄰居,段研菲輕鬆愉快的周旋於賀客之間,雖然她不是今晚的新娘子,可她亮麗脫俗的外型早已成了全場的焦點。

    本想上樓到新娘休息室恭賀新娘子,卻意外遇上王先覺,她深吸了一口氣,大方的甜笑。

    「恭喜你,聽說你快要做爹地了。」語氣裡有一絲惡意,誰教他說謊。

    王先覺尷尬一笑。「你知道了?」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她似笑非笑的看著他。

    他長吁了聲。「這都得怪你。」

    「怪我?」她完全不明所以。

    「我是個正常男人。」他不想說得太明,明講有時太傷人。

    「那又怎樣?」她一時沒會意過來。

    「你守得太緊了。」夠露骨了吧?

    「守什麼守太緊?」她對這類謎語反應一向遲鈍。

    王先覺嚥了嚥口水後道:「你把處女膜守太緊了。」

    段研菲杏眼圓睜,以為自己聽錯了,看他的表情又是這麼少有的認真。

    「你的意思是說我太傳統、太保守?」

    他知道自己欠她一個答案,若不交代清楚她不會饒過他的。

    「你是太保守、太傳統,讓我感受不到你對我的愛。」他希望女人主動些、狂熱些,而不是像她這種不慍不火的態度,他不要冰冷的女人待在他身旁。

    「丘羽凡不傳統、不保守?」

    「我是她唯一的男人,她待我總是不顧一切、毫不猶豫,我要什麼她就給我什麼;你不同,你往往推三阻四、瞻前顧後,我甚至懷疑你是性冷感。」

    「我性冷感?」這簡直是莫大的侮辱。

    「我愛你,但不想冒險娶個性冷感的妻子。你很美,是世上少有的美女,但性生活不協調的婚姻,有再美的老婆也枉然。」憋在心裡許久的話終於一鼓作氣講完,他不想背上負心漢的罪名。

    「我們……我們什麼也沒做過,你怎能斷定我是性冷感?」她被刺得遍體鱗傷。

    「你是我所有吻過的女人裡最冰冷、最沒有反應的。」一不作二不休,乾脆誇張個徹底,這樣他的良心才不會不安,夜裡才能一覺到天明。

    「你說的可是真心話?」傷人傷得這麼徹底,她頭一次領教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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