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手按著她的手,一手撫上她的酥胸,輕輕揉搓。
梁以柔被驚到,忙不迭的掙扎,發出抗拒的嗚嗚聲……難道他要在馬車裡?而且還是白天?老天,這太逾矩了!
她的小手攥成了拳,想要掙脫完顏千裡的箝制,好在接過吻之後,完顏千裡就停止了,他長指一挑,將梁以柔手中的雕花拿了過來,然後放到她的鬢間,完顏千裡的眼睛始終看著梁以柔,兩人的唇離得極近,還帶著濕漬。
「但凡我給你的,你都不能不要。」
「你為人一向如此卑鄙霸道嗎?」梁以柔不甘示弱。
「忍受不了嗎?那你就跑啊,你不是很聰明,連打仗你都能摻和了,你還有什麼做不到的?」完顏千裡將已經掛到她發間的雕花扯下來,也扯斷幾根她的發絲。
「我不能走,理由你自己明白。」
「為了你沅國百姓?」完顏千裡又倏地笑起來,抬手抹去梁以柔下巴上的濕漬,「可誰又為了你?你的主子?你的國君恐怕早已把你這人給忘干淨了吧?」出乎意料的,梁以柔的臉色並沒有變得很難看,而是有些迷惘。
沅國,她灑了一片赤膽忠心的國家,而如今,那裡卻棄她於不顧,利用了她之後便不理會她的死活了,如果當初完顏千裡一怒之下殺了她這內鬼呢?恐怕沅國也不會插手。
無論如何,她都已經是枚棄子了。
梁以柔面無表情的看著完顏千裡,倒有些自暴自棄的意味,「我都明白,從始至終都沒人為了我,沒有人,怎麼,你滿意了嗎?」她輕輕的笑,眼底有些閃爍,「我知道你恨我,恨我害你輸了一仗,然而對你來說,贏真的這麼重要嗎?」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這麼問,為什麼會介意他對自己的恨。
被她這樣一問,完顏千裡愣了愣,他斂去臉上的笑,也斂去那副恨色。
「輸贏不重要。」完顏千裡直起身,將雕花放到座上,「重要的是處心積慮要殺我的人,是你,梁以柔。」他用指將座位上的雕花撥弄正了,轉身下了馬車。
幾日後,完顏千裡帶了人來見梁以柔。
那人本是宰相府的管家梁永成,他對梁以柔一直忠心耿耿,梁以柔被問斬後,成伯淪為奴僕,在奴隸市場被阮佑山找到,這才脫離了苦海。
不知經過了多少折騰,老人變得瘦骨嶙峋、面色蠟黃,一見到完顏千裡,便跪了下來,神色頗有些不卑不亢。
「老奴參見大將軍。」他深深伏在地上。
「起來吧,佑山給他搬個椅於來。」完顏千裡微微頷首,大手始終擺弄著手裡的玉珠子,眸子緊緊鎖住成伯,面容冷漠,「聽佑山說,老人家是侍候過梁以柔的,而現今的境況不是很好。」
「苟且偷生而已。」言罷,成伯起身又跪下,「老奴還未謝過大將軍大恩!」
完顏千裡不動聲色,也不讓他起來,只是沉聲問:「此話怎講?」
成伯緩緩抬頭,面容蒼老,但神色清明,「將軍救老奴主子在先,將老奴帶出苦海在後,如此大恩老奴沒齒不敢忘。」言罷又叩拜行了一禮,之後挺直背脊跪著。
完顏千裡微微揚眉,暗歎這老家伙聰明得很,不但知道他是救了梁以柔的人,還話裡話外的試探他。
「老人家比她聰慧多了。」完顏千裡露出些許笑容,略一抬手,「起來吧,不要跪著,我有幾句話還要詢問你。」
阮佑山伸手去扶,卻被成伯抬手擋住,「在大將軍開口之前,請先聽老奴幾言……大小姐是老奴一手帶大,情比血親,所以如果將軍所問之事是對大小姐不利的話,還恕老奴不能相告。」他一字一句,語氣不重卻聲聲堅決。
完顏千裡的笑容更深,「方才你也說了,我救她在先,既然救了,便不會害她,老人家放心落坐便是。」他將玉珠子攥在手心,微微傾身,神色緩和了許多,似乎對成伯的忠心表現十分欣賞,「我只想問,沅國可有接回梁以柔的意思?」
聽聞此言,成伯神色一動,旋即垂首道:「並無此意。」
完顏千裡放下心來,「那就請你將這番話一五一十的轉達給你主子吧。」
成伯被阮佑山帶去了梁以柔的帳子,一去便是幾個時辰。
完顏千裡在帳子裡踱來踱去,他曾下定決心要讓梁以柔看清沅國是如何待她的,可將成伯帶過去之後,梁以柔的話總浮現在耳邊……我都明白,從始至終都沒人為了我,沒有人。
那樣滿不在乎,又自暴自棄,既然她已經意識到了,自己又為什麼非要把那血淋淋的事實剖給她看呢?
就那麼一瞬間,完顏千裡後悔了。
他眉心一擰,「嘩」的一下把玉珠子甩到手心裡,大步流星的撩起帳子往梁以柔的帳子去了,兩人的帳子離得很近,完顏千裡手長腳長,走了數十步便到了,甫一到營帳門口,正巧成伯從裡面出來。
他臉上帶有淚痕,神色萎靡,成伯看了他一眼,隨即歎口氣搖了搖頭。
完顏千裡一下子就急了,「這是什麼意思?」
成伯聲音有些啞:「該說的老奴都說了,大小姐現在正在傷心……」
完顏千裡心一顫,連忙推開成伯走了進去,因為是臨時搭的帳子,梁以柔又多半和完顏千裡睡一起,所以這個帳子裡沒有床,梁以柔就坐在一張小榻上,愣愣的看著一處出神,即便聽到完顏千裡進來的動靜,她也沒有任何動作。
「現在你應該明白了吧?到底什麼是真心,你的真心又是給了誰?」完顏千裡盡量使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很冷漠。
他緩步走過去,待到靠近時才發現她在哭,舌尖又有些打結,完顏千裡垂在身側的手蜷了蜷,那些冷冰冰的話到了口邊又被吞了下去,「你……」
「為什麼告訴我……」一滴淚落到梁以柔的膝上,在她的衣袂上浸開。
完顏千裡覺得自己的心都被揪緊了,什麼氣惱、什麼不甘統統都被拋之腦後,此刻的他只覺得愧疚,為什麼要告訴她?
是啊,他自己也想問,自己到底是哪根弦搭錯!
完顏千裡忍不住傾身下去摟住了她,雙臂微攏,他將下巴輕輕的抵在梁以柔的頭頂,如此親近的感受著她的顫抖與灰心,「以柔……對不起。」
這是梁以柔第一次如此溫順的接受他的擁抱,她沒有掙扎,木偶一般被完顏千裡摟著,雖然早已看破,可當自己最信任的成伯將真相一字一句的告知於她時,她還是覺得好難過。
為了沅國的百姓,為了皇帝的性命,她苟且偷生,承受著失去貞潔的羞辱,可到頭來,如今陪在她身邊來安慰她的,居然是那個她視為死敵的男人,這讓她情何以堪?
雖然是他故意將真相告訴自己的,可沅國做了這樣的事,他也只是找人來轉述而已,更何況,現在的她沒力氣再去恨誰了。
梁以柔閉上眼,眼淚無聲的湧下,順延著她小巧的下巴,低落到完顏千裡護在她身前的手上,一滴一滴,濕潤了完顏千裡的心。
兩人這樣靜靜的抱了許久,梁以柔終於沙啞的開口道:「看我落得如此下場,你開心嗎?」
「我只是不想你走。」完顏千裡如實道。
「為什麼要這樣?」梁以柔輕聲問。
「因為喜歡你,自從第一次見面就喜歡你。」完顏千裡摟她摟得更緊。
梁以柔並不知道完顏千裡所說的第一次見面是在多年前,只覺得他說的一點都不詩情畫意,一點也不好聽,不過梁以柔眼淚落得更凶了,她身子微微一側,將臉埋到完顏千裡的懷中,無聲的哭泣,抽噎的肩膀聳動。
「可我不想留下來,不想……」
「跟著我,有哪裡不好?」完顏千裡擰眉,因為她的話而有些不悅。
「哪裡都不好,都不好……我想回去,可他們不要我了……沒人要我……」
「誰說沒人,我要你啊。」聽她哭得這麼委屈,完顏千裡又心軟了,不禁溫聲哄她。
「你不是恨死了我嗎?」
「不是恨,是氣!氣你的狠心,氣你總是察覺不到我的真心,什麼各為其主,什麼根本不可能有真心,你知不知道我聽完之後有多難過!」察覺到自己語氣略重,完顏千裡連忙又放軟語氣:「好了,不說這個了,總之,就算全天下都背棄了你,你身後還有我在等你,因為全天下,再沒有第二個梁以柔了。」
一直以為他是個大老粗,可如今說起話來,居然也是這樣的好聽。
梁以柔怔住,哭聲都止了:
四目相對,完顏千裡眼中的情意令梁以柔的心微微悸動。
那一刻,忘了彼此的身分,忘了兩人之間的糾葛,就這樣溫柔的看著,感覺到從他眼中傳出的愛意。
梁以柔正是脆弱的時候,一點心理防備都沒有,那些話她是一字不落的都聽進去丁,並且還為之不知所措,滿腦子都在想……
他是認真的,他居然是認真的?原來不是所有人都不要她,還有個完顏千裡喜歡她!
完顏千裡看她呆呆的,以為是不信,不禁有些懊惱。
「要我如何做你才肯相信?」他有些急。
梁以柔眉心一動,微微張口,卻不知該說些什麼:心裡說不上是什麼感覺,方才是驚訝與心涼,現在則是無措與悸動,她覺得腦袋懵懵的,還沒從剛才的打擊中脫身就又陷入了另一個漩渦,心中逐漸萌發了一種喚作感動的情緒,方才忘記流下的淚又緩緩的淌了下來。
完顏千裡心一疼,吻去她的淚。
鹹澀的淚濡濕了薄唇,完顏千裡蜻蜒點水般從她頰上掠過,卻還是令她紅了臉,完顏千裡溫柔的親吻著,一路來到她的眼角,吻去了她即將墜下的淚。
舌尖有些發苦,完顏千裡用拇指揉了揉她的唇瓣,「你的淚好苦。」隨後寬大的手撫上她的胸口,熟稔又曖昧的摩挲,令梁以柔的呼吸亂了章法。
可很快,完顏千裡的手就停了,他頓了頓,旋即用手壓住她的肩,將她按躺在榻上。
梁以柔一驚,以為完顏千裡要做些什麼的時候,卻瞧他長腿一跨,擠到她的身後面來,調整了下姿勢,將她牢牢的摟在懷裡,因為榻很小,梁以柔幾乎是躺在完顏千裡的懷裡。
他將臉湊到梁以柔的頸窩,摩挲了幾下,「我不碰你,只是抱著你睡。」
梁以柔眼珠微微一動,下意識的咬唇。
健碩的胸膛與她的背緊緊相貼,兩人的心跳混雜在一起,完顏千裡抬手,不知指間拈了什麼,只是那樣信手一彈,帳內的燭便滅了。
周遭暗下來,梁以柔有些緊繃的躺在完顏千裡的懷裡,明明之前已經有過肌膚之親了,比擁抱更親密的事也做過,可今天為什麼會覺得如此緊張?
兩人靜靜相擁,氣氛祥和又美好。
梁以柔突然覺得完顏千裡也不是多麼的令人難以忍受了。
浩浩蕩蕩的東夷大軍行了數月,終於是回到了東夷國。
完顏大將領兵凱旋,皇上赫連息未領慶妃葉氏於敬康門外引儀仗相迎,遠遠相望,完顏千裡策馬前行,一身紅纓盔甲在日頭下燦燦生光,露在頭盔外的眸子亮若辰星、劍眉斜飛入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