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莊主,賤妾為你熬了薏仁蓮子湯,請品嚐。」林蘋兒闖入書房,見鳳無慮獨自一人,心中甚喜。
「不勞林姑娘費心,請回吧!」鳳無慮冷冷地下逐客令,恨不得快把事情做完,好回去擁抱嬌妻。
明日就要成親了,事情卻是做也做不完,這女人卻還來鬧他!
林蘋兒眼中閃過一抹陰毒,她一轉頭就離去了。
鳳無慮看了那碗蓮子湯一眼。誰都知道他討厭甜食,就算他肯吃,也只吃無憂弄出來的。可是丟了可惜,餵狗好了。
沒想到狗一吃竟發起情來了,嚇得鳳無慮出了一身冷汗。
糟了!無憂!
他迅速使出輕功往鳳曦閣奔去,到時只見林蘋兒倒臥在血泊中,臉上被劃開一道血口,赫然是毒娘子易容而成。
進入花廳,一位宛如玉娃娃般的小女孩和一個十分高大的男子正坐在裡頭喝茶,還有兩名黑衣男子正仔細的打量著他。
「受了點傷,現在在擦藥。」說話的是閻冀。
「你來幹嘛?」閻王上門,擺明了觸他楣頭嘛!
「竹兒說要來參加婚禮。」
「這三位是——」
「黑衣的是閻閬,灰衣的是雷,千年小女娃是櫻。」
自從和楊思竹成親後,他的話明顯多了很多。
「我讓人安排你們住水月園吧!」鳳無慮一直把那兒當貴賓招待所。
「住哪兒無所謂,主要是閬,他來求無憂替他為一個人治病。」
「可是『謫仙草』?」
除了已知情的鳳無憂和八風吹不動的櫻和雷外,正隨著鳳無憂走出來的楊思竹及閻冀兄弟都被他嚇了一跳。
「可有救?」
「不知。」
「怎麼說?」
「早知如此,當初為何要逼他服下謫仙草?」
「他跟你說的?」
「我會閱心。」
「那到底有沒有救?」
「你要問櫻了。」
把被毒娘子砍成兩截的玉玦丟向櫻,不意外地看到雷飛快地截下。
「有救!但是……」
「但是什麼?」
「要你的血,而且你們將會墮入輪迴中,永生不得相見。」櫻平淡的口氣,似乎在談「今天天氣不錯」般。
「還有呢?」
「你會保有歷世之記憶;卻只能眼睜睜見他投入他人懷中,你可能忍受?」
「那他不是一樣得死?」
「至少比被謫仙草弄得魂飛魄散來得好吧?」
「我答應。」
「問題是他肯不肯呢?」鳳無憂坐在鳳無慮懷中,幽幽地潑了他一盆冷水。
「他會肯的!」等他找到他後,他會不擇手段讓他答應,畢竟劍意自小到大從未反抗過他。
「呵呵,是嗎?如果他還願意任你擺佈,又怎會逃得不知去向呢?」鳳無憂很殘忍地道出事實,見到閻閬臉色瞬間刷白,她知道自己打中了他的要害。
鳳無慮好久沒聽見鳳無憂如此不帶情感的言詞了,他一手摟住她的腰,一手暗自運氣,防著閻閬打傷他懷中的寶貝。
「如果來不及呢?」楊思竹冷不防好奇地問。
「魂飛魄散,永世不得超生!」鳳無憂冷冷地回答。
「你們知道他會在哪兒嗎?」這個會讀心的女孩和那個古怪的小女娃一定知道。閻閬盯著她們的臉,試圖從那表情中讀出些什麼。
「說啊!他到底在哪兒?」
「你配不上他!」
櫻張開手,雷迅速抱起她向門外移動。
閻閬自後方一掌打向雷的背,卻連衣角都沒碰到就被一股內力彈開,跌在地上。不顧口角尚淌著血,他又要追上去。
閻冀看不下去了,點了他的昏穴,讓他休息一下。
「那兩人是?」
「我師父。」
「他們真能救劍意?」閻冀和司徒三兄弟是自小一起長大的,跟他們的感情比跟自己的手足還好。
「只要你肯把劍意放出來……」鳳無憂很明白地說出她知道「劫匪」是誰。
「百花玄冰棺可以抑制任何毒性病痛。」
「也可以讓閻閬明白自己的心意。」鳳無憂接下去說,「但你並不瞭解謫仙草的藥性,冰封的沉眠,正好加強謫仙草藥性的作用,只怕劍意活不了多久了。」
閻冀當是默認了,「還有多久?」
「封入冰棺一個月,壽命少一年,看來似乎不到半年了吧?」鳳無憂歎息道。
這司徒劍意真會讓閻家兩兄弟給害死!
「沒別的法子了嗎?」鳳無慮好奇地問。
「只有剛剛那個,以血祭天。」她搖搖頭。「把地上那傢伙弄醒吧!讓他去找櫻,只有櫻能救劍意了。」
「她在哪兒?」醒來的閻閬劈頭就問。
「後山的櫻花林中。」
「謝了!」
「等一下!」鳳無憂喚住他。「你考慮一下再去,所謂的以血祭天,祭天者是要被活活凌遲至死喔!」
「我不在乎。」閻閬施展輕功向後山奔去。
望著他的背影,鳳無憂搖搖頭。
「怎麼啦!」
「他肯犧牲,雷還未必肯讓櫻施法呢!」她轉向閻冀和楊思竹,略帶不耐煩地趕人。「請至水月園休息吧!」
這些喜歡惡搞的白癡!
閻冀自知理虧,挽著楊思竹離去。
見他們走遠,鳳無慮才緊緊擁住鳳無憂。
「想哭就哭吧!」
她的眼淚滴垂在他胸前,一發不可收拾。
抽噎著的鳳無憂斷斷續續地抱怨著:「什麼一片好意嘛!多少昏官誤判或庸醫誤診,哪個不是一片好意,難道只要說一句『一片好意』就沒事了嗎?」
她絮絮叨叨地念著,眼淚全往他身上抹去,而他也任由她發洩。
「什麼真心相待?要是他真心相待,又豈會讓劍意師兄服下謫仙草?更別說將他軟禁,自己卻又不回來了!」鳳無憂努力吸了幾口氣,又續道:「混蛋!這種混蛋留在世上毫無益處,不如死了算了!」
漸漸罵累了,鳳無憂才緩緩睡去。
望著她的睡顏,鳳無慮憐惜地抱著她往床榻移去,撇開其他的不談,今天若是要他以自己一命換鳳無憂一命,他也是會肯的。
對他而言,活在一個沒有鳳無憂的世界裡,是一件很殘忍的事。
婚禮如期進行,賀客擠滿了整座冷意山莊,唯一讓人不解的是林蘋兒的下落不明。
洞房內,鳳無憂自行取下了蓋頭和鳳冠。
重死人了!
「小師妹,這樣可不行喔!」
「三師兄?」
「櫻要我傳口訊給你,她用回魂大法救回劍意……呃……『師兄』,剩下的你看著辦。」
「知道了。」
「新郎來了,我先告辭。」
「嗯!」
幸好,跟她之前想的一樣,只是少了一具活屍,幸好……唉!也不能說幸好,反正人保住了就好!她並不在乎其他人的死活,只求她所關心的人永保康泰。
「看來,你搶了我的工作?」
「是嗎?」
「幸好你沒有一口喝下兩杯交杯酒。」
「是你來早了。」
「你師兄沒事了?」
「你怎麼知道?」
「原本看你愁眉不展的,現在卻輕鬆很多,應該是你師兄的事解決了吧!」
「有時候我很懷疑,到底是你會讀心,還是我會讀心?」
「我只讀你的心呀!」鳳無慮一語雙關,既表露愛意,又點明自己若非有情,又豈會瞭解她一舉一動所代表的意義。
「我愛你,無慮!」她說得十分懇切,這一生,恐怕再也找不到如無慮這般對她一心一意的男子了!
說他不感動是騙人的。一直以來,無憂一向是他生活的重心,一開始他是把無憂當成目標,努力地追趕著他,幾年下來,無憂竟變成了他的生活重心,宛如父兄地照顧著無憂,直到後來那對夫妻不負任逃家,他更是把無憂的生活打理得無微不至……
就是這樣,我才會逃家嘛!鳳無憂心想。
幸好!總算聽到她說愛他。鳳無慮緊緊抱住她。如果可以,他真想把她揉進身體裡。
別鬧了!當然不可以!兩個人揉在一起那多噁心呀!
雖然心裡很甜,但就是不可以!
「我也愛你,這一生,我只要你,無憂。」
綾羅帳內,又是一片春光。
過了一陣子新婚燕爾的生活,終於有人看不下去了!而所謂的「有人」,還不單單只有一個人。
「無慮,你到底要把我丈夫『關』到什麼時候?」
柳伊蕾對鳳冷意天天忙到三更半夜,可是心疼得要死。
好吵!
他正和妻子躲在忘憂閣內唸書打盹——當然是鳳無憂讀書,他打盹。這個他得叫岳母的女人就跑來吵,他如果不多塞點工作給她丈夫,他就枉叫鳳無慮。
「誰教他帳本看那麼慢?」他說得彷彿事不關己。
「那是份量太多了嘛!」
「娘……」鳳無慮耐心地解釋。「原本是三七分,爹三我七,後來爹說他『正值盛年』,所以才成了四六分,爹四我六。唉!要不是有對夫妻又打算離家出走,怎會變成五五對分的局面呢?」他意有所指地瞄她一眼,暗示他們夫婦倆想「離家出走」的罪行已經曝光。
哼!幾年前是他年紀輕不懂事,現在他可沒打算放他們兩個如此逍遙。
嗚嗚!怎麼辦?柳伊蕾正打算轉向女兒求助,發現她早被另一對夫妻纏住。
「才五個月,怎麼肚子會那麼大?」何總管著實不解。
「死丫頭,你到底給我吃了什麼?」郭蕙茵一直有被設計的感覺。
唉,三胞胎嘛!肚子當然大。呵呵!小孩還在肚裡吵嘴,真可愛。
「茵兒,別動火,小心腹裡胎兒。」
「哼!要不是你和這死丫頭,我會這麼麻煩嗎?」
是是,娘子,都是我的錯!
「是是,娘子,都是我的錯!」
本來就是你的錯!
「本來就是你的錯!」
哇!罵到小孩都背起來了。鳳無憂真是感到歎為觀止。
要不是你,我也不會被人笑老蚌生珠。娃娃二號又出聲了。
你才不老呢,你永遠是我心中最美的芙蓉花!
「要不是……」
「等一下!」鳳無憂實在沒興趣把同樣的話聽兩次,而且她一直只聽到兩個娃娃的聲音,她有點擔心。
「死丫頭,你還敢對我大聲小聲……」
在鳳無憂和鳳無慮的瞪視下,她才閉了口。
「茵兒,我女兒看病時很凶的,別討罵!」柳伊蕾好心地勸告她,就怕這妹子被罵到小產。
「娘——」軟綿綿的聲音,嚇得柳伊蕾毛骨悚然。
「呃,我煎了帖補藥,我去看看好了沒。」
柳伊蕾心想:哼!我才不想再待在這裡當炮灰呢?
鳳無憂為郭蕙茵把著脈,一邊試圖和肚裡的娃娃對話——
「很擠嗎?」
「擠。」一個娃娃回了一聲。
「擠。」又一個娃娃回應。
少了一個……可是脈象正常啊,可別是白癡才好。
「怎樣?」何叔急切的問。
「三胞胎。」
「啥?」夫妻倆口張得比碗公還大。
「都你啦!要死了,一次生三個,難怪肚子那麼大。」郭蕙茵埋怨著丈夫。
「那娃兒呢?情況如何?茵兒的身體撐得住嗎?」
「健康,可、可!」鳳無憂回答得十分簡單。
「然後呢?」
這娃兒不會打算就這樣敷衍他們夫妻倆吧!
「然後?然後就別再生了!」太多了嘛!
「不是啦!我是說要不要吃什麼補藥安胎?」郭蕙茵被三胞胎嚇壞,生怕有所閃失。
「咦?剛剛不是有人在抱怨我開的藥?」她忍不住想「虧」回來。
「唉!二小姐就別計較了,何叔我老來得子,你就行行好,開個安胎的方子給我們吧!」
「嗯!」鳳無憂仔細想想,還是有點掛心那孩子。「你們先住下吧!」
「好!」
一下子趕走了三個人,鳳無憂偎向鳳無慮,「幫我用閻王令召閻閬和劍意好不好?」
「你不放心?」
「嗯!」
突然,一隻老鷹自窗口飛入,停在軟榻上。
老鷹腳上綁了一紅色竹管,鳳無憂解下竹管,拿出置於管內的綢巾——
無憂:
取到此信,想必你已替劍意找到合適的靈體,剩下的就交給你了!
櫻筆
「看來真被我給料中了!」
鳳無憂喃喃自語。
「還要依照原計劃進行嗎?」
「對,而且要快!」
鳳無慮不愧是商人,才丟下幾句:「如果不希望生下來的小孩失了魂,就快去幫我把書房跟帳房裡的工作做完,省得我兩邊跑。我忙一點是無所謂啦!要是我不在身邊,讓無憂分心了,那可不好!」
言下之意就是,反正是你兒子的死活,你自己看著辦!
何叔馬上拖著鳳冷意和古恩往帳房裡走,可憐的鳳冷意好不容易才完成一堆工作,現在卻又要被推入火坑。
「很難嗎?」
「不會。」
「怎麼做?」
「這樣。」
鳳無憂以利刃切斷林蘋兒的喉管,暗黑的血緩緩冒出;若非司徒劍意寄居於此,恐怕這屍體早已爛光。
半晌,鳳無憂再將耳朵伏在郭蕙茵的肚子上。
「劍意?」
「劍意?劍意?」
「嗯……」
輕輕的回應一聲,讓她終於安下心來。
成功了!
「快幫我把這屍首埋了,好噁心。」
「喔!」鳳無慮知道她使喚的是自己。
「閻閬,你回閻羅殿吧!」
「不,我要等劍意。」他盯著郭蕙茵的肚子瞧。
「你何苦呢?你們現今的差距,只怕比之前更甚,何不放手?」
「我若能放手,今日又何苦落至這般地步?」
「那孩子可會保有與你的記憶?」郭蕙茵提出一個很實際的問題。
「這……」閻閬轉向鳳無憂。
「有,但應該會被封住,那是一種自保能力。」
「有可能恢復嗎?」
「我不知道。」
三人相對無語。
「等滿週歲你再來吧!週歲孩童有抓周儀式,你可放入一物,若他抓取,我就讓他隨你去吧!」
「可是——」
「你快回去了斷紅塵俗事吧!」鳳無憂趕著他。這男人有一顆孤獨的心,也只有司徒劍意能讓他沉靜下來。
一如當初安撫年幼自己的溫柔。
「我知道了,後會有期!」
深深地再看一眼郭蕙茵的肚子,他立即轉身離去。這一生,怕就這樣決定了!
鳳無憂不禁在心中歎息。有些事就是這樣,沒有對不對或合不合適的考量,只有很單純的「想要」罷了!
郭蕙茵心中亦是無限感慨,自己的幸福是繞了一大圈才得來的。她撫著肚子,希望肚中的寶寶也能全部獲得幸福,感情路上一路順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