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說真愛在世界的盡頭,
尋愛者踏遍千萬陽關。
是你,
撩撥我心坎上的愛苗,
開啟心鎖,種下情禍。
是你,
讓我心不自主,
魂不守舍。
楊璐雪在晶嗓展歌喉唱歌的事,很快地傳遍了醫院樓上、樓下,連她的病人一見到她來巡房都要聊兩句,全把她形容成金嗓歌後。
她強顏歡笑,心頭的無奈何處喊去?
「原來晶嗓的老闆就是那個遞給你吉他的帥哥!」小敏發現新大陸似的叫嚷。
又是一個巧合。
實在無法理解,上天為什麼要讓她和蒙晉言有著那麼多不謀而合的巧事?
「我的歌喉並不好,是那把吉他的音質好。」她謙遜道。
「楊醫師,據我所知,現在好多男醫師都在摩拳擦掌要追求你哦!」小敏刻意壓低嗓子。
她睜大眼,「我已有未婚夫了!」光是一個蒙晉言就弄得她人仰馬翻,再來其他同事,她會瘋掉。
「他們只不過是開玩笑罷了!」小敏笑笑。
同日下午,花店送來一大把風信子,沒有隻字片語。她轉手將花送給小敏。
「楊醫師不喜歡花啊?」小敏問。
「不是不喜歡,只是覺得它更適合你。」她不想讓紹唐有懷疑她的線索。
「謝謝楊醫師。」小敏捧著花笑盈盈的離去。
三分鐘後,桌上的電話響起。
「我去接你。」蒙晉言簡單扼要地道。
「不要,我知道路,自己過去。」她得更小心,經過晶嗓那晚之後,蒙晉言已引來一陣話題。
「隨你!」他掛上電話。
她頹坐在椅子上,腦子停止思考,直到另一個電話聲才把她拉回元神。
「璐雪,小皮吵著要和你比賽遊戲機。」是紹唐。
「我……今晚有點事。」她心虛地說。
「要值班啊?」
「不是,小學同學來台北找我,我要招待她們。」她胡亂編了個理由。
「我送你去吧!你們約在哪?」
「就在醫院附近,不用送。」
電話另一端沉默了一會兒。「我能不能加入你們?」
「這次不行,以後有的是機會。來找我的同學裡有一個剛……和男朋友分手,我們有些體己話要聊。」
馮紹唐得到這個說法十分滿意,也就不再多問了。
***
她一踏出醫院,被外頭的雨勢嚇了一跳,又是雷又是閃電,天空暗沉低迷,一片天地都在滂沱大雨之中。
她叫了計程車往蒙晉言家中去,聽著雨聲拍打車頂的聲音,她不知道自己將要被命運推向何方。
雨勢非常強勁,車子一停妥,她付了車資開車門,已有一把傘頂在上方。
「為什麼這麼任性?」他問。
「我要做的並不是件光彩的事,不需要敲鑼打鼓通知全世界的人。」她幽幽地說。
「也許在你心裡我是個惡棍,但我情不自禁。」他說。
然後氣氛變得很怪異,沉默的時候多了。
「你後悔了?」他小心翼翼地看著她。
「沒有。我有機會後悔嗎?」她反問。「然後必須面對你不斷的介入我的生活。」
她頓了頓,再接著說下去:「你說得對,一勞永逸總比沒完沒了來得好。這二十五年來,你救過我、幫助過我,如果必須以什麼償還,我沒有選擇的餘地。」
「你說錯了,不是一勞永逸,而是『數』勞永逸,我不會只要你一次。」他好像討糖吃的孩子。
她的心跳加快,無法適應這種主控權不在她身上的感覺。「你要做什麼就快做吧!」
他搖頭。「不急,我的廚子替咱們煮了一桌好菜,我們先填飽肚子再說。」
「我吃不下。」她根本無法放鬆。
「我餓了,你陪我吃。」他拉著她的手往餐室走去。
桌上幾乎都是義大利菜。
「我的廚子曾在義大利待過兩年,所以偶爾會弄義大利菜伺候我的胃。」他的眼睛發亮,眸子直勾勾的鎖住她。
「你的日子……很舒服。」她說。
「不是一直都如此的,我很努力,花了二十年的時間奮鬥才有今天。」他倒了一杯餐前紅酒,啜了一口。「我不年輕了,我今年三十五歲。」
她有點吃驚。「你看不出來。」
「看不出來這麼老,還是看不出來這麼年輕?」他幽默地問。
「你知道我的意思。」她戒慎地說,不想和他聊太多私人的話題。
「你為什麼非嫁給馮紹唐不可?」他沒好氣的問。
「你這麼問我,我不知道該怎麼答覆你。」
「你不喜歡風信子?」他突然轉了話題。
「呃?」她沒料到他會有此一問。
「你轉送給別人了。」他切了切盤裡的烤羊排。「我有眼線。」他很輕鬆的解釋。
「我不喜歡這種被人窺視的感覺,很不好。」她試圖穩住自己的心情。
「我必須保護你。」
「我很安全,不需要受人保護。」她反駁。
「這由我決定。」他有固執的一面。
「我不是什麼重要人物,不會有人傷害我。」她不明白他這樣做是為了什麼。
「我習慣了,從你很小的時候開始,我就把你當作我的責任;現在你長大了,前程似錦,我還是習慣照顧你,不過你不喜歡,我會調整。」
聽他這麼說,她的心沒來由的轉化,這個男人到底是在什麼心情之下開始介入她的生活的?
照顧她、默默的幫助她,捐出自己的骨髓救了她一命……是這些點點滴滴才匯聚成今日的無可救藥吧?
這個時候,下人走進餐室對他附耳說了幾句話,惹來他一臉的不快。
「有人想挑戰我,看來非我去處理不可,在我房裡等我。」
***
蒙晉言飛車趕到「喜神酒店」。
場內風平浪靜。
他找來酒店經理問話:「砸場子放火鬧事的客人呢?」
「沒有啊!今晚生意很好,什麼事也沒有。」經理一頭霧水。
「你再說一遍。」蒙晉言的眸光深沉起來若有所思。
經理又把剛才的話說了一遍,猜不透大老闆的用意。
「白小姐今天有來店裡嗎?」他又問。
經理點了點頭。「白小姐在三樓紫翠廳第三間房。」
蒙晉言衝上三樓,狂敲紫翠廳第三間房。
沒人應門,門由裡頭反鎖,他正想拿鎖開門時,門登時打開,白如雲披了條大浴巾站在房門口,曲線畢露。
「你來啦!」嬌嗲的聲音。
他一把抓住她的手。「他媽的,你耍我!」
白如雲驚呼:「好痛,晉言,我好痛。」
「你敢喊痛!」門被他一腳踢上。
浴巾敞開,露出一片春光。
「你告訴我酒店有人縱火,從七樓往下燒到三樓了,火呢?」他不高興地問。
「火在我心裡。」她嚷道。
他甩開她的手,她踉蹌了下。「把衣服穿上。」
「怎麼!家裡那個你恨不得立刻剝掉她身上的衣服;而我就要把衣服穿上!」她不甘心。
「你說什麼鬼話?」他火大了。
「外科醫師,別以為我不知道。」她有如棄婦般叫囂著。
他瞇上危險的眼睛。「晶嗓的哪隻老鼠咬破布袋,我會查清楚。」
她向前兩步。「晉言,我說過她不是我們的同類,她不可能看上你的。」
他壓抑自己的情緒道:「我叫你少管。」
「我怕你會痛苦。」她摸上他的面頰,多麼好看的一張臉。
他抓下她的手。「這是我的問題,不是你的。」
「為什麼要自討苦吃呢?」白如雲張著心傷的眼。
「你呢?你為什麼又要自討苦吃?」他懶得回答,乾脆要她自己找答案。
「我愛你,所以我心甘情願。」她柔聲道。
「那麼,我愛她,而我也是心甘情願的。」很容易分析的答案。
她無法承受這樣殘酷的事實,但願惡夢醒來一切如昔,可這不是夢。
「她就是那個你照顧、保護、付出了二十五年的女孩是嗎?」她恍然大悟。
蒙晉言點點頭,很輕很輕的那一種承認。
她苦笑。「原來她的身上背著那麼偉大的情愫,難怪你會捨我就她。」
「這是我的願望,請你成全。」他放軟語氣。
「成全?我成全你們,誰來成全我呢?我的願望你可會滿足我?」她反問。
他看了白如雲一眼,悶不吭聲的離去,他情願在她心裡成為絕情的浪子。
白如雲呼天喊地的哭了許久,為什麼?默默愛他的心,他全沒放在心上,一碰到那個外科醫師,卻就像掉了魂……
她沒那麼大方把晉言白白讓給那個叫楊璐雪的女人。
***
楊璐雪知道自己不能表現得懦弱膽小,雨持續地打在屋頂上,一道閃電凌空劈下來,距離近在咫尺的感受還是讓她嚇得跳起來。
「你怕閃電?」蒙晉言問道。
她不知道他回來了,轉身抬起圓睜的眼瞅著他,她告訴自己要保持鎮定,不希望露出畏縮恐懼的表情。
他的唇角勾起一抹充滿某種侵略性的微笑,令楊璐雪往沙發後瑟縮。
蒙晉言輕易的將她一把捉起,扣住她的身子將她拉進懷裡。「不要緊張。」
「我沒有緊張。」她築起自己偽裝的心牆,手掌抵著他敞露的胸膛,顯然他剛洗過澡,空氣裡有淡淡的香皂味。
「我感覺你全身下上的每個細胞都在發抖。」他莞爾一笑。
「非要這樣……不可嗎?」她仍在做最後的掙扎。
一陣沉默後他說:「讓我甘心、讓我甘心。」他連說了兩次,粗嗄的聲音透露出他這幾年來的迷醉。
她突然明白了他的心,然後,她點點頭。如果她必須用這樣的方式才能償還他的情,她別無選擇。
只是——她該如何面對紹唐質疑她的非處子之身?
他用手爬了爬頭髮,發上仍有薄薄的水珠,吸了口氣說:「我希望你永遠記住我。」
他欺向她,托起她的纖腰低下頭吻住她,她霎時有一種無法言喻的感覺,彷彿既期待又像暈眩似的。
他望著氣若游絲的她,像個布娃娃。
「我喜歡你的身子,你的味道。」他說。
她閉上雙眼。
「你哭了?」他將她抱起,走向四柱床,放下她,拉過被單覆上她,他有些慌,因為她很少哭,今晚卻因為他惡劣的行為惹她掉了淚。
他撫著她蒼白的頰,低聲的說:「你和我想像得一樣美好,如果你能離開馮紹唐,我可以……」
「不!求你不要說了。」她打斷他的話,迷惘脆弱的眸子只想要自由。
他站起身,不以己身的赤裸為意,好像他們是一對尋常夫妻,在彼此身前裸裎再自然不過了。
她越過他的赤身裸體,將目光投往門扉。
「馮紹唐能給你的,我全都能給你;我能給你的,馮紹唐未必能給你。」他全心全意地說。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請你離開,我想穿回我的衣服。」低弱的嗓音清冷地道。
「你的身子哪一個地方我不曾看遍、嘗遍,有什麼好害羞的?」他不以為然。
「我不像你,沒有一絲道德感。」她故意傷害他。
他苦笑。「是的,我沒有道德感,但我有心。」
「你如果有心,就不會這樣待我。」她突然好恨他。
敲門聲阻斷了兩人的爭執。
他圍上浴巾開了一道門隙。「什麼事?」
下人唯唯諾諾道:「大門外有位小姐想要找您。」
「這麼晚?」他只想到是如雲又來煩他了。
「一個生面孔,沒見過的小姐。」下人又說。
他皺眉,那就不是如雲了,她來過這裡。他合上門走向楊璐雪,「別下樓,我去趕不速之客。」
他換上休閒服信步走下樓,樓下的女人一聽到動靜立刻轉身。
他不意是她,微愣了一下。「有什麼事非得這麼晚來找我?白天不能說嗎?」
女人不語,只是梨花帶淚的瞅著他。
「和老公吵架啦?」他閒閒地問。
「我不該嫁給馮紹秦的,我應該……」
「閉嘴!孟妍,你太言過其實了。」他潑了她一桶冷水。
「我會嫁給馮紹秦,全是因為你總是對我若即若離,讓我不知所措;如果你待我積極點兒,我也不會嫁給我不愛的人。」她哭訴。
他嗤笑。「這是什麼道理?」
「不是嗎?我不在乎你的出身,不在乎你的社會地位,我願意嫁給你,你卻輕易將我踢到一邊。」孟妍今晚和馮紹秦轟轟烈烈的大吵了一架,不禁要牽怒蒙晉言當年的無情。
「我的出身?我的社會地位?我管你在不在乎。」他只在意楊璐雪在不在乎。
「你好狠心。」孟妍大吼。
「我承認我很狠心,但你也沒有什麼損失不是嗎?有錢有勢的馮家人正好滿足你貪婪的心。」
「有什麼好滿足的,馮紹秦根本不把我看在眼裡。」
「這是你的問題,也是你的選擇,你不應該來找我,我幫不了你。」蒙晉言雙臂交握於胸前,淡淡一笑。
「你還是和那個狐狸精勾搭在一起?」她指的是白如雲。
「這不干你的事。」他一心只記掛著樓上的楊璐雪。
「我不明白,你為什麼不能定下來?」她靠近他。
他聳聳肩,不想回答太多。「我沒有不想定下來。」
「你對我、對白如雲全是一個調調,你是為了誰把自己封閉得這樣深沉?」孟妍今晚心煩意亂。
他迴避她的目光。「你走吧!」
「你還沒有回答我。」她進逼。
「有什麼好回答的?我就算有答案,也不方便說給你聽。」他已失去耐性,討厭孟妍的盤問和審判。
她拉住他的手,柔情的注視他。「你很清楚,我愛你。」
他甩開她的手,眼底是一片倔強。「我不想搞婚外情。」
她詭異的笑笑。「馮紹秦自己就在搞婚外情,沒有人會在乎的。」
「我沒有興趣。」
「你可以試試,我不會給你承諾的壓力。」孟妍以退為進。
他搖頭,敬謝不敏。「不,你找別人吧!」
她揚了揚眉。「我不會放棄的。」
***
蒙晉言好不容易送走了孟妍,真是天大的諷刺,孟妍對他永不放棄,而他則對楊璐雪永不放棄。
凌晨一點三十分,他回到房間,見楊璐雪已穿回衣服,弓著身子坐在床上,那模樣惹人憐惜。
「你一定想不到是誰來找我。」他忍不住說道。
他見她不語,自顧自的往下說:「孟妍,你未來的嫂子,很有意思吧!」
她微愣,抬眼望向他,迷惑的眸子露出不解的詢問意味。
他知道這個話題勾起了她的興趣。「她和馮紹秦吵架。」
「然後你成了她唯一想哭訴的對象?」她匪夷所思的問。
「我和孟妍認識很多年了。」他坐在床沿,柔情的看著她。
「你招惹她?」她提尖音量。
他阻止她的胡思亂想。「不是你想的那樣,孟妍還沒嫁給馮紹秦的時候,常來我開的PUB散心,我和她是那個時候認識的。」
「不需要向我解釋,我只是希望你不要介入紹秦和孟妍的婚姻。」
他哼笑。「那樣的婚姻我才懶得介入。」
「總之,紹秦很重視他的家庭,你不要介入就是。」
「只要你不介入,我就不會介入。」他突然說。
她僵住了,不明白他的話中涵義。「你胡說什麼?」
他的嘴角揚起一抹奇異的笑容。「很快你就會明白,馮紹秦對你有野心。」
「你這是從哪兒聽來的?」她驚恐,紹秦學長對她會有什麼野心?她一直把他當作可以學習、請教的兄長,刻意保持某種距離,許多年來一向如此。
他面無表情道:「我有我的線索。」
「你又在自以為是了。」她有些惱怒。
「也許我有點自以為是,但有許多事卻不幸被我料中。」他抬手伸出中指撫觸她的唇瓣。
她躲避他的手指,從床上下來,越過他,撿起沙發腳邊的皮包。
「不要忘記你的承諾。」她不放心的提醒他。
「你會後悔執意嫁給馮紹唐。」他恨恨地說。
「不會!我不會後悔。」她強自鎮靜。
他飛快的衝過去,粗暴的扳住她的肩膀,強迫她看向他,陰鷙的眼眸狂亂又痛楚。
「只有馮紹唐的愛值得,我的愛就一文不值是嗎?」
「這是什麼歪理?」她裝糊塗。
他放下他的手,沮喪地道:「如雲說得對,我們不是同一類人,我怎麼可能奢求你用心傾聽我內心的聲音?」
她一顫,「隨你愛怎麼想,我想回去了。」
「我送你。」他很堅持。
這次她沒有反對他,她的心、她的身,現下確實不適合獨自離去,她有些酸痛,有些虛弱。這就是初夜的無助吧!她不知道。
其實她很意外,他竟然沒有留她,也許是知道她的任性、她的倔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