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記得第一次見面,她給他的感覺就是個小丫鬟、小丫頭,怎麼轉眼之間就出落得如此靈慧動人,總是令他不由自主的看到入迷,甚至默默產生情愫呢?
如果她還是他的婢女,如果她不是這麼聰慧過人,早已成為他經營商行的左右手的話,他定然已將她納為妾室了。
可惜這些年的相處,讓他深刻的明白了鈴蘭的不凡,明白她是必須被尊重,不能任意對待和輕薄的女子。
所以這一年來,他雖然明白了自己對她已產生兒女之情,但鈴蘭對於段家商行未來的經營與發展實在太重要,在朋友、工作伙伙與女人之間,他寧願選擇前兩者,漠視自己的情感,也不想讓私情改變現在所擁有的祥和與順遂。
這是他身為段家商行負責人的私心。
「待會兒我還要去趙州府,不知道要花多少時間。我讓陸武先送你回府好嗎?」他開口說。
「讓陸武陪著您吧,堂堂段家商行負責人,身邊沒帶個護衛怎麼行呢?鈴蘭自個兒回去就行了。」
「不行,你一個人我不放心。」
「少爺莫非擔心鈴蘭會迷路?莫忘之前鈴蘭還是婢女時,可是經常在城裡的大街小巷穿梭,迷路是絕不可能發生的事。」鈴蘭笑道。
「忘記現實狀況的是你不是我。」段磊歎息道。
「嗯?」鈴蘭輕佻秀眉,等他解惑。
「你是不是忘了自己現在的身份不是一名婢女,而是一位小姐?身邊需要護衛的不僅只有我,你也需要的,鈴蘭小姐。」
「少爺,請您別這樣叫我。」鈴蘭不習慣的苦笑。
「總之,我是絕不會讓你一人獨自回去的。兩個選擇,一個是讓陸武送你回去;另一個則是在這裡等我,但是需要花多久的時間我也沒個准。」段磊說。
「鈴蘭在這兒等少爺。」鈴蘭略微思索了下,決定道。
「這樣也好,若晚了還可以在這吉祥酒樓用完餐再回去。」段磊點頭道,接著又交代道:「你若餓了想吃什麼,或坐在窗邊看中樓下所賣的什麼東西,儘管差店小二替你跑腿,一個人別離開這間包廂。這些銀兩你拿著。」
「鈴蘭身上有銀兩。」鈴蘭推拒道。
「拿著。」段磊卻不容拒絕的將錢袋塞進她手上,同時交代道:「差店小二跑腿時多給點小費,別捨不得,俗話說有錢好辦事,懂嗎?」
「但鈴蘭不缺什麼,好像也沒什麼想買的。」鈴蘭說得坦然。
雖然早知道她的與眾不同,段磊聞言還是有些吃驚。
「鈴蘭,你都沒有想要的東西嗎?任何東西。」他不由自主好奇的問道。
「有呀。」鈴蘭毫不猶豫的回答令他瞬間輕佻了下眉頭。
「什麼東西?」
鈴蘭微笑的搖搖頭。
「不能說?」
她點頭又搖頭。其實不是不能說,而是她羞於啟齒,總不能對著他說,她想得到的就是少爺你吧!她可是個姑娘家呀。
「點頭又搖頭是什麼意思?」
「少爺不是要去州府嗎?您快去,別讓州府大人久等了。」不讓他繼續問下去,她提醒兼催促的對他說。
「你在轉移話題?」
「少爺!」鈴蘭露出一臉無奈與哀求的表情。
「好吧,這個不能說的秘密我就不強迫你說了,不過等我從州府回來時,你至少得想出一個你想要的東西,然後告訴我。」段磊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的看著她說。
「為什麼?」鈴蘭不明所以的脫口問。
「因為擔心你在這兒等我的時間太無聊了。」他笑盈盈的回答,然後在她哭笑不得的呆滯中起身離開。
半晌後,包廂傳出鈴蘭嘟囔的抗議聲——
「哪有這樣的啦!」
可惜為時已晚。
想要的東西……
鈴蘭一個人待在吉祥酒樓天字一號的包廂裡,只手托腮的左思右想了好久,還是想不出來自己現在除了少爺之外,還想要什麼。
重生前的她想要的東西有很多,身份、地位、錢財,甚至是一支漂亮的髮簪、一件漂亮的衣服、一雙繡花鞋……等等,她想要的東西有太多太多了,因為她都不曾擁有過。
可是重生後的現在,不管是身份、地位或錢財,那些她在重生前可望不可及的幻夢都實現了,髮簪、衣服、鞋子這些東西,以這幾年夫人對她的寵愛,早在段府裡替她備了許多。
仔細想來,不管是吃的、穿的、用的她樣樣不缺,又怎會還想要什麼呢?
現在她唯一想要的只有少爺的愛,希望少爺能夠愛上她,然後娶她為妻,除此之外再無所求了。
可是她總不能把這令人羞赧不已的話說出來吧?所以,晚些少爺回來時,她要跟少爺說她想要什麼呢?
鈴蘭絞盡腦汁想了許久,仍想不出一個答案,只好起身走到窗邊往樓下看去,心想也許能從眾多小販攤商那兒看到什麼有趣或令她想買的東西。
正當她這麼想時,包廂外突然傳來店小二的聲音。
「客倌。」
「什麼事?」她回頭應聲道。
「有一封信指名要轉交給在天字一號包廂內的鈴蘭小姐的信。」
鈴蘭輕愣了一下,給她的信?知道她現在人在吉祥酒樓天字一號包廂內的也只有少爺和陸武他們幾個人而已,誰會特地寫信過來給她呢?
難道是去州府的少爺突然有事交代她,才托人送信過來?
「把信拿進來。」她出聲道。
包廂的門被打開,店小二迅速地走了進來,手裡拿著封信,臉上淨是巴結討好的神情。
「鈴蘭小姐,信在這兒。」他恭敬的將信放到桌上。
鈴蘭從錢袋裡拿了文銅錢給他,店小二接過打賞後,喜孜孜的轉身離開。
店小二離開後,鈴蘭這才將桌上的信拿起來看,只一眼她便發現這信並不是少爺寫給她的,因為那不是少爺的字。
她輕皺了下眉頭,迅速瀏覽信中的內容,然後臉色愈看愈凝重。
有人要對段家商行不利,已掌握確切證據,若想獲知此一情報,需支付十兩銀子,吉祥酒樓廚房後巷交易,只等一刻鐘,逾時不候。
這便是信中的內容大意,署名上畫了兩個×。
鈴蘭聽說過有這麼一個販賣消息的神秘行業,對方總以××做為署名,總是主動與買主聯絡販賣不為人知的消息,販賣的消息真真假假,願者上鉤。
不過對於有錢人家來說,十兩銀子其實不算什麼,大多數人會抱著那消息即使只有一分是真的,也會花錢將那消息買下。
所以鈴蘭略微猶豫了一下,便帶著段磊先前交給她的錢袋走出天字一號房,在一樓通往二樓的樓梯口處攔了一名店小二,問了下廚房的方向,便朝那方向走去。
廚房旁邊果然有個小門通往後巷,這巷子只有在一大早酒樓搬運一天營業要用的食材進出時比較熱鬧,其餘時間罕有人至。
鈴蘭出了小門後,就站在門邊不遠處等候著寫信給她的人出現。她想,對方既然是賣消息的,定然會認得她就是他要找的人,而她只要站在原地等待就行了。
果不其然,過了一會兒對方主動找來了。
「鈴蘭小姐?」
聲音從她後方響起,她轉身,下一瞬間卻感覺一塊黑布從天而降的將她罩住,令她頓時驚叫出聲。
「做什麼?你們是——」
肩頸突然傳來一陣劇痛,讓鈴蘭的聲音戛然而止,身體一軟,昏厥了過去。
一輛板車迅速被推進小巷中。
「動作快一點。」推車的男子低聲催促道。
「她好像沒把那封信帶過來,要進酒樓拿回來嗎?」接住鈴蘭癱軟身子的男子也壓低聲音說了。
「算了,太冒險了。」
「如果不拿回來,我們會連××都得罪。」
「只要動作快,小心點,沒有人會知道是我們幹的。」
「可是——」
「別可是了,動作快一點,小心別被人發現了。」推車的男子打斷同伴,迅速開口道。
另兩名同夥者迅速點頭,小心翼翼地將被套在麻布袋中的鈴蘭搬上車,再用裝著稻草的麻布袋輕壓在她身上,掩蓋住她全部的身形。
「好了,走。」
車子迅速往巷子人少的方向移動。
三人穿著普通粗布衣,就像大街小巷四處可見在幹活的中年漢子,一名負責推板車,一名協助搬運,另一名則落後些距離負責警戒四周情況,並祈禱沒人注意他們。
這回的行動,他們可是冒著九死一生的危險,豁出性命在干。
若不是生活困苦,家裡米缸快沒米了,又被賭債逼急了,賭場的人要拿他們的妻女去賣,他們也不會鋌而走險,幹起擄人的勾當。
幸好僱主只要求他們將人送到指定地點就行,沒有要他們做什麼殺人滅口之類的事,要他們殺人,他們還真沒那個膽。
只是不知道板車上的姑娘是如何得罪對方的,真可憐。
姑娘,你可不要怪咱們兄弟呀,我們也是逼不得已才會幹這事的,若不是走投無路,誰想做壞事?
所以,對不起了。
「砰!」
巨大的聲響從吉祥酒樓二樓天字一號包廂內傳出,嚇得附近聽到此聲音的人都忍不住顫抖了一下。
段磊很生氣,氣到一掌硬生生的把包廂裡的桌子劈成了兩半。
這幾年為了強健體魄,他跟護衛陸武學了些拳腳功夫,幾年不間斷修練下來,不管是手勁還是腳勁雖比不上真正的練武之人,但已比尋常人大上許多。
「不見了?我要你好好照顧,你竟然跟我說不見了?!」段磊怒不可遏的對著站在包廂裡的掌櫃和店小二吼道。
眼看桌子一瞬間就被劈成兩半,店小二被嚇得抖到說不出話來,掌櫃勉強不顫抖,但也是一臉蒼白。
「送這封信過來的人長什麼樣子?」段磊冷聲問店小二。
「是、是個七、八歲大的孩子,長得——」
店小二吞吐著回答,話未說完就被段磊怒聲喝斷。
「夠了!」
「段爺饒命,段爺饒命,段爺饒命……」店小二嚇得面色發白,立刻跪到地上不斷地磕頭求饒。
段磊冷酷無情的瞪著他,連一絲心軟原諒的念頭都沒有,反倒有股想捏死對方的衝動,即使他明知道這件事錯不在無辜的店小二身上,他還是沒辦法原諒他。
鈴蘭失蹤了,下落不明,生死未卜。
她明明說會在這裡等他的,結果卻因該死的店小二送來這麼一封信就害她下落不明。
該死的信,該死的店小二!
信中的內容讓他明白鈴蘭一定是從後門出去赴約的,但是以她的個性,她絕不會連隻字詞組都沒留給他就離開,所以只有一個可能,那就是她一定出事了!
是誰?到底是誰,為什麼要捉走鈴蘭?
是商場上競爭的對手,還是有什麼記恨段家的仇人,他們有恨有仇為什麼不直接來找他,為什麼要捉走鈴蘭?
××,他知道這個組織,也曾和對方交易過,所以一眼就看出來這封是冒牌信,××用的紙和墨一向都是高級品,而這信的紙墨卻是最粗劣的便宜貨。
他應該要把這件事告訴鈴蘭的,如果他曾告訴過她有關××的事,那麼今天她也不會上當受騙,下落不明瞭!
鈴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