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又在一起了?」方羲和挑眉。他不會主動去問阿芳的私事,阿芳也不會主動告訴他,所以他並不曉得這件事,不過剛才他們兩人一起過來,他多少猜到一些。
「嗯。」他頷首。「她沒說嗎?」
「我們很少過問彼此的私事。」方羲和又咬一口蘋果。「我看你也是個爽快人,你想問什麼就問吧,我不會告訴阿芳的。」
馮昱暢沒那麼天真,又不是嬰孩,以為世上的人都說話算話,但他也有他的考量,若是錯過這次機會,誰曉得方羲和下次會不會這麼好心?
雖然張文憲已在調查,但他至今沒告訴張文憲要往什麼方向去查,所以張文憲始終將目標鎖定在「詐騙」、「違法」上,還不知什麼時候才會查到重點。
他自然可以提供訊息給張文憲,但這又與他想秘密進行的原則相違背,一旦張文憲知曉,就有可能會透露給唐學堯,基於此,他已經考慮要張文憲停止調查,可又不能在這節骨眼上喊停,因為唐學堯一定會納悶,不是有疑點要查,怎麼又不查了?
總而言之,他現在處於進退兩難的狀態,因為要顧慮的事太多了,在「保密」跟「調查」之間很難取得平衡。
「她為什麼要在景園社區租房子?」他無法確定方羲和是否也有超能力,所以先從景園問起。
「因為她有任務。」
「任務?」馮昱暢蹙了下眉頭。
他沒再解釋,反問道:「你是散打冠軍?」
「舒婭告訴你的?」
「不是,我查的。」見他露出訝異的神色,方羲和笑道:「幹麼,你能查我,我不能查你?」
馮昱暢挑眉。「你查我幹麼?」剛剛還故意裝出不記得他的名字,分明是存心的。
「好奇,你別告訴阿芳。」他神秘兮兮地說。「對了,我們切磋一下。」
「你也會散打?」馮昱暢瞄了眼辦公室的運動器材。
「不會,只練過幾年拳擊。」他丟開蘋果核。
馮昱暢也起了興致。「可以,我什麼時候都行。」
方羲和忽然起身。「現在。」
他詫異道:「現在?」
「幹麼?你還要回家焚香沐浴?」方羲和挑眉。
馮昱暢翻白眼。「我是給你交代遺言的時間。」
方羲和哈哈大笑。「挺臭屁的嘛!」
馮昱暢起身,把沙發推開一些,空出大一點的場地。
方羲和挽起袖子,開始熱身。馮昱暢不曉得他到底想幹麼,不過要打架,他隨時奉陪。
方羲和俐落地揮來兩拳,馮昱暢雖然輕鬆躲過;但表情認真了點。「架勢不錯。」還以為他隨便說說,但看姿勢、腳步跟揮拳的力道與速度,的確有練過。
外頭,連舒婭心不在焉地跟鍾怡仁、黃穎竺說話。
她實在搞不懂方羲和跟馮昱暢有什麼好談的,就算馮昱暢要問貓走失的事,也不必方羲和親自說明,讓小竺介紹就行了,更別說還刻意把門關起來,分明有鬼。
方羲和該不會在打什麼歪主意吧?
見她頻頻望向辦公室的門扉,鍾怡仁疑惑道:「怎麼了?」
「沒有。」連舒婭扯出笑。「只是不懂他們怎麼講這麼久?」
她不著痕跡地瞥了眼手錶,都過二十分鐘了,真有那麼多事好談嗎?她有種不好的預感。
之前為了讓鍾怡仁快點接受方羲和,她用自己的能力推了鍾怡仁一把,方羲和對這件事很不高興,而他一向有仇必報──
「那我端茶進去看看他們講什麼。」小竺立刻道。
就在這時,辦公室突然傳出碰撞聲,像是什麼東西掉了,三個女人互相看了一眼,禁不住好奇地往門口移動。
「砰」、「鏘」、「喀」……各種不同的聲音相繼傳來,連舒婭再也忍不住,快速推開門。
眼前混亂的景象讓她的下巴差點掉下來。他們兩個發什麼瘋?竟然在打架!桌上的東西有一半掃在地上,連落地檯燈都倒了,而兩個人的衣服都被攪過似的,皺巴巴的。
就在開門的幾秒間,兩人又揮了好幾拳,當馮昱暢彎身把方羲和撞向牆壁時,鍾怡仁喊了出來。「你們在幹麼?!」
方羲和沒空回答她,手肘往下擊中馮昱暢的背。
「好刺激!」小竺一臉興奮。「老闆加油!」
見鍾怡仁要衝過去,連舒婭趕忙抓住她。「別理他們。」
她不曉得他們為什麼打起來,但方羲和跟馮昱暢都是有分寸的人,何況馮昱暢還是武術教練,應該不會有事。
「打出內傷怎麼辦?」鍾怡仁皺眉頭。
連舒婭聳肩。「看醫生就好了。」
「對啊,現在正精彩!」小竺不停地加油助陣。
三人說話之間,兩個男人又互相揮了好幾拳。雖然方羲和學過幾年拳擊,但畢竟不如專業武術出身、還拿過獎盃的馮昱暢,時間一久就能看見他居於下風,擊中的次數比馮昱暢少了許多。
鍾怡仁實在看不下去,她拉開連舒婭握著的手,走進辦公室。「你們再不停手就不要怪我不客氣!」她撿起掉在地上的蘋果,朝兩人丟過去。
連舒婭眉一挑,興致高昂地加入。「有仇報仇,我也來。」她拿起芭樂跟李子丟向方羲和與馮昱暢。
小竺自然不落人後,一手香蕉一手李子,丟得不亦樂乎。
兩個男人被水果打中後,趕緊分開,馮昱暢俐落地接過丟來的李子跟蘋果,方羲和也接了一根香蕉。
「好了,別浪費食物。」方羲和喘口氣後說道,身上、臉上都疼得厲害。
鍾怡仁上前扶他,一臉關心。「你們到底在幹麼?」她抬手將他落下的劉海往後撥,方羲和笑嘻嘻地摟住她。
連舒婭對馮昱暢示意,而後將他帶到隔壁的會客室。「你們為什麼打起來?」
「不知道。」他咧嘴笑,唇角的傷口讓他抽痛了下。
他扭曲的表情讓她笑起來,他不平道:「看我受傷妳很高興嗎?」
她老實說:「有一點。」
「妳還幸災樂禍!」他故意繃起臉。
她笑得很開心。「有時候我也想揍你一頓,現在有人替我動手,我當然開心。」
他環住她,作勢要勒死她。「妳還想揍我?從頭到尾都是妳說謊把我耍得團團轉,妳還想揍我?」
連舒婭也說不上來為什麼如此躁動,只是看到他挨揍有種悶氣盡消的痛快,宛如燠夏的雷陣雨,把空氣中凝結的濕熱全帶走了。
但為什麼和他在一起會覺得胸口悶、心情煩躁,她自己也不清楚。「你們怎麼會動手的?」
「他知道我是武術教練後就說要打一場,可能是對自己的拳擊有信心吧。」
的確有點像方羲和的作風,她也就沒再追問。
「你的傷要不要緊?」她瞄了眼他帶著瘀血的唇角跟泛青的顴骨。
「現在才知道關心我。」他裝出一臉受傷的表情。
「少來!」她對他做個鬼臉。「你天天在武術館裡打來打去,我有什麼好操心的?」
看到他們兩個打起來,她是挺訝異的,但她並不擔心他應付不來。
「回去幫我按摩。」他笑著說。「妳還要待在這兒嗎?還是要走了?」
她還沒跟方羲和提起黃藜倩的事,不過經過剛剛的事,鍾怡仁現在大概在質問他,反正還有兩天的時間,也不急著一定要現在說,晚一點在電話裡談談也行……
兩人走出會客室時,隔壁的門還關著,連舒婭也沒特地敲門告別,只跟黃穎竺道了再見。
離開時,黃穎竺的眼睛還閃閃發亮地望著馮昱暢。「現在你是我的偶像了,馮先生,我可以請你簽名嗎?在我的女僕裝上面。」
連舒婭忍住笑,拉著一臉錯愕的馮昱暢離開。
「她真的沒問題嗎?」他走出電梯時,忍不住問了一句。
「她只是喜歡變裝,外加有些愛湊熱鬧的性格,你看不出她在跟你開玩笑?」
他搖頭。「我對小女生不瞭解,她們對我來說是外星生物。」
她故意調侃道:「我忘了你的狩獵範圍裡沒有小女生。」
他忽然想起一件事。「當初……妳是故意釣我的吧?」
她毫不害羞地點頭。「引君入甕。」
他哼了兩聲,有些不高興。「妳偷窺我的想法,知道我喜歡什麼樣的女人,所以故意裝成那樣。」
她朝他眨眼,一臉無辜。「我是投其所好。」
「交往的這一年妳都在跟我演戲,不累嗎?」他不悅地瞄她一眼。
他也曾問她是不是沒對他付出過感情,這讓她有些不自在。
「也不算全是演戲,扮演一個跟自己性格完全相反的人很容易露出破綻,所以最好半真半假。」
聽她這麼說,馮昱暢的臉色緩和了些。他的感覺果然沒錯,復合後,她雖然有些不同,但其中某些部分還是一樣,比如對食物的口味,喜歡他做的菜,興致來的時候也會對他撒嬌。她喜歡恐怖電影,以前看的時候會故意尖叫兩聲躲到他懷裡,現在的她還是愛看,但不會尖叫了,除非故意要鬧他時,才會撲到他懷裡喊個兩聲。
半真半假他還能接受,若真的是南轅北轍,他會控制不住憤怒,因為這彷彿兩人交往的一年不過是鏡花水月,跟他談戀愛的是個不存在的影子,那又算什麼?自己不過是被人玩弄的傻子。
「其實……」連舒婭遲疑地開了口。「我們復合說不定錯了。」
他揚眉。「幹麼,想落跑?」
「這跟落跑沒關係好嗎?」她賞他一個白眼。「你一直叨念我之前騙你的事,表示你很在意,以後我們吵架,說不定你還要一直拿這件事出來說,這樣我很累……」
「我只是想把事情弄清楚,又沒罵妳。」他解釋。
她一時語塞。「誰曉得你哪天心情不好會開罵……」
「放心,我肚量大得很,不會再跟妳計較。」他沒要針對什麼窮追猛打,只是有疑問就要提出來問問而已。
連舒婭瞥他一眼。還敢說不愛計較,之前吼得可凶了,不過自己理虧在先,也就不再跟他爭辯。
回到家之後。馮昱暢先沖了熱水澡,放鬆緊繃的肌肉,連舒婭開始準備晚餐。她並不常下廚,不過偶爾興致來的時候也會料理一下。
她的手藝還算可以,作菜其實就是熟能生巧,只要常煮,通常都不會差到哪兒去,除非味覺異於常人。
沖完澡後,馮昱暢一邊擦頭髮,一邊打電話給唐學堯,編了個借口取消今晚的約會,改成明天上班時再去他公司拿資料。
他習慣性地在沙發上坐下,打開運動頻道,一邊想著剛剛打架時,方羲和透露給他的訊息。
如果你真的想知道阿芳的事,我可以告訴你,甚至晚上就可以寄email給你,讓你看看相關資料,但好奇是不夠的,那不是我會給你資料的理由,你先想想你可以為阿芳做到什麼地步──
你真的在乎她,還是只是好奇?
如果你只是好奇,我勸你收手,否則只會害人害己。有些事不是拍拍屁股就可以輕鬆走人,沒那麼簡單,就像打架,絕對會有人受傷──
螢幕上,兩支球隊正在爭搶腳下的足球,馮昱暢的手指則在大腿上輕輕拍打,關節的疼痛讓他不斷想起方羲和的話。
自從知道超能力的事後,他就有預感事情恐怕很棘手,下午時,他還因為可能的危險而感到興奮,但方羲和說的卻完全是另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