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把這種原則套用在伴侶身上,就會被批評為無情,「合則來不合則去」大家都能順口說出,但真的把它用在感情上,卻是無情與勢利,因為人們會說:人又不是東西,是有感情的,哪能說丟就丟?
不過連舒婭不在意,她不是及時行樂奉行者,但她討厭把時間浪費在已經生厭的人身上,即使被說無情,也不會為誰改變原則。
「你不用忍受美波太久,我已經找到房子了,下個禮拜就會搬過去。」她叉了一顆番茄入口。
馮昱暢一怔。「妳要搬出去?」
「對啊,當初搬進來的時候不是說暫時的嗎?」她調皮地眨眨眼睛。「你該不會捨不得我吧?」
一個月前,她的租約到期,一時找不到滿意的房子,便暫住在他這兒。一開始他排斥,以為她是想乘機住進來,最後順理成章變成同居。
一得知他的想法,她生氣地質問:「我是這種人嗎?我們都在一起一年了,我的為人你還不清楚,我什麼時候說話不算話了?」
他頓時啞口無言,她的確沒黃牛過。
「再說我會用這麼蹩腳的手段嗎?太看不起我了。」
雖然過往的經驗讓他有些擔心請神容易送神難,但馮昱暢最終還是答應了,除了她說到做到的個性之外,她的東西也很少,加起來不過十幾個紙箱,住進他這兒之後,她也才拆了兩個紙箱,其他都原封不動地堆在儲藏室裡。
雖然搬進來一個月,但她前後不過住了十天,剩下的二十天,她都因為工作住宿在外,所以他完全沒感受到任何可能的不方便,以及地盤被佔領的感覺。
「妳找了哪裡的房子?」他收回飄移的思緒。
「離你這邊大概三、四個公車站,很近,一間二十二坪的小公寓,麻雀雖小五臟俱全。」
他頷首。「下禮拜我開車幫妳搬過去。」
「謝謝,就等你這句話。」她開心地湊過來在他臉上親一下。「對了,你決定跟小朱合作了嗎?」
朱信輝外號小朱,是馮昱暢當兵時認識的朋友,小朱的老爸是影視界大亨,很疼愛這個只愛打電動、玩漆彈的兒子,之前馮昱暢會去參加時尚派對,就是被小朱拉去的。
「答應了,等一下我會過去跟他開個會。」他說道。
前陣子朱爸買下一家經營不善的保全公司,打算讓兒子接手玩玩,小朱根本沒興趣,但朱爸說了:「你就試著管管看,真不行我再教你二哥接手。他們成天在我耳邊抱怨,說你成天無所事事,應該學點責任感,我也不能太偏心是不是?不過你放心,真不行,老爸也不取笑你,就當學個經驗。」
想想老爸從小對自己好,哥哥們看不下去也抱怨了好幾次,他也不能太得寸進尺,於是硬著頭皮接了,接著就是打電話要馮昱暢過來幫他。
「你什麼時候答應的?」因為工作的關係,她這兩天都沒跟他聯絡。
「昨天。」他吃口蛋卷。「就像我們之前說的,我幫他訓練貼身保鑣,一個禮拜最多去公司兩次。」
她笑道:「我還以為你只會上一天班。」馮昱暢討厭坐辦公室,他從小活潑好動,對運動特別有興趣,學生時代是運動健將,不管是田徑還是各式球類運動都很拿手,還得過好幾屆跆拳道冠軍和散打冠軍。
喜歡體能運動的他寧願到工地搬磚頭,也不願枯坐在辦公室裡開會、處理文書,那些只會把他逼瘋。他曾想過進入軍隊跟警局,但當兵時見識到了官僚系統的僵化跟腐敗,便打消成為職業軍人的念頭。
退伍後,他開了一家武術館,除了教授小孩、成人跆拳道外,這兩年開始訓練民間公司的保鑣跟保全人員。
「我對監控系統有點興趣,所以想看看他們怎麼弄的。」馮昱暢說道。
「是監視器之類的嗎?」她偏頭問道。
他頷首。「不過那先不急,我得先幫他訓練一批私人保鑣。」
國外的影視明星來台期間都有保鑣,朱爸在演藝圈人脈廣,認識的明星又多,也算是小朱的助力,或者說,朱爸買下保全公司其實就是在幫自家兒子鋪路。
兩人又聊了一會兒,見時間差不多,連舒婭俏皮地親親他的臉頰,像個家庭主婦般送他到門口。
「晚上妳別煮了,我們去吃大餐。」他說道。
「好啊。」她甜笑著說。
兩人交往的這一年來,雖然偶爾有些吵嘴與磨擦,但平心而論,馮昱暢對她很好,三不五時帶她上餐廳享受大餐,也不介意她刷他的卡買衣服跟包包。
但這些並非毫無限制,他覺得女人愛漂亮、花點錢打扮自己沒關係,但一個包包買到十幾萬就太過火了。他的信念是人生當然要享受,對自己好一點不需有愧疚感,但絕對不是奢華跟浪費,品牌不是重點,重點是好用。
男女交往的過程,其實就是一直在試探對方的底線、瞭解彼此的價值觀及個性,目前來說,他們都很合拍,不管是床上還是床下。
馮昱暢出門後,連舒婭伸了個大懶腰,倒回床上睡回籠覺。
開了一個小時的會,細節大致確定後,朱信輝立刻散會,待職員都走出會議室後,他癱靠在椅背上。
「為什麼開一個小時的會比我打一天的電動還累?」
馮昱暢笑道:「我也覺得比我練一天的跆拳道還累。」他不自覺地轉了下脖子,起身走到窗戶邊讓身體動一動。
留在會議室的另一人蔡明振迫不及待問道:「少女時代真的要來台灣?我可不可以跟她們要簽名?」
「可以。」朱信輝頷首。「只要你這禮拜把監控系統都弄好就可以。」他咧嘴而笑。
蔡明振是他打線上遊戲時認識的玩咖,兩人認識三年多,蔡明振本身就是搞通信、監視器的工程人員,朱信輝便把他網羅過來。
「啊?很多耶,除了社區的還有一些店家──」
「底下又不是沒人,把工作分出去。」朱信輝打斷他的話。
「技術人員根本不夠。」蔡明振提醒他,之前的老闆在公司快不行時裁掉了不少人,雖然這幾天有人來應徵,但有些經驗不夠,還得再訓練才能上場。「阿暢你不是也想學?明天開始學,安裝不難,很快就上手。」
「好。」馮昱暢頷首。
「你要不要一起來?」蔡明振轉向朱信輝。
「我沒阿暢那麼好學,我跟人家約好了要打副本。」朱信輝攤手。
「靠,我在這裡給你賣命,你去玩遊戲,公不公平啊!」蔡明振發出不平之鳴。
「誰教我是老闆,哈哈……」朱信輝笑得猖狂。
蔡明振瞪他一眼,拿起桌上的筆丟過去。
「你們兩個……」馮昱暢搖頭,他也玩線上遊戲,但不入迷。「小朱你也收斂一點,公司不是丟給其他人就可以不管的。」
「我知道。」朱信輝抬起手示意他別講了。「要戒也是慢慢戒,我現在多克制啊。」他以前是一天到晚耗在遊戲上,現在已經減少一半的時間了。
蔡明振又牢騷了幾句後,才不甘願地走出辦公室。「怎麼我就沒生在有錢人家裡?」
「你也有出息點。」馮昱暢好笑地推他一下。
「唉,知道啦,一種人一款命。」蔡明振仰天長歎。「對了,我有件事要跟你說,很重要。」
「什麼?」
他走進自己的辦公室後,才道:「你女朋友叫什麼名字?」
馮昱暢瞄他一眼。「怎麼突然問這個?」
「用說的說不清楚,你來看。」他坐到電腦前,點了幾下滑鼠。「我前一個公司跟景園社區有合作,除了派駐警衛以外,也負責維修他們的監視系統。上禮拜我去社區檢查的時候,剛好從監視器看到你女朋友坐電梯下來。我只看過她兩次,所以根本沒認出來,只覺得她有點面熟,當時沒多留意,但好死不死前天我在整理電腦的相片,剛好看到這一張──」
他指了下螢幕中央,一個正笑著在馮昱暢臉頰上塗奶油的女人。
馮昱暢認出那是半年前他生日時,幾個朋友帶了生日蛋糕來家裡慶祝,連舒婭頑皮地沾了白色奶油抹在他臉上。
「然後呢?」馮昱暢催促,他不曉得蔡明振到底想說什麼,但直覺不是好事。
「然後我把照片印出來拿去問管理員。」他不好意思地說。「你別怪我多事,我就是好奇,那時候在電梯裡,除了她還有一個男的,兩人說說笑笑的。」他又給馮昱暢看電梯內的監視影像。「我想他們可能是朋友,但也可能不是。我掙扎很久,一直在想要不要去問,又不關我的事,知道了又怎麼樣,還可能被你怨恨,但好奇心──」
「好了,不要廢話,講重點。」馮昱暢不耐煩地說。如果連舒婭背著他亂來,他會立刻叫她滾出他的地盤。
「好吧,告解完畢。」他故意在胸前劃個十字。「我拿照片去問管理員,結果你猜怎麼樣?」他望向馮昱暢,雙眼閃亮。
「你欠揍是不是?」馮昱暢瞪他一眼,示意他有屁快放。
蔡明振深吸一口氣,難掩興奮地說:「管理員說她剛搬走,那個男的不記得了,可能是她的朋友,也可能是男朋友,他們不會隨便問住戶私人問題──」
「重點。」馮昱暢踢了下他的椅子,力道之大差點讓他往後栽。
「靠!」蔡明振趕忙抓緊桌子。「重點來了,管理員說,游小姐個性很好,人很隨和。」
馮昱暢皺了下眉頭。
「我一開始沒發現,後來又覺得哪裡怪怪的,你女朋友姓什麼我忘了,但是好像不姓游,聽起來不大對。」他挑眉問:「你女朋友不叫游幸芳吧?」
馮昱暢露出疑惑之色,一時弄不清發生了什麼事。「你確定管理員沒記錯名字?」
「你想的跟我想的一樣,住戶那麼多,管理員有可能搞錯,但是管理伯伯一再強調他沒記錯,還翻了住戶名單確認。」蔡明振強調地說。「最後他也被我弄得神經緊張,一直問我發生什麼事,為什麼我要一直確認游小姐的名字,我只好隨便找個理由搪塞,趕快走人。」
原本心有疑惑的馮昱暢開始覺得一股怒火襲上心頭。這到底怎麼回事?為什麼一個人要使用兩個名字?
蔡明振見他神色難看,不用猜也曉得他女朋友肯定不叫游幸芳。「我昨天想了很久……她會不會是間諜?」
馮昱暢瞄他一眼。「電影看太多,有可能嗎?」
蔡明振欲言又止。難道要他說你女朋友是不是劈腿?可是劈腿就劈腿,需要大費周章換一個名字嗎?
馮昱暢也曉得他欲言又止的眼神代表什麼,他十之八九是被劈腿了,一想到這兒,心中頓覺一團怒火燒起。
他二話不說,拿起手機就要打回去,但按下最後一個鍵時,突然又掛掉。
萬一她聞風而逃,他不就白白被耍了?
不行,他要親自去逮她,當面對質。
一路上,馮昱暢氣得夠嗆。不管真相究竟為何,他徹徹底底被當傻瓜耍了,直覺便認為自己不是綠光罩頂,就是被仙人跳。
會想到仙人跳是因為她若背著他劈腿不需要換名字,除非她從事的是非法行為,問題是他們都交往一年了,她有的是機會,怎麼遲遲沒動手?
越想越煩躁,他不知自己幹麼替她想原因、找理由,無法發洩的怒火不停往上衝,幾乎要漲破他的胸腔、奔竄而出,握著方向盤的雙手也越來越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