瞿峰反握住她的手,睡眼惺忪跟在她身邊,一臉隨時都要睡著的樣子。
「你幹麼睡在門口?」她問。
「因為我不想浪費時間追你到天涯海角,所以決定緊迫盯人。」他緊盯著她的眼,覺得他的態度和昨晚似乎有些不同,卻又也不敢大意放鬆。
何舒雅帶他到廚房裡讓他坐下,在咖啡煮好之前,先給他一杯溫水和幾片蘇打餅乾。
瞿峰吃著餅乾、喝著溫水,然後趴在桌上,看著她為他忙碌的樣子,他連眼睛都捨不得眨。
時間像回到了過去,她依然是當年那個替他做甜蜜蜜早餐的小朋友。只是,小朋友的言行舉止變得更加利落,不過做事的專注態度依然沒變。
「幹麼一直看我?」她到了咖啡給他,聲音因為這樣熟悉的場景而有些顫抖。
「你知道為什麼的。」他啞聲說道,緊握住她的手。
她低頭望著他,眼眶扎染一熱。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要隱瞞的……」她的手指緊張地握成拳。
「該說對不起的是我,因為我的所作所為然你沒法子相信我會為你安定下來。」瞿峰執起她的手,將她拉到身前。「老實說,我自己也不知道如果當年我曉得你有孩子了,事情會發展成怎麼樣。我知道我會負責,但我不確定我是不是會有被人限制住的感覺……」
「沒關係,那畢竟是我不顧後果才惹出來的事情。」
「不,是我當時沒把話說清楚,才會造成了這樣的誤會。那時候,如果不是因為喜歡你,我不會帶著你東奔西走。你應該知道我有多麼容易不耐煩。我一直沒開口說出喜歡,就是不想破壞我們之間的關係……」他急聲說道,緊握住她的肩膀,恨不得把這些話全刻在她腦子裡。「你對我來說是特別的,你知道,對吧!」
「過去都過去了。」何舒雅低頭望著他多了歲月痕跡的臉龐,在他鬢旁看到一根白髮,她不自覺地咬住唇,輕撫著他的臉龐。
「真的是你啊……」她捧著他的臉龐,對他微笑,淚水啪地落在他的臉上。
瞿峰攬過她的腰,將她拉到懷裡,低頭重重吻住她的唇。
「我想你我想你我想你……」他在她的唇上訴說著他的想念,隨著思念的句子加深了這個吻。
何舒雅攬緊他的頸子,原本以為自己已經忘記他的烈酒般的氣息,此時才知道她從來沒忘記,她只是封鎖了記憶,假裝不知道他有多容易讓她失去理智……
她聽見自己的低喘聲,感覺到他貼著自己的身軀有多熾熱,她的身軀又有多麼地想要他……
咕咕!咕咕!咕咕!
店裡的咕咕鐘驀然想起,何舒雅茫然地抬頭,這才驚覺兩人都已經衣衫不整……
她的理智頓時回籠,羞怯地發現他竟在光天化日下放縱至此。
「等等……」她急忙拉下被撩高的T恤。
「再等下去,我都老了!」他吻著她的頸子,繼續黏在她身上。
「你的鬍子很扎人。」她推了下他的肩膀。
「這是嫌棄的意思嗎?」瞿峰癟著嘴,一臉受傷地說道:「我以為你會認為我這樣很有男人味。」
他孩子氣的模樣讓她低笑出聲,在他的鬍渣上印下一吻。「我喜歡,但我的皮膚會痛。」
瞿峰挑起她的下顎,果然看見她的臉頰及頸子,都被磨除了幾道紅痕。
「幸好剛才沒繼續往下親。」他喃喃自語地說道。
她捶他一拳,從他懷裡站起身。
「我還是李正隆的女友,你不該吻我的。」
「誰說的!」他一拍桌子,橫眉豎目地站起身。「等我宰了他之後,你就——」
何舒雅輕啄了下他的唇,用指尖點住他的唇。
「不許動他,我會和他把話說清楚的。」
「那你現在就打電話給他。」他馬上拉著她到電話邊,應把話筒塞到他手裡。
「不要催我,我希望當面跟他把話說清楚。畢竟,他對我和莫莉很好。」
「我會對你們更好。」一想到如果不是他突然出現,他的女人和女兒就要被別人納入羽翼之下,瞿峰雙唇緊抿,臉龐冷硬得有如石像。
何舒雅見狀,扯了下他的手臂。
「你是在生我的氣嗎?」她輕聲問道。
「是!如果你要給其他男人機會,幹麼不打電話和我聯絡?你簡直莫名奇妙。」他繼續臭著臉,不客氣地說道。
「要我怎麼打電話給你?說『好久不見,你女兒已經三歲了?』」
「只要你願意,一定想得出方法的。」
「我都說『對不起』了……」她的頭愈垂愈低,故意裝得可憐兮兮的。
「你也知道大叔就比較愛碎碎念。」他連忙放輕語調,輕撫著她的頭,柔聲說道:「好了,沒事了,快點做早餐給我吃,我快餓昏了。」
何舒雅心底竊笑地轉身拿出吐司,打了個蛋,加了很多楓糖,替他做了一份法國吐司,煎了幾片培根,期間還先送上一盒淋了蜂蜜的水果丁到他手邊。
他看著她送來的早餐,拚命嚥口水。
「我像在做夢。」他說。
「我幫你確認一下。」她一臉無辜地捏住他的手臂,狠狠一擰。
「你故意的!」瞿峰痛到五官皺在一起,齜牙咧嘴地大叫出聲。
「我是在幫你提神。」何舒雅低笑出聲,拍拍他的頭。「快吃吧。」
瞿峰發誓,如果有人膽敢像他一樣拍他的頭,當他是小狗一樣,他一定會讓那個人悔不當初。
可拍他的人是何舒雅!他可以隨便她拍,任由他捏圓搓扁。
瞿峰感覺嘴角發痛,因為笑得太得意。
「笑得像笨蛋。」她咕噥一聲,轉身替自己準備麵包、沖泡紅花茶。
「媽媽,我醒來了!刷牙洗臉完了!」女兒用電話上的擴音器大聲地說道。
何舒雅按下擴音鈕,對著話筒說道:「那就下來吃早餐。」
「我也要說!」瞿峰接過電話,大聲地說道:「爸爸來了!」
電話那頭傳來一陣噎住的聲音,然後電話就被掛斷了。
「她不理我?」瞿峰垂頭喪氣地抓著電話,真的想痛哭出聲。「小孩這麼喜新厭舊嗎?才隔了一夜,她就已經對我棄之如敝屣……」
「爸爸爸爸爸爸爸爸爸爸爸……」莫莉大叫大嚷的聲音從樓上傳來,小傢伙咚咚咚的腳步也在同時傳來。
瞿峰在瞬間衝到樓梯口,莫莉也正巧在此時拉開門。
「爸爸!」
「寶貝!」
莫莉一躍而下,瞿峰一把抱住女兒,兩個人快樂地抱成一團。
「有土的味道!」莫莉抱著他的脖子,大聲地宣佈道。
「因為我身上種了一朵茉莉花,當然要有土。」他笑著說道。
「莫莉不是花。」莫莉對著他傻笑。
瞿峰一看女兒笑得眉眼彎彎,整顆心都融化了,很不爭氣地發現自己居然很想哭。
要命!這個可愛的小傢伙體內居然留著他的血液。
「爸爸今天比較醜。」莫莉捧著爸爸的臉,大聲宣佈道。
「因為我昨天睡在門口,很可憐,所以變醜了。」瞿峰抿著唇,把頭靠在女兒肩膀上撒嬌。
「爸爸跟我睡。」莫莉興奮地抓住他的衣領。
「好!」莫莉一開心就拍手。
「一點也不好。」何舒雅連忙跳起來阻止,免得瞿峰真的把家當全搬了過來。
他們分開了四年,彼此都有許多生活習慣要調式啊。
何舒雅雙手叉腰,看著這對抱在一起的父女,好氣又好笑地說道:「住的事情,我們再討論,但我先警告你,不許寵壞她。」
「媽媽好凶喔。」瞿峰裝出害怕的樣子,緊緊抱著女兒。
莫莉格格笑著,笑得整個人趴在爸爸肩上,嬰孩似地四肢飛舞著。
瞿峰聽著她的笑聲,第一次知道天使笑起來該是什麼聲音。他看著女兒,除了傻笑之外,什麼事也做不出來。
「哈哈哈……」一分鐘後,莫莉還在笑。
「她這樣沒問題吧?」瞿峰捧住女兒笑得紅咚咚的臉孔,就怕她岔了氣還是喉嚨痛。「要不要去看醫生?」
「沒事,她一開心起來就會這樣。」何舒雅好笑地看著瞿峰緊張兮兮的樣子。
「你們母女倆,根本就是老天派來讓我知道什麼叫做緊張的。」他咕噥了一句,抱著女兒在椅子上坐下。
「那表示你原本什麼都不在乎。」何舒雅不以為然地說道。
「那表示我很在乎你們。」瞿峰一把握住何舒雅的手,把她拉到身邊。
零零零零零零零零零……
電話鈴聲打斷他的話。
何舒雅走了幾步,接起廚房分機電話。
一聽到李正隆的聲音,她背過身,可以不看瞿峰表情,免得被他影響。
「嗨,早安……我睡得還是可以。不用了,我已經做好早餐了,謝謝……是……對……我知道,我想我們需要談一談。晚上九點之後可以,嗯,再見。」
何舒雅掛上電話,回過身,卻一頭撞進瞿峰的懷裡。
「那傢伙打來的?」他握住她的肩膀,濃眉緊鎖在一起。「對他說話幹麼那麼溫柔,對我說話就凶到不行。」
「他又沒做什麼對不起我的事,而且還要送早餐過來給我,我幹麼凶他?」她也皺著眉回望著他。
瞿峰聞言,身子一僵,突然發現自己有多糟糕。
人家一來就把她當成公主,他則是一來就把她當成廚娘。
因為他的才能,他早已習慣把別人對他的好視為理所當然。這些年來,除了回報以讓世界變得更美的建築之外,他其實什麼也不會。他甚至不知道該如何對何舒雅好——即便他在過去為她做了許多創作,但那也是為了抒發他對她的思念。
見鬼了!他活了這麼多年,第一次知道自己原來一無是處到這麼可恥的地步。瞿峰抓著鬢,挫敗得想給自己一拳。
「是我主動說做早餐給你吃的。」何舒雅扶了下他的臉龐。
「你總是懂得我在想什麼。」瞿峰扯了下嘴角,一臉苦相。「但我還是覺得自己很糟糕。」
「爸爸快點說你以後會乖乖,媽媽就不凶了。」莫莉以為爸爸被罵,連忙跑到他身邊,教誨似地說道。
「我保證以後什麼事都聽你媽媽的話。」瞿峰很受教地點頭。
「那你不許搬過來住。」何舒雅好整以暇地說道,才不認為他有那麼容易妥協。
果然,瞿峰聞言立刻跳起身噴火。
「為什麼不行?除非你對李正隆餘情未了。」
「我和你才是餘情未了。在這件事上,他是受害者。」何舒雅雙臂交握在胸前,耐著性子對他講道理。
瞿峰眼眸一瞇,沒好氣地說道:「我被蒙在鼓裡,難道就不是受害者?」
她心虛地咬唇,輕聲地說道:「對不起,我會盡力彌補。」
「該死的,該說對不起的人是我,你真的讓我覺得自己是個自私鬼!」瞿峰一下拉住她的手、一下握住她的肩、一下捧住她的臉龐,實在不知道該怎麼樣表現出內疚的樣子。「反正,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是我的表現讓你不安心,你才會收拾包袱走人。」
莫莉走湊到一旁,抱著爸爸的腳問道:「爸爸——什麼叫做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
「就是——」瞿峰撈起女兒,忍不住親親她的小臉。「所有的錯都是我的錯。」
「所以,我昨天打破杯子也是你的錯?」莫莉睜大眼睛,一臉興奮地問道。
「他的錯是他的錯,你的錯是你的。」何舒雅拉過女兒的專屬座椅,示意瞿峰抱她坐下。「我弄牛奶麥片給你喝。」
「要加可可球!」莫莉說道,回頭給爸爸解釋。「可可球很甜很好吃。」
「那我也要一碗……」他心情大好地舉手說道,卻馬上皺眉站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