綺薰迎向他充滿歉意的雙眸,聲音低低的。
不可否認,她依然對他有感覺,在心底深處仍舊留有他的位置,畢竟他是她這輩子唯一深愛過的男人。
這幾年,她的身邊一直不乏追求者,但她已經沒有辦法讓其他的男人再進入心底這麼深處。
“沒有。”
他搖頭,眼底浮現一抹難堪的愧色。
兩人分開後,唐可雁猶如中了樂透大獎般,興高采烈地向他告白,傾訴她多麼辛苦努力地改變自己,要成為他喜歡的類型,甚至在情緒激動下不小心脫口說出偷偷跟蹤過綺薰,模仿她的衣著風格,還看過綺薰為他做的行事歷,暗地裡記住兩人之間的重要日子,找各種理由迫使他必須去陪她、照顧她等事情。
那時他才意識到,唐可雁一直在跟綺薰爭寵,一點一點的分化他們的感情,傷害他們的婚姻。
“你照顧她的承諾還在嗎?”
綺薰單刀直入,問得相當直接。
唐可雁的存在猶如一根梗在喉間的刺,教她吞咽不得,痛苦至極。
當年她無法忍受如此扭曲的關系,任憑一個外人來瓜分自己丈夫的寵愛,如今有了恩恩的存在,她更不想讓自己的孩子承受這些苦。
誰知道一個嫉妒的女人,會做出什麼事來呢?
“……在。”
他的喉頭猶如被掐住般,艱難地逸出聲音。
那年他拒絕唐可雁的告白之後,兩人的關系變得有點僵,依然有往來,只是沒了以前熱絡的互動。
他依然遵循父親生前的囑咐,按月匯三萬元進她的戶頭,維持她的生活開銷。
畢業後,唐可雁提議要開精品小店、咖啡廳等,他依然提供一部分的資金,除了金錢往來,再無其他了。
“那……很好……”她漾出一抹脆弱的笑容,苦澀地說:“在丈夫與兒子的角色裡,起碼你有一個角色扮演得很好。”
她的心再度被他的話擰痛了。
“小薰……”
他深邃的眼眸溢滿痛楚,箝住她的肩膀,強忍著把她拽往懷裡擁抱的渴望。
“關馳,我是一個很小心眼的女人,我的心也很小,容納不了那麼多人。以前我以為自己可以愛你所愛,包容你所包容的,但事實證明不是這樣……我很自私的,占有欲也很強,如果不能完全擁有,不如就不要有……”她望著他,低聲地說:“當年我無法容忍的,並不代表我現在就能忍……”
“但是我需要你……”
關馳姿態卑微地說,墨黑的眼底閃過一絲痛楚,懇求的語氣完全沒了平日的堅毅。
“關馳,你並不需要我,沒有我,你還是過得很好啊!”她秀氣的臉上漾起一抹脆弱的苦笑,道:“現在的你比當初我們在一起的時候還要好,還要成功,你完成自己的理想,成為一家公司的經營者……”
綺薰的眉頭匆地皺了一下,對他經營的“聯旭電通”有種模糊的印象,明明她鮮少翻閱商業報刊,卻總覺得這間公司的名稱似曾相識。
“但我的心裡並不好過。”
關馳頹然地垮下肩,沮喪得猶如一個戰敗的斗士。
失去綺薰的這些年,他的心底仿佛破了一個大洞,再也填補不起來,感覺體內某部分真實的自己已經隨著她的離去而死去。
不管下榻在多奢華舒適的飯店,也沒有待在她的身邊溫暖;嘗過再精致的佳餚,也沒有她親自做的家常菜美味。
最後他才意識到,她很努力地為兩人營造出家的溫暖與氣氛,只是當時的他錯過了。
有一回,他和同事到中式餐館吃飯時,無意間瞥見菜單上那道“鹹蛋苦瓜”,那時他才明白什麼叫做“家常菜”。
原來那種味道,叫做幸福。
“關馳……”
綺薰逸出一聲無奈的歎息,看到一個平日如此驕傲強悍的男人在自己面前曝露出心底最深層的脆弱與挫敗,說不威動是騙人的。
何況這個男人還是自己深深愛過,至今未曾遺忘的人。
“我知道自己沒有立場要求你馬上回到我的身邊,但至少給我一個重新追求你的機會。”關馳又退讓了一步。
“何必呢?”她搖搖頭,苦笑道:“當初要是能忍,我們就不會分開了。”
她依然堅持住底限。
“小薰……”他低啞的聲音飽含著痛苦。
她轉過身,不忍看他懇求的臉龐,怕自己把持不住會心軟。
關馳扣住她的皓腕,長臂一伸,將她拽進懷裡,用力地環抱住她。
“不要這樣……”
她被他囚困在懷裡,軟弱地掙扎著。
他強硬地扣住她的後頸,俯下身,吻住她的唇,吞噬她未竟的話語與呼息,仿佛只有用最直接的方式才能表達內心對她的思念與渴望。
他精壯的胸膛緊密地貼覆在她柔軟的嬌軀上,熾熱的嘴來來回回刷過她溫潤的唇,熱情地需索著,企圖要喚醒兩人愛的回憶。
她感覺到一股男性陽剛熾熱的氣息強硬地灌入她的口鼻,他溫熱的舌強悍地撬開她的貝齒,滑入她的口中,熱情地蹂躪她的唇。
當他們舌尖相觸時,仿佛有一股電流在兩人的身體內流竄,迸發出一股熾熱的激.情。
他的吻軟化她的意志力,撩撥起她體內的熱情,雙手宛若有意志般攀向他的頸項,回應他的吻,感受著屬於他的獨特氣味,令她既暈眩又依戀不已。
她在他的吻裡嘗到激.情、歉疚、悔恨、溫暖、思念與無限的愛戀……
良久,他依戀不捨地離開她的唇。
“小薰,我們別騙自己了,你對我還是有感覺的。”他滿足地端睇著她披吻腫的紅唇。
她驀地推開他,轉身拉開門離去。
“小薰——”關馳在她身後呼喊著。
綺薰顧不得外頭正在下雨,沖出騎樓,隨手攔了輛計程車,跳了上去,難受地從後視鏡裡看著關馳頹然地佇立在紛飛的細雨中,帶著一顆悸動的心逃離關馳的身邊。
二十余坪大小的空間裡,淺米色的漆牆,配上同樣暖色系的淺咖啡色布面沙發。
牆邊的櫃子上整齊擺放著各式各樣的繪本和童話故事書,還有一整組的湯瑪士小火車、樂高積木等。
小巧的陽台上種植著好幾盆綠色植物和花卉,可愛的小白花迎風搖曳,惹來幾只小麻雀停棲在欄桿上。
一抹嬌纖的身影在流理台前忙碌著,空氣中散逸著烹煮食物的香氣,儼然是一幅幸福家庭的畫面,唯一美中不足的是矮櫃上的全家福相框裡,只有一個素雅女子與一位可愛的小男孩親暱摟抱在一起,宣告了男主人的缺席。
“媽咪,我們回來了,快開門——”
門外傳來一陣童音,伴隨著清脆的門鈐聲。
綺薰脫下腰間的圍裙,將瓦斯關熄,趿著脫鞋,走到亥關處,將門拉開,瞧見一位年輕高大的男子抱著恩恩。
“媽咪,我們回來了。”
恩恩揚聲喊道,小小的手裡還拎著一個大提袋。
“景威,謝謝你送恩恩回來。”綺薰柔麗的臉龐噙著一抹笑容。
“綺薰,不用跟我這麼客氣。”孫景威黝黑的臉龐笑得有幾分靦腆,以一副慈愛的口吻說:“我跟恩恩可是超級好朋友,我們是麻吉歟!”
“對啊,是麻吉!”恩恩附和道。
“恩恩,下來,這麼大了不要再讓威叔叔抱了。”綺薰輕說道。
“可是威叔叔說等會兒要當馬給我騎歟,我們要玩官兵捉強盜。”
恩恩摟住孫景威的脖子,硬是不肯下來。
綺薰的腦海不禁浮現一幅景象——恩恩跨坐在關馳的肩膀上,父子倆和樂融融的溫馨畫面。
她忍不住加重語氣命令道:“恩恩,下來!”
“好嘛……”
恩恩心不甘、情不願的松開環住孫景威脖子的小手。
“這樣才乖。”
她蹲下身,輕撫著他的發心。
她明白恩恩對父親的渴慕之情,也知道這樣的舉止很殘忍,但孫景威畢竟不是恩恩的父親。
“你手上拿的是什麼東西?”她瞧見恩恩的手裡拎著一個百貨公司的提袋。
恩恩抬起圓亮的大眼睛,瞥向孫景威,兩人異口同聲地說,,“獎品!”
“什麼獎品?”她微微地蹙起了眉頭。
“抽獎的獎品!”
恩恩圓亮的眼珠子轉了轉,大聲喊道。
“去哪裡抽獎得到的獎品?”她繼續追問,只見恩恩雙手扭絞著,不安地望向孫景威,尋求援救。
“綺薰,這是我和恩恩一起去逛百貨公司的……”孫景威頓了頓,旋即說道:“一個機智問答活動得到的獎品。’
“是嗎?”她微瞇起美眸,表情有些嚴肅。“恩恩,媽咪說過,說謊的孩子會怎樣?”
“鼻子會跟小木偶一樣,愈變愈長。”
恩恩垂下臉,盯視著自己的鞋尖。
“袋子裡的玩具怎麼來的?”
“威叔叔買給我的。”
恩恩咬著下唇,一副做錯事的表情。
孫景威插口說道:“綺薰,你別責怪恩恩了,是我和恩恩去逛玩具部時,我自己想買給他的,因為怕你生氣,所以我們才編了一個理由。”
“恩恩,你先進房間去,媽咪有事要跟威叔叔聊一下。”綺薰命令道。
“那這個樂高玩具也能拿進去嗎?”恩恩小聲地說。
“你先跟媽咪說,你今天做錯了幾件事?”
綺薰凝看著寶貝兒子的臉,沈聲詢問。
“第一,早上時偷偷把牛奶倒進花盆裡。”
恩恩迎向綺薰嚴肅的臉龐,誠實地招供著。
“還有呢?”
綺薰微瞇起美眸,繼續道。
“第二,上廁所時沒有把馬桶蓋掀起來。”他無辜地扭絞著手指。
“再來。”
“第三,到百貨公司跟威叔叔要樂高玩具。”恩恩說。
“還有沒有?”
“第四,向媽咪說謊。”
“那你說,你需要接受什麼懲罰?”綺薰反問他。
恩恩偏著頭想了一下,媽咪曾經說過,做錯一件事就要吃一次自己不喜歡的食物,現在他做錯四件事,該不會要接受四種不同食物的懲罰吧?!
“紅蘿卜、茄子、青椒、花椰菜。”
恩恩數了數,想到桌上全都是自己討厭的食物,小臉瞬間垮了下來。
他完蛋了!
“很好,你可以把樂高積木拿進去房間了。”
恩恩拎著提袋,朝著孫景威說道:“威叔叔,謝討你的樂高玩具。”
“不客氣。”孫景威摸了摸恩恩的頭。
當恩恩進入房間後,綺薰由皮包裡拿出幾張鈔票遞給孫景威。“這是樂高積木的錢。”
“綺薰,是我自己想買給恩恩的。”孫景威硬是不肯收下鈔票。
“景威,我知道你是一片好意,但這會影響我教育恩恩,我不希望恩恩養成隨手跟人家要禮物的習慣。”綺薰表情嚴肅地望著孫景威。
“綺薰,我不是別人……”孫景威的目光直勾勾地盯視著綺薰,黝黑的臉龐浮現一層難以察覺的窘紅,吞吞吐吐地說:“我只想照顧你和恩恩。”
綺薰聽出了他的弦外之音,不著痕跡地拒絕孫景威的告白。“景威,我有工作,有收入,我一個人就能把恩恩照顧得很好,謝謝你對我們的關心。”
“其實……我喜歡你很久了……我真的可以把恩恩當成自己的小孩來疼……我會是個好父親……”孫景威的雙眼滿是愛慕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