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想擁她入懷,永不放——
「學長,好久不見。」電話切了擴音,吳綺紅就在一旁,安詠竺用最生疏的口氣問:「我想請問你,願不願意接受我們報社的採訪?」
他挑眉。「這問題你們報社的人剛剛才打來問過,我已經拒絕了。」她怎麼了?她甜柔的嗓音聽起來有點緊張,他能想像此刻的她正不斷眨眼,美眸可愛地閃爍,這是她緊張時的模樣,他想像著,嘴角微揚,忘了冷。
「那打擾了改天請你喝咖啡謝謝掰掰!」趕快掛,免得他說出不該說的話。
「等等,妳打來就是要問這個?」
「是啊,我們編輯要我問的。」吳綺紅猛打手勢要她撒嬌,「ㄋㄞ」個獨家專訪,她當作沒看到。「那我先掛了——」
「等等。」他輕喚住她,不自禁地想多聽她聲音,和她說話。「今天很冷,妳和小哲有沒有多穿點?」
「有啊。學長你呢?」她隨口問。
「我披著妳織的圍巾,很溫暖。」
而安詠竺被吳綺紅陡然精光四射的眼睛盯著,頭皮很麻,只好用嘴形無聲解釋:是我唸書的時候織給他的!
吳綺紅扯扯唇,也不知信或不信。
他續道:「我正在後山看開發案的土地,我在這邊走了一趟,風景很美,溫泉的水質也很好,經過規劃之後,這裡會是舒適美麗的度假村,希望妳和小哲能常來玩。」
「謝謝你的邀請,學長,我該下班了,沒辦法跟你多聊。」她也想和他聊,但不是現在,吳綺紅虎視眈眈的眼光令她心驚肉跳。
「抱歉,前兩晚本來應該去找妳,但是……」讓她失望了吧?她怪不怪他?是不是為他等門?他想問想解釋想道歉,又不知從何說起。
「莫先生,聽起來你和安安很熟悉呢!」吳綺紅終於忍不住插嘴,一面瞧著左顧右盼、冷汗涔涔的安詠竺。「再考慮看看嘛,接受我們的訪問,保證不會耽誤你太多時間的,這是免費的宣傳機會啊!」
莫唯復愣住,他認得這位吳編輯的嗲嗓,安安怎麼突然把電話轉給這女人?他這才警覺,另一邊的人聲聽起來始終有點距離——她開擴音模式?有人在旁邊聽他們的對話?
「記者會上該說的都說了,要是有什麼需要補充,我會發公開聲明稿,不打算另外接受採訪,請見諒。」他禮貌地響應,回想她剛才不自然的語氣,原來是旁邊有人,這一來就不便多說了。
「我得走了,晚上還有飯局。安安,最後我想對妳說句話……」他看表,微笑道:「這話寫在妳的手錶上。」
她的表?安詠竺不明所以,低頭看表,吳綺紅也擠過來看。她戴秀氣的女用表,素色表面上除了指針、手錶廠牌,哪有寫什麼?
「他要說什麼啊?」吳綺紅一頭霧水。
「我也不知道……」安詠竺愣看表面,這倒提醒她,現在是傍晚五點二十分,她還有十分鐘就能下班,去接兒子——她懂了,五二○,他是在說「我愛妳」!
心坎一甜,她盈盈笑了。
電話裡他和緩的呼吸,似乎也微帶笑意。
「我會想妳的。」他沙啞地說完,便收了線。
我會想妳的……雖然事後安詠竺花了很大的功夫跟吳綺紅解釋,才瞞過去,但整晚心情愉悅輕快,只要抬頭看鐘,星眸便微微發亮,柔唇總隱著一抹神秘的,只有她自己明白的甜蜜微笑。
然後,整整兩天不見他的人影。
她知道他忙,不怪他,既然他忙得沒時間找她,就由她主動打給他,但他總是匆匆聊幾句就得去工作,她也不敢多留他。
她能體諒他的辛苦,但寬慰不了對他的想念,而思念在他和蕭小姐的新聞源源不絕出現時,摻入糾結的鬱悶。
蕭家人很積極,不斷放出消息,營造兩家聯姻的喜氣氛圍,蕭小姐也很配合,在莫唯復的公事空檔,與他如影隨形、出雙入對,兩人儼然就似未婚夫妻。
午後,安詠竺支頤瞧著計算機屏幕,對著最新一則新聞發愣,新聞附有今天中午的照片,照片中的兩人步出餐廳,他紳士地讓蕭宜柔挽著臂膀,蕭宜柔面帶淺笑,他注視著她,微微傾身向她,似乎在聆聽她的話語。
她呆呆凝視他唇畔那抹溫柔,照片裡的天空灰濛濛的,恰似她心裡也佈滿陰霾。無論做了多少心理準備,他要另娶他人的事實,仍像在她心臟上搗了個洞,湧出無邊無際的痛苦,將她淹沒。
新聞內容是記者詢問他與蕭宜柔的婚期,他並未回答。
他當然不會回答——他們有共識,要好聚好散,真到了他要娶別人時,他會讓她第一個知道,與她當面談清楚,在此之前,他不會對外發佈任何消息。
所以,他最終的選擇就是蕭宜柔吧?盼他青睞的名媛不少,為何他會選這個剛結束一段刻骨戀情的女子?
精明如他當然會盤算清楚,肯定是這樁婚事對他最有利,而他對蕭宜柔應該也有好感,畢竟他在感情上帶有理想式的純真,他不會願意和毫無感情的女人同床共枕……
她不自覺地咬緊唇瓣。既然都要和他分道揚鑣,何必在乎他之後要愛誰?
她心坎一陣酸,鬱悶地關掉窗口,突然一陣人聲傳來,她意興闌珊地抬頭望去,不意外地看見某個人又來了。
「各位好啊!」黃姓地主走進報社,精神抖擻地跟報社眾人打招呼。
這位黃先生自從前幾天來接受採訪後,天天往這邊跑,說是關心開發案的狀況,但人來了老是在她附近徘徊,這司馬昭之心太明顯,因此同事們常拿來和她開玩笑,她只能苦笑以對。
黃先生直接踅到她身邊來,她情緒正差,跟他打過招呼,就做自己的工作。
但黃先生並不知難而退,不斷試圖跟她聊,她隨口敷衍,他似是不滿意她冷淡的反應,忽道:「安小姐,我有一條和開發案有關的消息。」
安詠竺一愣。「什麼消息?」
「就是跟開發案有關的嘛,妳知道為什麼地主們的反彈聲浪那麼大?雖然大家扛著保護家園的環保口號,其實都是借口,他們另有目的。」
「什麼目的?」她被勾起好奇心。
「嘿嘿,我知道詳細內情,這會是大頭條,肯定讓妳記個大功!」黃先生熱情地擠眉弄眼。「原本我還在猶豫要不要講,但看妳每天這麼認真工作,讓我很感動很佩服,我決定把這大功勞送妳!」
可她不想受這個有目的的人情,也不相信憑莫氏的手段,會有什麼他們還沒掌握的內幕,搖搖頭。「謝謝你願意和我分享這消息,但我是技術人員,缺乏新聞專業,你還是告訴我同事比較好,相信他們會做適當的處理。」
「處理什麼?」吳綺紅聞聲探頭過來,黃先生立即閉嘴,三言兩語將話題岔開,再待了幾分鐘,他便匆匆離去。
下班後,安詠竺去接到同學家寫功課的兒子,一起去買了菜,才回家。
回到家,面對空蕩冷清的屋子,安閔哲失望地問:「把拔今天不過來嗎?」
「我問問他吧。」她拿起電話,撥給孩子的爸。
那邊手機響了很久,才被接聽,她問了,孩子的爸回答得很簡潔。
「今晚不行。」他壓低聲音,彷彿怕被聽見似的。
「喔。好吧。」她沮喪,一時想不到說什麼,便沉默了。
他也不吭聲,過了五秒,才道:「還有事?」語氣顯然是她若無要事,他打算收線了。
安詠竺猛地惱了。數日不見,他好像毫不在意,為何不問她和兒子過得好不好?為何不談一下他的近況?朋友之間都還會相互噓寒問暖,他連這幾分鐘的問候也吝惜給她嗎?
還是他今晚也和蕭宜柔有約,連幾分鐘都不想被她耽擱?
她咬唇。「你現在有空嗎?」
「怎麼?」
「我……我想跟你聊天,我有點無聊,可以陪我說話嗎?」從不曾對他任性,總是乖順地等著他,她也想任性一次,他可以陪蕭宜柔,為何不能陪她?
「我在開會,在聽主管做簡報。」他低沈的嗓音像是無奈或不悅。
她錯愕。「咦?你還沒下班?」抬頭看鐘,都快六點半了。
「還沒,有點狀況要處理。」
「既然在開會,那你幹麼接?」乾脆不接聽不就好了?
「我以為我不接,妳會掛斷,但妳沒有,我怕妳有什麼急事,還是接了。」
他平穩的口氣有點不耐煩,但並未責備她,反而更令她歉然,是她打擾他了。「呃,其實沒什麼……」
「原來只是這點小事,那就這樣,我繼續開會了。」他冷冷說完,掛斷。
安詠竺遲鈍地呆愣了幾秒,遲來的惱怒讓她倒抽口氣,什麼叫做「只是這點小事」?對,等他吃晚餐的確不是什麼頭等大事,但是——他們還能在一起吃幾頓飯?他應該比她更清楚,這怎麼會是他輕描淡寫的所謂「只是這點小事」?
或許是她想太多,他只是因會議被打斷而不高興罷了,而她正在吃蕭宜柔的醋,忍不住將他的反應放大解讀,他最後的輕蔑可能是無心的,但還是讓她感覺受傷。
她鬱悶著,無精打采地做了晚飯,和兒子用餐。
也許是看出她臉色不好,兒子今晚很乖,自己洗澡溫書,早早上床睡了。
她卻了無睡意,只好找事做,看看書、做點家務,但心不在焉,老是走神。滿屋寂靜,她偶然發出的聲響更顯刺耳,低溫凍人,柔和的燈光也凝結,她早已習慣一個人度過冷清的夜,今晚的孤獨卻特別難熬。
整理衣物時碰到那套性感內衣,她發怔,至今還沒有機會穿給他看,想起送她這份禮物時,他促狹的眼神、曖昧的話語,她微笑,笑容剎那又凝結——當時景況,相信他也記憶猶新,怎能一轉頭就去找蕭宜柔,彷彿一點掙扎都沒有?
她曾質疑他的愛是電燈開關,會不會他早已關閉了對她的感情,而她卻傻傻地兀自沈醉?已經夠灰心的心靈,被自己打擊得更亂更慌——
不行,不能再想了,她鬱悶地決定去睡,於是踅返書房,準備將計算機關機,卻見計算機屏幕上顯示的報社網站,多了一則只給她這管理員看的秘密留言,其中只有一張照片,留言者還顯示了個人資料,因此她一看就知道是黃先生。
照片中有幢建築物,她認得,是莫唯復大哥的私人招待所。照片下的說明寫著「地主們的秘密聚會」——是什麼意思?難道是指莫大哥招待過地主們?
即便有,想必也是為了收購土地,沒什麼好大驚小怪,但黃先生特地給她看這照片,莫非另有隱情?和他下午想告訴她的事有關嗎?
安詠竺遲疑了下,回復訊息,詢問他照片的內容,不到半分鐘就有響應。
「我握有更多照片,妳要是想看,我們約在報社外那家便利商店見面。」
現在?已經十一點多了,明知這人的居心,約她出去絕不單純,乾脆通知總編輯,讓他去處理吧!她拿起電話欲撥號,但想了想,又回了一則訊息。
「這麼冷的天氣,我不想為了一個完全不明白的事件出門,能否請你多少透露一點?」她得確認這事是不是真有新聞價值,免得讓總編輯白跑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