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我誠心邀請你到我的餐廳工作,你居然乘機利用我,跟著我出席私人聚會,好讓你朋友瞭解我是什麼樣的男人,然後間接促成今晚的爛相親?」他沉冷的黑眸緊緊鎖住她的視線。
「我真的很抱歉……」馮順心雙手握住他的大掌,試圖躲開值的怒氣,無奈她雙手的力氣仍敵不過他一掌的力道。
「我不想再從你口中聽到這句話!」
向宣狂發怒的眸子裡快速閃過一抹慾火,如此近距離的望著她,居然讓他萌生想吻她的衝動。
「不然你要我怎麼做?」她只好放棄拉開他的企圖,用力瞪著他。
「到我的餐廳工作。」他沒忘記自己一直以來的目的。「既然事情的開端因此而起,就以此為結束。」
「好。」馮順心一口答應。
她實在想不出拒絕的理由,老師那裡的職缺沒有了,她需要一份工作,而他那裡剛好可以提供一份她始終嚮往的工作,既然如此,又有何不可?
「好?」這聲答應來得太突然,反倒令他瞬間有些失神。「這可是你自己說的,我不接受反悔。」
「我知道。」馮順心見他怒火似已全消,伸手輕輕一揮,便恢復自由。以為這樣就已擺平了他,她吁了口氣,伸手抱回她的紙箱。
「很好。」向宣狂嘴角微勾,終於露出一抹滿意的輕笑。
「明天見。」她雙手抱緊紙箱,向他道別。
「什麼明天見?」他眼神一閃,懶洋洋的瞄向她。
「我之前有上網查過你的餐廳資料,明天我會直接去報到。」她現在只想盡快回家洗澡睡覺,好迎接嶄新的明天。
「誰跟你說這個!」向宣狂沒好氣地哼了聲。
馮順心不解地看著他,手中過重的紙箱讓她不得不稍微調整一下姿勢。
他見狀,再度動手搶過紙箱,走向路旁,然後打開跑車的後車箱,將它放進去,接著走回駕駛座的車門旁。
「上車。」見她站在那兒不動,向宣狂打開車門,對她下令。
「去哪裡?」馮順心沒有動作,只是直勾勾的看著他問。
向宣狂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冷冷的挑高一側的眉後,乾脆幾個大步走到她身邊,抓起她的手,繞過弧線優美的車身,親手為她打開車門,朝她比了個「請」的手勢,「到我的餐廳去。」
「現在?」她驚呼。
「你和用我是一回事,但我現在心情惡劣又是另外一回事。」他理所當然地說。
「可是,這麼晚到餐廳去要做什麼?」馮順心仍然抗拒。
餐廳應該已經打烊,光想到自己必須跟他獨處,她的神經異常緊繃。
本來她並不覺得跟他單獨相處有什麼好怕的,但聽辜芷亮那樣說過後,連她也跟著莫名緊張起來。
「我自然有我的用意。」向宣狂帶著自信的微笑道。
見狀,馮順心垂下雙肩,只好乖乖上車。
因為她知道,這個男人根本不給人說不的權利,而且最重要的一點是,這個霸道男人即將成為她的老闆。
他的用意,就是找人陪他回空無一人的餐廳喝酒,消一肚子火氣?
馮順心手裡端著一杯紅酒,難以置信地瞪著向宣狂。
這個男人一定以為地球是繞著他打轉的,對吧?
向宣狂沒有看向她,僅是不斷喝著酒,視線投向餐廳外的街道上,任憑思緒飄遠。
她看著他,突然發現,沉默不語的他,除了有種王者的霧氣,還有一絲淡淡的陰鬱氣質。
如果不是知道他的身家背景好得令人嫉妒,她說不定會以為他小時候經歷過什麼苦難的生活。
「你為什麼那麼排斥相親?」馮順心率先打破寧靜。
她可以應付霸氣又帶點蠻橫的他,卻不知該如何應付此時此刻的他。
夜太深沉,而他太神秘。
在今晚之前,她甚至不知道他還有這一面,沉靜而深郁,靜斂而迷人。
向宣狂,究竟是個什麼樣的男人?
他懶洋洋的視線對上她的,眸中平靜無波。
許久過後,他才扯起唇角輕哼,「誰告訴你,我排斥相親?」
「沒有誰,你的表現告訴我的。」馮順心啜飲一口紅酒,心裡偷偷鬆了口氣。不知道為什麼,她很怕單獨面對剛剛那樣的他。
彷彿只要再多看那樣的他兩秒鐘,心裡某些東西便會開始慢慢發酵,或者……根本已經偷偷發酵了?
「我沒有。」向宣狂黑眸冷冷盯著她,強調道。
「喔。」馮順心點點頭。現在他是她老闆,他說了算。
「這是幹什麼?」他老大不高興地質問。
「什麼東西幹什麼?」她一頭霧水。
「你又想幫譙來觀察我嗎?」
「我沒有。」她學他說話,撇得一乾二淨。
「最好是。」向宣狂警告地看她一眼後,又把視線轉向窗外。
安靜再度降臨,馮順心坐在他對面絞盡腦汁地想話題,企圖打破兩人之間詭譎的氣氛。
向宣狂黑郁的眸子其實並沒有看著窗外的任何景物,他的心思落在回憶裡,一段遙遠且令他哀痛的回憶。
他在想起那件事情時,向來害怕獨自一人。
今晚,當他知道父親騙他去相親,心中翻湧的偶悵遠遠大過於憤怒。
在國外念大學時,向宣狂同寢的室友兼好友,在一間咖啡館裡認識了當時的女友。
他們兩人的恩愛與對彼此的忠誠,讓向宣狂開始相信這個世界上的確有真愛,而不是上流社會中到處可見的利用與被利用、為利益互相結合的關係。
像他的父母,也是因為企業利益而結婚,一輩子雖相處平順,可是感情上並不深厚。
人在他鄉,有來自同鄉的好友一起共患難是件很棒的事,再加上他們一起在異國開餐廳,創業時的革命情感,讓他們的友情相當根深柢固,三人甚至約好了,回台灣後要一起創造出一個餐飲王國。
只是,這樣的承諾來不及兌現,好友就跟他的女友一起走了。
大學畢業那天,大家出去狂歡到三更半夜,向宣狂的好友跟女友先駕車回宿舍,沒想到半路過到缺錢嗑藥的混混,拿球棒敲破車窗,混亂中,那群混混不但拿走了車上所有的現金,還奪走兩條年輕的生命。
那天早上,當一臉宿醉的向宣狂趕到出事地點時,只看見血肉饃糊的好友緊緊抱著腹部被人刺了一刀的女友,醫護人員甚至得用力才能分開他們。
直到人生最後一刻,好友依然用生命深深愛著他的女人。
從此,向宣狂不再追求虛無的男女關係。
什麼樣的女人值得追求,好友已用生命寫下最佳示範。
他渴望生命裡可以出現一位值得他付出所有,甚至是性命的女入。
詭異的是,回想起往事,他腦子裡出現的人居然是馮順心,一個先前拚命拒絕他的女人。
他一直認為或許不可能降臨在自己身上的奇跡,彷彿已經在冥冥之中發生了,否則他不會在這樣的夜晚,如此迫切地渴望見她一面。
幸好他去了,不但見到了她,還成功讓她點頭答應來餐廳工作。
他並不迷信,但隱約之中,他覺得這一切的安排,一半出自命運,一半出自好友費心的暗示。
也許,她是他第一個帶去參加兄弟聚會的女人這件事,並非單純的意外。
有些事情,心的理解能力比腦袋和理智好。
先前,向宣狂一直自我說服,是因為老頭反對,加上馮順心煮咖啡的手藝,吸引他一次又一次想接近她,但現在,他已經無法再掩蓋自己其實深受她吸引的事實。
儘管他們並未經過長時間相處,講電話通常也在不太和樂的氣氛下結束,但她總在他情感最脆弱的時候浮現他腦海,例如夜深人靜時,又例如現在……
「那個……為什麼你會那麼排斥女人加入你和朋友的聚會?」馮順心苦思半天,最後只想出這個問題。
「這是你的問題,還是你的姊妹淘要你問的?」向宣狂收回視線,凝望著她。
想起那些往事,又再次看著她,她在他眼裡的模樣突然變得更可愛,不再單純只是一個可以讓他和老頭鬥氣,或很會煮咖啡的女人而已。
他原以為只要把自己封存在往事裡,埋首實踐與好友的夢想,感情的事便暫時擠不進他的生活,畢竟在他身處的所謂的上流圈中,不流行真愛,只在乎誰對誰的事業有利,連很多主動貼上來的女人,也只愛他好看的皮相和漂亮的身家,從來沒有人只看到、只喜歡他這個人。
直到遇見了她,馮順心。
也許,她對他而言,從來不只是個會煮咖啡的女人這樣簡單而已,是他被自己的判斷力蒙蔽了雙眼。
先前,他只想要征服她的倔強,利用她來氣老頭,卻忘了自問,這些欲.望背後真正代表了什麼。
現在他終於明白,原來他已經在不知不覺中漸漸喜歡上她。
「我個人的小疑問,你不回答也沒關係,我只是不習慣兩個人面對面坐著卻不說話。」
「如果是你對我的好奇,我可以回答你。」向宣狂緊盯著她的目光逐漸發燙,逼得她不得不悄悄轉開視綠。「我本來不打算在現在談感情。」
他原以為跟她談這些事會很困難,沒想到一起頭,才發現比他想像中容易多了。
「不談感情?」為什麼?
馮順心詫異的視線迎向他,難道他……真的是gay。
「不是你腦袋裡那些亂七八糟的想法。」只消一眼,他就能知道她又想到哪裡去了。
這算不算是一種天生的默契?
「我沒有亂想什麼。」她趕緊撇清。
「你有。」向宣狂拿起酒杯,順長的身軀站起來,走到她身邊,穩穩的在一旁的位子坐下。
「你……你幹嘛突然坐過來?」馮順心立即往旁邊縮去。
「有興趣聽個小故事嗎?」向宣狂沒有理會她抗拒的反應,平靜的黑眸半斂,專注地凝望著她。
「我不聽悲劇。」她的目光被他的視線鎖緊了,感覺自己正掉入兩潭漩渦似的黑洞裡,無法自救。
「對我來說,這不是個悲劇,我的好友跟他女朋友,正在另外一個世界過著幸福快樂的生活。」他低沉渾厚的嗓音如醇酒般迷人。
「你怎麼知道?」她被這個故事的開頭吸引,掉入他帶點淡淡憂鬱的世界裡。
「我不知道。」向宣狂對她神秘地搖搖頭,在她毫無防備的狀況下,緩緩揚起迷人的微笑,「但我可以感覺得到。」
頓時,馮順心的呼吸幾乎凝住了。
寧靜的夜與低沉的嗓音圍繞著她,靜靜聽完他的故事,望著他俊帥的側臉,她突然發覺,心中好像有什麼東西被打開了……
在向宣狂的餐廳——「大學好友」工作是件很棒的事。
下午休息時間,馮順心拿出數種昂貴的材料,像是頂級的榛果醬等等,忙碌地研發著新的咖啡口味。
天底下有幾個老闆能像向宣狂這樣,完全不惜成本,任由員工以昂貴的材料發揮創意?
說他是餐飲界的狂人一點也不誇張,餐廳才開幕短短一個多月,他已經開始著手籌畫另外三家分店。
向宣狂的概念是台灣北、中、南、東各設立一家旗艦店,再以此為據點,向四周伸出觸角,下一步則是進軍大陸踉日本市場。